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次才被放進培訓名單的。
王小誠伸着大長腿，懶懶散散地說：“我好歹也是搞學術的，我不需要發文章嗎？我不需要職稱嗎？這次培訓就是個機會！”
他那副表情讓遲溪提高了警覺，“你要幹什麽？科研潛水培訓不是鬧着玩的！！”
“誰說我是鬧着玩？我寫論文不需要觀察樣本嗎？”
“誰？你的樣本是誰？”
王小誠妩媚地眨眨眼。
遲溪肩膀垮下來，突然有點兒不想接這次培訓了。
王小誠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架着腿，側身盯着她看。
遲溪把文件卷成筒，把他的下巴推遠，“你有事兒說話，這麽看着我幹啥？讓我有種要當受害者的錯覺。”
王小誠挑挑眉，看着她的黑眼圈，聲音極其溫柔地說：“失眠的滋味，不好受吧！來我這兒，給你做心理大保健！不用付費。”
他看到面前的女孩僵了下，幾乎是瞬間就切換了表情。
她揉了揉臉，眼睛眯起來，露出閃亮的白牙齒：“瞎說！明明是玩手機玩到兩點，黑眼圈很明顯嗎？”
王小誠從提包裏拿出補妝粉餅，“明顯的都要淌到顴骨上了，趕緊遮一遮，我告訴你裴珩在哪兒。”
遲溪拿着粉撲往眼睛上刷刷刷地擦了幾下，長睫毛一眨一眨，撲簌簌地落着粉屑。
“在衛生室輸液呢！要我陪你一起去慰問他嗎？”
回答他的，是光潔照人的玻璃門上巨大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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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太快，她根本沒看清門到底是不是關着。
遲溪捂着頭，痛呼一聲，跟背後的王小誠擺了擺手，出了辦公樓，朝着衛生室跑了。
裴珩高燒。本來可以在一樓椅子上打個點滴就行，衛生院的小姐姐們覺得住院病房空着也是空着，幹脆給裴珩弄了住院待遇。
他靠着枕頭坐着，小睡了一會兒，一睜眼，就看到床頭站着個人死死地盯着他。
遲溪已經站了一小會兒了，她正愁着怎麽叫醒裴珩，他竟然自己醒了。
遲溪拉了把凳子到床頭，滿臉關切的表情：“裴工，你生病啦？護士姐姐說你燒到39度3！”
她撇着嘴，誇張地豎了豎大拇指，“牛逼！科研人員的體質就是不一樣。像我這種壯得跟牛一樣的，就燒不到這個度數。”
……裴珩嗓子發癢，咳嗽兩聲，不想理她。
“科研工作很重要，身體也重要啊！這輸的什麽液啊？”她站起來看了看挂着的鹽水袋，四瓶液，這是最後一瓶了，留給她的說服時間不太多啊！
遲溪今天還是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上身穿着棕黃色的兔毛毛線衣，配了條帶刺繡的黃色的皮褲，往那一站，兩條腿又長又直。
幹燥的短發亂蓬蓬，上衣毛絨絨，在餘光的視野裏，真像猕猴桃。裴珩想。
很社會的猕猴桃！顴骨上帶着傷，臉頰也有些腫，情緒卻很平靜，跟人動手了，并且沒吃虧！潛水中心選人的時候都不會做一下調查嗎？
紋身、抖腿、抽煙、亂七八糟的耳洞、穿皮褲，還有，暴力傾向。啪！裴珩在心裏給遲溪蓋了個不合格的章兒。
遲溪是不知道他豐富的心理活動的，她把剛買的營養品遞過去。
“裴工，這是送你的，希望你早日康複，咱們好把培訓走起！”鐵管蛋白粉放在了裴珩胸前。
“德國進口，增強免疫力的。”上面都是外國字，99買一送一，還有一罐遲溪沒拿出來，打算送給主任，她這個月沒打卡的次數有點多。
裴珩看了看上面的德文，是蛋白粉沒錯，“送我的？”
低沉的聲音帶着喑啞，有種微微的委屈感，還挺萌的。
“小小心意，不會違反規定的。你喝了快快恢複。”她一條腿盤坐在椅子上，期待地看着他。
“産婦蛋白粉？”
？？蛋白粉那個展架，就這個打折，還是德國的……
