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001裴珩就是個人渣
遲溪後悔喝那麽多水了，她在走廊的椅子上變換着坐姿，忍得很辛苦。
約好的時間到了，她抻頭向辦公室裏面看了一眼。
裏面還沒談完。
想上廁所……她又不知道裏面什麽時候結束。
難得的見面機會要是被一泡尿給沖走了，想想主任笑面虎的表情……
她情不自禁地抖着腿，把手裏的礦泉水瓶捏的咯吱響。
門開着，裏面交談的聲音偶爾會飄出來。
“解釋下你要招碩士進組的原因。”裴珩聲線清冷，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不近人情。他白襯衫領口開了個小V字，叉着手，眼神在對面的女人身上一掃。
“研發到了這個階段，我覺得視覺算法這塊人手欠缺，現在每個人都是超負荷……”女博士跟他對視一眼，慌忙低下了頭，膝蓋上的手抓皺了裙子。
“我要聽實話。”裴珩聲音清淡，随着冷風一起撲面而來。
女博士掙紮了下，帶着點委屈地說：“我懷孕了。”
昂？遲溪不抖腿了，耳朵支棱起來聽。
女博士翻了翻挎包，把檢驗單遞過去。
裴珩用筆帽那頭點着檢驗單，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緒。
屋子裏很安靜，只有打印機裏紙張被風掀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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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想隐瞞，進實驗室前确實沒有懷孕的打算，真的是意外……而且，我已經三十二了，不覺得要孩子有什麽問題。”她表現的很鎮定，聲音裏卻有種硬撐的勉強。
裴珩做了個手勢，打斷她，“先聽聽我的建議，”
他嘴唇菲薄，鼻梁挺括，單眼皮眼尾微微上挑，整個人都給人鋒利的感覺。
裴珩指頭按在檢驗單慢慢推到女人面前說：“你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适合待在我的實驗室了。”
女博士難以置信地一用力，椅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你什麽意思？”
裴珩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不能勝任每周80個小時的工作量，我希望你能申請轉組。”
女人愣了下，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轉組？項目進程已經過半了，這時候你讓我轉組？我的課題怎麽辦？論文怎麽辦？”想了想，不甘心地怼他一句：“模式識別這塊，誰能比我更适合？”
裴珩看了看時間，低頭在她的請假申請上簽字，“沒有誰是無法取代的，包括我。”張揚銳利的簽名，合上鋼筆，他慢慢道：“懷孕是你的個人問題，要實驗組的人為你的意外事故買單不公平。”
女博士手有些發抖，“可是，你現在把我踢出實驗室，我就要延期畢業，我怎麽跟家裏交代？工作也沒辦法簽……”
裴珩眉一挑，“你有一周時間想想這些問題怎麽處理。”
啧啧！遲溪心想她主任就夠卑鄙無恥了，沒想到裴工才是無恥界的MAX！
這還能忍？
女博士果然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說：“說白了，你還不就是想要廉價勞動力？裴珩！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就因為我懷孕，你就要把我踢出研發組？我沒日沒夜地待在實驗室跑數據，平時連周末都沒有，為了立項的課題，我發燒都沒空去醫院……”
