第9章 (9)
喜歡羽毛球。”
“那你幹嘛要學這個?”
“你不是喜歡麽。”
聶铠喝進一大口水,低頭看她發頂的旋。
礦泉水順着食道滑進胃裏,沁人的涼,卻很快被捂熱。
他喉頭微動,想說什麽。
不遠處走過來幾個人。
目标明确,朝着他們倆。
“一起玩玩?”
為首的那個,染了一頭紅得發紫的長發。劉海奇長,蓋住半邊臉。
是個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名選自《默》,那英的歌。
☆、【筆下畫不完的圓,眉頭解不開的結】
很顯然,按照肖洱這個水平,紅劉海少年一起玩玩的對象不會是她。
他在跟聶铠說話。
聶铠站在肖洱身前,上下看了幾眼紅劉海。
然後他笑了:“挺巧的。”
這絕不是一個友善的笑。
肖洱安靜地打量來人:一共三個,紅劉海以外,還有一個穿黑夾克的和一個穿羊羔絨外套的少年。看起來都不大,十六七歲上下。
紅劉海和聶铠似乎曾經見過。
“嗯,是挺巧。我跟兄弟們好久沒打球了,來打一場?”紅劉海的目光穿過厚重的發,落在肖洱身上,“你挺有閑情逸致的,帶女朋友來玩球?”
“肖洱,到邊上去。”聶铠把手裏的水遞給肖洱,示意她走開。
有時候男生解決問題,免不了與暴力扯上關系,他們能選擇打籃球而不是打人,肖洱覺得紅劉海那夥人已經是講文明樹新風的典範了。
她一聲不吭,拿了聶铠的水,走到一邊去。
觀戰。
紅劉海不知是何方神聖,他來以後,周圍幾個球場打球的人都圍過來,或遠或近地站着。
也在觀戰。
原本在籃球場外的幾個女生跑進來,剛好站在肖洱邊上,在竊竊私語。
“那個男生是誰?他怎麽惹上沈公子了。”
沈公子?
那個紅劉海?
“我認得他,他好像是天寧的。就是前陣子籃球賽那個,叫聶铠。”
“他就是聶铠?哈,怪不得沈公子坐不住了。這簡直就是被人占山頭了啊。”
“長得挺帥的,不過有女朋友了啊……聽說張雨茜那次去天寧堵校門,被聶铠羞辱了一頓。她哪是吃虧的主,一直找機會想報複回去。”
“你聲音小點。”
肖洱聽了個大概,猜了個大半。
紅劉海大概和上次來找聶铠告白的姑娘有什麽關系,替人出頭呢。
球場上兩方已經開戰。
一對三。
紅劉海得意洋洋帶頭站在聶铠面前,整個一大寫的恬不知恥。
黑夾克和羊羔絨把聶铠纏得死死的,他幾乎寸步難行。
球在紅劉海手裏左右倒騰,玩了幾個格外炫的花樣。
女生群裏小聲驚嘆:“沈公子球技好像不錯啊。”
“我還以為他只有臉能看呢。”
臉能看。在逗我?
肖洱看着紅劉海一截麥稭似的小身板、不健康的膚色——整個一面黃肌瘦的營養不良。
聶铠想要突圍,那邊紅劉海已經一甩劉海,在三分線上起跳。
“漂亮!”
“好帥!”
有人輕呼。
肖洱目測着抛物線的走向,覺得這一幕,何其的眼熟。
果然——
籃球在空中華麗旋轉,飛躍籃球架。
完美的三不沾!
同樣華麗落地準備謝幕的紅劉海身子有一點僵。
全場陡然安靜。
肖洱餘光瞥見隔壁球場過來看熱鬧的幾個穿二中校服的少年,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她突然意識到,可能他們看見紅劉海挑釁聶铠,圍過來不是為了觀戰。
只是……想看個笑話、找個樂子。
紅劉海桀骜消瘦的背脊仍然挺立在全場中央。
這一回,連聶铠都驚了。
他輕擡左手:“不打了。”
紅劉海想被電擊了似的,跳起來,轉向聶铠:“你瞧不起我?”
肖洱想,他還真是。
聶铠聳聳肩,無所謂的表情:“我認輸。甘拜下風。”
“聶铠!你少這麽狂。”
“沈辰,你這是為誰出頭?挑錯了地點,也選錯了方式。”聶铠說着,自顧自去撿球,“我今天還有事,沒空在這裏陪你磨叽。”
沈辰?