“裴工你就別客氣了，你不喝，早晚也用的上呀！”她擡手把罐子按住了。
裴珩不用想就知道她幹什麽來的，沒紮針的那只手翻開手機，下巴朝她一點。
遲溪懵懵地接過來，上面是一張表，有橫軸、縱軸還有四條曲線。在縱軸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有尾巴一樣拖出的紅的峰谷線。
010 只有我懂你（2）
裴珩聲音低啞中透漏着不耐煩，“你綜合素質在備選人中，墊底。”
是嗎？上面坐标點上都是外文，遲溪摸出手機詞典，翻譯那些英文名稱，發現自己的扣分項集中在女性、兩年內沒有團隊培訓經驗、職業生涯有空白期等等。
“這個詞什麽意思？”她問。
裴珩看都沒看解釋道：“是我剛剛加上去的，行為規範量化評估，越靠近紅色區域，違法的可能性越大。”
科研潛水培訓雖然不涉密，他也希望教練要有清白的背景，如果動不動就打架鬥毆，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遲溪看着自己的指标，不解地看着他，“為什麽我的這麽高？”
還比其他人都高！據她所知，華明喜歡賭錢，上月輸給他們中心的人三千呢。就這樣，自己還比他高？他這個程序是不是有問題啊？
裴珩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沒說話。
遲溪揚着下巴點點頭，“裴工，作為愛豆，你有點讓我失望。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有男強女弱的觀念啊！潛水教練是比誰力氣大嗎？好！我就來一條一條反駁你一下。”
她豎起手掌，說一句，壓下一根指頭：“你覺得女性教練沒有男性教練可靠，在幾十米深海中，安全依靠的是教練的責任心、細心、經驗、敬畏之心，比拼的不是力氣；作為女性，我自認為責任心只比其他人多，細心更勝一籌，目前為止華明的潛水記錄是112次，Harry李的是140次，另一位我不清楚具體數字，根據他拿到資格證的時間來推，不會超過200次，我有222次，這說明什麽？”
裴珩擡頭說：“你缺錢？”
……他以為是多潛多得嗎？遲溪在心裏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動作，冷靜！冷靜！
裴珩用剛剛的語氣問：“這222次裏面，包括鴻蒙那次嗎？”
見她表情尴尬地僵住，他淡淡地接道：“随口一問，你可以不說。”
遲溪眼睛眯成一條線：“不包括。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不是你問我的嗎？”
遲溪雙手抄在兜裏死死地握着，木然仰望天花板五秒，轉眼笑得特別真誠地說：“我從14歲開始潛水，19歲拿到教練證，大多數的潛點都去過，說是老司機也不為過。至于團隊培訓，我從去年開始一直擔任中心的課程總監，指導教練培訓學員。經驗相當豐富！”
裴珩側了側頭，“資料上顯示，前年你有七個月的空白期，回潛水中心後，只有一個學員，并且一直沒拿到證書。什麽原因？”
遲溪愣了下，沒料到他調查的這麽詳細，“我個人原因，不太方便說。學員的事兒，也不方便透露。”
她低頭看着腳尖。再擡頭時，又是生氣勃勃的樣子，“裴工，我真的是最适合的教練，我耐心，有擔當，經驗豐富，不會拿你們科學家的生命開玩笑的。你身上一股生人勿進的氣質，只有我能視之無物，他們三個男的見了你會緊張。”
她揉了揉鼻子，繼續道：“我人品好，不會騷擾學員。你不喜歡別人撩你，我也是，我不喜歡撩人。将來合作後，你就能會發現我們有特別多的共同點啦！訓練一定會很默契。選我吧！”
她那個樣子，像是馬上就能單腿跪下，表白獻花。
裴珩敢肯定，如果他不答應，她做得出抱大腿哭求的事情。
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你跟我，有什麽共同點？”
