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手撐在車窗上将來圈在當中,居高臨下地問:“說說吧!”

他語氣平靜,嘴角抿着,是極力壓制着怒氣。

“提前回來,不聲不響地來參加畢業典禮,你想幹什麽?”他突然欺身上前,壓着她問。

“說話!”

他動作粗魯地用指頭擦了下鼻子上的血,弄得她生疼。

她低着頭,嘴唇動了動,老實交代:“我收到了郵件,應該是你家裏人寄來的。”她咬了咬嘴唇,“想來看看。”

“看完之後呢?”

“看着我,說!看完之後,你打算怎麽做?”裴珩鉗着她的下巴,暴躁地問。

遲溪突然就像是被紮破的氣球,她撩起眼皮,嗫嚅道:“看完之後,就打算死心了呗。”

裴珩想到什麽,突然摸出手機,發條信息給她,發現自己不是對方好友。再打電話,一直接不通。

遲溪見他來掏自己的手機,身體被他壓着,完全沒反抗的了。

呵!果然把自己拉黑了,裴珩翹了翹嘴角,眼神裏冷冰冰的。

“是不是還打算搬家?”

“已經搬了。”她垂着頭說。

裴珩把她揉進懷裏,一手撫開她的劉海看着她說:“我不同意。你上了我船,就別想下來,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人。我對你是不是太好說話了?讓你認為我特別好欺負?”

“我……”遲溪的話被他突然吻過來的唇堵住了,裴珩完全沒有半點兒溫柔,舌頭在口腔肆意地跟她糾纏,強勢,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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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她靠着車門的身體搖搖欲墜,裴珩滿意地分開,拇指擦了擦她嘴角帶出的津液。

“來看我就光明正大地看,還戴這個?剛剛怎麽回事?”他不滿地将口罩團成一團。

遲溪終于找回了狀态了,她推開裴珩,不滿意地輕輕嘬了嘬受傷的嘴角,埋怨地白他一眼。

就知道蠻幹,一點兒技巧都沒有!

裴珩倒是心情大好,暴躁的情緒完全被安撫,很有耐心地等她解釋。

“沒什麽,碰到個熟人,說我的學籍被注銷了!”

裴珩眯着眼想了想,突然拉起她就走。

遲溪也不是任人揉搓的性子,她甩開手,往林蔭道另一邊走,卻快不過長腿步大的裴珩。

一頭撞在對方懷裏。

“走啊,幹生氣有什麽用?注銷學籍要走正規程序,去讨個公道!”看到她要炸毛,裴珩在她耳垂上捏了捏,指頭劃過那一排耳洞,心裏的感覺很怪異,又帶着點兒奇異的興奮。

遲溪覺得自己很矛盾,她明知道錢筱歌不會讓她重回學校,又總存着妄想,覺得學籍在那裏,她就還是C大的學生。

她自己也不齒這種想法,所以今天聽到學籍注銷的事情時,有點沒控制好。

裴珩輕車熟路地穿行在校園裏,遲溪拒絕了拉手的邀請,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面。自從遇到了裴珩,她就不是那個百毒不侵的遲小溪了,軟弱得讓她自己都看不起。

拐進老舊的家屬樓,裴珩跟門衛大爺打了聲招呼。

對方端着大茶杯問:“又找誰?”

“教務處的王斌。”

“不在呢,前天剛拉着箱子出差去了。”

裴珩擡頭看了看,六樓果然是黑着燈的。

他掏出手機撥了號碼,接通後,氣質又切換到實驗室裏的高冷狀态。

遲溪扯了扯他袖子,要他口氣不要那麽沖,又不是興師問罪。

說了十幾分鐘,裴珩挂了,他撥開襯衫袖口看了看時間,“邊走邊說,我餓了。”

直到上了車,裴珩調頭開出C大上了二環高架,他一直沒開口。

風呼呼地從車窗吹進來,後視鏡上挂的平安福搖來搖去。

“你出去沖浪那天,我給你打電話之前,你就已經下定決心抛棄我了,是嗎?”

遲溪沒想到他還想秋後算賬,那天她根本沒出去玩兒,那天風大雨大怎麽可能出去沖浪。

“不說話,默認了?”窗外風景迅速掠過車窗,他指頭敲打方向盤。

遲溪瞥他一眼,“你真想聽?”