裴珩把簽字好的單據返給她，“為了發論文不要命這種事，我并不提倡。”
遲溪覺得談話應該接近尾聲了。她整理了下背帶裙，走過去敲門。
嗯？？？
女博士憤怒地抓起了咖啡杯，看樣子是打算潑裴珩，遲溪突然冒出來，她抓着杯子愣在那兒了。
叩叩叩——
遲溪眯着小月牙眼睛，探頭進來，“請問，這裏是裴工辦公室嗎？”
“有事？”裴珩表情毫無異樣地問。
“我給您發過郵件，預約過的。”遲溪說。
女博士偏頭看看她，又看看裴珩，猶豫了一下，咬着牙把咖啡潑在他身上。
裴珩有了準備，閃避了下，遭殃的只是衣擺和褲子。地磚上也灑了不少。
他淡定地摘下眼鏡，擦擦上面褐色的水漬，跟遲溪說：“幫我叫下保潔，謝謝！”
遲溪贊賞地看着女博士離開的身影，乖巧地點點頭，小跑着去走廊盡頭向保潔阿姨報告。一會兒工夫，她帶着保潔阿姨和清掃機一起回來了。
清掃機嗡嗡響着，裴珩站在窗口，抽着紙巾擦衣服。
紙巾被他用了快半包。
“想進我的實驗室？”裴珩低着頭問。他嗓音辨識度很高，跟清冷的氣質很相稱。
“今天來，想先跟你聊聊……”遲溪乖巧地坐在他指定的椅子上，搞定他就等于搞定了整個實驗室。
裴珩點點頭，表示他都懂的，“郵件我看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裴珩視線落在她腿上，那個上下颠的節奏，像是在他神經上抖腿一樣。
兩道眉快速向眉心擠壓，口氣更冷漠了。
“有男朋友嗎？”
“暫時沒有……”她笑得時候，白亮的牙齒特別加分，“您這兒還管着發男朋友？”
“呵！”他看起來像是很有閑心的人？
進了他的實驗室還能有精力談戀愛，這樣的人他也想認識認識。
遲溪覺得在這個顏值就是正義的年代，被稱為二所顏值“三駕馬車”之一的男人，還能被女性讨厭成這個樣，可見他的性格有多不讨喜。
心塞單字三連殺：呵！哼！嗤！他每次都用的特別精準。
她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想趕快把事情談完好上廁所。
“裴工，您覺得我什麽時間進組合适？”遲溪一甩頭，露出碎發下的白皙耳廓，帶着一排亮閃閃的耳釘。
少說也有五六個耳洞吧！
裴珩被那一排blingbling刺到，皺眉移開視線，“你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有幾個問題要你回答一下。”
“您問。”雙向選擇，在乎的是一個你情我願。
“了解我們實驗室嗎？”
遲溪點了下頭，“研究水下機器人的。還算挺有名的。”
“還算？”裴珩被氣笑了，“你了解哪個實驗室？讀過誰的書？原文文獻看過多少？”
“嗯……其實我對看書不太感興趣，一看那些數據啊公式我就頭疼。”她說得很坦誠，裴珩的表情卻很耐人尋味。
“為什麽想進實驗室？”裴珩程式化地問。
其實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不夠他還是挺好奇眼前這種人，明明對科研完全不感興趣，托門子找關系一定要進來為的是什麽？
“你們研發不是被卡住了嗎？聽說一大幫高端人才都搞不定。我來給你們送助攻！”遲溪仰着頭，一副“我來你們一切就OK”的口氣。
裴珩看了看表，“你不上課的時候都幹什麽？”
遲溪想了想，盡量挑能上得了臺面的愛好，“看書，看電影，運動什麽的。偶爾聽聽音樂會。”都是扯淡，平時累得跟狗一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還能花錢去音樂廳遭罪？
裴珩聽得很專注，點了下頭。
“你還有時間做這些？空閑時間不應該都放在實驗室裏嗎？”
理所當然的口氣，讓遲溪接不上來話。不過，為啥要待在實驗室？她又不想搞科研。
“……裴工，要不您先看看我寫的東西？”
“沒必要。我覺得你不适合。”裴珩伸手摘下衣架上的衣服，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不過，既然你能請得動所長當說客，我還是讓你知道下原因。”他嘴角翹着，滿滿的諷刺，“前幾天就想告訴你，不過你為了吃食堂先跑沒影了……”
