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梁玉琢既然說了要三媒六聘親自上門迎娶,那她就一定會做到這事。

于媒官回京之後要怎麽同鐘贛說,梁玉琢自然是不知道,眼下她要做的自然是掙錢,不然哪裏來的銀子把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給娶進家門。

梁玉琢這輩子沒想過要絞頭發去當什麽姑子,也沒想過不嫁人。唯一想過的就是要嫁總得嫁個不納妾的。當然,男人先頭說不納妾,轉眼就睡別的女人這事古往今來也是有的。她是打定主意碰着這情況,趕緊和離。

所以,先掙夠錢,把看着順眼的男人娶了,回頭萬一要和離,總不至于占了個窮字。

“鴉青,去趙屠戶那裏買一斤豬肉來。”

雨下了一夜,天明方歇。梁玉琢睜開眼頭一件事,就是叫住了準備給她端洗臉水的鴉青。

聽這話,鴉青就知道,自家姑娘這是又想到了什麽掙錢的門道。她雖不知姑娘年紀輕輕,怎麽來的那麽多主意,可姑娘說能掙錢,就肯定能掙到不少錢。

“除了豬肉,姑娘還要什麽?”

“還需些香料。”

要的材料都備齊了,梁玉琢一頭鑽進了竈房,就連二郎上學也是鴉青送去的。

鴉青把人送到門口就匆匆回去給梁玉琢打下手了,絲毫不知二郎進門的時候,恰好遇上去檐下走廊出來的聞先生。

聞夷仍舊是那副單薄的樣子,似乎過了一夜,臉色看起來愈發不好了。瞧見二郎過來,聞夷将人喊住,蹲下身問道:“昨日後來,你阿姐如何,可有把事情處理好了?”

聞夷昨日回學堂後,私下裏問過幫忙做飯的大娘,這才得知梁玉琢在下川村裏究竟是個怎樣的名聲。

那樣驕傲的一個小姑娘,卻因為得扛着一個家,被人糟蹋了名聲,卻仍舊挺直脊背,不肯屈服。聞夷想了一夜,只覺得分外惹人疼惜。

二郎倒是乖巧,把昨日先生走後家裏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通,末了吸了吸口水:“我阿姐才不在意那些人呢。阿姐常說,日子是自己過的,與人何幹。先生,我今日能早些放學嗎?阿姐一早叫鴉青姐姐去買了肉,怕是又要做什麽好吃的,我饞得很。”

說着,他又吸了口口水,一眼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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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夷被逗得笑了起來,起身牽過二郎的人,把人送到學生當中,心裏想的卻是不知能否蹭到一口吃的。

二郎在學堂裏想象着自家阿姐的手藝,而梁玉琢這邊,埋頭在竈房中敲打着鴉青買回來的豬肉。

豬肉洗幹淨後被她仔細切成了小塊,因為是到了這個時代頭回做,梁玉琢生怕中間出什麽問題,只讓鴉青和以往一樣在邊上打下手。等到豬肉都成小塊了,她這才把刀子遞給鴉青,叫她敲打成肉泥。

等到肉泥成了,難得過來的湯九爺正好在竈房冒頭。

“這是在做什麽?”

蔥姜的味道混合着肉香,梁玉琢顧不上去看湯九爺,低頭仔細往大盆裏加雞蛋清跟香料和其他配料。末了,她這才擡頭,一邊攪拌,一邊道:“午……方便肉。”

梁玉琢想說午餐肉,可在古代人眼裏,沒有午餐這個詞,她轉念就想到了方便。

湯九爺眼神變了變,往竈臺邊湊近,瞧着她動作利索地往攪拌好的肉泥裏頭倒了紅薯粉,順嘴提起了昨日的事。

“邱婆子那張嘴,把你昨日的事到處說,這會兒村裏頭傳遍了。”

就說村子小有村子小的壞處。

梁玉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在她倒是不在意那些名聲,看鐘贛的樣子,也不是那般在乎的人,不然還真的被生生逼死。

“愛說就說吧,總歸少不了我身上的肉。”梁玉琢說着叫鴉青取來洗淨的紗布,鋪在案板上,開始把肉餡往上頭碼。

肉餡被紗布蓋住,壓緊,開始拍結實。

湯九爺在邊上看着,嘴裏依舊道:“你倒是不在意這些。可山上那位呢?他也不在意?”