遲溪愣了下，腦子一轉，“都是單身？”
裴珩嗤了一聲，“我是怕麻煩，自主選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落在她嘴角的青腫上，“你才是真的憑實力單身吧！”
氣成河豚！遲溪覺得自己要黔驢技窮了。
她幾步跨到床邊，一條腿支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裴珩，眼睛瞪得溜圓。
“你想幹什麽？”裴珩眯着眼，閑閑地問。
在下面，氣勢還是很嚣張。
遲溪一下子軟下來，半蹲在他的身邊，雙手不甘心地在被單上抓出幾道痕跡，“裴工！你就選吧！我實力好，我學習能力還強呢，潛水這麽多年，我都覺得自己變成了個文化人，”她眼睛黑亮黑亮地仰望着裴珩，一根一根指頭數給他聽，“物理學中性浮力、導熱作用、阿基米德原理、斯涅耳折射定律都知道；EFR 緊急第一反應救援很熟練，潛水時的生理反應都知道，珊瑚種類都認識。”
裴珩點點頭，表情淡淡地問：“什麽是斯涅耳折射定律？”
“……”都覺得王冠上的鑽石好看，就你非要摳下來看看真假！
裴珩看了看瓶子裏還有半瓶藥水，閉目拒絕道：“我要睡了。”
遲溪呆呆地看着他起了皮的嘴唇，沒好氣地接了半杯水放在桌上。
不就是個培訓單子嗎？小爺不要了！
出了門，遲溪背靠着牆一臉絕望地站着，又翻過身，面壁一樣用頭抵着牆。
輸了！沒能走出去？認了嗎？不行！
她一定要拿下這個單子！
整理好情緒，遲溪又推開門走進去。裴珩目光從書上擡起，看到是她似乎有點意外。
遲溪胸脯一挺，哼！沒見過這麽百折不撓的姑娘吧！
她徑直走到裴珩床前，在他戒備的眼神中，擡起手，把輸液管控制頭打開。
藥液開始一滴一滴落下來……嗯！她開始一進來就把輸液管給關了，生怕他輸得太快，輸完就沒時間聽她說話了。
“裴工，我給你看點兒東西。”她走到液晶電視旁，找到USB接口，把帶來的U盤插上，點開裏面的視頻後，調大聲音，慢慢退到床前，抄着兜靠着床頭站着。
011 只有我懂你（3）
是一段水下視頻。
穿着潛水重裝背着雙氣瓶的女人，對着鏡頭做了個OK的手勢，向鏡頭展示了下壓力表。周圍浮游物很多，水體混濁。
女子向鏡頭做了個動作，跟着潛伴向着不遠處的水底建築游去。
只有咕嘟咕嘟氣泡的聲音。
裴珩看到了幾樣眼熟的裝備，應該是水底測繪科考類項目。
遲溪盯着電視中的渾濁的綠色水底說：“這是圈裏的一個前輩，接了法國科學院的水下遺址調查項目。”
視頻中女子腳蹼慢慢動着，避開一群熱帶魚，向不遠處的牆體指了指，無數水泡從呼吸器裏冒出來。
“她是兩個娃娃的媽媽，原來是辦公室白領，後面專職做潛水員。有人說潛水會上瘾，你試了一次，就再也擺脫不掉。不管你在陸地上經歷了什麽，在水裏你都會得到寧靜。所有時間都屬于你。你呼氣，吸氣，漂浮，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潛行到一定位置，幾個人開始對遺址進行定位，錄像。
裴珩看得很認真，尤其是對方取出設備開始測量的時候。
隊員們穿過水下滿是青苔水草的石壁，慢慢來到一個石穴前，幾人仰着笑臉在洞口前拍了合照後，女子擺正攝像頭，笑着做了個比心的手勢，潛入洞穴。
遲溪按了暫停，取下U盤，轉頭說：“這個前輩沒能回來，當天的洋流流速1.5節，有難度，但不至于喪命，裝備也沒問題，沒人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收好U盤，她靠着桌子抱着胸，嚴肅認真地說：“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的研發成功。有了水下機器人，在面對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時，潛水員就會降低風險。所長不是說你研發卡住了嗎？雖然不知道你們每天在實驗室忙什麽，不過我覺得既然是水下機器人，你還是應該親自下水體驗一下，感受一下洋流啊，障礙物啊，或許思路就打開了呢？”
