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成熟一些。不過,鬧崩也是早晚的事兒。裴夫人埋怨地看了兒子的背影一眼。
就前幾天有人跟他說,譚夏邀請裴珩去家裏吃飯,說是要親自招待他,結果呢?她家小子一聽說人家父母不在,不去了,說什麽不放心人家姑娘的手藝……
“還有前兩天,譚夏生病了。人家姑娘在微信上跟他暗示身體不舒服。他說什麽……既然頭暈還是別看手機,正好靜靜地躺着看篇文獻。”
裴院長兩手往下壓了壓,要夫人小點兒聲,“先別提個人問題了,等過個幾年再說。到時候他年紀大了,不愛折騰了,再挑個二婚的,哪怕帶孩子的我也接受……”
裴珩不滿地轉過身,他爸爸立刻不說話了。
他從冰箱裏搜刮了可樂和巧克力棒,抱着往樓上走。
“你吃那些幹什麽?那是給銘銘準備的。”裴夫人不滿地出聲。
進門後裴珩把門反鎖了,站在灑滿陽光的落地窗前,把可樂輕輕搖了搖,拽開拉環,迎着洶湧而出的泡沫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完,學着遲溪的樣子盡情地打了個飽嗝。
把心中郁結的悶氣一口氣打了出來。
他動了動鼠标,又點開了那段美的不可思議的潛水視頻,水下生機勃勃,熱鬧而寧靜。幽藍幽藍的水中,海底像是有種不斷召喚人沉淪的魔力。他調解了一下呼吸,雖然不免還是呼吸節奏紊亂,已經比原來好多了。
船在海面行過,猶如一瓣柳葉。
拍視頻的人笑着問馬上要下海的女孩:“小溪,你不怕嗎?”
“怎麽會呢?從船上跨步下海,我就想象自己是仙女下凡!海裏的仙女兒!”
裴珩盯着視頻裏的人,舍不得挪開視線。
藤蔓薔薇順着牆壁爬上了二樓的陽臺,扶欄上都是大多大多的姹紫嫣紅。裴珩閑适地站在陽光裏給王小誠撥了個電話,等待音比較長。
最後還是被接起來了。沒人說話,只有吵雜的背景音。
Advertisement
裴珩也不急,他背靠着扶欄眯着眼睛享受着難得的清閑時光。
“……你一氣之下挂電話多好?”王小誠壓低聲音悶悶地說。
“事情還沒說,我為什麽要挂?”
“裴珩!并不是每只單身狗都像你一樣沒有個人生活的!”王小誠恨恨地往嘴裏塞了捧爆米花。
“一個人看電影,你看得開心嗎?”
“我開心,我樂意!”
劇情正在激烈處,王小誠顧不上理他,直愣愣地盯着屏幕,聽筒裏的聲音仍在繼續:“我記得你導師是X師大心理系的權威,請他幫忙給遲溪做個從業心理測試。”
“我不是做過了嗎?她沒問題!你表面上同意了人家繼續培訓,原來根本不信任她!”他不知不覺地聲音就大了起來,惹得後排的人直踢他的背椅。
他把身體壓下去,悄聲講着電話,“我能把我導兒請過來,不過怎麽解釋要再做測試的事兒呢?”
不遠處的小路上,有保潔員開車電瓶車在清理落下的花瓣和樹葉了。
“借口你想。測試結果需要你導兒簽字。”
裴珩挂電話了。
他下樓奔着一家老字號的鮮花餅店去了,所裏年前來了個俄羅斯的學者,回國後對鮮花餅還念念不忘,裴珩答應了每個月都會給他寄一次。
近來新聞上報道了一起在泳池內學潛水拿到證書,最後出海時溺亡的案例,遲溪在專業上更是把标準提高了一倍,任何不标準都別想蒙混過關。工作時間,潛水中心的學員們見到遲溪都溜得飛快,就算不是她親自負責的學員也聽說過她的名聲。
她蹲在泳池邊,就那麽涼涼地看你一樣,學員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哪兒又做錯了。
晚上回家後,她在電腦前忙活,吃幾口面在鍵盤上啪啪啪一頓操作。
“你幹嘛呢?能不能好好吃飯?工作給你多少錢能讓你這麽廢寝忘食?”小青趴在她旁邊,盯着屏幕看。
是PDT的英文文獻,遲溪咬着勺子一邊看一邊無縫翻譯,完全不用思考。
她原本念的是海洋大學的翻譯專業,雖然後面中斷了課業,領着學員滿世界潛點跑,英語不僅沒放下,比同期的同學完全不差。
小青把盤子裏遲溪愛吃的蘑菇都扒進她碗裏,看了眼滿屏幕的字母和表格,覺得太陽穴疼,“又接了私活?”