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又靠着本事當上了錦衣衛指揮使,這般人物豈是好伺候的。

誰知,梁玉琢卻嗤的笑了一聲:“現如今說要娶的人,是我。他要是在意,大不了我不娶了呗。”她說着哼起歌來,“這三條腿的□□找不着,兩條腿的男人遍地是,還怕找不着順眼的。”

話說到這裏,梁玉琢叫鴉青把湯九爺請到院子裏,給倒杯茶水先喝着,自個兒留在竈房裏忙着上鍋。

不過半個時辰,肉香就從竈房裏飄了出來。

等到梁玉琢端着放的微涼的方便肉,從竈房裏出來擺到湯九爺面前的時候。後者的眼神徹底變了。

模樣雖然同從前見過的千差萬別,可味道卻是類似的。湯九爺撿起一塊切開的方便肉丢進嘴裏,慢條斯理地感受着充盈口腔的肉味,良久才擡頭看着站在邊上,滿臉期待的梁玉琢。

“琢丫頭。”他問,“你想不想去盛京闖一闖?”

要說心甘情願在下川村留一輩子,那顯然是唬人的。

梁玉琢當年肯下鄉當村官,那也是想着做出成績了,好去上級地方工作。一朝穿越,自然也存着這樣的心思,不然不會始終抓着“掙錢”兩個字不放,且從來沒想過只是糊口這麽簡單。

湯九爺的話,似乎一下子之間捅開了一片天。

可去盛京,卻又顯得那麽遙遠。

梁玉琢垂眼:“去盛京,我又能做些什麽?”總不能雙手空空直接去了王都,然後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幹吃飯吧。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再掙些錢,然後去盛京。左右,她還是要親自去把相公娶到手的。

如此一想,梁玉琢的神色又放松了下來:“等存夠了聘金,我再去盛京闖闖,說不定還能安家。到時候再把二郎接過去。”

湯九爺知道她心底自有算盤,當即也不再問,低頭繼續吃了幾口上輩子名叫午餐肉,這會兒被改名方便肉的東西來。

至于這個方子,幾天之後,自然也上了賈樓的餐桌。價格倒不貴,吃的也是一個新鮮,一時間又叫掌櫃的撥算盤的臉高興了好久。

而日子,也就這樣,過了端午,不緊不慢地就到了六月二十四。

六月的天,燥熱得叫人夜裏難眠。

六月二十四,二郎神生日,大慶,縣城裏将會和往年一樣設廟會。為了廟會,聞先生直接在二十三那日就給孩子們放了假。二郎回家頭一件事,就是纏着梁玉琢,要她一道去縣城逛廟會。

因着這段日子又賺得缽滿盆滿,心情大好的梁玉琢收攏從盛京寄來的書信,答應了二郎的請求。

二十四日清早,天還未亮,老三就趕着馬車在村口等着。梁玉琢扶着梁秦氏上了馬車,回頭要去抱二郎時,卻聽得他一聲叫,蹿了出去。

“先生!”

梁玉琢擡頭去看,聞夷不知何時也同其他要出城的村民一道,走到了村口。二郎自從進學堂後,同這位先生的關系就一向親近,甚至時常央求梁玉琢做幾道小菜,他給總是吃粗茶淡飯的先生送去。

如此一來一往,倒是叫梁玉琢同聞夷熟悉了起來。

大抵是因為書讀多了的關系,聞夷并不擅長同人交際,尤其是跟姑娘說話,沒幾句就紅了臉。村裏嫁了人的都喜歡逗他,沒嫁人的呢又見他皮相好,心裏偷偷喜歡着,時常借口接阿弟放學在學堂門口晃悠,能同聞夷說上一句話都能叫她們歡喜上一陣子。

“先生也要去縣城?”