裴珩靠在軟枕上，輸液瓶裏的液體盡了，他擡手按了呼叫鈴。
護士小姐姐很快上來幫他取了針，裴珩整理了下袖口，下床，轉身要出門。
遲溪擋在他面前，雙手一攔，眼睛圓瞪仰望着他：“你去哪兒？今天不把話說透，你去哪兒我跟到哪兒！”
裴珩垂着眼睛能看到她頭頂的穴兒，有幾根頭發支楞巴翹地立着。
“上廁所，你去嗎？”
遲溪讪讪地閃開路，又擋回去，目光游移着：“你就用這裏的衛生間，我、我出去等你！”
一旦他趁着尿遁跑了怎麽辦？
她插兜靠着牆壁單腿站着，想着待會兒如果裴珩還是不答應，要怎麽辦。
病房裏傳來聲音：“進來！”
遲溪推開門，看到他已經穿好大衣，正整理衣領。
“這麽快？”
“腎好。”
“……”遲溪抿了抿嘴角，她不是那個意思。
裴珩的手機響了，他掐斷後放進口袋裏，見她眼巴巴地仰頭望着自己。
“合同可以簽。”裴珩看着她眼神中的狂喜，補了一刀，“第一期考核後，我認為你能力不足，會立刻要求換人。這一條會加在合約裏。”
遲溪狂點頭，她是不會給任何人換掉她的機會的。
“裴工，加個微信呗？方便聯系！”
“不加！”已經讓他破例了，還妄想一步步窺探他的生活？
不加就不加吧！她在裴珩身後喊：“裴工，你早日康複哦！記得多喝開水。”
嘿嘿嘿嘿！她忙不疊地給主任發了條信息，出門的時候發現裴珩忘了拿她那罐蛋白粉，反正還要培訓的嘛，總有機會送出去的。
她斜挎着包，摟着蛋白粉下樓了。
樓下的護士姐姐看到她，笑着問：“這麽高興，事情辦成了？”
遲溪原地蹦跶了兩下，“成了。”
“你還挺厲害的嘛，能說服裴工的人可不多。”
遲溪翹着嘴角想，其實并不是她說服了裴珩吧，應該是裴珩自己說服了自己！
遲小溪，你真是好樣的，連裴珩都拿下了！
012 你的教練C位登場（1）
科研員潛水培訓的課程是經過特殊設計的，第一期封閉培訓時間為期五天，要完成理論和潛水課程，每個人安全完成30米開放水域下潛的目标。中心的基地設在離C市400公裏的海邊鷺島小鎮，所有人統一住宿學習，沒有重要事情不能離開。
當然，裴珩除外。
協議簽下來的時候，人員又做了小小的調整，五男兩女，七名學員。
七人裏除了王小誠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心理學外，兩個女性一個是學海洋生物，一個是海洋化學的，性格都比較容易接觸。剩下的四個，都是裴珩實驗室的了。
基地環境非常好，樹木郁郁蔥蔥，中央泳池面向大海，每個房間都能從不同的角度看海。房間日常要滿足土豪的品味，裝修設計都是五星酒店标準。裴珩的人統一安排在三層的獨棟別墅內，除裴珩外，都是雙人間和三人間。
風和日麗，碧海藍天，在實驗室裏關久了的科研員們，都有點放飛自我，統一換上了大褲衩人字拖，連裴珩都是白色T恤，灰色八分褲，上身清爽，下身腿長，超吸睛。
上午的理論課，科研員們都聽得特別認真，積極提問，刨根問底，嚴謹到變态，授課的教練被問得要哭了。
下午開始認識裝備，呼吸調節器的組裝拆解、BCD的充氣放氣、幹濕衣的選擇，氣瓶安裝，遲溪覺得這期學員是她帶過的最省事的一屆了，工科生的動手能力一級棒啊！
省心！遲溪親和力強，學員也比較開心跟她在一起。
理論和裝備認識都不是她講，還沒輪到她出場。
“裴工你要選這雙藍色的腳蹼嗎？我也有雙藍色的！”
裴珩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拿走了旁邊黑色那雙。
王小誠笑着沖遲溪搖了搖指頭，“小溪呀，別怕，就算培訓結束後，裴珩給你打不及格，不還有哥哥們呢嗎？我們一起把你保下來。”
遲溪笑眯眯地站着，沖着他們用兩指碰了碰額角，“那拜托啦！晚上我請大家喝東西！”