肖洱在心裏過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
但是想不起來了。
沈辰身邊的兩個隊友一左一右攔住聶铠。
“沒那麽容易放你走。”
沈辰似乎立刻就忘記了剛剛自己創造的尴尬,一副我裝逼失敗也是大爺的狂傲炫炸天表情,站在聶铠跟前。
“你想怎麽樣?”
沈辰伸手,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身上莫須有的灰塵。
強行裝了一逼挽尊之後,才說:“除非你跟小茜道歉。”
敢問這種除非你道歉否則我就不放你走的話,怎麽能有人在不笑場的前提下說出來?
肖洱腦終于端正了态度,重新審視沈辰。
想起來他是誰了。
二中校長的公子,一個家喻戶曉的——
中二少年。
他的事跡無人不傳誦,他的名字無人不知曉。
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肖洱,也略有涉獵。
“小茜是誰。”
聶铠莫名其妙。
“你不記得?哼,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
肖洱簡直受夠了沈辰那陰陽怪氣的語調,出言道:“上回來學校找你的那個。”
“哦,你說聖誕樹啊?”
“你說誰是聖誕樹!”
一個氣急敗壞的尖銳聲音自人群中響起,一個小巧玲珑滿身挂滿小飾品的女孩子撲棱着沖進來。
原來她一直在這啊。
沒準就是她看見了聶铠在這打球,才找來了沈辰他們。
張雨茜站在沈辰身邊,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錦雞,她怒視着聶铠,聲音擲地有聲。
“從來都沒有人說我長得不好看,也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出言不遜!沈辰是替我來教訓你的,聶铠,我要你,正式向我道歉,否則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也絕對不會再喜歡你了!”
肖洱快要聽不下去了。
她悲哀地發現,這個世界是有代溝的。
勝過馬裏亞納海溝。
但是——
張雨茜和沈辰的畫風倒是出奇的一致。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我欺。
聶铠被兩人吵得頭皮發炸。
原本一大早回家碰見聶秋同,已經讓他很不爽。好不容易拾回一點好心情,卻都被攪和了。
他的臉沉下來。
“傻逼。”
說完,長腿一邁,朝肖洱走來。
肖洱覺得,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沈辰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子弟,可在小小的小馬市,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聶铠就這麽撕破臉……
她覺得,挺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人道毀滅。
話糙理不糙。
兩人一前一後,旁若無人地走出二中校園。
肖洱和聶铠去“悠仙美地”吃午飯。
肖洱選的地方。
這是當地一家輕小資西餐店,價位不算高,環境幽靜,适合年輕人。
“你怎麽認識沈辰?”
“他媽在我媽辦的舞蹈教室練瑜伽,之前跟他在飯局上碰到過,他那頭紅毛太好認了。”
肖洱點頭表示明白。
他們倆坐在最裏間的卡座。
沙發柔軟,室內有柑橘味的淡香氛氣息,一道幔布簾子将卡座與走廊隔斷。裏頭與外頭,像兩個世界。
肖洱說:“你媽媽的舞蹈教室辦得挺好的。”
“又不是她自己招的人。”
言下之意,白雅潔能招到沈辰媽媽這樣的學員,還要靠聶秋同的關系。
“我媽媽也有意練瑜伽,阿姨的舞蹈教室在哪裏?合适的話,推薦我媽去。”
聶铠心不在焉,随口道:“就在少年宮附近,那個新華書店二樓。”
肖洱說:“聶铠,今天,你爸爸是不是回來了?”
聶铠微頓,點了頭。
他其實知道她會看出來。
和聰明人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用言明。
“他回來取個證件就走……他還回來幹什麽!”
聶铠說着,突然激動起來。
“我媽太懦弱,什麽都不知道争取!”
肖洱可不這麽想。
肖洱呷一口檸檬水,明知故問,輕聲接話:“他們感情不和睦嗎?”
聶铠冷笑。
“一年見一回,能和睦的只有牛郎織女。”
說的也是。
點了餐送上來,兩人各懷心事吃着飯。
氣氛有點凝滞。
肖洱先開口說:“你這次考得不錯。”
聶铠:“運氣好。”
肖洱要的是意大利面,他點的是T骨牛排。
餐刀把牛肉從骨頭上剔下來,熟練地切成很多小塊。
聶铠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她跟前:“試試。”
肖洱用叉子叉了一塊,抿進嘴裏。
聶铠擡眼看了看她,突然說:“你還是留長發好看。”
“你見過?”