emmmm……這事兒沒有冤枉她，二所的食堂外面人很難有機會吃到。
“所長找我聊過後，這件事我就是拒絕的。你成績爛，排位低，據說還坐不住，這種水平放在平時，連提到我這兒的資格都沒有。”
遲溪騰地站起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裴工，所長說您都答應了的，您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裴珩笑得很不友善。
然後，他看到遲溪面色古怪地撩起了袖子，袖子下，白皙細嫩的皮膚上竟然紋了一條大花臂，也不知道紋的是什麽奇怪圖案，到處都是眼睛……
他嫌棄地站開些，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遲溪在刺青的位置撓了撓，尴尬地系上了扣子，好想上廁所啊！身上一癢更想去了。
“……你，到底來幹什麽的？”看着她塗成蒼蠅腿似得睫毛，裴珩總覺得哪裏不對。
“來談潛水培訓啊！”
二所的無纜水下自主機器人研發陷入膠着期，為了推進進度，所長要讓所有核心研發人員都下水，必須限期拿到國際三星證書呢。她是PK掉了多少人才拿到的合作項目教練資格呢，不過，學員們都特別不配合，她來了幾次，人都沒見到。
裴珩臉黑了，他穿着滿是咖啡漬的襯衣，耐着性子在這兒雞同鴨講了半天。
那上面打招呼說背景很硬要進實驗室混課題的女孩不是她？
浪費時間！
“裴工，我叫遲溪，就是負責本次潛水培訓項目的教練，這是我做的方案，您瞅瞅？”
裴珩完全不在意她叫什麽，把遲溪遞過來的文件夾擋回去，“沒空！不參加！”
“所長都答應了的。”委屈的嘟囔音。
“他答應他去！”
你敢當着他的面兒這麽說嗎？她暗暗腹诽一句。
裴珩長腿大步地走出門，突然又停住，轉身，“你過來！”
遲溪以為事情有轉機，樂颠颠地跑過來。
裴珩繃着臉，目光盯着她的大紅唇：“辦公場所，不要畫這麽濃的妝。”
……哪裏濃了？為了幫朋友的店鋪拍宣傳照，她化的是淡妝。
人走了，遲溪望着他的背影，小聲嘀咕，“沒救的直男審美！要是讓小青聽見，不知道她心理的陰影面積有多~~~麽大！”
裴珩耳朵那個好使，都走到走廊轉角了，陰恻恻地回頭問，“我現在給你計算一下數值？”
遲溪聳聳肩，好心道：“您趕緊換條褲子去吧！”
她接下跟二所的潛水培訓任務後，就聽說了裴珩很難搞，看樣子她還是低估了他的難搞程度。
夾了下腿，她飛速往廁所跑。
蹲在蹲位上，她托着下巴想，裴珩這個頭號人物不肯就範，怎麽辦呢？
再去請所長出面？上次她去，所長都開始打太極踢皮球了。
說來說去，要她無論如何要把這些人搞下水。至于裴珩嘛，他确實事多人忙，不好說話，既然他不好搞，那就先挑好搞的下手嘛-----原話就是這麽說的。
為了提成，牛不喝水只能強按頭了！
先從誰下手呢？
洗完手，她看到袖子上暈出來的污漬愣住了，眼角抽抽兩下。新襯衫，才穿了兩個小時……這紋身貼的質量也太不過關了。
文件夾放在洗漱臺上，她開了水龍頭用水沖胳膊上的紋身貼。
手機響了。
她指頭在黑乎乎的圖案上打圈圈，肩膀夾着手機講電話。
“嗯，剛談完……順利個屁啊！”
“就不該聽你的，往後別找我當免費模特！”
有一大片黑色的圖案極其難弄，她擠了洗手液用指頭搓，“你還敢說？什麽刺激直男審美，你沒看見他表情那個嫌棄……”
“顏值是挺高的，高有什麽用？道德高度還趕不上我呢……比我們主任還渣呢……時間沒定下來啊，他根本不看我做的方案。你這賣的什麽紋身貼啊，我這層皮還能不能要啊！”
她白皙的皮膚蹭得發紅，也沒把那幾只黑乎乎的眼睛洗掉。
“卸妝油要嗎？”旁邊伸過來一只手。
“謝謝啊！”她接過來，發現遞給她卸妝油的是個特別精致的小哥哥，眼線畫的很特別，精致卻不失英氣。
“不客氣。”小哥哥洗完手扯了擦手紙，從包裏拿出護手霜細細塗抹。
卸妝油很好用，很快胳膊就露出白皙的膚色來了。
