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準備，戴上面鏡，先試了下水溫，慢慢入水。
這個水深對于有自由潛水資格的遲溪來說并不算什麽，就是水太冷了。頭上的燈在水中只能照亮臉盆大小的位置，她用手套慢慢在沉積的淤泥裏滑過，一小塊一小塊地方的排查。
半個小時後她上岸時，嘴唇已經沒了血色，臉色雪白。
“找到了嗎？”女人奔過來問。
“沒有。”遲溪把面鏡推上去，大口喘着氣，水下作業需要的體力比岸上要多消耗幾倍。
女人眼睛一瞪，“沒有？怎麽會沒有？你仔細找了嗎？”
遲溪眼眸暗沉地看着她說，“找了三遍，這麽淺的水，如果掉在那裏，不會找不到。”
“呀！明明是你撈不上來，還怪我掉的地方不對是嗎？”
遲溪抹了抹臉上的水問，“你确定是在掉在那兒？”
“廢話！我逗你玩嗎？我還沒那個閑心呢！”
“好，為了防止有遺漏的位置，我把範圍擴大一點兒。”遲溪也是不認輸的性子，她戴好面罩又下了水。
這次她不僅把女人說的區域找了，還擴大了範圍，還是沒見着項鏈。遲溪以前也遇到過遺落的東西太小找不到的情況，但那都是活水區域，水底有亂流，人工湖不存在這個問題。
女人不依不饒地鬧，看到遲溪打算上岸，徹底發作了。
“你上來幹什麽？繼續找啊！不在哪兒，或許在別地方呢，也許我記錯了呢。”
……記錯了？
裴珩看着短發女孩眉眼間的疲态，皺了皺眉，撥了個電話：“你跟小楊到人工湖這兒來，帶上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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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不少看熱鬧的人，有閑心的還用手機拍視頻。
很快，小趙拎着箱子過來了。
“讓她上來。放專業設備下去找。”裴珩吩咐侍應生。
遲溪從水裏爬上來的時候，心底滿滿的感動，裴工人真是太好了，憐香惜玉，她上次覺得他渣真是有眼無珠……
這種感動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遲溪沖着給富豪們不斷解說搜尋情況的裴珩呸了一口，她算是看出來了，什麽憐香惜玉，讓她上岸就是為了給機器人騰個場子，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裴珩在給融資做路演！
還有這麽生動的現場展示……
005 套路，全是套路（4）
手下人把機器調試好，放下水。筆記本屏幕上開始出現水下的圖像，不少圍觀的人覺得新奇，慢慢湊過去，超大廣角魚眼相機把水中懸浮物拍得清清楚楚。
小趙控制着“海鳐3.0”慢慢在水中穿行，在裴珩的眼神示意下，特意在水底的廢棄雕像旁多游了幾圈，讓人能跟直觀地感受水底環境。
“挖槽！真的好清晰，天這麽黑還拍的這麽清楚。”染着黃毛的富二代驚嘆。
裴珩單手插着口袋，就像是在高端峰會論壇上發言似得，看着筆記本上的圖像緩緩開口：“海鳐3.0适合所有光線條線，即便是自然光比較差，水質中含有大量細粉沙的水域，它的光學成像系統也可以滿足最低照度，實現比較理想的成像效果。”
小趙跟裴珩手下幾年，對他每個手勢都能給與正确理解。看到一條肥圓的錦鯉游過去，小趙馬上啓動了智能追蹤模式。“海鳐3.0”跟着錦鯉從不同角度全方位地展示了錦鯉，連少了一片魚鱗的地方都拍得清清楚楚。
小王總也早聽了風聲湊過來，天這麽冷，他下面穿着大褲衩，上面套了件鉚釘皮夾克，跟旁邊人炫耀：“看見沒？牛逼吧！有這東西，你想吃個蚌啊海參什麽的，自己都能點殺了是不是？”
圍過來的人挺多的，小王總還特意招呼了兩個網紅臉女孩過來拍視頻。
裴珩下樓的時候沒穿大衣，他抱着肩膀向後退了退，把回答提問的差事扔給小趙和小楊。