聶铠:“……我感覺的,不行啊?”
他還不想告訴她初見的事情,現在這個場合,太不合适了。
肖洱的動作頓了頓,才低聲說了句嗯。
沒了?
聶铠盯着她,小鹿斑比般的眼睛,水靈靈的。
肖洱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慢慢咽下那塊肉。
“那我不剪了。”
聶铠高興起來。
他沒有想到,看起來冷冰冰的肖洱,百煉鋼化繞指柔的時候,這麽乖。
聶铠心裏癢癢的,又說:“一會兒去看電影吧。有部賀歲檔片子據說還可以。”
“什麽?”
“《雲圖》。”
“好。”
電影院。
聶铠有心嘚瑟,買的是最後一排的情侶專座。價格比普通票貴一倍,平時沒有人買。
他們兩個順利承包了整個最後一排。
肖洱坐在聶铠身邊,鼻尖又傳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茶香。
清新幹淨。
肖洱突然想,還好聶铠不是一個令人反感的人。
聶铠買了爆米花和可樂,肖洱午餐吃得飽飽的,沒吃幾顆就擱在了一邊的置物架上。
聶铠調整了幾個姿勢才安放好那兩條長腿。
他跟肖洱搭話:“聽說這電影挺難懂的。”
肖洱很小一只,坐在雙人沙發型的情侶座裏,整個人仿佛嵌進去了。
開場廣告開始了,肖洱的聲音被蓋去不少。
她說:“我知道。”
肖洱看過這部電影了,除夕前陪沈珺如一起看的。
電影正式開始,影院慢慢安靜下來。
頂燈關了,只剩前頭一塊大屏幕發着幽幽的光。
相同的劇情沒能吸引肖洱的注意力,她漫無邊際地想,電影院為什麽要這麽黑呢。
要是有人出去,摔倒怎麽辦。
想着想着,就困了。
昨夜幾乎沒有合眼,早上又打了一個小時籃球,不困才怪。
她睡得很乖,都沒有東倒西歪。
聶铠是在影片放了一大半實在看不懂找她說話的時候才發現。
是他挑的電影太無聊了嗎?還是她真的不喜歡看電影。
聶铠有一點失落。
但是——
他微微低頭,湊過去,她輕軟溫熱的呼吸撲在他臉上。
黑暗中,聶铠勾勾唇角。
這樣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是,全文,最,平靜,的,時候,了
☆、【筆下畫不完的圓,眉頭解不開的結】
聶铠和肖洱的交往非常順利。
第一天約會以後,他們又出來過幾次。
逛公園、去市圖書館、打球。
他們吃過海底撈、自助、日料、燒烤、披薩,也吃遍街頭各種小吃。
除了要躲着可能遇見的熟人、老師,一切都朝着良好的方向發展而去。
像所有情侶一樣。
甚至在圖書館的那一次,她站在書架邊,伸手去夠最高層的書,他幫她,還碰了她的手。
他不是沒有碰過她。
但這不一樣。
在圖書館,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在這種關系之下。
觸碰就生了電,顫過心田。
他立刻喉頭發緊,沒話找話。
念着手裏書本的名字:“《白夜行》?東野圭吾……日本人寫的?”
肖洱點頭:“推理小說。”
聶铠想起來她看《名偵探柯南》,以為是差不多性質的書。
随口問:“講什麽的?”
書肖洱還沒看完,她說:“可能,跟贖罪與懲戒有關。”
聶铠挑挑眉,沒太當一回事,他同她說這些,不過是覺得這個氛圍很好。
不,非常好。
“你是說兇手心存愧疚,開始贖罪嗎?”
肖洱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問他:“你相信嗎,這世界上所有的罪過,都逃不過懲罰。”
她強調:“所有。”
聶铠看她說得認真,不由道:“誰來懲罰,天打雷劈?”
“假如沒有天譴,也會有一個人,執行這一切。”
因與果,誰都逃不掉這個循環。
聶铠以為她說的是書的內容,就跟着她一起發散思維。
“那,執行這一切的人。豈不是也有罪過了?”
