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苒向中山王與鐘王後拜別辭行,百官一路相送至王宮外,而魏廖作為送親官,會一直随着姜苒至燕國。

儀仗出了中山王宮有百姓夾道相送,長亭送別,遠遠十裏。透過馬車的窗牖,總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丢進來,姜苒望着心頭一暖。中山百姓聞王女為國家安危,下嫁于燕,心中感激,跟着王女儀仗一路相送直至京郊仍久久駐足不回。

一直跟在姜苒儀仗旁的燕祁王楚桓見了,不由得回頭側望,随之對身邊魏廖感慨:“民心至此,是中山之福啊。”

魏廖聞言謙遜的笑道:“燕王以德治國,更是民心所向啊。”

楚桓聽了只勾唇的笑了笑。

和親隊伍出了晉陽,一路向北,十日後到達中山邊境下邳郡,魏廖包下緊臨的兩間酒樓,将姜苒與中山送親軍隊和燕國迎親使節分隔兩處,并設有親衛把守,無召任何人不可随意踏入。

魏廖的所做姜苒都看在眼裏,這一路上他處處留心,無微不至,盡全力讓她少受舟車之苦,不僅将送親隊伍管理的井然有序還将祁王與燕國使臣照顧的妥善細致。只是自那日潛池旁他言明心意起,便再未與她說過什麽話,一切安排交代都由鐘娘傳達。

夜裏下了雨,姜苒坐在抄手游廊旁,托着下巴呆望着從夜色流轉的蒼穹掉落下來的雨珠。風吹着雨絲滑入,打濕了她的衣角鬓邊。

鐘娘若是在旁定會唠叨着取了披風然後将姜苒勸回房內,只是這時不知鐘娘被什麽事絆住了腳,姜苒一個人坐了許久,也不見鐘娘回。

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些沉頓,聽上去不像是做什麽事都風風火火的鐘娘,姜苒聞聲回頭,幾步之外,魏廖手中握着一把油紙傘,手臂上搭着一件墨黑色的披風。

姜苒望着魏廖未動,只勾唇笑了笑:“魏哥哥。”

魏廖擡步向她走來,他先将傘立在一旁,随後打開披風從後裹住姜苒略嬌小的身姿,他撐開傘,擋在姜苒身前,隔絕了飛濺進來的雨滴。

“明日就要出中山疆土了。”他開口了,一如往昔的溫和。

姜苒聞言點頭。

魏廖垂眸望着靠坐在廊邊的姜苒,她素淨的小臉上未施粉黛,長發未绾松散的垂在她身後,肩頭墨黑色的披風,将她的小臉襯的愈發精致白嫩。

他看着她,眼底的不舍濃濃,他的聲音猶如着陰雨朦胧的天,一樣的低沉:“到了燕國,我便再不能護着你了。”

姜苒的眼眶一濕,她撇開頭,不再去看魏廖。

魏廖俯下身,蹲在姜苒身前,他手中撐得傘将二人籠罩在陰影裏,他拉起她的手:“你若點頭,天涯海角,我定帶你走。”

眸中的淚水再也容納不住,一滴一滴打濕她的長睫滑落下來,她的身子随着她的淚水,不住顫抖。

魏廖伸手将姜苒攬在懷裏,他懷抱中的溫暖隔絕了外面寒冷的風雨,姜苒的頭埋在魏廖的懷裏,她的淚水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濕。

魏廖手中的傘跌落到地上,他雙臂緊緊抱住姜苒:“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所,苒苒,別去燕國,讓我帶你走好不好?”

滿腔的心緒在魏廖的懷中徹底迸發出來,對于燕國對于楚徹,姜苒深懷畏恨,她甚至不知道嫁與楚徹後,她要如何面對這個曾經給她帶來無盡折辱與傷痛的人。

但是她不能點頭,天下固然廣大,她若隐姓埋名未必不能了此殘生,但長兄不能,父王與母後不能,中山國更不能,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悲劇再次上演。

姜苒推開魏廖,她漂亮的眸子紅腫着:“魏哥哥,中山需要我遠嫁換來喘息之時,中山更需要你引領改革,變法圖強。我既生為王女,享了常人無法享受的金尊玉貴,就不能只為自己而活,不顧父王母後,不顧中山國人。”

“魏哥哥,對不起,我不能與你走。”姜苒從廊前起身,快步進了屋內。

夜來雨疏風驟,魏廖留在原地,廊外的風雨好似姜苒的淚,将他的衣襟打濕浸透。

過了嶺脈淮水便算徹底出了中山境地,從中山至燕,必要經過一段秦國飛地,秦川要塞。通過這裏,便正式踏入燕國境地。由于此處管轄于秦國,無論是魏廖還是楚桓都格外重視,基本上日夜兼程,片刻不停。

