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慣偷

弘雲從熏熏然的狀态瞬間清醒,正要動作就見黛玉拿食指放在唇上做個一個噤聲的動作。

見狀弘雲開口道:“先停一下,等等烏蘭,她又在後頭鬧呢,這丫頭也不知道整天鬧騰個什麽。”

“小孩子嘛,不是餓了就是渴了,你別吓唬她,算了,還是我去看看吧。”黛玉和弘雲是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說話的,弘雲的手從轎窗裏伸進去,緊緊握着黛玉的手,掌心全是冷嗖嗖的汗水。

黛玉從容的走出轎門,弘去一把将她推到自己身後,用手勢指揮轎夫不要說話。冷靜的說道:“停到一邊等着,這裏來來去去的人多,別擋着路。”

轎夫在弘雲的引導下将轎子擡到了僻靜的後巷,這個地方,別說人影,就是鬼影都沒有一個。

不,如果細看,可以看到有個小巧的黑影趁着夜色從轎子裏掀開一小截轎門,利索的從裏頭滾了出來。他選的角度特別刁鑽,幾乎是貼着牆面,将身體全隐在了黑暗之中。如果不是弘雲特意守住,搞不好就讓他走脫了。

“哪裏逃。”不待弘雲伸手,幾個侍衛已經将人包抄住,一露出身形,脖子上同時架住了好幾把鋼刀。

拖到燈光下一看,此人瘦瘦小小,一臉精明。身穿青布長衫卻将衣擺打了結塞在腰襟處,顯得不倫不類。

“你是什麽人,偷藏在轎底意欲何為?”弘雲越想越氣,擡腿就踢了他一腳。若不是黛玉機敏,在中途就發現不對,還不知道一會兒會出什麽事呢。萬一真讓人混進了林家,一想到這裏,他就冷汗直冒。

景玉和烏蘭被黛玉攔着,不許他們上前,“一個小賊,讓弘雲處理就好,你們上去湊什麽熱鬧。”

“他想幹什麽,是誰派來的,一定不能輕饒。”景玉聲音嗡嗡的,不免懊惱,自己剛才應該跟姐姐換了轎子才好。

烏蘭有點緊張,又不希望別人看出來,雙手絞着帕子,小心髒“噗咚噗咚”跳着。黛玉讓景玉照顧好烏蘭,這人是鑽到她的轎子裏,所以,她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賊人一看就沒什麽攻擊性,被抓之後一臉喪氣的跪在地上,腰上吊着的的一條絡子引得黛玉多看了兩眼。這是用墨綠色打成的一對鞋形絡子,下頭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挂。一般絡子都是用于挂玉佩或是金飾的,除非小孩子,沒有成人光挂一根絡子的道理。而且鞋形的絡子,也極少見。

黛玉過來的時候,弘雲正在問話,賊人十分無辜的哭訴,“大老爺,小的只是摸了幾個荷包而已,誰能想到竟鬧出那麽大的陣仗,小的一看多了許多差役,又要檢查過關。不得已,才随便找了一頂轎子躲進去。小的願意把荷包都拿出來了,一個不留。”

說完真的開始往懷裏掏,侍衛喝斥住他,自己上手一摸,小賊笑的在地上打滾,“噫,哈哈哈……輕,輕點,哈哈哈……”竟然是個怕癢的。這一鬧,多少讓人放下幾分戒備。侍衛把掏出來的東西丢到地上,扒拉開一看,果然都是裝了碎銀子的荷包。

難道真的是個小賊,弘雲微眯了眼睛,沖侍衛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上前把小賊一捆嘴一堵就拖到了轎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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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只是個賊……”就別害人性命吧,黛玉吞吞吐吐的看着弘雲,又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該多話,面上便顯出猶豫來。

“放心,只是防着萬一,先關他幾天再說,我不會随便草菅人命的。”弘雲安慰完黛玉,又安慰烏蘭,“一個小毛賊,想趁着人多偷東西的。”

将人送回林家,黛玉在門口仍不放心,“你這一路上也小心些,萬一他有同夥呢。”

剛才還擔心自己要了他的命,這會兒又擔心他有同夥來找自己的麻煩了。弘雲一直笑一直笑,笑的黛玉心裏發毛,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你怎麽這麽可愛呢?”弘雲抓住她晃動的小手,眼睛都笑的彎了起來。

黛玉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啐了他一口,一跺腳就想往裏頭。結果忘了手還在人家手裏握着呢,一轉身打了一個旋又回來了,一頭撞到他懷裏,額頭撞到他胸口,發出一聲悶響。

