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朕釋然了之後還有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服領子,确定自己如往常一樣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後,向着正大光明殿走了進去。
百官們聽到太監拖着長音喊得:“皇上駕到”,馬上就安靜了下來,分成幾列站好,等朕在龍椅上坐好以後,百官下跪,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這場面,你絕對想象不到他們剛才都是怎麽嘀嘀咕咕朕和齊答應的。
朕也沉着一張臉,說了一句:“衆愛卿平身。”
廷下跪着的那烏泱泱的一大片嘩啦啦地重新起來了,然後又是拖得長長的一句:“謝陛下。”
朕曾經考慮過讓愛卿們把這些套話喊得幹脆利落,帶點氣勢,但是由于沒有一個人來起頭,很多愛卿又有點害羞,所以喊得很不齊,朕不能在上面幫他們喊三二一,只好放棄了這一偉大的改革。
“有本啓奏,無事退朝。”
以上屬于孫和德每天比說的一句廢話,自朕登基到今日,就沒有一次他們能讓朕安安穩穩過個場就回去補覺的。
就算是沒有事,朕的愛卿們也會給朕找點事出來。
“臣——”一位身穿紅色官袍的大臣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着朕喊了一句,“有本啓奏。”
一聽這個聲音朕就知道廷下是何人,再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正是紀钺紀大人。
如果說司徒風此生最大的愛好是打皇帝的話,那麽這位紀钺紀大人的愛好就是罵皇帝。
這兩位如果有一天聯合起來了,朕幹脆找一個繩子吊死好了。
朕這個皇帝真的承受了太多不該是朕這個年紀承受的痛苦。
紀钺紀大人是先皇在時,景和十三年的狀元郎,大筆如椽,文采風流,先皇死的時候朕寫的祭文還是這位紀大人給代筆的,所以朕一看到這紀大人站出來,心登時就涼了半截。
紀大人一開口,朕就有了想要尿遁的沖動,但是這個場合明顯不能按照朕的心思肆意妄為,更何況一旁還有史官在那兒看着,這要是給朕記下一筆,這後人得怎麽看朕?本來朕就子嗣艱難,有心人把這兩件事往一起那麽一聯想。
朕不如就現在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故而,即使紀大人會把朕罵的很難聽,朕也得老老實實地坐在龍椅上,聽他叨叨完,紀大人剛說了兩段話,朕就知道他這篇文章一定不同凡響,紀大人從商朝的妲己講到周朝的褒姒,接着還有春秋戰國時的西施,三國時候的貂蟬,引經據典,論據充分,文章一氣呵成,氣勢磅礴,一瀉千裏,将美色誤人這四個字狠狠地紮進了朕的心裏頭,羞得朕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對,朕昨天晚上又沒跟美人在一起,朕有什麽好羞的。
紀大人不愧是狀元出身,那一個個小詞拽的,既不犯忌諱,又能戳中朕脆弱的心髒,他聲音也好聽,讀起自己的文章來還抑揚頓挫,如果他這篇文章不是在諷刺朕的話,朕都想給他出一本書了。
鑒于他這本奏折的內容很貼合朕今天早上早朝遲到這件事,朕有足夠理由推測,紀钺這篇文章是今天早上臨時發揮當場寫出來的。
狀元就是狀元,看看人家随手寫出來的東西都比朕強了八百倍,人家對美人的描寫,又是如月上輕雲,如雲中之花,又是如瀚海蜃景的,朕就會一句,她真好看。
朕真是廢物。
大概過了一刻鐘,紀大人的這篇文章終于到了尾聲,朕差點忍不住起身給他鼓掌捧個場了,但好歹朕記得他這篇文章是罵朕,所以最後朕只是矜持地點點頭,回複了紀大人四個字:“朕知道了。”
紀大人大概是覺得朕太冷漠,張了張嘴,還有其他的話要說,朕可不敢再讓他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朕真趕不上午飯了,要知道朕今天早上還沒吃東西呢!
朕連忙向其他的愛卿詢問今天還有沒有比較重要的事需要彙報。
但明顯愛卿們對重要這個詞彙産生了一點小小的誤解,又或者是剛才紀钺的那一番話給了他們很好的啓迪,接下來他們也學着紀钺開始對朕進行人身攻擊。
只不過人家紀大人文章寫得好,他們的水平就遠遠不如紀钺了,說的話十分直白,就差沒直接指着朕的鼻子說,你在這麽下去,國家就完蛋了!