王小誠拍了拍旁邊憨憨的男科研員肩膀，“大師兄，你晚上在床上翻來翻去的，睡不好嗎？”
“我去你的吧！不要拿我做分析樣本！”大師兄揚長而去。
一天的學習下來，理論測試所有人都是滿分……遲溪一張張地看着試卷，感嘆真是強大的學霸學員團啊！
晚上八點，鎮子上的左岸咖啡，夜雨有點兒大。
雨滴順着櫥窗的玻璃溜下來，在上面畫出一條水道。
柔和朦胧的燈光下，大師兄穿着不合身的正裝襯衫，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身體。
黑框眼鏡，額上兩條很深的擡頭紋，黑眼圈，頭發都攏到一邊，露出頭皮，唯一顯得年輕的就是稍顯富态的圓臉。對面的美女HR悄悄看了眼手機裏的簡歷，真是36啊，怎麽看起來比她旁邊40多歲的老板都顯老啊！
輕輕咳嗽了下，她笑着說：“李先生，我們電話溝通過的，正巧闵總過來出差，就想着見面聊聊比較好。”
大師兄點了下頭，沒話了。
“我們公司是很誠心想要找一位負責導航算法的leader，base在C市，我們也了解過您的情況，知道您在二所參與了海鳐3.0的研發。”
HR一邊說着一邊留意他的表情，“我們公司是非常尊重人才珍惜人才的，您只要答應過來，公司這邊肯定會展現最大的誠意，您這個級別，工資的話，月薪55K是能給到的。”
大師兄猛地擡了下頭。
HR旁邊的中年男子用小勺攪着咖啡說：“你們的視頻我看過了，方向不錯，自治AUV，好好包裝一下，面向消費級市場，潛力很大。不過，二所那種地方科研員多，對人才還是不夠重視啊！冒昧地問下，住房問題，是怎麽解決的？”
大師兄局促地搓了搓手，“有房補，每個月1500.”
中年男子啧了一聲，“這個水平，怕是連個四環的廁所都租不到吧！我們這裏有職工福利房，北三環90平，每個月象征性地收幾百塊，也就替大家交個物業費。”
大師兄放在腿上的手立刻抓緊了褲子。
HR不以為意地笑笑，“二所的晉升空間太有限了，什麽都論資排輩，日常要站隊吧？發paper、拿項目要人脈吧？這些應該很不适合您這種專心科研的人，您想熬上去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大師兄盯着咖啡上的拉花沒說話。
“您跟實驗室簽了幾年？”
“五年，還有三個月到期。”大師兄木木地說着。
男人一拍腿，笑了笑，“那正好，就算現在跳也沒什麽關系，違約金我們來付。公司給配車，給你期權，如果有其他條件，盡管開口。”
大師兄被那個55K震驚得還沒醒神，很快，又皺起眉頭。
HR跟男人對了個眼神，笑道：“李先生，你博士畢業後就簽到了二所的實驗室，這麽多年下來，一路跟着研發，對實驗室對同事都是有感情的，不過，你可能還不知道一件事。”
她端起杯子，故意停了停說：“你們實驗室的負責人，估計是得罪人了。我們得到的消息，是投資人已經終止明年的科研費撥付了。你們打算研發的那個50米深潛AUV，聽說測試又失敗了，何必呢？現在市場也有，産品也有亮點，趁機上市不是最好？”
男人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圈子就那麽大，你們那邊兒有點事，一頓飯功夫誰都知道了。”
HR又接道：“我們也接觸了你另一個同事，對方倒是挺積極的。明年，形勢真是不好說，李先生，凡事還是要早做準備啊！”
大師兄又是激動又是忐忑，激動的是機會難得，橄榄枝只要接過來，他今後可能過的就是另一種生活了，忐忑的是，他現在掌握的技術，都是整個團隊的腦力成果，如果就這麽被他帶走，道義上有點兒說不過去。而且，所裏估計也也不會那麽容易放他走，違約金是肯定要付的。
他正支支吾吾想說點什麽，就聽到服務生喊：“遲女士！遲女士的五杯外帶！”
遲這個姓比較少見，大師兄一擡頭，臉色瞬間就白了。背對他們卡座的位置，站起來個高挑的姑娘，穿着潛水中心粉色的沖鋒衣，沖着服務生舉了下手，颠颠地跑過去了。
不是遲溪是誰？
