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瑪麗蘇重生記

作者:蘇雪若

簡介

瑪麗蘇穿越女主因為把空間秘密透漏給渣皇而被害死。死後重生為林家小娘子,美貌無敵,雙商極高。

林珑:我既然能為你打下江山,也能從你手中奪走。

渣皇:嗚嗚嗚~~

蕭琰:娘子,渴不渴,我給你倒水。

女主林珑美貌、聰慧、識情識趣,是千古一後,萬世景仰。

男主蕭琰是一個悶騷極點達到明騷的男人。

注:女版霸道總裁和她的小王妃的故事,大霧,是小世子。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随身空間 女強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珑(顧顏泷),蕭琰 ┃ 配角:蕭則,米拂,丁香,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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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月明星稀,天色忽明忽暗,顧顏泷被翡翠引着,到這破舊偏僻的宮室中。

臨近深夜,她雖是披着狐裘,仍舊有些瑟瑟。自從懷孕之後,她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哪怕皇宮聚集數十位名醫,她也放下諸多瑣事,但這一胎仍舊懷得極為艱難。

很奇怪,她懷帽兒的時候,身子明明極好,帽兒生下來也是健健康康的。怎麽輪到這胎,補藥吃了一碗又一碗,身子卻一日不如一日?

想到這,顧顏泷搖了搖頭,搖去腦中的胡亂猜測,藥是蕭則吩咐禦醫熬的,又有通曉醫術的翡翠全程監督,不可能出差錯。

顧顏泷生辰臨近,有想過蕭則會給她準備驚喜,卻沒想到居然在這麽偏僻的宮室。

他到底在搞什麽鬼?顧顏泷嘴上念叨,心裏卻是一絲絲的甜。自從蕭則登基後,朝臣讓他遴選美人的呼聲就沒斷過,他一力擋了下來,頂着巨大壓力,守護着他對她的承諾。

一生一代一雙人,顧顏泷伸出雙手承接夜色,能遇見蕭則是她今生最大的幸運。

可是蕭則怎麽還不來?顧顏泷眼皮越來越重,腦子越來越困倦,最後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再一睜眼,就是天堂落地獄。

血,漫天的血色,石喬漸冷的體溫,還有從顧顏泷腹中漸漸流失的孩兒。

不——

林珑猛地從夢中驚醒,大而深幽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帳,許久才慢慢回神。

原來是夢!

她松了口氣,慢慢支撐着身體坐起,然後擡起雙手,目光落在上面。這是一雙小小的,十歲孩童的手,白白嫩嫩,略有些瘦弱,兩只手五指并攏,排成一排很漂亮。

看完了手,她目光又落在腿上,那是一雙幹扁纖細如竹竿的雙腿,腳丫小小一只,還沒有手掌大。

從上半身到雙腿,像是肥滿鮮嫩的鮮藕突然易變,長出醜陋的枯枝。

這是典型的小兒麻痹症狀。

每一天起床,林珑都要看一看自己,感受它并接受這個小小的不完美的身體。

顧顏泷又重生了,重生在這具小身體上,名字叫做林珑。

聽說這名字還有個來歷,她出生那會,祁縣大旱,已經兩三個月沒下雨了。林父就對林母說,生下來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叫林珑,向龍王爺祈雨。

林母不太樂意,這個名字寓意不好,用玉璧做祭品向龍王祈雨,可誰是祭品,她腹中的孩子麽。然而,看着林父憂心的面容,以及鬓間冒出的白發,林母動了幾下嘴唇還是答應了。

林珑出生那天,果然天降大雨,作為交換,龍王爺拿走她一雙腿。

時至今日,林父林母仍對她多有愧疚。

幾乎林珑一動,門外就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小丫頭輕軟的聲音随之響起:“娘子,起了麽?”