弘雲趕緊用雙手緊緊摟住她,見她軟軟倒在自己懷裏,竟然人事不知,急的直喊她的名字。又不敢亂晃亂搖,只一個勁問她,“沒事吧,沒事嗎?快別吓我,醒醒啊。”

閉上眼睛的黛玉,終于憋不住笑了出來,弘雲又好氣又好笑,“淘氣。”

“姐,說夠了沒有呀。”明明早就應該進門的景玉竟然一聲不響又冒出頭,尋到大門外口,吓的黛玉趕緊從弘雲的懷裏彈出來。也幸好他們選擇告別的地方是一片燈光照不到的陰影,景玉只是疑惑的看了看表情不自在的兩個人,然後氣鼓鼓的拿手去趕弘雲。

“不許再說了,趕緊回去。”

說完護着姐姐往裏走,一邊還在低聲跟黛玉說着什麽。氣的弘雲牙癢癢,臭小子,看樣子自己賄賂的還不夠啊。

回去才知道,林如海根本沒有回家,賈敏是一個人回來的。黛玉有些擔心,“不會出什麽事吧?”

“沒事,你父親去了雍親王府,說是有點事要商量,沒什麽大事,趕緊回屋休息去。”看母親神色自如,黛玉也放下心。

第二天的薛家,倒真沒讓人失望,招待客人一水的綠衣小婢,茶水點心辦的也十分有看頭。以菊為題,菊花洛神茶,紅彤彤的洛神花浮在透明的茶盞中,飲一口帶着甜絲絲的味道。

菊花酥菊花卷這此常見的外,還有一道新創的菜式,菊花凍。用凝脂結成的透明團子,一只有嬰兒的拳頭大小,裏頭竟有一朵真正的菊花,引得許多夫人小姐倒不忍下口了。擺在碟子裏看,已經是一種享受。

暖棚裏開的正好的四盆綠菊也被擺出來,還有十幾盆黃色和粉紫色的菊花,朵朵華潤多姿,舒展着層層疊疊的花葉,猶如仙人一般驕傲的綻放着。

薛大奶奶幾乎是昂着頭向她走過來,黛玉拿帕子掩了嘴偷笑,待她走得近了便打趣她,“快坐下我幫你揉揉。”

“揉什麽?”昂揚的氣勢,一下子被戳破了,一臉莫名其妙。

“揉脖子呀,酸死了吧。”

“是有一點,呃,呸……”薛大奶奶氣的拿了帕子打她,看着笑成一團的黛玉和烏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炫耀道:“怎麽樣,我安排的不錯吧。”

“再好沒有了,果然是文武雙全,就是字也寫的有些樣子了。”黛玉倒是真心話,從小沒受過什麽教育的山槐,嫁了人以後才開始學習的規矩,能學到這個模樣,已是不易。

“別的還好說,就是這字啊,真正是難死了。”薛大奶奶不自覺的甩甩手腕子,拿大鼎都沒有拿毛筆來得累。軟趴趴的毛筆要寫出風骨來,練字到如今,流的汗比用的墨還要多。

“連這個也應了景。”烏蘭一指薛大奶奶腰上挂的菊花形玉佩,黛玉探過頭看了一眼,心中打了一個突。

這塊玉佩上的絡子,竟然打的是一對鞋子的形狀,和昨天晚上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你自己結的?”黛玉疑問,她想到薛大奶奶不會女紅,最好是外頭買來的,她在心裏默念。

“當然啦,別看不起人,我學了很久呢。”薛大奶奶應的倒是挺快,原來,在她以前呆的地方,薛字和鞋字的發音極為相近。所以她就專門學了如何打鞋形的絡子,經歷辛苦終于成功。

黛玉的心往下一沉,“哦”了一聲,“好容易會打絡子了,也不說送我們幾根親手結的,算什麽姐妹。”

“唉呀呀,誰知道你們稀罕這東西呀,小桃,趕緊的,抱一筐過來。”薛大奶奶十分豪氣,顯然她也打了許多。

“你做這麽多幹什麽。”黛玉越發覺得奇怪了。

“好容易學會了,還不多做幾根顯擺呀。”薛大奶奶笑的沒有一點心機。

“你最近還送了什麽人沒有?”丫鬟來的很快,擺了一盤的絡子,果然全是一個花樣的。黛玉仔細挑選之下,漫不經心的問道。

“有啊,來了一個老鄉,我送了他一根。”薛大奶奶十分得意,不等人問就繼續往下說道:“他可是我們山寨裏頭唯一一個能寫會算的才子,人也機靈。不管幹什麽,腦子轉的特別快。我當初讓他跟我上京的,他還不肯,這會兒倒是找來了。”