“不是,”她含着勺子口齒不清地解釋:“是二所一個研究海洋生物的姑娘,她最近在研究珊瑚,我不是有個英國的潛友也是搞這個嗎?他傳了兩篇最新的文獻,我幫着翻譯一下。”
狄曉卿的英語水準,就是去免稅店口口聲聲“How to退稅”那種水平。
小青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她家遲溪如果不是運氣差,憑她的實力和聰明勁将來也能進二所,也能像其他科研員一樣過着單純、簡單的生活,裴珩也就不會只是天上只能看不能摸的星星。
近來很少從遲溪嘴裏聽到裴珩的事情了。
好像經過上次一場病,她心裏的某些小想法都被病菌消滅掉了。
這樣挺好的,裴珩那種人的确不太适合她,身份差距太大,家庭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勉強在一起,想想跟裴珩那種人一起過日子小青就起雞皮疙瘩……那就等于給自己找了個駐家導師,時時刻刻盯着你看文獻搞科研。
還是宋大傻更适合她。
小青把飯扒完,憐惜地拍了拍遲溪的腦袋。
遲溪架着二郎腿晃了晃,字符在電腦上斷流暢地輸出着。
“我今天交房租的時候,看房東那個意思合同到期了要漲價。”小青在廚房裏邊洗碗邊說。
“漲多少?”遲溪轉過身問。
“估計不少于百分之二十。如果這個價格,咱不如換個房子,你覺得呢?”
“嗯!換!”答應的爽快,她敲打鍵盤的速度明顯慢了,要想辦法再找點兒兼職才行。
她花了兩個小時把狄曉卿的資料翻譯好發給她,又收拾了東西跟小青去夜市擺攤兒。
穿梭來往的人們,在各個攤點上翻翻撿撿,剛下班的年輕人吃着煎餅烤串疲憊中終于露出輕松的笑容來。
一整天的辛苦,似乎在夜市上這些充滿人間煙火的小攤兒上過濾掉了。
快到十一點時,有了一百二十塊錢的流水,人流也漸漸少了。第二天還要上班,兩個人收拾了東西往家走。
遲溪拍了張今晚的月亮和街景,月亮朦朦胧胧帶着毛邊兒,還是讓人覺得很美好。
她發在朋友圈裏,配了一行字:花間一壺酒。
很快主任就留言了:馬上就要出海了,你還敢給我喝酒!
遲溪欲哭無淚,還是解釋了一下:沒有沒有!剛從外面回來,順手拍的。
到了家,她讓小青先去洗澡,把貨物清點了一下,看看哪些受歡迎下次多做點兒。她沒看到主任留言讓她要早點睡覺少做兼職。
裴珩還沒睡,他洗了澡靠在床上看文獻,順手就刷到了遲溪的這條。
從小到大,他對物質的欲望并不重,家裏算不上頂富裕,維持着舒适的水平。除了實驗進程和論文,他很少分心其他的事。在別處,其他人過着怎樣的生活他從沒去想過。
不過,還有這樣的女孩子,為了那一點點錢,大半夜的擺地攤。
裴珩放下文獻,拿起手機。
“華隆科技在招募潛水員,為他們要上市的潛水表做測試。你有興趣嗎?”他在遲溪的微信窗口上輸入。
華隆是他大哥的公司,主要做深海裝備,也會帶着研發些小玩意兒。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比較适合遲溪的,報酬上他可以自己操作。
很快,對方就回複了他,語氣特別客氣:謝謝裴工!不需要啦!你怎麽還不睡呀!早點休息吧,晚安。
“待遇不錯,只要參加兩次測試……”他把打好的字一個個删了。
裴珩皺着眉盯着牆壁,他有種直覺,遲溪對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變化,具體什麽變化他又說不清楚。不靠近,不接受,想站在一個安全距離內跟他相處。
她來所裏還是很勤快,不過更願意去找王小誠或者狄曉卿。
來還夾克那天,她又恢複成了以往的樣子,手腕上是繁複的黑色刺青,化了挺濃的妝,穿着帶鉚釘的皮褲。就像是故意在他面前劃一道隔離線……