小王總被衆人簇擁着，感覺自己明天就要成為矽谷科技新貴，擡腳就能上福布斯了，滿眼興奮地摟着個美女說：“這東西放游泳池裏賊好，小姐姐們看起來都跟美人魚似得。等将來投産，你們都得整一個！我家游泳池那可大了，特別适合看“魚”。”
旁邊人不懷好意地哄笑。
裴珩也嗤了一聲，絕對不是出于開心或者捧場。
他半垂着眼睛，看着這些人圍着鼓搗新鮮玩意，一會要用聲吶，一會要“海鳐3.0”去攆池底的魚。
踩了什麽東西，有點兒硌腳，他并沒在意，睫毛半垂着，聽小王總跟人吹噓拉風投搶占歐美市場要三個月內上市，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
一只手伸過來，胡亂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裴珩回頭，眉頭不自覺地向眉心擠壓。
遲溪一身黑色的潛水服，臉孔雪白，周圍太暗，她突然這樣還挺吓人。
她還沒走？
遲溪倒是挺想走的，她用力縮了縮腳，“麻煩你靠邊兒一點兒，你踩着我腳蹼了。”
裴珩擡了腳，看着身邊的女孩抽出腳蹼，留給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心機狗！竟然利用她！服了服了，套路套路。
遲溪心塞，又沒辦法，被凍得直淌清鼻涕，只能先回會所換了衣服，也沒心思關注機器人到底有沒有把項鏈撈上來了。
她吹完頭發喝了杯熱水，冷靜下來，心裏酸澀的難受。
很多工作人員都被機器人吸引過去了，回來後讨論的特別歡快，機器人有多有意思，看水底看得有多清晰，魚鰓上的斑點都能看清楚。
遲溪收拾好提包，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項鏈撈上來了嗎？”
“沒有。”一個保潔大姐回答她。
沒有就好。這個結果對她也算是公平，遲溪想。
“項鏈根本就沒掉水裏。”對方補了一句。
“什麽？沒、沒掉水裏？”遲溪懵了，“掉船上了？”
“也不是。機器人不是沒撈到嗎？那位裴先生就提醒了一句，說可以調下監控。結果你猜怎麽着？那位女士從會所出來，脖子上就沒有項鏈。”
那位裴先生就提醒了一句……這句話在遲溪腦子裏不斷循環。事情怕是沒有那麽簡單吧！她真得太佩服對方了，裴珩應該是早就猜到了結局，做了個套來展示他的機器人，把她也套進去了。
會所服務生幫她把大衣拿過來，遲溪氣得直磨牙，拎着裝備袋就出去了。
夜裏好冷呀！蹲在她那輛小破車的引擎蓋兒上，遲溪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現在是夜裏11：40，距離她給拖車公司打電話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
才離開鴻蒙沒多遠，車抛錨了！
她喝口保溫杯裏的枸杞水，跟小青微信語音，說這一晚上的糟心事兒。引擎蓋上的那點餘熱慢慢沒了。
正聽着微信裏損友哈哈哈的笑聲，後面有昏黃的車燈打過來。
這條路，只通到會所，估計是飯局散了，土豪們要回去了。
裴珩車開得很快，遠光燈打在不遠處的紅色警告牌上，他皺着眉眯了眯眼睛，放緩了車速。
黑夜中，車頭蹲着個人。一手抱着保溫杯，一手的指頭間夾着猩紅的紅點，白灰色的煙氣從女孩嘴裏吐出來。
遲溪伸着脖子看着那輛車在她後面十幾米的地方停了。
車門打開，裴珩的兩個跟班向她走過來。
小趙她是認識的。她老往所裏跑，比推銷器材的去的還勤快。裴珩實驗室的核心人員她都臉熟。
“我們剛從鴻蒙出來，”小趙解釋了下，看了看她的車，“抛錨了？”
“嗯。”遲溪從引擎蓋上跳下來，就覺得冷風一下子就把她的褲腿吹透了。
“完全動不了了？”
遲溪把被風吹進嘴裏的頭發勾出來，點點頭，“打不着火。”
小趙搔了搔後腦勺，指了指後面的車，“裴工在後面，讓我們過來……”
遲溪感激地順着他的指頭往後看，明媚的笑容配上整齊的白牙，讓人覺得周圍都被點亮了。
“我已經給拖車公司打過電話了。要不，你們先走？”