林珑仍瞧着自己的腿兀自出神,這雙腿經過她十年的靈泉浸潤,肌肉已經開始生發,想必過不了幾年,就能完好如初。

想到靈泉,林珑心上蔓延開絲絲縷縷的痛楚,像是螞蟻噬咬,酸麻疼痛,不是很劇烈,卻綿長不絕。

她伸出右手劃開空間,前世草長豐茂,遍布靈草,有山有水,有魚有蝦的空間,如今只剩下一片殘敗,唯有那口靈泉依舊鮮活如昔。

算是她唯一的安慰。

女兒久等不至,正堂中的林母焦心不已,親自過來,剛到門口,就見小丫頭丁香木頭一般杵在門口。

林母怒極,禦駕馬上就要經過,這死丫頭也不說照應點娘子,居然杵在這發呆。若是珑兒趕不上參拜禦駕,被別人知道,豈不指責郎君治家不嚴。

她怒氣沖沖地走過去,剛要訓斥,只見剛剛還在發呆的小丫頭突然回頭,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娘子還沒醒呢。”

一句話仿若點中死穴,林母滿身的怒氣瞬時撤去,和丁香一樣只留下一分清淺。

說起這個女兒,林母是又愧又怕,愧是因為腿,怕說出來就奇了。這世上哪裏有怕女兒的娘親呢,可林母每每面對女兒都忍不住靜聲斂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說來也奇怪,她這個女兒還真是不一般,自小過目不忘,生來便比別人聰明,什麽事情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

丁香原是家裏的小丫頭,最是跳脫無忌,性子活潑能言善辯,連她都管不住。可一到女兒身邊,就從豹子變成貓,乖順無比。

林母久去不回,林父急了,聖駕經由祁縣去鳳鳴山,他是祁縣縣令豈有不跪拜之理。雖說聖人急于趕路從不停留,但他該守的禮節還是要守。

等不及了,林父率領祁縣一衆官員急急忙忙往官道上趕,留下大郎照應家中婦人。

這一耽誤,林母等人到底沒趕上禦駕經過,不過早有小黃門傳聖人口谕,說聖人不欲打擾附近官員百姓,不必來參拜。

所以林珑沒來參拜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天高皇帝遠,朝中的禦史們還沒有閑的蛋疼,挑一個小小六品縣令家眷的毛病。

林珑坐在床上,望了望從窗扉透過的光線,覺得自己很可笑。不是說過不在乎麽,不是說了都忘記麽,怎還如此。

他不過是路過而已,她就不淡定了,又是做夢,又是有意拖延,真有出息。

人家是九五至尊,而她只是小小縣令之女,天高地遠,何況……顧顏泷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門外又傳來清淺的敲門聲,這次是林母,語氣關切:“珑兒,還未起身麽?”

“阿娘進來吧。”林珑開口。

聲線清涼,如冰玉相擊,說不出的動聽與清寒。

林母推門而入,走到床邊,床上的女娃睜着一雙清泠泠的眸子看她。林珑生得極為好看,但她的好看與別處不同。

唇極紅,膚極白,瞳眸與發絲漆黑如墨,三種顏色相撞,對比分明,襯着她整個人清冷絕豔。不是讓人心生憐惜的好看,而是怕,敬畏的好看。

就像妓子和菩薩,同樣是好看,前者令人猥瑣,後者令人畏懼,絲毫不敢生亵渎之心。

“怎麽起這麽晚?”林母掀開紗帳坐在床邊,慈愛地撫了撫林珑瑩白無血色的面孔,“是不是昨夜休息不好?”眼神和動作裏全是關切,半點不提禦駕之事。

“無事,有勞母親挂心。”林珑神情淡淡。

林母早習慣林珑如此,半點不惱,仍舊絮絮叨叨念着。什麽天冷了,要添被子,沒事多出去曬曬陽光,不要總悶在屋裏。

林珑表情仍是淡漠,但卻把林母每句話都聽進心裏,偶爾附和兩句,就讓林母眉開眼笑。

“入秋了。”林珑順勢握住母親的手,按住她的脈搏,切了一會,轉轉頭,笑道:“阿娘的腿好了。”

“真的!”林母驚喜,她是生大郎時,月子沒做好,風寒入骨,每每秋冬季節,雙腿骨節都酸痛不已。

林珑5歲便翻看醫書,8、9歲給她治腿,短短一兩年,困擾她十幾年的病痛就好了。

真神!