問題出在哪個環節?她又鑽回她的保護殼裏去了。
他揪了揪眉心,起身倒了杯水,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文獻上去:新型鋁-水電池系統、固态電解液、續航能力……
揚手将文獻丢在一旁,他翻身下床開始做俯卧撐,想把腦子裏頻頻出現的人影趕出去。
036謝謝,我不需要你的愛
中午,辦公樓員工食堂的人挺多。宋慈梳了個藝術總監的小揪揪頭,很随意地穿着藍黑色的運動休閑裝,手腕上盤着佛珠。
他打好了飯,先把窗口最有利的位置給占上了。窗外已經不是三角梅,換上了滿樹盛開的櫻花,窗子開着,偶又幾片花瓣随風散落在桌子上。
他自己有嚴格的配餐,不敢随便吃,只給遲溪打了上尖兒的米飯、鹵排骨和豬腳湯。
十二點一到,一個粉色的人影旋風一樣沖進了餐廳裏。
遲溪拿起筷子先鏟一大口米飯塞進嘴裏,就這樣還能騰出地方去啃排骨,看她吃飯簡直是種享受,充滿了對食物的敬意和熱忱,讓人覺得生活很有趣味兒。
宋慈手肘按在桌子上,眼神溫柔地看着她吃。
她劉海用個筆帽卡住,正低頭喝湯,就聽到旁邊有個男聲問:“你好,我看到你有員工卡是嗎?可以借我刷一下嗎?我微信把錢轉給你。”
宋慈臉沉下來,上上下下打量對方一眼,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員工卡也沒折扣。自己刷手機買!”
搭讪借口都不更新換代的嗎,他都不用的招數了。
“員工卡送免費湯。”對方嘀咕一句,礙于宋慈的兇相還是走了。
遲溪突然想到狄曉卿給她講二所的湯,說裴珩剛從國外回來評價食堂的湯是“斐波那契湯”,今天的湯=昨天的湯+前天的湯。
她憋不住笑出來,用手捂着嘴,眼睛圓溜溜地望着宋慈,把不該出現的人從腦子裏踢走。
“你什麽時候回法國?”
“下個月吧。”他歪了歪頭,無奈地靠在椅子上。他不想走,可是他媽說沒有女人會喜歡無所事事的男人,誰讓他目前為止只對做賽手有興趣呢。
“瑜伽要每天做,不要懶。教練說什麽你要聽,等你自己遭罪的時候就知道了。”接收到他無所謂的表情,她聳聳肩,朝他翻了個小白眼。
宋慈笑了。只要在她身邊,他總是時不時能被她逗笑,這也是小青老叫他宋大傻的原因。
“有個活兒,我覺得不錯,你接嗎?”他看着她淺淺的雙眼皮折痕問。
她跟小青晚上出去擺攤兒真不是事兒,兩個姑娘都長得好看,就算治安好,總被人偷窺打量他心裏也不舒服啊。
遲溪腮幫兒鼓鼓地頓住了,眼神閃爍了下,悶頭說:“我不帶其他學員了。”
她之所以頂着壓力接二所的單子,是真的不想辜負主任。她自己心裏明白,她的教練生涯也就到這兒了,錢筱歌是不會給她繼續帶學員的機會的,所以二所的培訓她格外用心。
“不是。我有一朋友,法國人,研究考古的,要來國內辦展覽,就在浪島。他們已經敲定了國內的策展公司,不過主辦方這邊需要兩個工作人員時不時去盯一下,給觀展的老外做個講解什麽的。50美金一小時,要英語口語好的,怎麽樣,去看看不?”
菜夾在筷子上遲遲沒送到嘴裏,伸到嘴邊舌尖一卷,含在嘴裏細細地品味着。
“什麽展呀?我英語口語還行,專業的也撐不住的!”她把衛衣的袖子往上拎了拎,手腕上荊棘花的刺青圖案露出來了。
宋慈從屁股下面抽出一疊資料,放在她左邊的空位上,嘴角噙着得逞的壞笑。
遲溪嫌棄地瞄了瞄,最上面是張黑色的非常有質感的DM單,是古埃及托勒密時期水下城邦考古出土文物展。
封面上印着殘破的黑色女體雕塑,即便歷經千年,紗衣下矯健美好的胴體已經能令人遙想那個時代的故事。
真美啊!遲溪放下筷子,拿起宣傳單認真地看着。
“都有什麽要求啊?”