“……裴工讓我們過來，把你的車往旁邊推推。”
還沒來得及成型的感激，消失在夜色的寒風中。
遲溪看了看她的小破車，又看看了對方的法拉利，其實路還是夠寬的，只是旁邊下雨積了個水窪，裴珩看來是矯情地不想自己的車蹚水。
遲溪聳了聳肩，踩滅煙頭，摟着保溫杯，爬上引擎蓋，背對着兩人做了個航母style的手勢。
“走你！”
兩人看着引擎蓋上凹造型的女孩，默默地上前把小破車推開了一米。
讓出了地方，遲溪又蹲回引擎蓋兒上，屁股下那點餘溫早就沒了。
明黃色的豪車從身旁飛速而過，帶起一陣冷風，裴珩一個眼神都沒多看她。
006 我的牆角，我來守護（1）
上午，遲溪這邊沒有學員，跟着中心的小姑娘們給氣瓶和BCD（浮力裝置）做保養。
她半蹲在地上清洗裝備上的二級頭，前臺的美女喊她：“小溪！”
對方壓低聲音指了指上面，“主任叫你。”
遲溪把設備清理好，放在架子上，在衛衣上抹了抹手，一邊爬樓梯一邊從褲子屁股兜裏掏出手機，看到股市一片飄紅，心情放松了點兒。
股市沒事兒，主任的心态就會很穩。
等財務簽完字出去，她扒在門口敲了敲門，笑眯眯地探頭進來，“主任~ ~您找我？”
劉大力胖胖的手掌托着小咖啡杯，看着門口的遲溪散發着僞裝的“乖巧”光芒。
“你過來！”他往寬大的老板椅上一靠，雙下巴疊起，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不容置疑地斷定：“你又捅婁子了！”
“沒有啊！”無辜懵懂臉。
她早上起晚了，油油頭也沒洗，反扣着棒球帽，頭發都攏在腦後，飽滿的額頭挺括的鼻梁，配上帶點兒嬰兒肥的臉型，是第一眼就能給人好感的長相。
前提是，別想深入了解她這個人。
劉大力主任有點兒反過味兒來了，“潛水筆記沒整理對不對？把這個月的拿來我看！”他一副“看我抓到你的小辮子了吧”的表情。
“好！一會兒就給您送上來哦！”上周熬夜補完了呢。
“你不是又得罪了哪個富二代學員吧？”劉大力陡然拔高了。
遲溪聳聳肩，“沒有啊！我不是主攻二所的單子呢嗎？”
一說到這個，劉大力嘆了口氣，“裴珩還沒松口吧？”
不是松口的問題，他是壓根看不上，不想浪費時間而已。
主任耷拉的眉毛往眉心擠，“我聽說，裴珩這兩天又見了深藍俱樂部的人。”
遲溪盯着他桌子上買給小外孫的風車，風車葉片刷拉拉地轉着，昨晚二所心理保健室的小哥哥給她發微信，說這幾天對她很關鍵，說的是這事兒？
她抽開主任桌前的椅子，雙手抄着兜，很有氣勢地往下一坐。
“深藍派了誰去挖我的牆角？”
“好像是華明。”
“他？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好意思跟我比？”遲溪把腿一盤，立時身板挺得更直了。
劉大力把話梅核吐出來，點點頭，“他比你醜，其他好像還真沒看出來差哪裏。”
“那您還想他差到哪裏？他教練證才考下來不到三個月！這年輕人太浮躁了吧，就想着賺快錢！裴珩是他能搞的定的嗎？人家知識分子說句話他要回去想三天才明白！”
不行！今天她就去搞定裴珩！
遲溪把衛衣袖子往上拎了拎，白皙手腕上黑色的蛇形刺青露了出來。
主任皺巴着臉說：“別老往身上瞎貼這些，那些文化人受不了這個。不準再去做那個什麽模特了！”
遲溪笑嘻嘻地站起來，“工資低，那能怎麽辦？這紋身貼我有股份的。”
主任才不接她這個話把兒，“我還頭一次聽說天橋底下擺攤的還需要入股呢！”
遲溪撚了他一顆話梅，塞進嘴裏含糊着說：“主任，下午請假，我要保護我的牆角。”
劉大力從抽屜裏拿出個綁着絲帶的盒子，推到她那邊。
“宋慈給你的，從意大利轉到開羅又從泰國找人給你帶回來的。人家對你這麽上心，關系你可給我維護好了。”桌子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擡手把人往外轟。
遲溪夾着禮物盒，計劃着怎麽把裴珩給攻略下來，回到更衣室把盒子往雙肩包裏一塞，騎上小綿羊，奔着二所去了。