“嗯。”好有個“量刑”标準,看怎麽懲罰她。

“那天,沒出去沖浪。宋慈的媽媽病危,他心情不好,我倆在公寓裏喝酒。”

呵呵!裴珩冷笑。

“然後呢?”

遲溪脫了鞋抱膝坐着,頭枕在膝頭看他,“沒有然後啊,喝着喝着就迷糊了。”

那天他至少給她打了五六個電話,都被掐斷了,現在想來,另有隐情啊!

不過,他那時候也是心急火燎抓心撓肝,她卻陪着那個姓宋的喝酒。

他舌尖慢慢在齒序上滑過,心裏把給她扣掉的分數又加回來點兒。

“剛剛王斌說,只是把你的檔案拿出來核對,誰跟你說要注銷了?”

他話音落下,遲溪的表情輕松了不少,枕在膝蓋上安安靜靜的樣子,讓人想親親她。

“已經沒所謂了。”她輕聲道。

裴珩把車開到華隆大廈,遲溪知道他又要去吃人家的招待餐,在這裏吃飯他根本不給錢,直接走他大哥的賬。

“我大嫂加你了?”

她愣了愣,嗯了一聲。

“沒跟你說奇怪的話?”

她搖搖頭,“奇怪的是她一直不說話。”

害她以為她是裴家派來下命令的代表,一直忐忑着知識分子家庭都是怎麽拆CP的,一直都沒等到。

她這不滿的小表情惹得裴珩大笑。

他抓過她的手握在掌心,指頭輕輕撓了撓,“放心,我家裏人都會祝福我們的。”

聽到他如此篤定的口氣,遲溪驚訝道:“你幹什麽了?”

裴珩沒說話,已經走進餐廳裏去了。

五月底,遲溪完成了二所第三批科研人員的培訓。只要回款一到賬,她就能拿到獎金了。

熱浪翻滾,她把小綿羊停在樹蔭下,夾着文件夾,蹲着給電動車上鏈條。

這二手電動車在二所門口的時候掉鏈子了,她在陰涼處用小棍撥着,一手搖着腳蹬子。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在她幾米外停了。

“夏夏!你不是說會考慮跟我複合嗎?”紫藤架後,男人擋在譚夏面前,小心翼翼地問:“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譚夏極其不耐煩地問:“我讓你做的實驗,你完成了嗎?”

男人雙手搓着,搖了搖頭,“已經有進展了。你再給我點時間。咱們難得見面,去看電影好不好?”

譚夏抱着胸,冷笑着看着他,“劉成,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時間,你需要的是戒斷。我二叔說你在實驗室裏還偷藏了酒,敲鍵盤指頭都會抖。戒不掉酒瘾,你就廢了。”

她冷酷地挑挑眉,一字一頓慢慢道:“我這樣的人,從來都不要殘次品,更何況是廢品。”

劉成突然激動起來,“戒斷?戒斷有什麽用?我兩年前就廢了,從你搶注我的實驗成果,搶發論文的那刻起,我就廢了!”

譚夏突然覺得這麽鬧挺沒道理,她已經把他安排進了二叔的公司,讓他做項目,拿着不菲的工資,他還想怎樣?說什麽搶發論文搶注成果,如果不是看在他還有點兒用處,就憑他,能追到自己?

有沒有搞錯!當初是他自己說的,愛她勝過一切,什麽都願意做,不過這麽點兒小小大打擊,他竟然兩年了還沒緩過來。還酗酒,最後搞得學位都沒拿到……

“好了,說這些沒意思。我一會兒還有個會,你趕緊回去吧,往後不要來這兒找我。”她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卻一把被劉成抓住了手腕。

“夏夏,你承諾的你必須做到。”

“做到什麽?嫁給你?你覺得可能嗎?”譚夏簡直不想聊下去。

劉成搖了搖頭,這兩年他想了很多,知道這不現實。

“我要你做你泰坦機器人法國經銷商主管,你把權限給我,我出國不再回來了。”

譚夏聳聳肩,“你懂銷售嗎?知道怎麽跟客戶打交道嗎?如何快速打入社交圈子,讓上流社會接納你,你知道嗎?你就是個讀死書的人,現在連書都不能讀了。可憐!”

劉成仰頭望着垂下的藤蔓,呵呵笑起來,“我是可憐,不過還有比我可憐的。裴珩那麽優秀,被你搞得被停職,險些翻不了身……”

“閉嘴!”她擡起的手突然被劉成捏住。

“又想打我?如果我說,我能證明是你删除了數據,你覺得二所會給你個什麽處分?”