肖洱心中一動,望向聶铠。
“唉,鴛鴛相報何時了,鴦在一旁看熱鬧。”聶铠故作深沉地說。
……
後來肖洱終于看完了那本書,看到少年終于在陽光下死去。
那天她在書桌前呆坐了很久。
她突然覺得,這本書,也與守護有關。
*****
寒假就是短暫,還沒覺得逍遙了幾天,就快要開學了。
過年玩瘋了,寒假作業沒做的,抓緊時間在家補。
肖洱早已完成的作業成了搶手貨。
今年肖長業和沈珺如沒有帶她出門旅行,他們說是姥姥今年身體不太好,不适合出門。
肖洱也就沒多問。
白雅潔自那天之後,消停不少,可能真的是怕了。
畢竟——夢薇那一聲聶铠叫得倍清楚,她不可能沒聽見。
只是不曉得,肖長業現在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和白雅潔的兒子在一個班。
他要是知道的話,會作何感想呢。
大概會覺得,而這個世界真是小吧。
呵,有些事情,或許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自由安排呢。
她注定要插手這件事情。
開學前三天,聶铠突然給肖洱打了電話。
倒不是約她出去。
他語氣凝重,說:“你最近和阮唐聯系過嗎。”
肖洱說:“她奶奶回家休養了,我最近沒見過她。”
聶铠說:“柯岳明說他看見阮唐在一家酒吧打工。”
“你說什麽?”
柯岳明是愛好音樂之人,比起民謠,更喜歡搖滾。
他是“麋鹿”酒吧的常客。
因為酒吧每周一、周三、周六的駐唱是個搖滾歌手,業餘但是迷人。
他就是在那裏看見服務生阮唐的。
“這家酒吧挺亂的,但比起夜店要好很多。”柯岳明見到肖洱和聶铠的時候,莫名有些底氣不足。
可能是面前兩個人,氣場都太強了。
他說:“我問了酒保,他說阮唐在那幹了一段日子了。雖然只是服務生,但是畢竟那種地方,她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是高中生,多不好……”
“那天她沒看到我,我本來想去阻止,但她可能也不會聽我的。我只好讓小铠告訴你了,你們關系好,還是,還是勸勸她吧。萬一被老師知道,可就慘了。”
胡鬧。
肖洱自然明白,阮唐為什麽現在去酒吧打工。
她未成年,又需要大筆的錢,想來收入高她又能去的地方也就這些不正規場所。
肖洱在心裏盤算,該怎麽處理。
她已經跟她把話說到了份上,阮唐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
現在她做了這個選擇,可能,不是一時沖動。
肖洱讓柯岳明帶自己和聶铠去“麋鹿”酒吧。
柯岳明忐忑:“去找阮唐?”
肖洱:“去聽歌。”
“啊?”
聶铠明白肖洱的意思,這麽直接過去找人,阮唐可能會覺得難堪。
周五,傍晚六點。
肖洱給書法課老師打了電話,說自己身體不适不能去上課了。
“麋鹿”酒吧六點以後才正式營業,可肖洱晚上不能太晚回家。
除非——那天她上書法課。
酒吧就在市中心那條繁華的商業街街角的巷落裏。
沒有放肆的燈牌,就孤零零一個院子,門口立一塊木板,寫着麋鹿,歪得七零八落。
院中聚集着抽煙喝酒撸串打牌的青年。
這些巷落肖洱很熟悉,她每周都要路過。
不久以前,聶铠還在這裏英雄救美。
她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但聶铠似乎不陌生。
肖洱想起他在南京夫子廟的靜吧裏,自彈自唱的歌。
《一生有你》。
那時候,她接近他,不過想知道更多白雅潔的消息。
怎麽也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吧。
但是,不能回頭了。
她也不想回頭。
聶铠挺拔幹淨,穿着版型很正的長風衣,穿梭在一幫非主流中,格格不入。
肖洱跟在他身後,發現周圍不少人擡眼看他。
其中有個朋克裝打扮的女人。
很眼熟。
肖洱記憶力不錯,馬上就想起來,在醫院外的奶茶店曾見過她。
那時候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他們對聶铠指指點點。
大概是認識。
這一次,那女人身邊人不少。
吵吵鬧鬧的,加上燈光昏暗,肖洱看不出那天的男人在不在。
他們找了個角落的卡座,點了幾杯雞尾酒。
柯岳明把拉鏈拉到下巴,頭直往裏縮。
語氣中帶着奇異的激動,對肖洱說:“我們是不是不能讓阮唐發現我們的身份?然後打她個措手不及?”