裴珩已經開了一上午會了。
這次的“國際自動化與機器人論壇”就放在C市，局裏的領導希望二所跟當地的一所大學承辦，今天考察團的領導過來跟大家交流下，碰個頭。
裴珩盯着面前的筆記本，根本沒在聽，被人點到發言，他竟然也能完美接上話題。
牛逼！
小王總看着裴珩發言，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端麗女子，小聲道：“姐，就是他，卡着研發不讓投産！軟硬不吃，你一會兒好好收拾收拾他。”
譚夏看了看自己的表弟，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她撫了撫長發，塗着指甲油的指頭快速按着屏幕：你可沒跟我說項目負責人是裴珩。
是他又能怎麽樣？小王總頭上的小辮子甩了甩，裴珩再牛逼還不是要管資本叫爸爸？
譚夏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鏈子，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推給他：一會兒不要亂說話。
哎呀，小王總不滿意了，他請她來幹什麽的？就是給裴珩找不在的，又不是給他自己找不自在。
裴珩坐了一會兒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臉就黑了三分。
旁邊人察言觀色一翻，小聲問：“測試又沒成功？”
裴珩臭着臉不說話，對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開點兒。習慣就好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眉頭都能夾死蒼蠅了。
開完會，裴珩看了看表，已經12：20了，下午還有個深海裝備方向的博士來面試。
把幾個領導送到樓下，他跟所長打了聲招呼，轉身就往實驗室走。
小王總穿着露腳踝的哈倫褲緊跑兩步追上來，“裴哥！我專程來找你的，你怎麽故意裝沒看見我呢？”
裴珩頓住，轉身，單手插着大衣口袋，面無表情地答：“找我？我以為你來開會，是想給論壇提供贊助。”
小王總使勁盯着他的臉，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諷刺自己。他确實沒讓財務把明年的項目投資預算發給對方，但那是他裴珩不識擡舉，他就差抱大腿跪求他趕緊把産品上市了。
“行了，你別搗亂。”譚夏把她的大牌包包塞給小王總，她走到裴珩身邊，溫柔地笑着，伸出手說：“你好，我是譚夏，在MIT CSAIL待過一年，軟體機器人方向，我應該算是你的半個師姐，聯誼會見過。”
裴珩歪了下頭，努力回憶中，忽視了譚夏伸出的手，皺着眉道：“抱歉，我感冒了。”
譚夏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勢擡手撫了劉海，“沒想到你是小明項目的負責人，正巧碰上，一起吃個飯吧。”
小王總擠上來說：“這是我表姐，在國外念那個人工智能的，也是你們圈內人，你蒙得了我，蒙不了我姐！我們要跟你談談。”他強忍着忽略譚夏掐他胳膊的手，龇牙咧嘴道：“……我們還沒吃飯呢！給你個機會，展現一下你們對投資人的誠意！”
裴珩一上午眉頭就沒平展過，點了點頭，“走吧！”
不是說吃飯嗎？為什麽要往實驗室大樓走啊！
連早飯都沒吃上的小王總在寒風中打着哆嗦。
007 我的牆角，我來守護（2）
剛到實驗樓門口，兩個扛着攝像機的女孩加速沖着裴珩跑過來，星星眼地看着他。
“裴工！我們是所裏新媒體的編輯，馬上元旦了，你能給大家寄語一下嗎？”
裴珩轉過身看着兩人，木着臉，表情裏透露着他很不耐煩。
“裴工，你就簡單說幾句吧！這個要做視頻集錦的，年會上要放。”姑娘嘟着嘴搓了搓手，一副求求他的表情。
“年會上放？”