013 你的教練C位登場（2）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遲溪拎着咖啡，把沖鋒衣的帽子掀起來，跑了出去。
大師兄震驚得愣在當場，完全慌了！他是有跳槽的打算，但是還沒下定決心。
他不知道遲溪到底聽到了多少，現在的狀況有點被動了，如果她回去跟裴珩亂說……
遲溪冒雨跑回來，将打包的咖啡分給幾個科研員後，上樓去找裴珩。
雨水滴答滴答從樹木垂着的葉子上落進泳池裏。
裴珩站在別墅二樓陽臺的扶欄前，望着下面的戶外泳池出神。
“裴工，請你喝！”遲溪甩了甩短發上的水，把杯子遞過去，裴珩卻只盯着她的手，沒有接。
他頭發被雨霧浸濕，靠着牆壁，看起來冷淡疏離，無悲無喜。
“不是咖啡，花草茶。”她把杯子又往前送了送。
這次終于接過去了。遲溪湊過去，站在他旁邊向下看，雨水落入藍色的泳池中，池水泛起一片漣漪。
“怎麽樣，我們中心相當不錯吧！”
裴珩不說話，她就自己在旁邊跟他介紹中心，不斷刷好感度。
天邊有閃電碎裂長空，遲溪瞳仁猛地變大，剛從懷裏摸出煙，被裴珩一個眼神掃過來，又讪讪地放回去。
雨霧中，大師兄撐着黑色的傘慢慢由遠走進。遲溪在三樓跟他招手，對方将傘壓了壓，沒看到一樣上樓來。
走到二樓樓梯轉角，遲溪主動打招呼，“大師兄，晚飯吃了嗎？今天食堂有烤羊腿，你不在可惜啦！”
“嗯。”
大師兄心驚肉跳，唯恐她再說出其他的。上樓時他看了眼裴珩的反應，對方埋在黑暗中，甚至都沒轉身看他一眼。
唉！雖然沒看他，不等于一切太平，裴珩的可怕就在這裏，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
等他真得讓你看出來時，就只有束手待斃了。這姑娘看起來跟裴珩關系很好，那家咖啡館很偏僻，她為什麽會去？有那麽巧的事兒？她到底有沒有跟裴珩提？提了多少？
如果裴珩問他，他就一口咬定什麽都沒有。
大師兄看遲溪的目光，多了點冷意。
第二天的平靜水域試潛，是在戶外泳池進行的。天空藍得發亮，樹木郁郁蔥蔥，無邊界泳池與遠處的大海呼應，藍得讓人心動。
清晨七點半，助理教練在大家集合後，別有深意地提了一句：遲教練訓練風格和生活中不大一樣，适應就好了。
一小時後，科研員們覺得不一樣簡直不足以概括培訓中的遲溪，那簡直就是換了個人好嗎？
遲溪穿着潛水衣拿着自己的背飛出現在泳池旁時，王小誠還沖着高挑勻稱的她打了個呼哨。
“笑什麽？”遲溪穿好背飛問，冷漠嚴厲，完全是另一個人的口氣。
“見到遲教你，高興呗！”王小誠吹了吹劉海。
“呵呵！那你高興得太早了！”
她目光嚴厲地掃過在場的人，眼神裏完全沒有溫度，“全體！檢查裝備。”
“與你的buddy（潛伴）相互檢查。”
科研員們很快捉對組成小組，單剩個裴珩。
遲溪走到裴珩面前，嚴肅冷漠，完全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
“看我幹什麽？我是一級頭嗎？”
裴珩移開目光，兩人交叉檢查了各自的裝備。
入水前，遲溪嘴角抿着，抱着肩膀說：“先立個規矩，我要求比較高，說話也不太中聽，各位盡快适應。”
這期的科研員培訓，要讓大家掌握基本的潛水技巧，還必須學會在水下處理突發事故确保安全，雖然有些避險措施他們一輩子都用不上。
遲溪做了個“跪下”的手勢，隊員們帶着呼吸器跪在池底，練習呼吸和面鏡進水時的處理。
從那時開始，遲溪完全變成了黑臉大魔王，毒舌狂，小組裏沒有沒被她罵過的人。
“王小誠！浮漂的時候放松！放松你懂不懂！你是在僞裝大理石嗎？”
“李工！注意腿！在水裏前進靠的是腿！肌無力嗎？”
“大師兄！重來！胡亂撲騰什麽呢？誰讓你動手了！你這樣在水底會特別耗氧氣的！”
平日裏待慣了實驗室的科研員們，理論知識很紮實，真正下了水，不鍛煉的弊端就暴露出來了：協調性差、僵硬、恐慌。
遲溪要求他們每一步都必須達到自己的要求，在她這裏，沒有馬馬虎虎過關的例子。