林母控制不住喜悅,一把将林珑攬在懷裏,“我的小珑兒真厲害,真厲害,真厲害……”沒念叨幾句,林母就濕了眼眶,她的珑兒這麽好,聰慧又孝順,卻要受這般苦楚。

想到林珑的雙腿,林母心疼得愈加厲害。

林珑知曉林母的心結,拿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按了按,開口:“會好的。”

林母一怔,有點難以置信,她愣愣掀開被子,仔細打量林珑細白的雙腿,發現真比從前豐潤不少。

她猛地捂住嘴巴,淚如雨下。

林珑看向丁香,丁香會意趕忙出去打水。

水打回來,林母已經止了淚,臉上淚痕斑斑。丁香接過林母手上濕乎乎的絹帕,在盆中清洗擰幹,又送回去。

林母簡單擦了擦臉,撫了撫林珑的頭發,“阿娘先回前面,讓丁香服侍你。”

林珑微一點頭,“阿娘慢走。”

林母走後,丁香趕忙撲過來蹲下身趴在床邊,仰頭看着林珑,大眼睛一閃一閃:“娘子,真的能好,真的嗎,是真的麽?”

“會。”

只一個字就讓丁香瞬間安心,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她和娘子同齡,甚至還大娘子幾個月,但就是覺得娘子安心,可以讓她依賴。

丁香服侍林珑穿衣洗漱,再由林碩抱她坐到輪椅上。

生得膀大腰圓的林碩輕松抱起林珑,還繞了個圈,才将人放下,“怎麽樣?”她得意炫耀,“娘子,我力氣大了沒?”

“好啦。”丁香氣惱地捶了林碩一下,“不許這般,都吓到娘子了,去外邊抱石頭去。”

被打了,林碩也不惱,而是摸着自己頭上的小包包,呵呵傻笑。

林碩是林家買回來專門服侍林珑的,因林珑腿腳不便,年歲又見長,出入不能總讓父兄抱着,就買回一個壯碩的小丫頭。林碩和林珑同齡,卻生得異常大,全不似十歲的小女孩,倒似15、6的淘小子,為人憨厚,一把子力氣。

“武功練得如何?”在木質輪椅坐穩後,林珑擡頭,看向林碩。

這丫頭旁處懵懂,根骨卻極佳,是塊練武的材料,林珑閑時便指點她幾下,樂得林碩傻呼呼地笑,沒事就在院子武得虎虎生風。

娘子終于問了!林碩眼前一亮,極為乖巧地跪坐在林珑旁邊,眼巴巴望她,“娘子娘子,我都練會了,你再教我幾招呗。”

林珑點了點她光亮的額頭,緩緩開口:“不行。”

“娘子。”林碩撒嬌不依。

林珑一個冷眼過去,林碩瞬間就安靜了,灰溜溜跑到院子裏繼續虎虎生風。她像是故意表現,讓林珑看看自己的實力,每一招都用上十分力氣,力道兇猛。

壯碩的身子在院中跳躍騰挪,輕盈的像一尾在水中穿梭的鯉魚,暢然自在。連丁香都看愣了,半晌不能回神,口中喃喃:“想不到這傻丫頭還真有兩下子。”

林珑神色不變,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說了一句:“花架子。”

唔?丁香回神,轉向秦顏,疑惑:“娘子是說阿碩麽?”