若是往日朕肯定賞他們一人一頓板子,但是今天确實是朕出現了一點小失誤,讓他們發洩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朕希望愛卿們即使沒有理解好重要這個兩個字的含義,也要把适可而止這個成語給參悟透徹。
愛卿們果然在遭受過無數次的無情大板之後領悟到了适可而止的真正內涵,他們在發現朕完全聽不進去後就不再說了,但朕忽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這司徒風馬上就要回來了,朝中有幾個大嘴巴肯定是要把這件事說給司徒風聽的。
司徒風又知道朕那方面可能有問題,知道了這件事還不得把朕笑死。
做個皇帝怎麽就這麽難啊!
再難也要做下去啊,遲到這件事過去之後,廷下這幫人總算開始讨論正經事了,晃晃悠悠的,一個上午就過去了,該讨論的事也讨論的七七八八了,就等着朕拍板決定了,朕餓得腦子不太好使,現在做不了決定,就讓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朕回去吃頓飯再琢磨。
吃了飯後,将早朝沒有處理的那幾件事給解決了,朕把朝中幾個嘴巴不嚴實的愛卿給诓騙進禦書房。
此時已經快要到申時了,太陽西斜,光線透過窗戶照在朕的硯臺上,朕端坐在禦書房裏看着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焦急得又想薅頭發,朕該怎麽說才能委婉地暗示他們,不要把這件事說給司徒風聽呢?
朕的視線從他們的身上一一掃過,而後故作深沉地開了口:“司徒大将軍不日就要返朝了。”
這件事朕不是第一回在他們面前提起,但是總有那麽幾個戲精,不論朕說什麽他都要配合朕做出吃驚的模樣,好像是剛剛知道的一樣。
捧場是真的夠捧場的。
可以,但沒必要。
他們這樣,朕就完全可以認為是在上早朝的時候沒有認真聽朕的講話,要不是朕有求于人,現在就可以叫人來把他們拖下去打一頓板子。
那麽,朕究竟要怎麽跟他們幾個開口呢?
“司徒将軍久不在朝中,對朝廷中的事可能不太熟悉。”所以不該說的你們就不要跟他說了。
朕正在思考怎麽把後面的那句話給潤色潤色,能讓它聽起來不像是朕在針對司徒風。畢竟司徒風剛剛打了勝仗回來,朕不能表現得太不近人情。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會對司徒将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司徒将軍盡快熟悉朝中事務。”陳之章一臉正氣凜然地對朕說道。
朕:“……”
不是,朕是這個意思嗎?
不等朕開口,另一位愛卿就道:“皇上,微臣以為不妥,司徒風手上擁兵甚多,若是再對朝中之事了如指掌,将來恐怕會釀成大患,微臣認為,陛下當務之急應該是削弱司徒風手中兵權,将兵權握于陛下自己手中,朝中之事,還是對他少提為好。”
後面的那句話确實是朕想要的沒錯,但是前邊的……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吧。
朕端詳了這趙百澤小半天,平日裏這趙百澤看起來濃眉大眼的跟先皇也有幾分相似,沒想到這心也跟先皇一樣髒啊。
人家司徒風在外面拼死拼活地給朕打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朕還要沒收他小金庫,這事聽起來不太厚道呀。
“微臣以為趙大人所言不妥,如今邊疆戰事緊張,若沒有司徒将軍鎮守,造成的後果趙大人可能承擔得起?”
“我朝中難道只有司徒風他一員武将?我看唐威也不比司徒風差!”
“趙大人,說話得憑良心啊,你讓唐威去鎮守邊疆?你不如直接放條狗在邊疆那兒守着!”
“……”
朕就看着幾位愛卿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不得不說,他們讀書人吵起嘴來也是格外的有趣,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的。
趙百澤讓朕早做打算料理司徒風,剩下幾個愛卿又告訴朕不能寒了将士們的心,朕聽得腦殼有點疼,最後忍不住喝了一杯茶,把茶杯放下的時候聲音有點大,幾位愛卿瞬間就沒了聲,一個個縮着腦袋跟個鹌鹑似的,完全不見剛才吵架時的英姿。
朕道:“幾位愛卿先退下吧,這件事朕自有打算。”
這幾位愛卿離開以後,朕猛地想起來,朕叫他們來好像是為了讓他們把嘴巴閉緊一點,不要跟司徒風講今天朕晚了早朝這件事的,最後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朕覺得自己的腦殼更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西風白馬、作者哭着伸出舌頭舔上小可愛們的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