“然後呢?”黛玉越發皺眉,山寨裏的人,怎麽會跑到金陵當小偷,找到山槐難道還會缺他一口飯吃。他偷東西的事山槐一定不知道,黛玉決定暫時不告訴她,免得她傷心。

“跑了呀,他說自己自由自在慣了,不願意受拘束。管他的呢,反正餓了肚子自然會來求我,誰叫我是寨主呢,我不管他誰管他呀。”薛大奶奶并沒把這當回事,山寨裏的人,和金陵的公子哥可不一樣,就算是身無分文,哪怕随便找個地界一扔呢,也餓不死他們。

真相居然這麽簡單,黛玉有些哭笑不得,送烏蘭回去的時候,捏了捏她的手心,“把這根絡子給你大哥看,告訴他是薛大奶奶打的。”相信他看到這個就明白了吧,看在薛大奶奶的面子上,警告他不許再犯,就放了吧。

弘雲拿到絡子一查,發現這人名叫張多,還真是從山寨裏出來的帳房。

“你一個識字的帳房,又有薛大奶奶做靠山,按理不該做出偷竊之事,你總不會告訴我,這是你的愛好吧。”弘雲親自問他的口供。

“什麽薛大奶奶,我不認識,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張多一臉莫名其妙。

“裝,繼續裝,要不要我把薛大奶奶請來認一認。讓她知道知道你做了些什麽,看看她怎麽說,如何?”

“別,別,寨主會打死我的。”張多抱住腦袋,顯然是怕極了薛大奶奶。什麽叫一力降十會,他再能說會道,也抵不住人家結結實實的一拳,這就是一力降十會。

張多耷拉着腦袋,供述自己懶散慣了,不想好好幹活,覺得偷東西比較輕松。不過他現在已經知道錯了,給他一個機會,他以後不會再犯。

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弘雲摸摸下巴,不置可否。

“既然要當賊,幹嘛還要跑到金陵來,你以為這裏的差役不會抓賊嗎?”弘雲的小厮出聲喝斥道。

弘雲的腦子一下子清明了,難怪他一直覺得違和。這一聲斷喝真是醍醐灌頂,一個作賊的人,去哪兒不行,他真當天子腳下的差役好欺負嗎?

可張多死活不開口了,再拿薛大奶奶出來威脅他也沒用了。弘雲暫時将他關在柴房,派人看守着。沒想到他倒适應的很,吃了睡睡了吃,壓根沒操心過逃跑的事。

黛玉從薛家回來,才知道正月十五,也就是昨天發生了什麽事。賢德妃賈元春小産,泣訴是遭人所害。

“她什麽時候懷孕的。”黛玉回憶了一下,仿佛沒聽到過這個消息。

“還沒滿三個月,所以一直瞞着。沒想到,竟然這麽不小心。”賈敏嘆了一句,元春是她侄女呢,雖然見的少也是有感情的。

得知愛妃流産,皇上提早回宮是正常的,但父親不會因為這件事跑到雍親王府去吧。

“說是吃了雍親王福晉送上的蔬果才流産的。”賈敏忍不住撫額,“這都是什麽事啊,一個親王福晉,害你做什麽,你生下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就是個皇子,又能如何。”

賈敏想說侄女不懂事,但想想她現在的身份,又噎下去了。但事實擺在大家眼前,皇上已經六十多歲,這個孩子生下來到成年,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了。那時候皇上是誰還是兩說呢,這孩子最多不過是個閑散皇室,能礙着一個親王什麽事,人家吃多了才會對付你。

“二舅母進宮了嗎?”