“嗯嗯！！大家會超期待的！！”畢竟是所裏的顏值擔當呢！多數女同胞因為他的脾氣都想狠捶他一頓，但是看在這張臉的份兒上就變得寬容了。
鏡頭蓋一開，裴珩垂着眼睫，幽幽注視着鏡頭，聲音毫無起伏地說：“希望大家能認真對待工作。明年，”頓了下，他神情一斂，“考評組的輪值組長是我。”
……兩個女孩瞬間露出了驚吓到的表情，這種噩耗适合在新年聯歡會上放出來嗎？
怪不得大家一致認為裴珩當選男神的前提是：他別開口。
當中一個女孩神情激動地從兜裏往外掏東西，裴珩被女人潑過太多次，相當有經驗了，下意識地退後閃避。
背後譚夏的提醒和重物落地的聲音同時傳來。
“小心！”
裴珩感覺到他撞了什麽，回頭，一輛半新的小綿羊電瓶車正躺在地上，發出連綿不斷的警報聲，耳朵一樣豎着的後視鏡也摔折了。
誰！在消防通道前停電動車！裴珩臉瞬間黑了，刺耳的尖叫聲讓他太陽穴跳着疼。
本想掏出筆來要個簽名的女孩，見惹了事兒，拉起同伴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實驗室五樓。
在走廊等着堵裴珩的遲溪，完全不知道下面發生的事情。
裴珩從電梯裏出來，就看到她一下伸腳一下縮腳地調戲他門口的感應燈。
見到他，遲溪眼睛一亮：“裴工，你來得真早啊！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害她擔心了一上午，生怕一眼沒看住，他就被別人給簽了！她看到了裴珩身後跟着的人，略一打量，就知道不是競争對手。心裏舒坦了點兒。
裴珩想到下面半殘的電瓶車，克制着焦躁說：“無關人員不能出入實驗大樓，你怎麽進來的？”
遲溪可沒覺得這是問題，“你同意培訓，那我就是有關人員了呀。”她背着手，仰着頭看他，“放眼C市，能陪你下潛到50米深度的人很多，但是崇拜你、關心你、對你如此執着的，只有我！”
“裴工，如果別人簽不到您的單子，頂多就是失去一筆獎金，我不一樣。對我來說，那我就像是失去了偶像、失去了學習上的榜樣……”被他冷嗖嗖的目光一掃，遲溪做了個給嘴按拉鏈的動作。
裴珩強行不理她，進了辦公室轉身問譚夏和小王總，“你們，跟考察團一起的？”
譚夏摘下圍巾，舒适地嘆了口氣，“不是啊，我叔父他們是來考察的，我是特意來看你的。”
小王總抗議道：“咱不是邊吃邊談嗎？”
裴珩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他掏出手機給實驗室秘書打電話，“這個時間，只能定肴園了，你安排下，簡單吃個工作餐。”
頓了頓，又補充說：“用餐的是實驗室投資人，人均标準提高一點兒，兩位。”
挂了電話，裴珩看了眼表，問還在打量他辦公室的譚夏，“兩位找我什麽事？”
小王總被暖氣一熏，終于活過來了，架着二郎腿把椅子往前湊了湊，“來跟你談談水下機器人科技成果轉化的問題。我已經單方面決定好了，你的人接下來好好配合。半年之內，必須上市。別跟我說什麽技術還不成熟，我姐看過你們的測試視頻和論文，今天一是來看樣機，二是來通知你，預算要給你消減一半兒！”
裴珩沒反應，把窗戶推開了點兒，窗臺上綠蘿的葉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叉着手，目光落在了剛從隔壁拖椅子進來的遲溪身上。
？？是她多心了嗎？
遲溪強行體會着他的目光，把椅子放好，又轉身出去了。
片刻後，一杯加濃美式放在裴珩桌子上。愛屋及烏嘛，她又熟門熟路地翻出紙杯，給客人倒了兩杯水放好。
乖巧！
帶上耳機，遲溪表情享受，其實耳機裏根本啥也沒放，全部精力都在偷聽上了。
小王總看裴珩不表态，用眼神示意譚夏，讓她上，不是說好了要好好收拾下這個裴珩嗎？不要給他面子，讓他知道資本爸爸不是好惹的！
譚夏優雅地坐着，沒接收表弟發來的信號，打量着辦公室，什麽都不說。
小王總氣得甩甩了他頭上的小辮兒，自己上，“這我表姐，也是搞機器人的博士，大牛，以前上學的時候在ACM亞洲區域賽拿過金獎，你知道獎金多少嗎你？”
