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古代談戀愛,有一點不好。
沒辦法盡興。
梁玉琢覺得自己永遠無法像土著女那樣,做到連面也沒見過就蓋上紅蓋頭拜天地然後進洞房。就像現在,就這麽一個淺淺的吻,在世俗面前,那也是不應該的。
好姑娘就該老老實實三媒六聘嫁給門當戶對的男人,拜天地入洞房,一夜颠鸾倒鳳成夫妻,再過幾日揣上包子,有條件的給男人納個妾,沒條件的對付對付。生了兒子輕松一些,生了女兒再接再厲。
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就好比,她明知道她跟鐘贛之間橫梗着的,不僅僅是年齡,更是門第,但她在決定接受這份感情接納這個男人開始,就壓根沒想過要有任何的妥協。
哪怕開國侯府派人給了下馬威,她也依然可以挺着胸膛,道一聲我娶。
不過,娶之前,正經的戀愛談的卻多少有些麻煩。
比如,沒的約會。
再比如,連情侶之間的親昵也只能留在人後。
鐘贛落下的那個吻,初時輕柔,到後面,卻如猛獸般兇猛肆意。作為初學者,梁玉琢在短暫的錯愕後,好學地反撲。唇舌交纏,整個人的心魂都在互相追逐、掠奪。
她有些後知後覺地被抱到了鐘贛的腿上,你追我趕間,雙手攀上了他的衣襟,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歡喜。
方才喝的烏梅飲,分明不甜,可唇間津液卻分明帶了甘甜的味道。一經沾上,誰也舍不得放開。鐘贛一手摟住梁玉琢的腰,一手貼着她的臉,聽得女孩從口中溢出的嘤咛,慣常拿刀虎虎生威的錦衣衛指揮使,竟覺得心頭一顫,想要徑直把人就這樣揉進懷中,藏到心裏。
鐘贛終于松開,卻仍舊将人攬在腿上,拿勺子舀起一勺湯水,吹了一口這才遞到梁玉琢的唇邊,低聲哄道:“來,喝湯。”
梁玉琢兩頰發燙,看了男人一眼,微微低頭張嘴去喝湯。
被吹過的湯并不燙嘴,醇厚的香味在口中肆意漫開,迎來的卻是又一個追逐打鬧的親吻。
Advertisement
這一頓飯,到最後竟吃得讓兩個人都狼狽不堪。
直到老三隔着門簾打趣催促,梁玉琢方才紅着臉,從鐘贛的腿上下來。
梁秦氏和二郎已經在樓上閣子用好膳,掌櫃的正陪着說話,瞧見梁玉琢進門,方才笑着離開。
“這兒可貴了吧?”
梁秦氏只知道女兒如今找着了賺錢的門路,家裏不再像過去那樣揭不開鍋,可并不清楚究竟賺了多少。以至于一整頓飯吃下來,唯獨二郎一個人吃得開心,梁秦氏則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一頓飯花掉女兒不少銀錢。
梁玉琢笑着擺了擺手,扭頭喊來小二,又給二郎叫了碗冷淘。
梁秦氏張嘴想喊不用,卻突然怔住,猛地站起來拉過梁玉琢的手。
“阿娘?”梁玉琢微怔。
“脖子……脖子上那是什麽?”
梁秦氏說着,伸手拉下她的領口,露出一截光潔的脖頸,還有脖頸靠近肩胛處暧昧的痕跡。
“好孩子……告訴阿娘……這是什麽?”
梁秦氏的聲音整個在顫抖。
發涼的指尖貼在肩胛處,梁玉琢忍不住打了個戰栗。就連二郎也忍不住爬起來去看她領口的痕跡,末了還想伸手去摸。
“阿姐,你脖子這裏怎麽紫了一塊,疼嗎?”
“……”
如果說,梁秦氏的問話還沒叫她想起來怎麽回事,二郎是直接讓梁玉琢差點炸了。
她一把把領子拽起,捂住脖頸,往邊上退了幾步:“阿娘,沒什麽……沒什麽的……”
真是沒什麽的,就是一個……吻痕而已。
想起方才和鐘贛在屋子裏親昵的情景,想起男人緊緊箍着她的腰,在她肩頸間喘息,梁玉琢面上忍不住浮起赤紅。
梁秦氏再刻板,也懂那樣的痕跡到底是什麽。當年她剛成親的時候,也曾叫男人留下過這樣的痕跡,哪裏還會認不出來。只是看見女兒的神情,梁秦氏只覺得被劈了一道悶雷。
“那位……那位回來了?是他留的?你們剛才在一起?”
自從那次病愈後,梁玉琢的性情就發生了變化。梁秦氏并不介意女兒的改變,只因她清楚,再怎樣,梁玉琢都還是那個聽話守禮的孩子,不會做出太多驚世駭俗的事情。
可眼下,這一個吻痕,驚得梁秦氏幾乎站不住。
聲稱要娶男人已經叫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了,如今卻連……連這麽親密的痕跡就允許人留在身上了不成?