譚夏被他盯着,從眼神裏覺得他應該沒在說謊,不過,他能有什麽辦法?

“放開!”聽到小路上有腳步聲,她甩開劉成的手,轉過雕塑往辦公大樓方向去了。

遲溪滿手是機油,嘆了口氣,不知道是為修不好的車鏈子,還是剛剛聽到的話。

“小溪,你蹲這兒幹嘛呢?你不熱嗎?”狄曉卿拎着一兜零食,手裏拿着根冰棍走過來。

遲溪不說話,沖她展示了一下污漬的手。

“呀,你還會修車呢?這麽熱,別修了,走,請你吃冰沙。”她架起遲溪往另一條路上走。

背後,譚夏抱着肩膀從雕塑後轉出來,盯着遲溪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笑。

泰坦先期的六百臺已經生産包裝完畢,這兩天就将從日本發貨,因為市場預期好,又追加了四百臺。海鳐在歐洲互聯網上出盡風頭,裴珩還特意贈送了一臺機器給那個戶外運動的大V,不過這些并不讓她苦惱,在接受采訪時她已經透露,泰坦跟海鳐采用了相同的技術,同樣出身于二所,是海鳐的技術升級版。

就算遲溪再能折騰,還不是幫自己做嫁衣。

想嫁入上流社會的心機婊,這種女孩她實在見了太多。

遲溪找財務開了票,被狄曉卿架着往對面的便利店走。

兩個女孩年紀差不多大,狄曉卿碩士馬上就畢業,她這個方向要麽進科研機構,要麽繼續深造,在就業市場上的含金量并不高。很多同學畢業去做了水産銷售或者養殖方面的工作,好幾個男生去賣魚飼料,只拿着四五千塊的月薪,整日奔波相當不容易。

狄曉卿用勺子戳着碗裏的冰沙,嘆了口氣,“生活真艱難啊,以前上學覺得期末考時是地獄一樣的日子,想到被趕到社會上當牛做馬,有點心疼自己。”

遲溪認真吃着東西,她其實很羨慕狄曉卿,能拿到學位,就有體面的工作,不用戰戰兢兢怕整個職業圈子的人對自己關上大門。不過人生境遇不同,比較也沒什麽意義。

想到即将要到手的獎金,她真心實意地笑着。

狄曉卿托着下巴感慨,“不想努力了,讓老天賜我一個高富帥,讓我每天煩惱着今晚該在哪套房子裏過夜,煩惱着賬戶上有那麽多零看起來都眼花……”

遲溪眯着眼笑道:“你有呀,王小誠和翟霖不是在追你嗎?他倆不是都符合你的标準嗎?”

提到感情問題,狄曉卿更沮喪了。現在這個社會,婚戀市場上都說女孩子多有心機要求有多高,男的就樸實善良了?就要求不高了?王小誠和翟霖都是很好的發展對象,但是也各有各的問題。

狄曉卿還給兩人做過一份統計對比數據,翟霖的物質資産豐厚,長相俊美收入高,也很會哄女孩子,跟他在一起真是能滿足女孩被寵愛的各種想象,真是把人放在手心裏寵,不過,丫是個不婚族,只想談戀愛,不想結婚。

王小誠呢,就像是個迷,到現在她都沒搞清楚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他給人的感覺總是若即若離,總是逗她欺負她,不過只要她妄圖越界一點兒,試探下他的家室背景什麽的,他馬上就把爪子又縮回去了。

讓人有種無力感。

王小誠就是讓人掌控不了的男人,翟霖是更想掌控別人。

狄曉卿摘下眼鏡托着臉頰看着對面的遲溪,“真羨慕你跟裴工。你倆不一樣。”

遲溪被嗆了一下,搖搖手,“沒有沒有。”她跟裴珩的關系不想大家知道,她是個招惹是非的體質,盯着她的人越多,就越容易給裴珩惹麻煩。

狄曉卿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小溪,我也很羨慕你,裴工會喜歡你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你就像是不倒翁一樣,別人怎麽按住你,你總會站起來的。”

“你大學辍學兩年,英語基礎還是那麽紮實,上次讓你幫我翻譯的論文,我導師還表揚我了。”她用一種帶着崇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孩。

遲溪挑挑眉,“那把我的命運套餐送你一套?”