“推我出去。”林珑沒有回答丁香的疑問,而是雙手一沉,伸展袖口,在輕輕一揚放在木質輪椅兩邊,就這樣一個簡單清淺的動作,卻讓丁香瞬間看愣了神:真好看啊!

她跟在娘子身邊後,有時出門交際,見過不少大戶人家的娘子,有些門楣甚至比林家要高,比如陳家。但是那些娘子沒有一個比得上她家娘子,容貌先且不提,只說風韻,她家娘子一舉一動都像是畫中人般,行雲流水,舒心優雅。

丁香推着林珑到門口,林珑打開腰間的荷包,拿出一顆小小的琉璃珠子,對着林碩一抛。

林碩原本的虎虎生風瞬間停滞,後仰,摔倒在地。

“哎呦!”摔了個屁盹的林碩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琉璃珠,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被一顆珠子給打到了。

看着這一幕,丁香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娘子說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林碩太重注招式,忽視基礎。根基不穩,招式再多,再花哨,也是無用,難怪娘子不教她新招式。

☆、2.癡情

用過朝食後,林珑在書房練字,前世她左右手皆能書寫,得書法大家秦登善真傳,行書遒勁自然,草書筆走龍蛇,是全然不受禁锢的飛揚自在。

今生她只寫楷書,端端正正的楷書,中規中矩,無一絲出格。

每日朝食過後,林珑都要練一個時辰的字,家人了解她的習慣,從不在這個時候打擾她。其實最開始,林珑想要練字時,林父還預備給她請位先生,結果看了林珑的字後,默默收回了這個想法,得,先生還不如她寫得好呢。

在林家,林珑絕對是尤為特殊的存在,林父只是小小六品縣令,且為官清正廉潔,所以收入不豐。家中僅有四個下人,只林珑一人就占了倆。

不僅如此,像是吃穿住行,林珑的标準遠遠高于三個哥哥。

前些年時候,林父還不是縣令,家中也沒有俸祿職田。加之林父出門在外,常有交際,不能短了銀兩,林母等人的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最難的時候,連肉都吃不上,家中僅有的兩個雞蛋,也是進入林珑肚中。

那會,林珑有點惡趣味,吃雞蛋的時候,故意放慢速度,細嚼慢咽,津津有味,饞得兩個哥哥趴在食案上直對她流口水。

兩個哥哥,二哥比她大四歲,三哥只大兩歲,還都是小孩子呢,控制不住饞蟲。

練了一會字,林珑擱下筆。

丁香從前院回來,跪坐在書案旁邊整理紙張,她跟在林珑身邊多年,熏陶之下,對書畫之事也頗有通悟。丁香看不出來林珑的字是好是壞,是否進益,只有一種微妙的感覺,覺得這字似乎越來越平常。她把兩張紙疊在一起,剛放好,腦中突然閃過什麽,跟着順手把下面那張字拿出來,與上面那張并列。

居然一模一樣,兩張紙上的字一模一樣,大小,筆畫輕重絲毫沒有差別。

呆了片刻,丁香迅速收回思緒,将紙張放好。轉過頭,發現娘子又呆呆出神,紅唇墨發,美是極美,但卻失了人氣。尤其是遠望出神時,像是一根空有形沒有魂的木頭人,無端讓人心痛憐惜。

于是她挑起一個話題:“娘子,前頭傳來消息,說是聖人病了。”

林珑不是很感興趣,淡淡地“哦”了一聲。

丁香早習慣娘子的冷淡,不是很在意,繼續興致勃勃道:“據說發了高燒,禦醫還有大臣都勸說聖人停下休息,但是聖人拒絕了,執意趕路,想趕在七夕前到達鳳鳴山。”說到這,丁香嘆了口氣,“聖人真是癡情啊,明賢皇後真幸運。”話語裏不無欣羨。

鳳鳴山是明賢皇後埋骨之地,聖人每年七夕都要趕過去祭拜皇後。據說明賢皇後仙去之後,聖人大病一場,燒了三天三夜,神智不清,好了之後,身子虧損,足足将養的三四年才徹底養好。

聖人對明賢皇後的癡情,大周朝上下人盡皆知。

丁香說得津津有味,林珑卻仿佛呆了一般,什麽都沒聽進去,目光遠望,望到很遠,不知在看什麽。

幸運,是啊,她可真幸運!