“已經遞了折子,說是等幾天就會宣了。對了,我應該回去一趟,讓二嫂勸勸賢德妃,這樣無端指責是不行的。”賈敏說着激動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

“娘,表姐都進宮多少年了,如果一點上進都沒有,能坐上這個位置?您說道理人人都懂,憑什麽就認識表姐不懂,二舅母不懂。”黛玉一把拉住賈敏。

“可,可她這麽做是為什麽呢。”賈敏不明白了,嫁禍給親王福晉對她能有什麽好處。

“象她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您別摻和就行,而且,二舅母恐怕也聽不進去這些。”

賈敏的臉色白了白,算是默認了。以後也不再提起這件事,更沒有回娘家去所謂的提醒。

黛玉又去找了父親,林如海說的很簡單,“雍親王夫妻喜歡在自己府上親手種點蔬菜水果,送了一筐到宮裏。禦廚做了一碟涼拌菜,皇上吃中了口味,就讓他們晚上也給賢德妃加一個。結果到了晚上,她就動了紅,非說是吃這碟菜動的胎氣害了她的孩兒。禦膳房的人已經審了一輪,什麽都沒問出來。”

“這種事本來也找不出證據,紅口白牙攀咬一通,只要她流掉了孩子是真的,這一口就是入骨三分。”黛玉有些懷疑,她是故意用流産來嫁禍雍親王,可是為了嫁禍他,犧牲掉自己的孩子,這真的值得嗎?有多大的好處,值得她這麽做?

林如海其實也有一樣的懷疑,只是大家都一樣,找不出她願意犧牲一個皇子的理由。皇上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後宮的嫔妃已經有好幾年沒人懷孕,她好不容易懷上一胎,哪怕是個皇女,皇上也肯定高興極了,根本沒理由這麽做。

“會不會,她根本沒有懷上?”

林如海立刻否定,“哪有這麽容易,禦醫不可能看不出。”

如果禦醫被人買通了呢,又或者她這一胎本來就保不住,幹脆拿來利用。

“我想辦法問問看。”林如海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但禀着不可放過的原則,還是決定打聽看看。

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家都覺得賢德妃是得了失心瘋才會誣陷親王福晉,但皇上偏偏就讓德妃好好管教兒媳婦。氣的雍親王福晉直哆嗦,按品大妝進了宮,跪到德妃的宮外,足足跪了一個時辰。

雍親王這麽克制內斂的人,把自己關在書房,把博古架上的古董全砸了個精光。又親自駕車去接福晉回府,夫妻執手相望,俱是熱淚盈眶。

賢德妃這是把雍親王得罪到死啊,黛玉心有戚戚然,心想難怪你死之後,新皇登基,賈府被抄,原來根源在這裏。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就是神仙都解不開了。

因為這件事的低氣壓,林家也受了影響,賈敏是擔心雍親王牽怒林如海。

“賢德妃怎麽也是賈家的女兒,是我的娘家人,害得雍親王福晉吃了這麽大的虧,你說,會不會連累你父親。”

“娘要是這麽擔心,不如親自去一趟雍親王府。父親哪邊您不用擔心,雍親王肯定不是事非不分之人。”

“你說的有理,我的确應該去一趟,哪怕她不見我呢,起碼要表明态度。”賈敏去收拾禮物,黛玉想了想,讓人去跟烏蘭傳信。

下午就在十三爺自己開的酒樓裏見到了弘雲,黛玉開門見山的問他,“你坑人的那件事,怎麽樣了?”

弘雲想了想進度,“沈家上了套,去見了三皇伯,之後就聽說三皇伯找了一個會模仿字體的文人,養在家裏,說是替他仿什麽詩集。我看,仿詩集是假,仿那東西是真。”

“你打算什麽時候爆出來?”

“你的意思是?”

黛玉點點頭,“現在的情況對雍親王十分不利,早點放出來替他解圍。”

“蟻多咬死象,阿瑪也在說,繼續任這件事發酵下去,事态會變得很不利。”就象破窗理論,雍親王好端端的時候,沒人敢對他動手。一旦第一塊磚頭扔出來,而且還打中了。

那麽,剩下的人,隐藏在黑暗中的敵人,又或者隐藏在黑暗中為了替自己掃清障礙的人,就會跳出來。只要皇上對他有了疑心,在越來越多人的圍攻之下,傷口就會越撕越大。而傷口越大,流的血越多,引來的惡狼也就會越多。

