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梁玉琢那天是被鐘贛吓得屁滾尿流,急匆匆跑出了鐘府的。

說實話,穿越小說她年紀小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可自打自己真的穿越了,書裏寫的那些她是從來沒去想過的。

那些穿越女動辄遇上王公貴族,動辄碰到真愛的故事,怎麽說也不過是作者筆下的風流浪漫,哪裏是現實生活中唾手可得的。

可等到她真碰上這麽一人的時候,梁玉琢慌了。

鐘贛的身份雖然沒有明說,可不管是老三還是鴉青,都讓梁玉琢覺得,這個男人可不是一個錦衣衛校尉這麽簡單的。

哪有讓校尉當別院管事的?

而且沒見哪本書上寫的什麽校尉,能領着浩浩蕩蕩的人出去任務的。

如今知道了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梁玉琢只有腿軟的份。

這樣一個男人,突然說歡喜她,任她心裏早有過猜想,也被吓得有些失措。

好在鐘贛也沒逼她。

在梁玉琢那天逃回家後,這男人只不過三不五時就下山一趟,也不湊得太近,就那麽遠遠的看上梁玉琢一眼,不說話,好像路人一般。

如果不是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太熱,梁玉琢是真的想裝作不知道,再當幾天鴕鳥。

“姑娘,”鴉青往遠處探了一眼,見鐘贛仍舊站在那兒,彎腰道,“姑娘當真對主子無心嗎?”

鴉青的身契前幾天被老三送到了梁玉琢的手裏,說是鐘贛的意思,直說人已經給了她,往後就算是她的人了,是走是留那都是她的事情。

那天拿到身契,梁玉琢就當着鴉青的面,點了蠟燭将一紙賣身契燒了幹淨。看着被燒得只剩一些零星灰末的賣身契,鴉青跪在地上給她足足磕了三個響頭,直說往後就是她的丫鬟,護着她,伺候她。

這會兒聽見鴉青的話,再想裝鴕鳥的梁玉琢,也只好擡頭看了眼遠遠站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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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子……房裏可有人?”

梁玉琢這話問得突然,可也實在是必須得問的事。

她原就沒想過穿越之後要當什麽老姑娘,一輩子留在家裏。先不說梁秦氏樂不樂意,到了二十歲她要是再沒找着人家,只怕老梁家也會過來逼着她随便許個人家嫁了。

再者,古書上有說“知好色則慕少艾”。

雖然這話說的是傾慕年輕美貌的女子,可又有哪個姑娘不喜歡容貌好的郎君。

倘若鐘贛真如他說的那樣,倒也不失是個可以嫁的人。

只是……這是古代,有錢人家的郎君無妻無妾,不代表沒有通房不是……她沒打算未來的丈夫“冰清玉潔”到成親,可更沒打算嫁一個房裏有人,院子裏有姬妾的。

鴉青顯然也曉得梁玉琢在擔心什麽,聞言紅了臉,偷偷湊過去在她耳邊道:“聽說,當初主子十三歲的時候,如今的侯夫人就曾往主子房裏塞過人。不過那人當晚就被主子踢出了房門,後來夫人再塞,就被主子全數送進了侯爺的房間裏。之後主子出入錦衣衛,拿了幾次功後,夫人就再不能說什麽了。”

鴉青其實并非是在鐘贛身邊伺候的,她能說的不過是從老三那兒聽來的消息。只是老三突然在她面前說這些,約莫也是故意的。

她這麽想着,瞧了瞧梁玉琢,只覺得她家姑娘怎麽真麽好人喜歡,連冷心腸的主子都動了心思。

梁玉琢自然不知鴉青心底想些什麽,只把她的話在心頭過了幾遍,這才從田地出來。看了看鐘贛,再看看自己踩了泥,有些髒兮兮的腳丫子,梁玉琢忽然有些洩氣,不知道該不該過去說兩句話。

她不過去,但鐘贛卻走了過來。

只是還沒來得及走到人前,卻有人喘着氣跑了過來。

“妹妹,你家裏進人了!正在門口鬧着呢!”

見跑來的是俞二郎,梁玉琢顧不上同鐘贛說話,急忙詢問出了什麽事。

俞二郎喘了口氣:“薛家突然帶了人上門,哭鬧着求你娘讓你過門。說是……說是……”

“說是什麽?”

“說是薛家二房的那位公子出事了,如今躺在床上沒剩多少氣,薛家請了道士,說只要給那位公子沖喜,他就能活。”

“單是沖喜,随便擡個女子便是,為何獨獨要她?”

突然闖入的冰冷聲音,叫俞二郎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他扭過頭,瞧見從邊上走過來一個男人,面孔冷峻,有些陌生,還沒來得及詢問身份,就聽見這人又道,“薛家跑來要梁家的女兒去沖喜,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麽?”