“我為什麽要知道？”裴珩喝了口咖啡，輕描淡寫地說：“ACM亞洲賽的成績簡歷好看而已，拿不到MIT的全獎，我沒參加。”
“裴珩！！別胡扯了！”
誰胡扯？
“你別想蒙我，那個什麽海鳐，已經很成熟了，你攔着不讓生産，是幾個意思？三個月內，我要那個機器人量産歐洲上市。”
裴珩回答的幹脆痛快，“嗤！”
“你什麽意思？”
“幹不了。”
“每年花我幾百萬，你現在說幹不了？”小王總真的氣到了，他把市場部做的宣傳書往裴珩桌子上一甩，“看見沒，時間節點可在這兒呢！簽約你簽了，錢也花了，成果你得給我拿出來！”
裴珩看傻子一樣地睇他一眼，“投資實驗室的是王總，不是你，簽協議的也不是我。當時實驗室受老王總委托，承擔了兩個水下機器人作業方向的研究課題，研發進展很順利，樣機你随時可以看，什麽時候上市，你說了算。”
不對啊，剛剛不是還嘲笑他呢嗎？
小王總小聲嘀咕，不敢當面反抗，用鞋子使勁蹭地板，發出代表內心不滿的吱吱聲。
很快，秘書姑娘提着兩個大口袋進來了。
小王總聞到味兒，扭頭一看，誇張地喊：“你請我們吃飯，就是請外賣？”他瞠目結舌地看着裴珩，長這麽大他還沒吃過盒飯呢！
裴珩很認真地解釋：“你們不在考察團招待範圍內，只能吃工作餐。”
譚夏倒是沒說什麽，挑了挑眉，掰開筷子嘗了一口。
“你不是也沒吃中午飯嗎？”
裴珩搖搖頭，“我不能吃。”
不是不吃，而是不能吃。他把窗子推開一點兒，解釋道：“不能報招待費，就只能走科研費，你們是投資人，可以吃，我不行。”
……說好的要請投資人吃飯，是掏他們自己的口袋嗎？
遲溪心疼地看了眼小王總，又看看裴珩。
008 我的牆角，我來守護（3）
突然，樓下電瓶車滴滴的警報聲飄上來，她蹭地蹿到窗戶邊，把玻璃一拉，伸頭往下看，惡狠狠地罵道：“哪個缺德貨故意把我的電動車推倒了！”
一定是競争對手，卑鄙啊！
她伸着頭，看到下面保潔阿姨揮了揮掃把，要她下來趕緊把車挪開，好把碎玻璃處理了。
遲溪縮回頭，表情惡狠狠地叫了一聲，“裴工！”
裴珩微微心虛地“嗯”了一聲。
“我下去一下，很快就回來。我還有事要跟你談，你等等我啊！”她把棒球帽往腦袋上一扣，風風火火一副找人算賬的架勢沖出去了。
她剛出去，裴珩馬上站起身，跟兩個裝模作樣吃飯的人說：“不是要看樣機嗎？來吧！”
長腿大步地跨出去，又急急地回來拿了車鑰匙。
小王總慶幸地扔了筷子，盒飯裏的飯菜被他扒拉來扒拉，幾乎沒怎麽動。
新綠地水産養殖場距離市中心兩個多小時車程。
裴珩自己開了輛車，小王總跟譚夏開了一輛。三個人到的時候，養殖場的經理已經熱情地在門口等着了。
幾人寒暄一翻，往廠子裏走。
小楊裹着大棉襖走過來跟裴珩說：“裴工，都準備好了。”
裴珩點點頭，他緊了緊身上的深色羊絨大衣，圍巾繞得嚴嚴實實，海風當頭吹過來，還是有那麽點冷。
半舊的漁船已經停靠好了，養殖場經理先上去，把三個一一拉上去。
小王總似乎有點明白，又不全明白，哆哆嗦嗦地問，“跑這兒來幹什麽？”看樣機在實驗室裏不是也能看嗎？實在不行，去鴻蒙啊，有溫泉泳池，多暖和。
開船的馬達聲響起，風大浪急，船有點颠。小楊安裝好機器，接好線纜，等船到了養殖場水域，小楊把那臺發動機一樣的東西放下水。
通過遠程造作手柄，讓機器人不斷下潛。
小王總用力裹着皮夾克，瞪眼看着屏幕，水下機器人趕到海參養殖區域，機械臂一伸一縮，把海參鏟進黃色的網兜裏，一撈一個準……
水下能見度很差，泥沙被浪卷起來，水底看起來灰蒙蒙的。
經過程序設計的機器人卻能在水裏沒什麽障礙地穿行，辨認海參毫無障礙。
裴珩看了一會兒，跟養殖場經理随意聊聊使用上的事情，他聽得認真，偶爾點點頭。
旁邊養殖場經理大嗓門吼着：“裴工，這東西太好了，速度跟一個熟練工差不多。以前撈海參，都是讓“猛子”穿了裝備下去，要是碰到這種天氣是不敢讓人下水的，機器人就完全不擔心。”
裴珩點點頭，也提高聲音：“使用中有什麽問題随時反饋。”