就知道她會感興趣!宋慈指頭在宣傳單叩了叩,“就是跟人扯一扯這東西是怎麽發掘的,還有歷史什麽的吧,估計不難。你加個工作人員的微信,具體怎麽弄跟她聯系。小青最近不也閑着嗎?去幫着扣扣圖什麽的,省得他總說我偏心。”
吃完飯後,宋慈被他媽的電話叫走了,他不情不願地開着車,原本還想着跟遲溪一起吃晚飯呢。
開年以後,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影響,想拿潛水執照的人突然變多了。本月學員環比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女學員的數量占到了百分之五十五。潛水這項運動,受衆主要是受過良好教育,有較好的收入水平,又喜歡冒險、刺激尋求內心寧靜的人群準備的,遲溪感嘆一下女性對自我精神世界的探索又邁進了一大步。
主任這些天很忙,學員增加後,鷺島小鎮的基礎設施也在投建,他來來回回地兩邊兒跑。
二所第二期培訓就在下周末,她把時間表和課程安排又看了一遍,對每個科研員做了針對性的安排,食物過敏的、容易失眠的、暈車暈船的……
收拾背包下樓回家時,已經九點過了。
樓下被人擺了一圈心形的蠟燭,在夜風中火苗忽閃忽閃的。一個穿着白襯衣瘦高的男人站在當中,手裏捧着一大束花,正盯着樓門口。
剛開始把遲溪吓了一跳,不會是堵她的吧!等她鳥悄地走出來,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她這才放心地去開小綿羊的車鎖。
沒過兩分鐘,起哄聲和口哨聲傳過來。
男人拽着一個剛從樓裏走出來的姑娘,單膝下跪,聽不清說什麽,語調很激動。
姑娘低着頭,很為難地抽着手卻抽不出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開始拍手,像是很樂于見證這種場面,賣力喊着“答應他答應他”!
姑娘尴尬地推着男子要他快起來,對方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樣不動,也不讓姑娘走。
弱小、窘迫、又無辜的背影,和一個被自己打動的深情男子。
“親一個!親一個!”又有人鬧起來。
遲溪颠了颠手裏的電動車鑰匙,冷眼看着那群人,到底沒忍住走了過去。
“讓一讓啊大兄弟們。”她從人群裏擠過去,拉起姑娘的小手把她擋在身後,“人家不想答應你,你沒看出來啊!”
男人僵硬地站起來,愣愣地看着擋在面前“很社會”的女人。
人群安靜下來,遲溪把女孩拉出來,想着要趕緊回去了,他們小區十一點鎖門,晚回去的要給門外大爺一塊錢。
“謝謝你。”她背後的姑娘一直沒走,醞釀了半天原來是想說這個。
遲溪戴好頭盔,發動小車後,向她搖了搖手,背影慢慢跟夜色融為一體了。
她不是有俠義心腸的人。小青之所以叫宋慈宋大傻,是因為宋慈當年對她做過同樣的蠢事……她那時候可不像姑娘這麽文明。
燈火溫柔的夜,逆着風。她騎在車上哼着喜歡的歌兒。
整個實驗室的人都能覺察到裴珩心情不好。那臉陰得就像是塊積雨雲,誰運氣不好趕上就會遭殃。
實驗室的組會裴珩一般不參加,他身為負責人只要把控大的方向,在正确的時間內找到fund,實驗室按時出成果,論文順利發發,也就差不多了。
誰都沒想到普通的例行組會他會列席。
小組人員都比較戰戰兢兢,尤其是他提問的時候,大家明顯表情嚴肅,點頭的頻率增多,眼神閃爍飄忽。
原本組會上每個博士都要對自己的實驗進程進行二十分鐘的闡述,留時間給旁聽者提問。裴珩坐鎮,基本沒有研究員能闡述完,他只要插嘴提問,就會順着這個問題提一系列的衍生問題出來,一直問到對方說不出話來,捶胸頓足暗恨自己無能,恨不得立刻紮進實驗室去努力。
能讓裴珩挑出毛病diss的人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怕就怕他聽着聽着突然就不說話,擰着眉頭沉思。
那估計連拯救一下的機會都渺茫了。
他一個眼神過來,就算畢業了很久的科研員們都會覺得腿軟。
時間差不多了,裴珩面無表情地做陳述:“最近大家的态度有點兒飄啊!”他将一疊項目基金申請、論文稿子之類的扔在桌上。
突然“呵”了一聲。
“基金項目編號寫錯,作者名字英文缺字母,原始圖片模糊……你們就把這樣的東西交上來讓我簽字?”