肖洱:“……”
聶铠沒聽柯岳明說話,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真難聽。”
肖洱愣了會,反應過來。
他說的是正在酒吧中央舞臺上唱歌的駐唱歌手。
肖洱心念微動,淡聲接上:“那你去唱啊。”
聶铠最受不得她的激将。
“唱就唱。想聽什麽?”
“《煙花易冷》。”
肖洱平時聽歌不多,小衆的都沒聽過,周傑倫算是首選。
聶铠揚眉:“沒問題。”
也不知道他蹿上臺說了些什麽,很快女歌手就把話筒交給了他,還幫他去點歌機那裏點歌。
肖洱想,還能說什麽,□□。
這首歌配樂清淺寡淡,大半靠清唱。
好在聶铠的聲音條件極佳。
流行歌,可古典意味濃郁。聶铠用擅長的民謠唱法,聲音清冽醇厚,咬字清晰,尾音婉轉,別有一番韻味。
他的演唱立刻引來在場客人的追捧。
被擠下去的歌手看聶铠的眼裏有閃爍的光,聽着聽着,跟着唱起來。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着老樹根
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
雨紛紛舊故裏草木深
我聽聞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柯岳明在肖洱耳邊說:“聶铠這形象,這嗓子,要是混娛樂圈,簡直了。一準迷死萬千少女啊。”
肖洱像沒聽見,随手端起桌上的藍色夏威夷喝了一口。
“哎,這是聶铠的!他說你不能喝酒的,你的果汁在這。”
肖洱瞥他一眼:“你有意見?”
柯岳明吞了口口水,噤聲了。
柯岳明的話沒錯。
因為一曲終了,很快就有人起哄讓他再唱。
大多都是少……女。
聶铠忘了這次過來的初衷,唱得挺過瘾,遠遠沖肖洱和柯岳明揮了揮手。
再朝已經化身為人肉點歌機的駐唱打個響指,報上一串歌名。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人多起來,夜場開始進入小高|潮。
DJ幫襯着聶铠,調音打光,跟開小型演唱會似的。
年輕的男女圍着舞臺跳起舞來——其實不算舞,充其量是左右搖擺。
聶铠在唱一首英文歌,節奏極快,而他游刃有餘地把控着。
rap部分開始的時候,整個場面開始失控。
“我的天!這還是我認識的聶铠嗎!”
柯岳明興奮起來,屁股難以再和沙發親熱。他站起身子,跟着身邊的人一起尖叫。
肖洱的耳膜一跳一跳的。
她坐在距離聶铠非常遙遠的座位上,目光安靜,凝望着他。
全場氣氛嗨爆,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在聶铠的引領下扭動腰肢,會或不會的,都哼唱着。
群魔亂舞,而他是他們的魔王。
有些人,生來就屬于舞臺。
這時候,有人帶頭走上舞臺,一舉手掀翻了聶铠手裏的話筒。
跟着,一腳踹在上頭。
毫無預兆。
嗡的一聲,音箱發出難聽而尖銳的噪音。
所有人都懵了,愣愣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肖洱騰地站起來。
她看見為首的,是一個男人,他身邊站着剛剛的朋克裝女人。
聶铠被突然打擾,有些踉跄。
他很快站穩,借着酒吧裏晃動的光望着來人。
肖洱離得遠,聽不見他說了什麽,看他表情,像是深惡痛絕。
來人很危險。
肖洱的潛意識迅速作出判斷。
“什麽情況?”柯岳明怔怔的。
可是突然間,他臉色大變!
“是那天的人!”
柯岳明神色慌張地轉向肖洱,口齒都不太伶俐。
“是那天在巷子裏,欺負咱們學校女孩的人!被打跑的時候,他們說要帶人來弄死聶铠!當時,當時就有那個女的!”
他話音未落,伴随着尖叫聲,東西落地聲,舞臺那邊已經開始打了起來!
“我……我,我得去幫他!”
柯岳明身子直顫,他伸手去拿隔壁桌上的啤酒瓶。
肖洱厲聲道:“幫什麽?他們有那麽多人!”
“難道看着聶铠被打?”