下午,三郎林烨雲下了課回來,先跑到林珑的院子,一進來就大呼小叫:“小珑兒,小珑兒,快看看誰來了。”

丁香正在給林珑倒水,聞聲,放下茶盞,對林珑笑:“三郎來了。”

林珑抿了抿唇,露出些許笑意,仿佛粉荷初綻,霎時看愣了丁香,心道,娘子笑起來可真好看,娘子應該多笑一笑的。

林烨雲一頭沖進來,直接拿過丁香剛倒的茶水,仰脖子喝幹淨,吧嗒吧嗒嘴,把杯子放到丁香跟前:“再來一杯,妹妹這的茶水就是比別處好喝。”

一連喝了三杯,林烨雲才算是解了渴,而後對着林珑說起學上的事。

“妹妹,你真有辦法,我把丁香做的點心帶到學上,那幾個總是挑釁我的小混蛋瞬間都乖順順,不敢挑事,哈哈哈,都是饞貓啊。”林烨雲想起學上那幾個混小子對着他搖尾巴讨要點心的樣子,就忍不住好笑,“妹妹,你再給我做一些點心,明天我帶過去。”

“不做了。”林珑坐在輪椅上,穿着一身寬大襦裙,明明是鵝黃這種活潑鮮嫩的顏色,卻讓她穿出飄逸出塵,像是天上仙,渾不似人間子。

“為什麽?”林烨雲納悶極了,說起來用糕點誘惑這一招還是妹妹想的,怎麽用也是她,不用也是她。

林珑淡淡掃來一眼,清冷的視線從面上劃過,林烨雲只覺頭腦一清,瞬間乖溜起來,不敢出聲。

“學子而已,無須哥哥費力讨好。”

林烨雲聽不明白,眨着眼睛巴巴望着林珑。

林珑也瞧着他,半晌伸出一根玉白的食指,用另外一只手點了點該食指指腹下的關節處,“他們挑釁三哥,是因為嫉妒,因為三哥比他們強一點。”說着指尖下移,點了點第二關節處,“當三哥比他們強更多,他們難以望其項背,就只剩下敬仰了。”

林烨雲很聰慧,略略明白林珑的意思,不過,有一點還是不解,他問出疑惑之處:“那妹妹為何讓我今天帶糕點過去。”

“我想讓三哥感受一下,別人有求于你的感覺。”林珑一字一句,話語幽幽,卻字字重若千斤,“這種感覺很好吧,嘗過了是不是想再嘗,永遠高高仰望。”

林烨雲都呆了,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着林珑,仿若震撼。

林珑不說話,緩緩轉過視線,仍是望向不知名的遠方,給林烨雲留足空間,讓他慢慢消化。

就在這時,一個突然從門口探進來一個大腦袋,打破了屋內的靜寂。

是林碩,丁香狠狠瞪過來。

林碩嘿嘿傻笑兩聲,視線轉向林珑,問起一個比較在意的問題:“娘子,不去莊子上麽?”

平日都是林碩推着林珑去莊上,這是她難得出去放風的時刻,她最喜歡在面外走了。

提起莊子,丁香反應過來,這兩日确實是娘子去莊上的日子。郎君任了縣令之後,有600畝職田,按照娘子的意思分割數塊,分別種不同的糧食。

娘子還畫了圖紙,造了水車,改進水碓,莊子的糧食年年大豐收,家裏這才好過起來。不僅如此,娘子還改進了農具,丁香也不知道為何,明明是一樣的鋤頭、犁,怎麽娘子敲了兩下,就變得好用了呢?