“諸位是每天矜矜業業勤勤懇懇地給論文灌水嗎?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收起手機,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應該是結束了。
“裴工,能占用大家一點兒時間,讨論我的項目申請嗎?”譚夏換了種香水,很有青春少女氣息的果味香水。她開會的時候來得晚,沒趕得上坐在裴珩旁邊。
“私下讨論,其他人可以散會了。”裴珩今天有點兒沒耐心,臉始終是繃着,眉頭皺得緊緊的。
譚夏把她寫的項目申請遞過去,裴珩用指頭按在紙上,敲打兩下道:“你說。”
“你突然這麽嚴肅,我還有點兒不适應呢。”譚夏手托着腮,輕輕笑着,完美地展示着臉上的酒窩,“不過挺可愛的。在國外的時候,沒有女孩兒追你?”
“我每天讀文獻做實驗只睡三四個小時,時間按秒計算,她們的節奏都追不上我。開始吧!”
說來說去,譚夏想做的項目跟裴珩小組的差不多,都是自治水下機器人方向,目标都是消費級,不過是在海鳐的基礎上加入了VR沉浸視覺這麽個亮點。
“我不明白,你的項目出發點是什麽。”
譚夏大睜着眼睛,很誇張地聳聳肩:“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也要研發AUV呀,你又不同意我進你的組。”
她跟家裏的幾個長輩都是很看好水下無人機的應用市場,因為應用領域廣泛,不管是水産養殖、水質監測、水下工程巡檢、科考探索還是水下攝影,都有巨大的潛力。去年全球整體無人機市場需求比前年增加了一倍不止,市場蛋糕大的驚人。
不少風投都認為市場對水下無人機的消費興趣已經形成,有巨大的需求必然會催生相關行業的迅速發展,但真正進入市場的産品卻少的可憐,行業巨頭也沒有出現,雖然目前只是起步階段,但資本市場卻保持很高熱度的關注。
裴珩這種讀書人的思維有點不太契合市場,科研上追求完美沒錯,但是資本是等不起的。既然現階段已經具備了投産上市的能力,想升級換代可以一步步來,何必要一步求成呢?不過裴珩這邊研發她插不上話,那想要出成績,就只能自己來咯。
報告被裴珩拍了兩下,他眯着眼睛問:“我不明白一個實驗室設置兩個相同方向的研究組有什麽意義。”
譚夏挑了挑眉,“加快科研成果轉化?畢竟我還是實驗室的投資人代表不是嗎?我考慮的相對要多一些。”
裴珩“呵”了一聲,覺得也沒什麽好讨論的了,他将報告還給譚夏。
“不批。”
目前水下無人機在關鍵部件和材料上還有很多問題,要實現産業化,通訊、續航、定位每一項都是長期、艱巨的研究工作。
他站起身想走,譚夏突然開口叫他:“裴珩!我知道你想做更遠、更深、更智能的機器人。不過目前研究現狀你也看到了,單憑國內自主研發的部件,恐怕等到整個市場被人吃完了,你的機器還在實驗室裏呢。你為什麽不考慮外國新研發的電池系統?”
回應她的是裴珩的一聲冷嗤:“記得随手關燈。”
譚夏挑了挑,托着腮自言自語:“固執的男人雖然有魅力,不過也不能讓你一直任性下去。”她将桌上的項目計劃抓過來,表情怪異地掃了一眼,用保養良好的指頭将文件撕成一條一條扔進了紙簍。
037大牛,交個朋友呗
還有一個小時才下班,街上已經堵得更血管栓塞一樣了。翟霖等紅燈時,把夾着煙的手伸出窗外。他不太明白自己哥們兒不爽的點在哪裏。
不就是在微信裏,偶然得知那個女潛水員沒接受他的兼職提議,跑去策展上幫忙嗎?
多大個事兒啊!
翟霖問:“海洋信息技術峰會怎麽不去?”