“敬謝不敏!你這種人生按在我這種渣渣身上,我就要挂了。”狄曉卿做了個抱拳的姿勢,很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狄曉卿又要了杯帶酒精的飲料,她猶豫了下,還是想聽聽遲溪的意見。

她能考上二所的研究生,真的是一路靠着勤奮和死拼,她老家是西部農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上了大學開始她就再沒管家裏要過一分錢。上大學後,她意識到自己跟城市女孩的不同,開始努力抹除掉身上的農村痕跡,學化妝,學着用別人的價值觀反觀自己的生活,事事希望做到最好,讓人看到自己光鮮的一面。

這些年,裝的特別辛苦。

她以為碩士畢業人生該是另一個境遇,沒想到現實反手就是一巴掌。好工作難找不說,她那個不争氣的弟弟,跟弟媳離婚後背着家裏借了20多萬的網貸,現在還不上只能跟家裏坦白。

“我就是個學生,還沒畢業,平時就靠着老師發點兒科研費過日子,錢都是給人做家教省下來的。”她指頭撥弄着杯子說。

“還不上,那怎麽辦,總不能看着他被弄死吧?”狄曉卿笑了笑。

她在限期內還是把錢湊夠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先找了王小誠。王小誠聽完前因後果,反問她這次幫他還上了,下次怎麽辦,将來如果再有這種事,是不是就能狠下心來看着他被弄死?

他說的道理狄曉卿都懂,她只是想先把這個難關度過,再關起門來收拾她弟。她以為王小誠既然對自己有意思,不至于袖手旁觀。

她還是不太了解王小誠,對方給她的建議就是一分都不給,民間借貸這麽點限額不至于讓對方幹出觸犯刑犯的事兒,也就是讓她弟弟吃點苦頭,他已經23了,巨嬰也要有個期限不是。

聽到他這麽說,狄曉卿真的心灰意冷。

她知道王小誠是獨生子,根本不理解傳統家庭裏多兄妹間的關系,她媽一直給她灌輸,這世界上除了父母就是弟弟跟她最親,姐弟之間必須要互相幫扶,何況現在是這種破爛不堪的局面,她眼睜睜看着?

王小誠一直讓她想想,要怎麽徹底解決這件事,而不是讓她弟弟将來一直把她當成提款機。

“他說的都對,如果我勸別人,也會建議別去管。不受點苦遭點罪怎麽成長。”她垂着眼睛看着杯壁上的水珠滑下來,淚水也砸在桌面上。

遲溪從包裏抽了紙巾給她,默默地陪着,既然她什麽到底都懂,根本就不是來聽什麽建議的,就是想找個樹洞傾訴。

“那二十萬,我還上了。”她咬了咬嘴唇,露出個勉強的笑容,“翟霖很痛快就借給我了。我也跟我弟說了,拿了這筆錢,就買斷了日後的親情關系了,一刀兩斷。往後就算死,都不要來找我。”

遲溪盯着她,撓了撓鼻子,“那你……”

“我跟他睡了。也不全是為了感激之類的吧,起碼心裏好受點兒。”她刻意的漫不經心的表情,讓人看了覺得心疼。

到底要不要告訴她,說王小誠找過自己問翟霖的事情呢。遲溪絞着指頭很猶豫,她說了怕是只能讓狄曉卿心裏難受,改變不了三人目前亂糟糟的關系狀況。

沉默之間,遲溪的微信響了。

裴珩:在哪兒?王斌讓你寫的情況說明,你寫了嗎?

王斌就是C大學籍科的科長,以前裴珩的師弟,他給對方打了電話後,王斌要遲溪寫一份情況說明,他給領導審批一下,再保留半年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遲溪:跟狄曉卿在“言喻”喝東西。寫完了,我存在郵箱裏。

裴珩:過來找我,正門。

狄曉卿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給誰發信息,遲溪眼底蕩漾着細碎的光,喜歡一個人真的是不容易掩藏的,細節分分鐘不會暴露。

“裴工吧?你趕緊走,可別把他招來,又問我畢業論文的事兒,頭疼。”她擺擺手趕人,把遲溪的面巾紙搶了過來。

遲溪站起來在她肩上拍了拍,“好姑娘要做正确的選擇。”

背着包腳步輕快地跑了出去。

遠遠地看到裴珩單手插着口袋正在跟一個男人說話,他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部位,眉頭擰着有些不耐煩。

“準姐夫,你就算不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也想想我當初幫你跑過多少次腿,買過多少次盒飯,你就讓我跟着去吧。你不答應,我就坐你車的引擎蓋上不下來。”男生試圖去抓裴珩的胳膊,被他蹬了一眼,沒敢造次。

“裴大人,你就當幫我個忙行嗎?編輯那邊有截稿期,我給不到照片,合同就別想續簽了。準姐夫,求求你!”