遲溪邊沖水邊跟電話裏說：“都沒有潛水經驗。我知道，先挑一個好搞的打開缺口嘛，名單上有七個呢，”她眼神在旁邊文件上瞄了下，“從名字也看不出誰好搞啊！如果主任知道我今天沒把事情辦成，還會讓我免費去吃他小舅子的喜酒不？”
旁下裏又伸過來一只手，點着當中一個名字說：“他。他好搞。”
遲溪轉頭，又是剛剛的小哥哥。
“這麽驚訝幹什麽？二所的顏值擔當可不止裴珩一個，不過脾氣又臭又硬的，就只有他。其他人都好說話的。”他把卸妝油收進國際大牌提包中，對着鏡子擦了個唇膏，微笑着說：“比如，我。”
遲溪看了看他點過的名字，又看看他的胸牌，心想今天是什麽運氣啊。在洗手間裏閉好嘴簡直就是職場生存法則之一啊！
二所這科研重地，人看起來都挺不正常的。這家夥不知道偷聽她說了多久了。
“我就在五樓，心裏保健室。不用看培訓方案了，你這個指甲油的顏色挺和我心意的。加個微信，培訓時間你随時通知我。”
遲溪木呆呆地跟對方交換了微信號，沉默着壓下心裏巨大的驚喜，就洗個紋身貼，搞定了一個？幸福來得太突然。
“再給你個忠告，廁所裏沒聲音不等于沒人。”說完，拍拍遲溪的肩膀走了。
男廁所裏傳來沖水聲……
遲溪吓跑了。
走出二所大門的時候，有物流車在門衛處簽字，她聽到裏面值班的問：“哪個實驗室的？”
“裴工那邊的。”
裏面啧啧聲，“又是上千萬的精密儀器，真是豪啊！”
遲溪歪頭看了看那些物流箱子，又看了看自己強有力的手掌，哼！土豪，你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002 套路，全是套路（1）
裴珩剛上班，神出鬼沒的所長就降臨在他辦公室門前。
裴珩猜到他這時候上門，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抱起電腦就往實驗室走。
“小裴，現在你跟老師的關系，可是越走越遠啦！”所長一副悲戚的表情，往門口一杵。
裴珩預料到今天肯定跑不掉，索性開門見山，“有事兒直說。”
所長背着手，慢慢踱進來，看看窗臺上的盆栽，稱贊道：“沒想到你養花養得也挺好，多才多藝啊！我那盆就老是招蟲子，葉子都黃了。”
“盆栽都是保潔公司統一打理。”裴珩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所長笑了，他這個徒弟的性子他最了解，繞圈子沒用啊！他慢慢走到辦公桌前，端起裴珩給他泡的茶，掀開杯蓋聞了聞味兒。
“又想給我挖什麽坑？”裴珩問。
年輕人還是鋒芒畢露，說話半點不委婉。
“啧啧！師徒一場，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所長拍了拍桌子。
“哦，那我換個說法，又想讓我背什麽鍋？”
所長決定還是說實話，省得自己生氣。
“又有幾個博士投了簡歷過來，你去把把關，有資質好的就留下。”
“什麽要求？”裴珩問。
“也沒什麽具體要求，就照你這個标準選幾個吧。”
裴珩呵了一聲，“我不是标準，我是高限。”
所長掏出手絹擦了擦光溜溜的頭頂，随手從他桌上的文件堆裏抽了份來看，是一份詳細的潛水培訓計劃，上面特意根據科研人員的時間做了個性化的安排，可以說非常貼心了。不過看這文件都吃灰了，想來裴珩連翻都沒翻，糟蹋人家姑娘的一片好意。
所長把文件往他面前一拍，右腿往左腿上一架，正色道：“國際三星資格，必須拿下來，原因你知道！”
裴珩跟老頭對視了幾秒，垂下眼睛，“說完了？我去開會了。”
“坐那兒！你小子別給我打馬虎眼。我還有話說。”所長端起杯子把浮面兒的茶葉吹開，呷了一小口，小眼睛舒坦地眯着說：“今天晚上你跟小趙，帶上樣機，去趟鴻蒙。把小楊也帶上，他也該出去長進一下了，開會連個話都說不明白……”
裴珩表情一冷，很快又恢複了。鴻蒙是市裏很有名氣的會所，确切地說是實驗室投資人的會所，在遠離市區的半山腰，來回一趟要半天時間。