裴珩敷衍地回複:“忙。”
“忙什麽?你一個大佬兒,有事兒吩咐人做就行了。”
翟霖是做深海裝備方向的,在華隆科技做研發,專業上跟裴珩有點交叉,遇到什麽解不開的難題,他第一時間會找裴珩做外援。這就是跟大神做朋友的額外好處!
裴珩沒什麽表情地說:“過幾天上面要來檢查。”
嘁!翟霖才不信他在煩這個。
裴珩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思緒有點兒亂。他分析自己焦躁的原因,是對某個人放不下,得不到,忘不了。
翟霖倒是挺理解他的,“上次你爸媽給你相親那個姑娘,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他什麽時候相親了?
一看他這态度,翟霖樂不可支,“就那天,你家裏不是來了好多人,好多個長輩,為了顯得自然,說是你爸爸的朋友們。你竟然一點兒沒看出來?那麽一堆老頭老太太裏面,就一個年輕姑娘……”
“有年輕姑娘?”裴珩回憶了一下,沒什麽印象。
翟霖安慰他:“情愛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基因為了傳承,讓你的荷爾蒙、多巴胺作怪,把你當個中介,等你繁衍了孩子,你這個個體就沒什麽用了,情愛的滋味也就淡了……沒意思,也沒什麽價值。但科研就不一樣了,你是天生搞科研的人。”
裴珩手裏握着手機,在Twitter上看着國外機器人公司的大牛做技術推廣,他突然問:“你們為什麽覺得我不适合結婚?”
結婚?現在想這個,是不是缺少了個環節?再說,原因……難道他不知道?
翟霖聳聳肩,“你不是不喜歡女人嘛,當然,你也不喜歡男人。你喜歡做研究,而做研究需要犧牲很多,”他突然停下來,瞪着眼睛看着身邊的老同學,被裴珩把頭扭了回去,“好好開車。”
“你的意思是,你有想結婚的人了?”
裴珩沒點頭,也沒搖頭。
“你呢,應該是缺少一種跟女性……不對,跟人類正常相處的機制。委婉的,不那麽粗暴,善于從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對自己和別人都留有餘地。”
翟霖知道自己這個同學兼好友并不是如外人說的那樣情商低,他只是懶得去周旋,用這種辦法快速脫身而已。
“委婉?”裴珩哼了一聲,他簡單粗暴很多女人還裝糊塗呢。
車子駛入市中心的辦公樓地下車庫。華隆大廈33到45層是他們自己用來辦公的。
翟霖把車停好,在一樓咖啡廳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讓她把自己電腦送下來。
華隆科技主要做深海裝備研究,用于深海油氣資源開發,翟霖這個小組主要研究深潛器上的制造耐壓殼的非金屬材料,他們目前打算采用石墨纖維,國外已經測試成功了,到了翟霖這兒卻一直受阻,還找不到問題。
他打開計算機把材料分子結構圖指給裴珩看,又讓他看最近這幾次實驗的數據。
“你是跟時間有仇?帶着電腦來研究所找我不行?”裴珩怒怼他,路上堵車加返程起碼浪費了兩個小時。
翟霖攤攤手:“這可不怨我,這是你大哥定的規矩,所有數據一律不準出這棟大樓。”
材料方向不是裴珩的強項,水下無人機的研發雖然也涉及到耐壓材料問題,不過深海潛航和消費級別的對材料和性能的要求有很大不同。
他身體前傾看着電腦,手肘撐在膝蓋上,神色專注,翟霖覺得這時候就算是有美女在旁邊跳脫衣舞他都是看不到的。
欸?還真有個穿着長筒靴漁網絲襪的長腿妹妹朝他們走過來,不過,還跟着個身材極其高大的男人和,保安?
什麽情況?
對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來找他們的。
翟霖怕打擾到裴珩,先站起來走出了卡座。
保安先恭敬地走上來問:“請問您是CXXX的車主嗎?”
今天他車限號,開的是裴大佬的車,車牌號他記不住,但能記住尾數。
“嗯。”他一點頭,等着對方說明來意。
保安繼續道:“剛剛在車庫,這位小姐倒車的時候,把您的車給蹭了。我拍了照片。”
翟霖接過手機一看,嘿,車頭掉漆了。他記得自己是把車停在員工專用車位上的,外人根本就停不了。
這一男一女長得都跟明星一樣,什麽來頭啊。
他眉頭一皺剛要說點兒什麽,宋慈長腿大步走到他面前:“兄弟,是個意外,車是我們蹭的,你看看該怎麽賠。我這兒時間比較緊,咱們就別走保險了。多少錢,你說個數!你那車身長,車頭都沒停進去。”
喲!翟霖笑了,他時間緊,自己時間就不寶貴嗎?