裴珩冷冷地盯着他,“你不想好好談,就閉嘴!”

他看了看在報亭那裏眼神滴溜溜亂轉的遲溪,“過來。”

“準姐夫~~”男生拖着長腔,被裴珩呵斥:“回去寫個申請給我。”

男人聽到他終于松口,開心地原地蹦跳兩下,一轉頭看到旁邊的遲溪,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遲溪稍微比他鎮定些,在臺階上趔趄了一下。

061等待你的歸期

街邊的玉蘭一樹樹地開着,裴珩單手插着口袋,看着她小跑過來。

遲溪斜挎着背包,走路時挎包在身側跳來跳去,彎着眼睛看了看裴珩。

裴珩邊上的男人難以置信地瞪着她,“你?!!!”

遲溪咬了咬嘴唇,勉強地答:“我。”

裴珩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遭,落在她身上,她頭發長長了些,已經蓋住了耳朵,唇色是淡淡的櫻色,上身穿着潛水中心的T恤,下身是七分牛仔褲,風吹過來,就能顯露出纖細的腰身。

近來所裏事情多,要配合學術委員會的工作,要寫海鳐的實驗報告,還要應付不斷不斷找上門的各色投資人。他已經幾天沒見到她了,他忙得連軸轉,她竟然也不找他,話裏話外鼓勵他把心思放在研發上去,也要注意休息,畢竟身體垮了就不能繼續做實驗了。

談戀愛是這樣的?如果不是每天微信問候只有跟着個“麽麽噠”,他都以為這是在跟實驗室秘書對話。

裴珩心裏不滿,臉上保持着淡定,睇着她問:“認識?”

遲溪幹咳一聲,眼珠滴溜溜轉了轉,“見過。”

那男人擺了擺手道:“見過,但是不熟。”

遲溪點點頭,握着挎包帶子的手緊了緊,“嗯,不熟。”的确是不熟,只是彼此印象深刻。兩年前的那次潛水事故,陶樂正是那期潛水學員之一,可以說他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經過,這種故人,相見不如不見。

裴珩擡腕看了看表,也不管陶樂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低聲向遲溪道:“先去吃飯。”

遲溪還愣着,後脖頸上被人不滿地捏了捏,擡頭時對上裴珩眯着的雙眼,後知後覺地點頭附和。

“好。”

陶樂見兩人走出老遠,呆愣愣道:“準姐夫,那咱們說定了啊!”

已經走出去的裴珩突然頓住,轉回身,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陶樂立馬把嘴上的拉鏈給拉緊了,狗腿地表态:“我馬上回去寫申請。”

其實二所有食堂,味道也不錯,裴珩卻不打算跟遲溪在那兒吃,畢竟被一群八卦的科研員們逼視着讓他不爽,別人談戀愛別人都會說幾句祝福的話,到他這兒很快就會變成私生活不檢點,潛規則合作單位的小女孩。

遲溪仰頭看他一眼,見他面色凝重像是有心事,猜測道:“是海鳐又遇到什麽問題了?研發不順利?要不……”要不就不要瞎逛了,吃了飯快回實驗室吧,現在圈內人都盯着海鳐,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放,等順利上市翻身仗才算是打贏了啊!

但她接受到裴珩的眼神,求生欲很強地閉了嘴。

裴工今天好像不大高興。

午餐地點又放在了華隆的員工餐廳,裴珩完全不用看菜單就報了幾個菜,架着腿盯着對面的女孩,輕輕地轉着水杯。

遲溪一頁一頁地翻,認真地讀,感受到對面的眼神,合了菜單道:“就這些吧。”

怎麽了?看她幹什麽?她今天可沒化妝,也沒貼紋身貼,沒穿皮褲沒抖腿。

“要不是狄曉卿約我在言喻見面,今天就趕不及一起吃飯了。”潛水中心跟二所一個城南一個城東,走二環高架還要四十多分鐘,能趕上一起吃飯真是緣分,裴珩的作息時間跟時鐘一樣精準,她不想因為吃個飯,打亂他的節奏。

裴珩卻不這麽想,她似乎一點都沒适應兩人的關系,有害怕耽誤對方工作時間的女朋友?