聶铠确實寡不敵衆,很快就被捉起來。
肖洱的視線在人群中急速逡巡。
她很快就看到了阮唐——正傻愣愣地站在一處,望着混亂的中央舞臺。
肖洱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見阮唐回神似的,接着大步沖了過去。
“有話好好說!你們幹什麽呢!”
“是阮唐!”
柯岳明一見小姑娘跑過去,顧不得許多,也加入了戰局。
笨蛋。
肖洱在心裏說。
她想起之前的那張名片,是那個眼鏡男協警給她的,號碼她存過。
她立刻拿起手機。
柯岳明半護着阮唐,頻頻挨揍。
“你在這做什麽?帶她走!”聶铠一看見他們倆,怒了,吼道,“別讓小洱靠近!”
阮唐一時頭發熱沖過來,這時候被東拉西扯推來搡去,偶爾身上還落上一兩拳頭。
她怕極了,聽見聶铠說道肖洱的名字,心裏生出希望來。
“小洱?她也在?”
一截凳子腿砸過來,聶铠無暇顧及他們,急急閃避仍是挨了一下。
他吃痛:“操!”
接着,彈身而起,就着來人,不管不顧地揮拳反擊。
一陣撕扯扭打。
叮鈴咣當的響聲後,酒吧裏客人走得差不多,酒保和工作人員都曉得尋釁之人的來頭,沒人敢惹。
朋克裝的女人見聶铠如此嚣張善戰,去打一邊稍顯弱勢的阮唐和柯岳明的主意。
她以為阮唐是聶铠的女朋友,便從兩人後頭繞過去,伸手要去扯阮唐的頭發。
“哎呀!”
一聲女人尖銳的慘叫。
正在纏鬥的幾人都愣了愣神。
一轉頭,看見朋克裝五官扭曲半蹲在地上,一把秀發在一個小姑娘手裏緊緊握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肖洱在她下手對付阮唐之前,先動了手。
“肖洱!”
聶铠氣急敗壞,不管不顧地就朝她跑來,卻被三人同時絆住。
可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看着朋克裝和那個帶頭的男人。
阮唐的眼淚滾落,可憐兮兮地跑到肖洱身後去。
“賤女人!啊!放開!放開我!疼!”
朋克裝沒料到肖洱手勁這麽大,越掙紮頭皮越撕扯般的痛。
她哭叫:“濤哥!快來救我!”
被喊作濤哥的男人眯眼望着肖洱,眼裏神色危險。
“把她放了。”
肖洱伸出另一只手。
亮晶晶的一晃,聶铠看見她手裏的碎玻璃片。
肖洱把玻璃碎片貼在女人臉頰邊上。
“濤哥是嗎。”
她開口,聲音清冷異常,在這個失控者遠多過鎮定者的場合,顯得尤為詭異。
“現在是誰在跟誰談條件?”
柯岳明身子微顫,就是這樣!
就是肖洱這股可怕的鎮定勁兒,在辯論場上,所有人都面紅耳赤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所以他們才會叫她,幽靈修羅!
“你這個瘋子!你敢,你敢對我的臉做什麽,我讓人操——啊!”
肖洱的手腕微微下沉,女人立刻不敢再說了。
“我剛剛報了警。所以濤哥你看,咱們是這麽耗着等到警|察過來。還是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濤哥突然笑了一下。盯着肖洱。
“小丫頭,你覺得我怕警|察是麽。”
肖洱毫不動搖,說:“看來你是選擇耗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爽
☆、【筆下畫不完的圓,眉頭解不開的結】
濤哥不說話了,他睇着肖洱,似乎在思考對策。
肖洱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這種人最危險。
濤哥在心裏說,難道是有什麽來頭?
不然,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麽可能這麽鎮定。
肖洱在心裏讀秒。
上次眼鏡男他們用了十七分鐘。
這一次,她給他們七分鐘。
快了。
可誰知,肖洱沒等來眼鏡男,卻等來了另一夥人。
“誰呀誰呀誰呀?敢在本小姐的地頭上鬧騰!還要不要人好好過寒假了?我就快開學啦!”
伴随着一聲尖利而熟悉的叫喚。聶铠和肖洱看見一幫人魚貫而入。
領頭的,是聖誕樹。
阮唐小聲在肖洱背後說:“這人是我們小老板,是杜姐剛剛給她打的電話。”
肖洱的眉梢微微一動。
濤哥顯然認識來人,卻沒怎麽收斂。
他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喲,小茜妹妹來了。”
“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呀?濤子,我哥不在,你就帶人來欺負我是吧?”