“是要去。上月去時,在書齋訂了幾本書,這月該是到貨了,我要去取個書。”

果然,話沒說兩句,又紅了臉。

梁玉琢心下嘆了口氣,想着此番車裏孤兒寡母的,不好叫聞夷一道坐車,擡頭朝左右打量。

“俞二哥。”見俞二郎趕着牛車從村裏出來,梁玉琢忙上前,“聞先生正好也要進城,二哥能否幫忙叫他搭個便車?”

自從知道有大戶人家的公子瞧上了梁玉琢,俞二郎的心思就越發收斂了起來。如今見她過來幫別的年輕男子說話,不免多打量了兩眼跟二郎站在一道的聞先生,見對方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帶着嘆息,不由皺起眉頭。

“叫他上來吧。”

牛車上坐着俞大郎。他媳婦還有幾個月就要臨盆了,夫妻倆早做了打算,要叫兒子往後讀書識字,不再當獵戶,自然也把學堂裏教書的這位聞先生看得很重。

俞二郎就要吐出來的話,被硬生生打回肚子裏,只好點頭叫聞夷上了牛車。

往縣城去的路上,牛車居多,梁玉琢一家坐的這輛馬車顯得尤其搶眼。再加上趕車的大漢,和騎着馬不遠不近跟着的幾個男人,從旁的村子過來的還以為是遇上了什麽大戶。

梁玉琢卻是不知旁人作何想法。她本是不願用老三他們的,可大概是鐘贛臨走前說過什麽,這幾個留在鐘府的錦衣衛幾乎日夜輪值,守在她家附近。暗地裏倒是真的替她們母女三人,擋下不少得知她家如今掙錢後眼紅的禍事。

等到車子進了城,梁玉琢一家就同俞二郎他們告了別,先往賈樓去了。

而俞二郎則趕着牛車,把聞夷放到了書齋前。

單薄的聞先生從牛車上落地的時候,被俞二郎扶了一把,末了卻在耳邊警告道:“少打琢丫頭的主意。”

聞夷微怔,扭頭去看,卻見俞二郎已經重新跳上牛車,揮了揮鞭子。老牛邁開步子,慢吞吞地把車子,從他邊上拉走,只差一點,車輪子就得壓着他的腳趾。

人是種極其有趣的動物。越是叫人不要去肖想什麽,偏生叫人越把對方惦記在心裏頭。俞二郎怎麽也不會想到,就是他的這句話,反倒叫一直混混沌沌的聞夷,恍然間明了了自己為何一直對着梁家那位姑娘懷着奇怪的情緒。

只是這一會兒,梁玉琢卻并不在身邊,而是陪着梁秦氏跟二郎去了廟會。

廟會一角,設了百戲舞臺。自從梁文過世之後,梁秦氏已經好多年沒能出門看過熱鬧,她總是把自己框起來束之高閣,仿佛沒有了丈夫,整個人就失去了支撐。如今逛起廟會來,梁玉琢瞧見她臉上淡淡的舒朗,只覺得心底微疼。

卻不知,疼的這個是原本的梁家閨女,還是如今的梁玉琢。

梁玉琢把母子二人在百戲看臺上安頓好,囑咐了表演結束後也等她回來再走,這才一個人往邊上的集市走了兩步。

從販賣戲曲面具的小攤上走過,又在賣水果的老婆子跟前看了一會兒,梁玉琢的跟前忽然就晃來幾個公子哥。

面白微須,生的有些尋常,卻留了一雙賊眉鼠眼,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梁玉琢微微蹙眉,往邊上走了兩步,想繞過這幾人。不料對方卻把人給纏上了,也跟着往邊上走了兩步,踩着飄忽的腳步上前搭讪:“這位姑娘好顏色啊,敢問芳齡幾何,有無婚假,不知可否給個面子喝杯酒水?”

邊上有認得這幾個公子哥的小販瞧見陣仗,慌忙勸梁玉琢趕緊跑,別叫人追上了。

梁玉琢倒是想跑,可對方四五人作伴,各個帶着酒氣,竟還慢慢要将她圍攏起來。

還不等梁玉琢去奪邊上賣水果的婆子瞧瞧遞來的扁擔,藏在背後的手腕被人一把拉住,身體順勢往後一倒,只聽得“咚”的一聲,回神時,自己已然被人擋在了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方便肉什麽的,其實就是午餐肉〔生無可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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