“狄曉卿還有閑心跑出去聊天?她論文寫完了?工作有着落了?”聊天喝東西,他還這個負責人都沒行使自己的權利呢。

突然明白為什麽狄曉卿一見到他比兔子跑得還要快了。

菜上來,遲溪開始認真吃飯。

“你哥哥在臨市工作?電話給我一個,我抽時間去拜訪他。”

……遲溪嘴裏含着飯,納悶地望着他,拜訪遲魏軍?為啥?不行啊!她以前發朋友圈,很多都是罵裴珩的,他在遲魏軍這裏已經挂了名的,她還沒來得及幫他正名呢。

裴珩看她這表情就知道猜到她做過什麽事兒,喝了口水問:“你沒告訴你哥我們的事?”

哪兒來得及說呀!她從法國回來,已經下定決心一刀兩斷了,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不過才一周。

“我又不是高中生,這種事兒不用告訴家長。”她心裏想着先談着吧,能跟裴珩談戀愛從前簡直不敢想,至于以後如何,她還沒想法。也不急着告訴家長和身邊的朋友,她從來不敢奢望過正常的生活。

能跟裴珩相處的久一點兒,已經運氣爆表了。錢筱歌怎麽會讓她過得幸福呢?她的事情她不想牽扯到裴珩,他繼續搞科研就好了。

她含着筷子歪着頭問他:“你……也認識陶樂?”

裴珩皺皺眉,很不想提起他的樣子,“他姐是跟我同一屆,同一個研究方向。”

“哦——”她拖長聲音嘟着嘴道,又調皮地眨了眨眼。

“哦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裴珩不滿地把腿伸直,将她的腿圈在當中。陶樂這個男生有些奇葩,他上面有三個學霸姐姐,一個比一個強,到了他這裏就成了個學渣,時常被姐姐們打擊。他高中時候聽過裴珩的演講,不知道腦回路怎麽搭錯了,就覺得他需要一個裴珩這樣震得住他姐的強大姐夫,從那開始後,他就一直找各種機會促成他三姐跟裴珩,見裴珩跟他三姐實在不來電,又開始推銷他二姐,再不行他不是還有個大姐嗎?他自信裴珩早晚是他姐夫。

遲溪聽他說着,托着腮咯咯地笑着,“他找你幹什麽?”

裴珩給她杯子裏加了些檸檬水,“他現在是地理雜志的攝影記者,想跟着所裏的科考船出去采風,求到我這裏。”

遲溪點了點頭,“我看過他拍的照片,還是挺有天分的。”

他管他有沒有天分,好容易有時間待一會,說那麽不相幹的人浪費時間,他将腿一收,在桌布下用力夾了下遲溪的腿。

“你申請呢,拿來我看看。”裴珩淡淡地說,卻沒把腿收回來。

他已經跟C大學籍科的人打了招呼,只要她提交了申請,就可以再把休學時間延長八個月。他能看出遲溪并不想放棄學業,也猜到她顧慮什麽,他給她時間去自己想通,在此之前,他不允許有人使壞逼得她沒有退路。

遲溪把解鎖的手機遞給他,起身去洗手間,“郵箱裏,工作欄第一個。”

裴珩拿過手機,點開郵箱界面,提示換了設備登錄,要先驗證。

他掃了掃驗證問題:初戀男友的名字是什麽。

呵呵呵!裴珩舌尖在上颌輕輕一掃,把手機放下,招呼侍者要了杯咖啡。

遲溪從洗手間回來,坐回原位問:“看完啦?寫得行嗎?”

她覺得裴珩的表情有點兒怪,那肯定是自己寫的不好啦,初稿啦她還是需要繼續改的,格式也沒調整呢。

裴珩拿起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初戀男友的名字,說吧!”

遲溪愣了愣,她什麽時候設的這個驗證?這起碼都是好幾年前了吧?誰呢?

她挖空心思地回憶了一翻,試探道:“王绮?就是绮麗的绮。”

裴珩一邊輸入,別有深意的眼神從手機上擡起盯着她:“談了多久?什麽時候談的?”