第三代無纜水下機器人前些日子下水，在圈內引起轟動，投資人聽說後，想馬上借勢研發投産，迅速把生産力轉化為money.想法沒什麽不對，只是“海鳐3.0”還有很多問題，在市場上現有産品中的區分度不夠高，亮點不強，裴珩想走産品精細化研發，但是投資方等不了了。
這已經是一個月內第三次要求見面，估計老頭是真找不到拒絕的借口了。
所長瞄了眼裴珩的表情，放下杯子說：“你看你這臉陰的，都能下雹子了，見人可不能這樣啊！畢竟花着人家的錢，就不能再當任性的祖宗。也不用你怎麽熱情，把研發的進程跟他們說一說，讓人家知道錢都花在哪兒了，心裏有點數。機子給他們看看，總不能讓他們背後說咱們光花錢不做事情吧！”
裴珩嘴角一提，“熱情？”他把用光的墨水瓶單手抛入垃圾桶，聲音吓了老頭一跳。
“你當年看走眼，現在我要幫你吃苦果子。”資本的手越深越長，要伸進他的實驗室了。
所長把茶喝幹淨，一副被傷了心的表情，“你說說我招了你當開門大弟子，是不是師門不幸啊！別人家都是師父嫌棄徒弟，就沒見過你這麽嫌棄師父的。心塞！我去下面溜溜。晚上別忘了時間啊！八點！你那倆師弟沒見過世面，你給捯饬捯饬……”
裴珩心情不好，實驗室裏就彌漫着讓人戰戰兢兢的低氣壓。
他辦公室裏準備有正式的西裝，穿戴好，就看到小趙和小楊拎着設備箱子走出來。這兩個師弟一個32，一個35，見了28歲的裴珩都要恭敬地叫一聲師兄。
所裏的地下車庫，小楊看着那輛明黃色的法拉利，不确定地問：“師兄，咱們開這輛？”
“嗯。”裴珩指頭勾着領口松了松領帶，這騷裏騷氣的顏色更符合投資人的審美，讓他們能迅速打進對方的圈子，不小看“呆頭呆腦”的科研人。
小趙生怕設備出什麽問題，坐在後座上用手抱着。
“師兄，這你的車？”小楊被那些表盤和華麗的內飾弄得手足無措。
“嗤——”裴珩扣好安全帶，“借的。”
裴珩開車很快，跟他性格倒是挺像，一個半小時的路他一個小時就開到了。
會所門前豪車雲集，出入的男男女女打扮入時，舉手投足都是豪氣範兒。
會所門前巨大的門柱和璀璨的燈光讓小楊和小趙徹底傻了，原來不只是邀請他們來做樣機展示？怎麽會這麽多人？
裴珩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下車後把鑰匙抛給服務生，面無表情地問：“王總在月影廳？”
服務生看了看他們的車牌，笑着解釋說：“裴先生嗎？今天王總不在，邀您來的是小王總，在二樓芝蘭廳。”
裴珩點點頭，長腿大步往裏走。他本就長相出衆，那副疏離冷漠的氣質更奪人眼目，加上胸前微微斜挎的領帶，禁欲中有股誘惑人犯錯誤的味道，一路走過來，招惹了不少目光。
兩個師弟像是他的跟班一樣，亦步亦趨，生怕跟丢了。
003 套路，全是套路（2）
芝蘭廳。25歲的小王總剃了貼頭皮的青茬頭型，頭頂紮着個小辮，模樣也挺出挑。
聽到人說裴珩到了，把手裏的牌一推，站起來摟住裴珩的肩膀，“裴哥，你怎麽才來啊！”轉頭跟同桌的牌友說：“不跟你們玩了，老子有更好玩的東西來了。”
桌上眉眼精致的女人嬌氣地笑道：“別呀，輸了就要走嗎？你手氣不順，讓這位帥哥幫你打兩圈啊！”
裴珩褪下外衣，小楊上前接過去，侍應生來遞酒，他随便選了一杯，看了看小趙。
小趙給他一個“沒問題”的眼神，師兄請放心應酬，開車重任交給我。
裴珩指頭勾着杯子，垂着眼睛說：“我這個姓，不适合上牌桌。”
小王總哈哈哈地拍着他的背，跟在座的人說：“他這麽說是給你們留面子。他一上場那可是通殺，你們還是別讓他上了，每次看着他算計怎麽自然地輸給我爸，我都替他累。不玩了不玩了。”
他眼神直往小趙手上的箱子上撩。
“哥，這兒鬧哄哄的，咱去裏面說話。”見到他們帶着東西過來，小王總心滿意足。
會所二樓有一千平米超大的恒溫泳池，小王總領着他們往那兒走。
裴珩狀似無意地問：“你怎麽有空出來玩？王叔呢？”
小王總擰了擰鼻子，滿臉的不耐煩，“別提了。我那個老子估計不是我親老子，前些日子我不是得到小道消息，說是南邊要規劃新區，要把一部分科研崗都搬到那邊去辦公嗎？我就跟人合夥拿了塊地，價格賊貴。可是我老子不知道從哪兒聽到消息，說是上面有政策，不搬了。可是錢花了啊，銀行追着屁股後要債，我爸把我打得屁股都要開花了……”