“那兒是員工車位,我能問問,您二位是幹什麽的嗎?”
穿着長筒靴皮短褲的女孩突然沖到前面,口氣又嗲又沖:“拍廣告啊,就拍你們那個潛水表。”
噢。翟霖懂了,他們有一塊深潛表要投放到中東和北美,看來找的就是這倆高鼻深目腦子裏在修路的模特了。
“喂!說啊,多-少-錢?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你媽媽呀?”她鬧別扭一樣擋在宋慈身前,伸手打開身上挎着的小皮包。
翟霖打量了眼這倆人,吹了吹劉海,笑了。
趕時間嗎?那他還必須去車庫看看到底給刮成什麽樣了,別再有沒瞅着地,把人放跑就不好了。
卡座裏,裴珩沒費力就認出了宋慈,他把數據看完,關了電腦走過來。
“女朋友?”他看着宋慈問。
翟霖驚訝于他的舉動,他還有閑心管這種事兒嗎?
“是!”女孩兒煙熏妝的大眼睛一瞪,揚起下巴,擋在宋慈身前不肯挪地方。
宋慈把她拽到身後,沒好氣地低吼她:“別鬧!”轉頭向面前人道:“不是。她年紀小刮了你的車,對不住了。”
“你不是不管我嗎?不管我就站到後面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女孩任性地扭來扭曲,脖子上一長串的鏈子糾纏在一起。
宋慈覺得他這一天都不順當,早上知道他跟誰一起拍廣告後,他極其抗拒,果然,這女孩的牛皮糖屬性一點沒變。煩死個人了。
“你給我站好!你再鬧我馬上給你姐打電話。”
面前的男人在打量他,宋慈突然心裏就生出一股攀比的心思,不為別的,對方身上有種遲溪喜歡的高知分子的儒雅和清高範兒。
“車是我的。”裴珩淡淡道。
宋慈身量高,但眼前男人的氣場強,單眼皮的眼睛看着自己,裏面有點兒他不太懂的東西。
女孩委屈地嘟着嘴,一直拽着他的手腕,宋慈不耐煩地把她扒開,她又去拽。
“兄弟,對不住了,你看看要怎麽賠。”他放低姿态不過是想趕緊回家,哪怕回家陪他媽逛商場都比陪這種作天作地的女人舒服太多了。
裴珩看着照片和視頻,車頭位置的漆挂了大概手臂那麽長,重新噴漆的話,大概要噴兩整塊。
翟霖插嘴道:“不走保險的話,怎麽也要四千。這車送去噴漆,是不是還涉及到個誤工費的問題。”
“行,你們說了算。六千夠嗎?”他不耐煩地掏出手機。
掃了裴珩微信收款碼,付好錢,沒好氣拽着女孩走。
明明被他兇,女孩還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
“兄弟,女朋友鬧脾氣,記得別讓她開車。”翟霖笑道。
“她不是!”
兩人走後,裴珩打了兩個電話,在同學群裏找材料方面的大牛介紹給翟霖。
終于把問題解決了,翟霖真心松了口氣,讓侍應生重新上了兩杯咖啡。這些日子他真是苦啊,睡了一周實驗室的床墊,渾身難受。
現在好了,裴大佬肯幫忙,就沒有搞不定的。大牛!崇拜,那都是真心的,雖然兩人大學在同一所學校,人跟人的差距可并不是一般的大,裴珩大學時候就能發Nature這種頂刊的文章,他大學畢業論文都是靠導師手下留情才勉強過的。
他懶洋洋地攤在沙發上,突然防備地問:“你、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裴珩“哼”了一聲,“你有多久沒讀過文獻了?做研發是不比搞科研,不過每天至少讀一篇文章的習慣看來你是沒有養成。”
“我讀啊!就我桌面那篇,關于陶瓷材料的,剛讀完。”
“讀懂了?”
“沒有……”
“這種類似的文章兩年前就有人發過,你讀不懂,是因為作者的英文水平跟你差不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