她咬着嘴唇,掙紮了下,低着腦袋道:“也不算談戀愛吧,我高中同學,學霸,我是暗戀人家。”

見裴珩表情有些複雜,她睜着眼睛說瞎話:“那是因為咱倆不在一所高中,要是早點兒遇上,我怎麽可能暗戀別人。”

裴珩“呵”了一聲,指頭飛動,“錯誤。”

錯了?不是王绮還能是誰?難道是大學時籃球隊的那個男生?

她又連續報了五個名字,竟然都不對!!!

開什麽玩笑,初戀這麽重要的對象,她竟然給忘了?場面一時有些尴尬,其實遲魏軍就怕她早戀,每周都要去學校裏領着她逛一圈,已經震懾住了所有對她有那麽點兒企圖心的男生。

裴珩叫了侍者買單,修長的指頭間轉着一枚剛找回來的硬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年紀不大,情史倒是很豐富,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想跟一個人談戀愛,過一輩子,沒想到自己在她心裏恐怕都要排到十名開外去了。

“走吧!”裴珩把手機還給她,揚了揚下巴。

“去哪兒?我下午還要接待客戶呢!”天熱起來了,潛水中心的生意比上個月翻了一倍,下午這單她已經跟了好多天,有八成把握會談成。

裴珩瞧着她烏黑的瞳仁望着自己,翹了翹嘴角道:“跟我回辦公室,我親自指導你寫。”

将她細弱的手腕握進手裏,看着她那不情不願的表情,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後脖頸道:“讓你占大便宜了。我師弟的論文還壓着沒改呢!”

遲溪被他牽着,心情難以描述。她喜歡跟裴珩在一起,但是不想讓他當自己的老師,難道她們就不能做點兒正常情侶做的事情?看看電影壓壓馬路也挺好的呀!

回到實驗室,正碰到小趙吃了中飯出來溜達。

“裴工!”小趙手裏掐着個桃子颠了颠,突然道:“遲教??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回來一周了。”遲溪尴尬地擺擺手,到底沒能順利把另一只手從裴珩手裏拽出來。

小趙像是看不到自己老大抓着她的手一樣,笑得很自然:“遲教又來談合作?”

遲溪搖搖頭,“我來寫檢讨書……不是,申請書。”

小趙淡定地點點頭,“哦——裴工時間可寶貴了,你要認真寫呀!羨慕!”

扭頭瞧見兩人進了實驗室大樓,小趙立馬在群裏吼道:今天裴工心情好,想休假的趕緊去簽字啊!

實驗室跟幾個月前沒什麽變化,泰坦在法國上市後,據說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通稿滿天飛。譚夏為了“泰坦”順利上市,一早便去了法國親自盯着。雖然二所還沒發正式通知,裴珩已經重新開始主持實驗室的工作了。

遲溪對着筆記本屏幕打了個呵欠,她看着裴珩先給綠蘿澆了點兒水,開始一份份地翻秘書遞交上來的文件,覺得可以的擡手在上面簽字,翻到讓他挑出毛病的,直接甩在一邊兒等着讓人返工。

“看我幹什麽?寫好了?”看文件的時候,裴珩習慣性地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精英氣質。

被他抓到,遲溪彎了彎眼睛,大大方方地繼續欣賞他的美顏。要說跟裴珩談戀愛是什麽感覺呢,應該是吃到衆人觊觎的唐僧肉吧,重要的不是好不好吃,是別人都吃不着。

她在電腦上重新登錄郵箱,把寫好的初稿導出來,順手刷了下朋友圈。

她的那單生意,果然被同事截胡了!人家開開心心地把簽約合同給曬出來了,五百塊錢沒了……她正刷得來勁,就覺察到兩道沉甸甸的視線,一瞥眼就看到裴珩正抱着肩低頭跟她一起看着屏幕。

她默默地吸了口氣,挺了挺胸,将桌上的手機壓在了胸下,讪讪地笑看着他。

“寫完了?”

“嗯!!我還把郵箱的驗證問題答案改了!往後我的初戀男友只有你一個!”

裴珩“嗤”了一聲,擡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年少的戀愛雖然美好,大多無疾而終,不要介意。”她還不是落在了他手裏?他會在意那十幾個只是名字的初戀男友?

笑話!

他站在她身後盯着屏幕上的文檔,看完後突然俯下身,右手撐在桌子上,指着文檔上的幾個位置給她糾正用詞。

“看我幹什麽?專心點兒!”

你這個樣子,我怎麽專心?遲溪紅着臉,輕聲道:“你洗發水的味道,還挺好聞的。”

裴珩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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