姜苒與楚徹的婚事早已在諸國傳開,衆人諷刺中山之餘也不禁對楚徹心生嫉妒,誰人不知中山王女仙姿玉貌,是聞名各國的美人,如此佳麗,竟被楚徹以妾納之,确也可嫉可恨。

前年秦太子偷襲上黨郡得逞,正春風得意,卻不想被楚徹派兵包圍了大半年,不堪耗財耗力之下,率先出城攻擊,結果幾仗下來損失慘重,如今又被斷了糧道,上黨一役岌岌可危。正逢中山與燕議親,而若要北上成親,必得經過秦川要塞,秦太子想着那嬌滴滴的大美人,又想着上黨一戰被楚徹打的憋屈,不禁起了歪念。

姜苒從前未出過這樣的遠門,越往北走,姜苒眩暈的症狀越厲害,行至秦川中時,姜苒徹底病倒,一連卧在榻上高燒了好幾日。

魏廖看着心急如焚,四處尋醫,楚桓見姜苒重病至此,也派了随從在側幫忙,還修書一封前往燕宮,讓派個太醫南下救急。

姜苒在秦川耽誤了五日,待她勉強能起身時,便催着魏廖上路。秦川要塞乃秦國飛地,一來她久留至此不甚安全,二來祁王雖未見不滿,但其餘燕使早已不甚耐煩,她不過是燕太子的妾室,耽擱太久,必遭非議。

但魏廖堅決不肯,又強留了姜苒休息兩日,才緩緩上路。

眼看就要出了秦川要塞,衆人皆松了一口氣,姜苒自進入秦川開始就隐隐擔憂的心也稍稍放下,過了明日,她入燕境,應算暫時安全了。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和親的隊伍在夜裏遭了埋伏,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将驿站圍了個水洩不通。祁王帶來的燕兵自然以護着祁王和燕使為主。中山護送的軍隊雖是精銳,但到底寡不敵衆,幾番強攻下來,魏廖不敵,一個疏忽,姜苒被秦兵劫走了。

姜苒被人用黑布蒙了眼睛,一路長長的颠簸,讓她本就不适的身子幾近虛脫,不知過了多久,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拿下時,恍惚間姜苒看見了一個色眯眯的眼神,她強忍着不讓自己暈過去。

秦太子看着姜苒,看的眼睛幾乎發直,世人誠不欺他,中山王女果真絕美。見姜苒被綁着,秦太子勃然大怒,立馬親自上前給姜苒解綁,只是解綁之時免不了動手動腳的不安分一番。

姜苒沒想到,她還沒遇見楚徹就先落入了另一個虎口。她努力的使自己冷靜下來,對秦太子道:“太子殿下劫我,可有想過後果?”

秦太子聞言先眯了眯眼睛,随之毫不在意的笑道:“美人,楚徹既揚言納你為妾,說明跟本未将你放在心上,你若等着他來救你,不如乖乖從了我,我定會疼你寵你的。”他說完打橫抱起姜苒,就要向後殿走去。

姜苒掙紮無果,被秦太子扔在了床榻之上,他動作粗魯,姜苒被摔的背後生疼,姜苒望着寬衣解帶的秦太子,心中不忍生出蒼涼之感,難道她命就至此嗎?姜苒不信,她看着秦太子再次開口。

“秦國太子,就只會用強嗎?”

美人玉面微嗔,目中的嘲諷之意清晰可見。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讓秦太子手中的動作停下,他瞧着姜苒,改了态度,放柔了語調:“美人,哥哥不用強也可,你若從我,我自會溫柔待你。”

姜苒見秦太子停下了動作,面上轉而一笑:“好啊。”

美人這一笑,笑的秦太子心慌意亂,他也顧不上挂在身上的衣服,向姜苒撲去。姜苒早料到秦太子會如此,她奮力躲開,讓秦太子撲了個空。

秦太子顯然有些狼狽,卻還耐着性子,姜苒看着秦太子,故作嗔怪道:“我這一路被你劫來,吃了不少苦,如今身上一絲力氣也無,你若許我好生休息,待我好了,自會從你。”

美人的聲音酥到了骨子裏,再加上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秦太子頓生憐香惜玉之情來,只是……

秦太子看着姜苒,面露冷色:“你不會是想戲弄我吧?”

“我現在人在你手中,哪裏敢戲弄你?何況我本就恨那楚徹侮辱我,你若肯真心待我,我嫁與你又有何妨?”

秦太子聽了,也生了幾分相信,反正美人在他手中,已算是煮熟了的鴨子,他等上幾日讨了美人歡心也無妨。

姜苒被秦軍劫了的消息很快傳到楚徹耳中,面前擺着兩條路,第一姜苒被劫,他可以立馬修書至中山國,讓中山王派兵進攻秦軍水源駐軍,他再派兵南下,南北夾擊,秦兵必敗,只是若是如此,姜苒只怕是兇多吉少。第二則是他揮兵強攻上黨,以最快的速度救下姜苒,或許能保全她,只是如此他會折兵損将,損失不小。

楚徹思索了片刻,随後喚人拟信送往中山國。姜苒對他,不過可有可無的棋子,抵不上他的精兵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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