經理滿眼崇拜地看着裴珩，“科學家真是了不起啊！我跟你說，原來的那臺機器用着也行，就是有時候會把挺多貝類還有垃圾撈上來，現在這臺完全不會，撈得倍兒準，還快！”
小楊蹲在甲板上笑道：“這臺是升級版啊！我們利用sobel改進算子，二值化圖像增強……”
話還沒說完，小王總暴躁地踢了踢船舷，“說點兒我能聽得懂的！”
他算是明白了，這回妥妥是讓裴珩坑了，他想看的是撈海參嗎？
說到專業問題，小楊推了推眼鏡，認真解釋：“就是把水下的噪聲、垃圾、貝殼和其他的幹擾物的圖像算法移除，對于機器人來說，眼裏就只有海參。”
小王總對撈海參的機器人一點兒都不感興趣，這種海上農民的作業工具，跟他的生活圈子離得太遠，哪個富二代腦子抽風才會買這東西自己撈海參，這跟極限運動啊、潛水啊、享受刺激的也不沾邊啊！
譚夏倒是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緊裹着白色的大衣，看看水下機器人，又看看神色認真地跟經理說話的裴珩。
小王總表示不想不想看了，機器人網兜裏的海參也撈了不少，裴珩示意小楊把機器收回來。
譚夏攏了攏頭發，逆着風跟裴珩說：“國內的ROV市場還是很廣大的，我以前就聽同事提過國內針對網箱養殖的作業型機器人，這項技術對于海洋牧場的開拓會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啊！”
裴珩點點頭，手套指着前方一大片的水域，“網箱養殖區域，将來要投放便攜式水下遙控ROV，體積小，便于在網箱內移動，設計了死魚監控系統，對水質也能時時進行監測。”
小王總生怕這兩人聊起學術問題就沒個完，走上來打斷，“趕快回去吧！看也看完了！我都淌青鼻涕了！”
裴珩跟正收線纜的小楊說：“把視頻傳給投資人一份。總算是沒有辜負老王總的囑托。”
小王總氣得直咬牙，他要看的是這個嗎？這時候不想跟裴珩鬥嘴了，他哆哆嗦嗦地問譚夏，“姐，你圍巾給我圍一下呗！”
回去當晚，小王總就發燒了。他頭上搭着毛巾給譚夏打電話，“姐，你覺得我還要繼續給裴珩那個實驗室投錢嗎？”
譚夏翻着雜志問他，“你怎麽想的？”
“他如果不把那個看海的機器人給我弄上市，就別想再從我這兒拿一分錢！我要去跟我媽哭訴，他對我太過分了！”
譚夏嘆了口氣，“以你的能力，怕是說服不了裴珩的。他實驗室現在做的都是橫向項目，是受你爸爸委托做的，雖然拿你們的錢，但是關系上是平等協商的，沒有隸屬性呀！養殖用的ROV他該研發的也出成果了。至于其他的，他如果真不同意上市，你還真是沒辦法。”
小王總在床上使勁撲騰，“這個不識好歹的裴珩，他別想再從我們家拿到一分錢，我爸也要聽我媽的，我媽聽我的！”
009 只有我懂你（1）
沒談成事情，修車費還花了八十。遲溪第二天早早又去了實驗室堵裴珩，科研員說他不在。遲溪又去辦公大樓裏蹲點。
她耳朵裏塞着耳機，安靜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遲溪偏頭一看，是心理保健室的精致小哥哥王小誠。剛知道他名字的時候，遲溪還是挺吃驚的，就有種明明長着主角的臉，卻起了個龍套的名的感覺。
“在這兒幹什麽呢？”王小誠穿着挺括的夾克，小腳牛仔褲，整個人特別精神。
他在遲溪旁邊坐下來，學着她的姿勢盯着天花板，也沒什麽好看的呀！
遲溪嘆了口氣，半死不活地說：“等裴珩大人。”
王小誠栗色的頭發燙成了卷卷，他吹吹垂下來的彎劉海說：“他今天不來。”
說完把手遞給過去給遲溪看，“怎麽樣？就是你上次用的那個指甲油！”
遲溪很敷衍地嗯了聲。
“這麽沒精神，愁什麽呢？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培訓啊！我都等不及了！”
“你着什麽急？”聽說他是自告奮勇，找了領導好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