聯想到圈子裏的小道消息，裴珩确認了，王家是缺錢了。
兩人又随便聊了幾句，裴珩沒費什麽勁就把王家的現狀，以及他們對實驗室後續資金的規劃給套出來了。
小趙心裏挑了個大拇指，裴工就是裴工！
恒溫泳池分了幾塊區域，每個區域都有身材姣好的女孩在水裏玩耍。小王總一路走一路招惹着女孩子們的嬌笑，時不時抛個挑逗的眼神。
裴珩找了個人相對少的區域，跟身後人說：“就這兒吧。”
小王總一副期待的表情，湊過去看小趙打開箱子組裝樣機。
“海鳐3.0”外形設計上根據仿生學參照了鳐魚的形狀，因為沒做包裝設計，裸露的機械部件和線路讓小王總不太滿意。
“這東西幹什麽用的？”小王總指了指筆記本旁邊的東西，“不是，意思是，我買個機器人，還必須帶這麽個玩意兒？”
小趙正在調試機子，耐心地給他解釋，“這是基站，我們工作人員研發用的。客戶用不到。”
小王總撇撇嘴，“那我怎麽控制這東西啊？”
“我們已經研發了對應的APP，您可以用手機或者平板電腦控制。”
“哦，這樣還湊合。那快點兒下水吧！”
裴珩坐在泳池旁邊的椅子上，架着腿，盯着水面一句話都沒說。
小趙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暴風雨來前的平靜嗎？所長讓他跟過來特意叮囑他看好裴珩，底線就是不能跟對方動手。
他當時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您放心，絕對會保護好裴工。”事态真的能發展到投資人會跟他們動手的地步？
所長搖搖頭，“我是讓你看好裴珩，他練過五年的拳擊，把對方打壞了就麻煩了。”
“……”
不過目前來看，裴工還是挺淡定的，小王總說了那麽多挑刺的話，也沒見他反應激動。
“海鳐3.0”下水後，小趙就盡職盡責地給小王總講解，航速是多少節，信號是怎麽傳輸的，航行姿态之類的，他跟這個方向幾年，講解起來術語一串一串的。
屏幕上，通過小海鳐的超廣角鏡頭，水下的景象清晰地拍攝出來，連水中的浮屑都看得很清楚。
小王總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新鮮，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膩了。
“不是，這玩意，就只能看個水啊？花了幾千萬，耗了三年，你們一幫人就鼓搗出這一個功能？那我潛水下去也能看這些呀。”
小趙默了下說：“小海鳐3.0擺脫了傳統線纜，最大的亮點是水下智能跟蹤。”
小王總來興致了，“這還差不多，智能跟蹤，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小趙沒說話，他發現解釋這麽長時間，他的思維跟對方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
小王總站起來，朝泳池裏玩耍的女孩們看，招呼當中一個，“Yuki，你過來下！”
被點名的美豔女孩游過來，扶着欄杆上岸，身材相當火爆，泳衣布料也是精簡到極致。
“Yuki，你來幫我做個試驗，做的好有獎勵。”他攬着對方的腰，把她帶到小趙跟前，“不是能跟蹤嗎？就跟她！她可是號稱水中美人魚。”
被叫做Yuki的女孩笑着捏了捏他的臉。
小趙求助地看了裴珩一眼，發現老大還是老僧入定似得看着水面，只能去看另一個師兄。
讓他看，反正這些功能早晚要給他展示，小楊動動眉毛。
美女的身體掃描圖像輸入系統後，小王總要美女下水，樂呵呵地蹲在屏幕前。
小海鳐下水。
水下，通過屏幕，小王總癡漢一樣看着Yuki游動，小海鳐一直保持着适當的跟蹤距離，攝像頭把Yuki翻轉游動的動作拍得格外清晰，水中對方飽滿的胸部看起來特別美好。
小王總癡癡地笑着，“好，很好。這個功能太好了。”