因為娘子喜歡擺弄這些,郎君疼她,就在莊子裏養了了一戶靈巧的手藝人,專門給娘子做小東西。所以,一個月裏,娘子總要到莊子上一趟,一是查看賬目,二就是打造一些小東西。

“現在就去吧。”林珑開口。

哇!林碩樂了,急不可耐,“走麽,娘子,現在就走麽?”

看着興奮的林碩,林珑垂下眼睫,淡淡開口:“你不去。”

晴天霹靂,林碩都呆了,難以接受這麽事實,“為什麽?”她委屈的趴在輪椅旁,“娘子為什麽不帶婢子去,是林碩哪裏做的不好麽。”

林珑依舊是清冷淡漠的樣子,擡手撫了撫林碩的頭發,輕聲問她:“我教過你什麽?”

林碩還在癟着嘴,聞言,仰頭,“要聽娘子的話。”

“乖!”林珑拍了拍她,跟着轉向林烨雲,“哥哥推我出去。”

林烨雲還在發懵中,他這個妹妹行事一向古怪。他雖然同林碩一樣,也不明白林珑的意思,但卻沒有發問,而是乖乖地走到林珑身後,推她出去。

他們倆不懂,丁香卻是明白一點,她服侍娘子多時,對林珑的行事深意還是能猜出來一些。

将林珑和林烨雲送出去後,丁香回到院中,見林碩還在那癟嘴委屈,當即一個暴栗砸過去:“娘子不是叫你聽話麽,你在這擺臉子給誰看呢,是不是不服氣?”

林碩雖然單蠢,有些事還是明白的,忙拉了丁香的手,一頓好姐姐好姐姐的叫,“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還知道檢讨,“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聽娘子的話,很乖很乖。”

見狀,丁香松了口氣,心道,這丫頭還算可教。娘子不帶她去,一是惱了她為私不合時宜地探頭探腦,打擾到娘子;二就是有意教她,讓她務必聽話,哪怕失望不合心意,也要乖乖聽話。

莊子離得不遠,坐馬車半個時辰就到了。

林烨雲将林珑抱下馬車,放在輪椅上,立時就有人迎上來,歡歡喜喜:“是三郎和四娘子來了。”

來人高壯黝黑,二十來歲的模樣,面上帶着兇相,不過一到林珑面前,瞬間笑成一朵花,是掩飾不住的開心,路上就開始絮絮叨叨:“娘子,小人已經按照娘子的吩咐将您需要的東西都做了出來,您快看看,是不是您要的那種。”

到了院子,來人立刻捧出一堆細小零碎的木塊。

林烨雲伸手拔楞一下,看不懂,“這是什麽,小木塊?”

見林烨雲沒輕沒重,來人立刻慌張起來,忙道:“輕點,輕點,三郎君輕點。”說着,心疼地從林烨雲手中接過木塊,打量了一翻,然後指給他看木塊上的細小凹痕,“三郎你看,不一樣的,每個木塊都不一樣的。”

林烨雲越發糊塗了,“這有什麽用?”那麽小的木塊,那麽複雜的凹凸痕跡,能幹什麽啊,畫畫麽?

他這邊一頭霧水,林珑已經将每個小木塊都細細察看了一番,點頭稱贊:“很好,你做得很好。”

聞言,林烨雲大驚,“你看的出區別?”在他看來,每個小木塊都差不多,妹妹居然還能看出不一樣,一一辨認。

林珑沒理他,而是看向來人,鄭重誇了一句:“李江,你做的很好。”

得了林珑誇獎,李江激動得熱淚盈眶,娘子很少誇人,前幾個月,就連他做出複雜的機關車,娘子都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這些木塊全是他按照娘子的圖紙做的,不知熬了多少個夜,刻壞了多少塊木頭,本來還心有忐忑,如今得到娘子的誇贊,他才徹底放心。