“時機成熟嗎?要一擊即中。”黛玉想替雍親王解圍,同時也是想減輕父親身上的壓力。誰知道在最後一裏路上,父親會不會是被抛下的,用來背黑鍋的人呢。

“應該沒有問題,他們也不知道別人知道他們的計劃,一直以來都很順利。”順利到讓他覺得三皇伯的把柄就是氈板上的肉,随時可以抓過來切上一刀。

“不過你放心,動手之前我肯定會用動最後一顆釘子,看清楚他寫的是什麽。等确定了,才會動手。”弘雲解釋,雖然順利,但他不會掉以輕心的。

“希望一切順利。”黛玉輕笑,如果這次的事能夠成功,那弘雲好歹也能在雍親王眼裏落得一個情份,喜歡的侄子和喜歡且能幹的侄子,還是有區別的。

可實際上,事情并不順利,最後的一顆釘子也沒探查到這人仿寫的是什麽。

“主子,查不到,不就是說明他寫的東西見不得光嗎?如果真是仿寫一本詩集,有什麽不能給人看的。”弘雲下頭的人覺得這件事十拿九穩,越查不到,越穩妥。

“這不是小事,不能想當然。”弘雲橫了他一眼,吓的此人脖子一縮,再也不敢說話。

“主子,張多的事有消息傳來了。”有人見狀,趕緊轉移話題。

“張多,什麽消息。”想了一會兒,弘雲才想到,是張多沒交待之前,他吩咐下去查他以前的事,但張多的事早就洩了底,查不查也沒什麽意義了。

下頭的人不知,還當主子想聽,立刻回道:“他下了山寨之後,先是給人當帳房,又跑去學了滿文,聽當地人說,他是想去金陵找寨主,但聽說金陵是滿人的天下,為了不給他們寨主丢臉,他才學了滿文。”

弘雲原本不想聽的,不過既然下人開了口,順便聽幾句也無妨。聽到他學習滿文,忍不住道:“這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學滿文跟丢不丢臉有什麽關系。”

下人賠着笑,“誰知道這些當慣了山賊的人怎麽想呢,也許是沒來過金陵,以為這裏都說滿語吧。”

這個,也有可能,好多身在偏遠山區的人,還以為皇帝就是一天能吃三張大餅呢,跟他們解釋也解釋不來,費勁。

“他學了滿文後,接到個活計,說是幫一個富戶用滿文抄寫經文。然後他就辭了工走了,當地沒人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下人說完了,有些赦然的摸摸頭,說了半天,根本一句有用的也沒有嘛。

“沒有提過他偷竊的事?”弘雲有些困惑的思索着。

“沒有,一個字也沒提過。”下人看弘雲不斷的彈着手指,皆收斂了呼吸,盡量不影響主子思考。

如果一個人是慣偷,怎麽可能打聽消息的人沒有打聽出來呢。如果不是慣偷,他為什麽偏偏在金陵偷東西,明明只要開口,富得流油的薛大奶奶,絕不介意給他一副盤纏。

另外,抄寫佛經又是怎麽回事,既然有活計,就更不該偷了。而且關于這個活計,這小子沒透露過一句,甚至連薛大奶奶都沒提過。這是為什麽,見不得光,還是不值一提。

弘雲有些舉棋不定,因為現在最重要的事明顯是三皇伯那邊的坑,但這件事又明顯露出有內情的樣子,真恨不得分出八只手才好。初出阿哥府,在外頭跟人做生意時那種困頓的局面又出現了。不知道這一回,他要多久才能理得清。

“阿瑪。”夜已經深了,弘雲沒想到,阿瑪會忽然造訪。

“天天亮着燈到半夜,遇到難題了?”十三爺笑眯眯的看着兒子,心裏盤算着,離婚禮還有八十九天,這孩子不會是在數日子吧。

等等,八十九天是誰算出來的,到底是誰在數日子這種事,他是不會回答的。

“是啊,人手不夠。”弘雲蹙着眉,希望父親能夠看的仔細些。

“以前做生意的時候也是人手不夠,後來呢?你是阿哥,只需要亮出實力,多的是人來投奔你。你只需要挑好的用就行了,自己培養,傻不傻啊。人才從來不是培養出來的,能被培養的說明他天生就是你需要的人。”

十三爺說話是一套一套的,以前總能唬的弘雲一愣一愣的,後來慢慢就唬不住了。

“阿瑪,如果兩件事擺在你面前,一個用事實告訴你很重要,一個用直覺告訴你很重要,你該怎麽辦。”

“不管辦哪一件,總比呆在這裏傻想要好的多。”十三爺偶爾也能有智慧之光閃爍的時候。

弘雲跳起來,“阿瑪說的對,謝謝阿瑪。”

“喂,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談談你即将娶媳婦的心情,你睡不着是不是有婚前恐懼症,你放心啊,這都是病,你說出來,我來……”

“阿瑪,我沒病。”弘雲抗議。

“你放心,有病也沒關系,阿瑪給你治。”

“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半夜三更,你能幹嘛。”

“審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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