他突然發現裴珩坐在那兒一直沒說話，轉頭問：“裴哥，我看這東西不錯，你們确實不是吃白飯的。包裝包裝咱先拿到歐洲去試試水，我看XX科技衆籌的挺好的。”
他說的科技公司也是水下機器人研發的強勢企業，先期産品已經上市，不過因為受衆限制，全部投放到歐美去了。
裴珩看着他，眼神清冽，勾了勾嘴角，“嗯。”
“這東西定價定多少比較合理？”小王總自言自語道：“下周我先讓市場部搞個調研，預熱也要做起來了。我都想好了，發布會咱們就請當紅的女明星，讓她們穿着比基尼下水，搞個現場展示，保證口碑炸裂。”
裴珩實在待不下去了，站起來說：“我出去走走。”
小楊知道他這是忍到極限了，還是出去排遣一下比較好。
004 套路，全是套路（3）
裴珩站在露臺上看着遠處延綿起伏的果嶺，天色已經很暗了，載着打球人的電瓶車像是一只只白色的小蟲子在移動。
不遠處的人工湖上有船穿梭移動，在水面上滑出一道道黑色的水線。
很快，湖邊的探照燈亮了。
裴珩把王家資金鏈要斷掉的消息發給所長，他是絕對不會同意這個節點上把小海鳐推上市的，錢的問題投資人決定，科研的事，這些人沒資格插手。
從侍應生手裏拿了杯酒，他看着遠處問：“那幹什麽呢？”
侍應生看了看人工湖方向說：“好像是一位女士的鑽石項鏈掉水裏了，正想辦法撈呢。”
旁邊有人湊熱鬧說：“哪兒不好掉，偏偏往人工湖裏掉，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她上哪門子的船。”
“呵呵呵！孤男寡女還能幹什麽？好好的怎麽會把項鏈掉進去？船晃動的太厲害了呗！聽說請了潛水員來撈呢，這要是撈不着，可就有熱鬧看了。”
十一月的天氣，算不上特別冷，風裏已經有了寒意。
遲溪開車過來路上花了兩個小時，這破會所實在是太難找了，一路上她都在擔心車的底盤。這單生意對方原本找的是圈裏的一個前輩，沒想到前輩受邀出國了，把賺錢的機會讓給了她。
撈鑽石項鏈，五千塊！油費還給報。遲溪心想怪不得星座上說她要有偏財，真準啊！
換好潛水服，她拎着面鏡走出會所，電瓶車已經停在會所門前等她了。
遲溪淨身高有168，穿着黑色的全貼身潛水服，這麽暴露缺點的衣服，她纖腰長腿毫無缺點，她并不是那種弱質的纖細，常年鍛煉肌肉緊實有力，線條格外好看。
露臺上的人看到這身材背影覺得超正典，有人打個長呼哨，故意問她，“美女，你這是幹嘛去啊？”
暈黃的燈光下，遲溪拎着面鏡轉身，大大方方地答應，“潛水呀！”
她聲音清脆透着股韌勁，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對方又笑：“水多涼啊！換身衣服，我陪你去二樓玩水呀！”
她歪了歪頭，突然就覺得露臺上站着的男人有點兒眼熟。
“裴工！這麽巧！”她熱絡地揮揮手。
對方漠然地看着她，沒反應。
考慮到裴珩上次還把她認錯了，遲溪覺得他忘了自己的可能性特別大。沒記住不要緊啊，再認識一次加深印象。
她表情特別生動地擠着眼睛說：“裴工，上周，你辦公室裏，我們剛見過。我穿上衣服你就認不出來了？”
話一出口，引來更大聲的口哨聲。
她沒往龌龊的地方想，并不覺得尴尬，朝裴珩揮揮手向電瓶車走去。
裴珩把酒喝光，放在服務生的托盤上，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那個抖腿、多耳洞、紋大花臂的女人……
他轉身下樓，向人工湖走去。
既然所長一定要他下水培訓，他總該看看對方是不是有這個資格。
探照燈的光很亮，方向卻有點偏，都照在果嶺那頭。水面上還是黑乎乎一片。
路上遲溪已經跟工作人員确認過，水深大概有五米多，掉項鏈的區域稍微深些，這些都不是問題，最大的障礙是，這裏水體混濁，漆黑一片，水底異物又很多。
遲溪做着下水前的準備，岸上丢了項鏈的女人早等得不耐煩了。
“你磨蹭什麽呢？這都九點了，十一點前我要回家睡覺的。”
遲溪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