“裴珩！”她站在池邊，帶着炸毛的表情問：“你的buddy不見了，你就直接升水了？你是想早點出來發條朋友圈找找是嗎？”
所有人集體抖眼角，那是裴工，對他也這麽吼，以為是吼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呢？衆人在心裏給遲溪點了根蠟！
“你們以為領你們潛水，是看魚？為了享受？以為潛水很容易對嗎？”殘忍一笑，遲溪抱着肩膀沿着泳池走着，聲音傳遍整個水池，“在我這裏，沒有六十分，也沒有九十九，只要有一點不标準不合格，就等着瞧吧！我倒是想看看，誰願意做第一天潛水就被我fail掉的人！希望你們有臉面回去跟所長哭訴。”
接下來，每個步驟，每個人都必須通過她的驗收才算過關，一般休閑潛水兩個小時就能做好的事情，他們做了一上午。
科研員學霸們颠覆了以往的自我認知，畢竟在遲溪這裏，他們簡直就是差生中的吊車尾。
“你！一直吐泡泡是什麽意思，你以為你是美人魚嗎？氣要耗盡了！”
“喂！美女，你趴在水底幹什麽，找吃的呢嗎？”
“你是木偶嗎？你的buddy都往前移動了！”
大師兄心理本來就對她有想法，遲溪又嘴上不饒人，沒一會兒他就開始不配合了。
先是說呼吸器有問題，又說BCD充氣閥不好使，氣充多了他沉不下去。
遲溪讓兩個助理教練監督其他人，她扶着大師兄的肩，看着計時器，讓他練習呼吸。
剛埋進水裏，大師兄猛地擡起頭，一把将遲溪推得一個趔趄。
“你壓着我的頭幹什麽，你這樣我很有壓力。”他面鏡下的臉漲得紅紅的，吼道：“你到底會不會教？”
水池裏的幾個人馬上扭過頭來。
014 你的教練C位登場（3）
遲溪撿起水底的計時器，跟沒事兒發生一樣，“不是壓着你，是扶着你肩頭。休息下，再繼續！”
大師兄氣哼哼地爬上岸，踢掉腳蹼，去長椅上坐着。
遲溪給他倒了杯水，“潛水最重要的是控制身體的浮力，靠你的BCD，也靠呼吸。你要适應用口呼吸。腳踢得也不對……”
大師兄看看她，冷哼一聲，“你這麽教，指不定咱倆誰先走呢！”
“我不在乎誰先走，我只知道，你今天達不到标準，就走不了。”
再下水時，遲溪手把手教他如何帶着腳蹼自由踢，她的教學風格跟她這個人差距有點兒大，達不到她的要求，她會要求你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腳背打直！膝蓋不要彎曲那麽大！你垂死掙紮給誰看呢！”
“腰，繃住了，雙腿并攏，踢！”她下水站在大師兄身邊，完全不打算放過他的錯誤動作。
大師兄本來心裏就有氣，踢得十分用力，腳蹼直接扇到了遲溪臉上。
遲溪怔了下，覺得鼻子裏火燒火燎的，在熱熱的液體順着鼻腔流下來前，她先一步捏住鼻子，仰起臉，單手壓着池壁上了岸。
身後突然沒了動靜，大師兄從水裏站起來，也愣了。他望望遲溪走過的防滑磚上的血跡，突然覺得有道冷漠的目光正注視着他。
裴珩就在不遠處，大師兄覺得那兩道視線似乎把他看透了，心虛地撇開了頭。
幾分鐘後，遲溪鼻子裏插着衛生紙重新出現了，她背着手監工一樣來回走動。
“一個都不要想蒙混過關！”
“不要想着随便糊弄，随便拿個證，結果證是怎麽來的都不知道！”
“狄小卿！你還是不要下水了，你這麽随便亂蹬，會破壞海底的生态環境！”
助理教練在水裏指導，她在岸上盯着，看到裴珩直接從水底冒出來，她眼睛一瞪，裴珩無奈地又潛了下去，把BCD充氣後慢慢浮上來……
一上午的訓練結束後，換下濕衣的遲溪，又變成了自帶暖光能笑出一排白牙齒的陽光小姐姐。
不過，誰都不吃她這一套了。
“嗨！大家吃飯了，今天中午的蝦特別新鮮那……”欸？見到她，科研員們一個個溜得奇快無比。
遲溪笑眯眯地跟裴珩打招呼，“裴工？上午适應的怎麽樣？有哪裏不懂，可以交流的。”
裴珩頭上的水還沒幹，沒什麽表情地走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