帶着小木塊從莊上出來,林烨雲要帶林珑去逛集市。

因為林珑一向神情淡淡,家中人無論誰和她一塊,都會不遺餘力地說些有趣話題,想要逗她開心。

“最近啊,縣裏流行鬥鹧鸪,妹妹見過麽,特別兇猛。”林烨雲極力描述鹧鸪争鬥的場面,他這般大的少年正是玩心重,對這種兇狠血腥的事情最感興趣。

兩人剛下了馬車,林烨雲推着林珑往前走,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一個灰衣男子,滿身是血向二人沖來。身後來跟着一個青衣少年,甩着銀鞭,不顧路上行人,狠勁甩去,“站住!”

少年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面容精致俊朗,一雙墨玉眼尤為好看,可惜陰鸷兇戾,小小年紀就如地獄修羅,令人膽寒。

☆、3.賭約

那灰衣人沖出來的速度太快太急,林烨雲又只是個半大少年,哪裏有力氣推着笨重的木質輪椅轉開。

不過是一瞬間,那灰衣人就撲到林珑腳下,“娘子,三少君,救命,救救小人!”那人頭臉都是血,背上遍布鞭痕,身子已經抖如篩糠,性命攸關之時,仍舊記得娘子不喜人碰觸,只敢抓住輪椅,不曾碰林珑分毫。

林烨雲低頭辨認半天才認出這灰衣人是誰,原來是莊上租種田地的農戶,因為林珑常去莊子指點農戶下種耕田,所以附近的農戶都認得林珑。

“是你?”林珑也認出來人,微有訝異,“先起來。”

灰衣人拼命搖頭,涕淚橫流,顯見已經到崩潰邊緣,“救我,救我,娘子,救我。”喊着喊着就咳出一口血。

周圍的百姓圍觀指指點點,有膽小的婦人已經吓得哭了起來。

這時後面追趕的青衣少年手持銀鞭走近,看清少年模樣,林烨雲瞳孔瞬間一縮,淩綏!怎麽是這個煞星?當即拉着輪椅後退幾步。

灰衣人擡頭,眼中閃過絕望。

圍觀百姓也是退得遠遠,大氣不敢出,哭泣的婦人全都是捂着嘴,怕哭出聲惹惱了那個煞星。

淩綏在這小縣城可以說是鼎鼎大名,出自略陽淩氏,父親乃是竟陵侯嫡長子,時任隴川折沖府正四品折沖都尉。淩綏年少勇武,心狠手辣,乃是祁縣一霸。

淩綏将銀鞭纏在手腕,用把手一下一下擊着掌心,看都沒看林珑兄妹,只眼神陰鸷地盯着灰衣人。

在他眼中,小小縣令都不值得一提,更何況子女。

“過來!”他開口,正處于變聲器的嗓音加以壓制,隐隐有金戈之聲,聽着令人膽寒。

灰衣人抖了兩下,不敢出聲,只用眼神祈求林珑。

林烨雲怕林珑心軟,趴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們走吧,這個淩綏不好惹。”

林珑點點頭,她從來都不喜歡多管閑事,前世更因為是天之驕女,行事恣意,視人命為草芥。

“泷兒。”林珑剛低着頭,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耳邊仿佛聽到師父蒼老的聲音,“你比世人聰慧,就要擔更多的責任。”

年少的顧顏泷不以為意,“天下人與我何幹,我顧顏泷也不欠他們的。”

“泷兒!”師父生氣了,“天道賜你智慧,讓你與衆不同,就是為了讓你擔起責任。如若你任性妄為,不珍惜上天賜予,不承擔責任,必為天道所棄。”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師父諄諄教導,“師父不是讓你承擔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責任,而是想讓你明白,當你有能力時,就多幫一幫人,舉手之勞,何須吝啬。”

舉手之勞,何須吝啬。

師父——

林珑眼眶驀地一濕。

林烨雲正推着林珑後退,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線:“等等。”