張雨茜一進門,就擡腳踢翻了擋在她面前的一只歪腿凳子,找了一張老板椅悠然坐下。
她神色泰然,似是早對這樣的場面見慣不怪。
要不是那把嗓子太獨特,肖洱很難将這個小姑娘和那日二中籃球場上的小丫頭相聯系。
不過——
那任性刁蠻、為所欲為的性子,也确實不是一般的環境能造就的。
更何況,沈辰那樣的公子哥能與張雨茜交好至此,她不會沒有兩把刷子。
“借你的場子,處理點私事,所有産生的損失,濤哥賠!”
張雨茜那聲毫無尊重之意的“濤子”喊得他有點不愉快,面上卻仍是微笑,說:“這小子壞了我兄弟的好事,還打傷了他,我必須幫他出頭。”
“你兄弟的好事?哈,是強搶小姑娘還是偷雞摸小狗呀?來我看看,誰膽子那麽大,連我們太平路扛把子的濤哥都敢惹?”
濤哥有些讪,說:“不敢不敢,太平路還是張哥說了算。”
“呵,我以為我哥這兩年不在,你們都忘了這茬呢。”
張雨茜站起來,繞到那幾人面前,誰知一眼就看見聶铠,站在那三人中間。
她一下子就愣了。
“怎麽是你?!”
肖洱在心裏說,得,現在有兩撥人要同時算賬了。
眼鏡男什麽時候能到?
“你們認識?”濤哥的臉色有點難看。
張雨茜沒答,她四下環顧,目光落在肖洱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朝肖洱走過來。
“小妖精,怎麽又是你呀。”
基本上,能喊肖洱小妖精的,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出第二個人了。
柯岳明打了個哆嗦。
“你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呀?”
張雨茜皺皺鼻子,說:“聶铠眼光太差,他說我不好看,原來是喜歡你這樣啊。”
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那我就放心了。”
張雨茜聳聳肩:“你們還僵着幹嘛呀,松手松手!這幾個是我朋友,有沒有眼力見?”
聶铠:“……”
肖洱:“……”
一頭霧水的阮唐和柯岳明:“??”
肖洱無比敬服張雨茜不同于一般人的腦回路,但她從善如流,立刻松開對朋克裝的鉗制。
聶铠大步走過來,從肖洱手裏拿過玻璃碎片,丢得遠遠的。
還恐吓她:“這種東西以後不要亂碰。”
濤哥心有不甘,目光在張雨茜和聶铠身上來回轉。
似乎還有話說。
這時候,眼鏡男帶着一隊協警過來了。
今天的“麋鹿”酒吧,格外熱鬧。
警|察一到,天大的糾紛也都散了,濤哥滿面堆笑上前打招呼。
“誤會,都是誤會!”
眼鏡男來到肖洱面前,詢問她情況。
張雨茜給她使眼色。
肖洱說:“謝謝你及時趕到,不過确實——只是個誤會。”
眼鏡男沒再多問,他四下看了一圈,對肖洱說:“只希望這一次,我們不會因為晚來幾分鐘,就該處理傷人流血案件了。”
肖洱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多看了他一眼。
年輕的協警溫和爾雅,朝她簡單一笑。
“小姑娘不要總到這種地方來,早點回家。”
協警們離開了。
沒多久,濤哥留下“賠償款”,帶着朋克裝和一幫弟兄也呼啦啦走了。
酒吧工作人員開始打掃,處理尾聲。
肖洱看着一邊正玩着自己衣服上小挂件的張雨茜,說:“今天謝謝你。”
張雨茜眨巴眨巴眼:“你怎麽謝我?把你男朋友讓給我啊?”
肖洱:“……”
聶铠皺眉,說:“肖洱、阮唐、柯岳明,我們走。”
“哎!站住!”
張雨茜一個跨步,攔在他們跟前。
她仰頭盯緊了聶铠。
“我這個人最講道理,最讨厭做小三的人。聶铠,我追你的時候,是打聽到你沒有女朋友的。假如我知道有她的存在,我根本不會去找你!”
阮唐聽她說的這些話,隐約猜到張雨茜就是那天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