梁秦氏當初為了兒子的束脩,想叫女兒嫁人拿聘金貼補的事,鐘贛盡管人在閩越,卻也從鴉青和老三的書信中得知了整件事。也因此,才有了後來梁連氏的女兒婚前有孕的事情的曝光。

鐘贛自懂事起,便不是那麽輕易能被人拿捏的性情,之後入了錦衣衛,更是無人敢虎口奪食,或仗着身份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更何況,他前幾天才同出生二十幾年頭一回喜歡上的姑娘袒露了心意,雖然還沒能得到徹底的回複,可也已經護短地把人視作了自己的一部分,怎麽會樂意看到薛家鬧上門來把人搶走。

俞二郎雖不認識鐘贛,也見這人氣度不凡,身邊又跟着時常在村子裏進出,和薛荀相熟的老三,忙抱拳道:“還真叫這位大哥說對了,薛家能鬧上門來,只因得了琢妹妹的生辰八字,叫那道士合過了,和薛家那位小公子說什麽天作之合,沖喜一定能救活他,所以才一心哭求嬸子。”

因了當初的争執,梁玉琢本就對梁秦氏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眼下更是擔心她應承了薛家的這門親事,當下也顧不上一雙腳丫子還沾着泥,套上鞋子直接就朝家裏跑。

梁玉琢都跑了,俞二郎自然不會在田邊久留,當即轉身要追過去,卻見身邊人影一晃,方才問話的那人已經先一步追上了梁玉琢。

“這人……”俞二郎認得鴉青,指了指跟在梁玉琢身邊的鐘贛,“這人是誰?”

鴉青素來話少,只這會兒面上卻浮起笑意:“是歡喜我家姑娘的人。”她說罷,心頭卻未免有些擔憂。姑娘的那位阿娘究竟是個什麽脾性,她在梁家這些日子也算了解一些,當初既然是一心想把姑娘說進薛家的,怕是這一回薛家來鬧,還真能順勢給答應了。

鴉青擔心的事,村裏的其他人家,尤其徐嬸一家自然也是挂心的。

為了不讓梁秦氏一時頭昏答應了這樁明顯不好的親事,徐嬸幾乎是拽着梁秦氏的手,把人拉進了房間。二郎搬了凳子擋住卧房的大門,院子裏俞大郎和裏正的媳婦高氏正攔着人。

“求梁家太太給我家公子一條活路吧!姑娘入了薛家,日後就是大戶人家的太太了,若是我家公子好了,夫妻倆還愁沒好日子嗎!”

“求梁家太太發發慈悲吧!”

“求各位鄉親幫忙說兩句好話,我們薛家可以富貴人家,哪有這麽好的人家卻不肯讓人做娘的答應了親事的!”

薛家這一回出事的依然是當初連累梁文慘死的薛瀛。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村裏不少人都把梁文的死因也忘記了,只知道梁文是為了護薛家的一位公子才出的事情,至于是哪一位大多記不得。

也因此,薛家這回來求親,村裏倒是有不少人覺得這門婚事不錯,見梁秦氏想答應卻被隔壁俞徐氏拉進房裏,還叫俞大郎守着院子,當下就有了別的意思。

“我說俞大啊,你們兩家雖然是鄰居,可也沒攔着不讓梁秦氏嫁女兒的規矩。該不會是你家二郎看上了琢丫頭,怕就快到手的小媳婦跟人跑了吧?”

“我瞧着俞二郎是有幾分這個意思。沒見着琢丫頭家的地裏一有什麽事,二郎就巴巴地湊過去幫忙嗎。可俞家是獵戶,薛家是富貴人家,我看琢丫頭得進薛家的門。”

圍着看熱鬧的人永遠比幫忙的人多。薛家派來的是府裏幾個婆子,正經的主子這會兒都在府裏守着薛瀛還來不及,哪裏會為了個沖喜的小媳婦跑回下川村。

那幾個婆子聽着人群裏的議論,哭嚎聲頓時又加大了幾分,恨不得把梁秦氏從卧房裏哭出來,再把梁家那八字不錯的姑娘也給哭出來,好直接坐上馬車回薛府,當晚就擡進房裏沖喜。

因着知道這沖喜的姑娘出身一般,約莫是不會真留下當正室的,薛府的這幾個婆子一心想着鄉下姑娘貪財,拿了銀子就聽話了,于是光是幹嚎着,沒見真掉下幾滴眼淚來。

“梁家姑娘和我家小公子的八字,那是清風觀的觀主親自合的!雖說挂了沖喜的名頭,可姑娘進了薛府,那就是二房未來的當家太太了!我家小公子是個好脾氣,等沖喜之後,夫妻倆和和美美過日子,還怕……”

婆子這一嗓子還沒來得及落下,邊上忽然吹來風,眼前驀地出現一雙秀足,雖然穿着鞋子,可依舊能瞧見腳上的泥水。

她擡頭慢慢往上看,是個十來歲小姑娘的身子,身板略小了一些,可顯然還能長大。

再往上看,婆子倒吸口氣,卻是張雖未長開卻已經頂漂亮的小臉:“可是梁家姑娘?”

梁玉琢沒應聲,皺着眉打量跟前跪着的幾個婆子,邊上有人扯了兩嗓子應答她們。

“你們不是來求娶的嗎,怎麽連琢丫頭長什麽樣子都不認得?這萬一給小公子沖喜娶了個滿臉麻子的,等小公子病好了,還不得吓死。”

“呸呸呸!誰咒我家小公子!”

有婆子幾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怒不可遏地就沖人群裏吼。

梁玉琢瞧了那婆子一眼,終于開了腔:“幾位婆婆,你們說薛家合了我與小公子的生辰八字,那敢問,我的八字薛家是從哪兒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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