那聲音不高不低,是女孩偏稚嫩的聲線,然而在場四個人都聽見了。圍觀百姓中也有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林珑,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淩綏視線掃過來,落在林珑面上,呼吸稍微一窒,真是好看的丫頭。不錯,他這銀鞭最喜歡白白嫩嫩的小娘子了,吸了她的血,會不會變得更亮呢。

“林珑!”林烨雲聲音發澀,臉色慘白,他不過十二歲,還沒有穩如泰山的本事。感受到淩綏陰鸷如毒蛇般的目光,已經開始手腳發抖,上下牙齒打顫。

“推我過去。”林珑開口。

林烨雲俨然已經吓傻,毫無動靜。

“你過來。”輪椅不動,林珑就把視線投向灰衣人,“你過來,說給我聽,到底發生了何事?”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淩綏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看着林珑,并沒有阻止,他倒想看看,這個小丫頭怎麽救人。

灰衣人先是不知所措,然後就是狂喜,娘子救他,娘子要救他。

人在絕望中通常會死死抱住一根浮木,也不管這根浮木能否承擔得起自身重量。顯然,灰衣人已經忘記,他的浮木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娘子。

灰衣人跪着上前,哆哆嗦嗦,磕磕絆絆,再加上圍觀百姓七嘴八舌,終于把事情經過交待清楚。

原來這灰衣人擅長鬥鹧鸪,農閑時候,就在縣裏跟一些富家子弟鬥鹧鸪,掙點閑錢給兒女買布裁衣。

前幾日遇見淩綏,兩人就鬥了一場,灰衣人大獲全勝。淩綏當時沒有反應,扔下錢袋離開。然而今天卻突然帶了一只鹧鸪過來,非要和灰衣人再鬥一場,輸的人留下一條手臂。

灰衣人不過是讨生活,哪裏敢賭,登時就吓傻了,說什麽也不鬥。淩綏握着鞭子冷笑,威脅,“不鬥?不鬥,就留下一條腿!”

這下,灰衣人明白了,知道自己今日無法全身而退,只好寄希望自己的鹧鸪能贏。沒想到淩綏今日帶來的鹧鸪極其兇悍,上場幾下就把他的鹧鸪咬死了。

林烨雲聽得臉色發白,越發忌憚淩綏,這人不僅手段毒辣,而且心胸狹窄,連個百姓都不放過。

這哪還是人,簡直是惡魔!

“這樣啊。”林珑點頭,臉上表情半點不變,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震驚憤慨,而是淡淡地看向淩綏,仿佛灰衣人說的只是一件平常事。

“我們也賭一場吧。”林珑開口,“賭注你定,我只要他的手臂。”說着她指了指灰衣人。

林烨雲當即吓了一跳,失聲驚叫:“林珑!”開什麽玩笑,先別說淩綏會不會答應,只說鹧鸪,他們去哪弄一個穩贏的鹧鸪。到時,別救不了人,再惹上這個煞星,把小妹折進去。

林珑沒理林烨雲,只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靜靜看着淩綏。那雙眼黝黑湛亮,極美極精致,美中不足的一點是沒有神采,像是一雙假眼,甚至于她整個人,都像是假的。

淩綏定神看去,發現她整個人都是不動的,眼睛一眨不眨,連眼睫都沒有輕顫。

看着看着,心上竟陡然升起一股涼氣,淩綏壓下涼意,冷笑:“你說賭就賭,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答應你!”

“哦。”林珑點頭,像是早知道一般,而後靜靜開口,“那勞煩淩家郎君也留下一條腿吧。”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小娘子好大的口氣,居然一開口就要人一條腿。

聞言,淩綏先是震驚,而後是憤怒,最後是了然。這小丫頭真還有兩下子,知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他逼灰衣人的話堵他。

林烨雲腦中也是幾番翻轉,他一直知道小妹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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