“你知不知道你還是黃花閨女,你怎麽……”
沒等梁秦氏把話說完,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敲響。二郎咬着勺子,噔噔噔跑去開門。
“你找誰?”
“找你阿姐。”
門外的應答聲低沉,卻帶着淡淡的笑意。二郎幾乎是當即就扭頭喊了一聲:“阿姐,有人找你咧!”說完,又轉身跑到梁玉琢的身邊,湊近低聲道,“阿姐,這人是誰,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比聞先生還厲害嗎?”
小孩的記憶總是有些“喜新厭舊”。不過幾個月沒見,二郎已經認不得跟着自己進屋的男人,是之前在家裏當着衆人的面,求娶他阿姐的人了。只覺得這人看起來又高又大,似乎很厲害的樣子,而經常出現在家附近的老三叔叔,卻又很聽他的話,看起來越發顯得厲害。
二郎沒見過爹,但知道他爹是村裏最聰明的人,讀書識字,還是秀才。因此入學堂後,簡直把同樣讀書識字還是秀才出身的聞先生,當做親爹一般崇拜。如今再看到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放在一起做了比較。
梁玉琢不知道鐘贛有沒有聽見孩子的這句話,只擡眼看了下進屋來的男人,微微颔首。
梁秦氏顯然沒想到會有男人來找梁玉琢,視線在女兒和來人之間走了個來回,遲疑道:“鐘……大人?”
鐘贛颔首,一開口卻并未先向梁秦氏行禮,反而看向梁玉琢:“你帶上二郎去外面轉轉,我有話要同你母親說。”不過只是分離片刻,可一旦确認了感情,片刻之間也仿佛漫長無比。鐘贛忍下想要再度親吻愛人的沖動,同梁秦氏鄭重地行了一禮。
說話間,二郎正好吃下最後一口冷淘,梁玉琢沒有過問太多,牽着二郎就往外走。臨出閣子,鐘贛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記得帶上老三。”
“還有,我比聞先生厲害。”
關上的門外,姐弟倆互相看了一眼。
“阿姐……他真的很厲害……”居然能聽見他剛才偷偷說的話!
“是啊是啊,很厲害的。”他揮刀砍人的時候更厲害……
梁玉琢不知道鐘贛會和梁秦氏說些什麽,只帶了二郎出賈樓随便逛逛。老三和另幾人不遠不近的跟着,哪怕人潮再擁擠,也緊緊跟在身後,生怕出現意外。
趁着廟會賣紙鳶等玩物的人也不少。只是二郎如今房裏收着的幾只紙鳶,都是湯九爺閑暇時給小子做的,各個做工精致,要比廟會上再賣的這些好看百倍。以至于此時此刻,攤子上琳琅滿目的各類紙鳶手鞠,都沒能叫姐弟倆看上一眼。
離賈樓不遠的地方,有家出售文房四寶的鋪子。臨街的櫃子上,紫檀的筆架下懸着幾支做工上等的狼毫。梁玉琢只掃了一眼,當即就把二郎拉進了鋪子。
鋪子的掌櫃正在和人背對着店門說話,手裏還捧着一捆白宣,聽到腳步聲,這才回頭。
“這位姑娘需要些什麽?”
“可否看下這筆?”
梁玉琢指了指懸在筆架上的一支狼毫。
“姑娘好眼光,這筆輕巧,最适宜姑娘家使用。”掌櫃的說着,并未離開方才的客人,只叫店內的幫工取下狼毫遞給她,“這筆,做工也巧,姑娘若是喜歡,二兩銀子即可。”
尋常人家,一年三四兩銀子可吃飽穿暖,只是叫人拿出二兩買支筆多少有些貴了。梁玉琢看了眼狼毫,只笑笑将筆重新懸挂回去。
“筆是好筆,可惜,賣筆的卻是個自以為是的,平白污了這筆。”
“姑娘這是何意?若是買不起,姑娘好走不送,胡說八道什麽!”
筆是不是好筆,梁玉琢其實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掌櫃的眼底那副輕蔑的神色她卻看得仔細。也難怪,有錢人家的姑娘可不會不帶丫鬟就出門閑逛,像她這樣拉着弟弟進店的,十有八九就是尋常出身。
左右不會是什麽大客戶,掌櫃的自然也看不上那幾文錢的生意。
換作平日,梁玉琢只怕還會跟這人扯上一會兒,可剛要開口,她就瞧見原本和掌櫃的正在說話的客人,這會兒已經轉過身來,看了她們姐弟一眼,對着掌櫃的掬手行禮。
“蔡掌櫃,這孩子是在下的學生,還請您莫惱。”他禮罷,也不說姐弟倆究竟哪一個是學生,只笑道,“還請掌櫃幫忙挑适宜的筆墨紙硯,就當是在下代學生像您賠罪。”
梁玉琢心頭騰地就攢起火來。
一句賠罪,直接将她方才的話釘了釘子,生生将這姓蔡的掌櫃的無理排除在外。
梁玉琢惱怒,張口便道:“先生教書育人,便是這麽……”
“街前有家鋪子,名為‘文房四譜’,賣的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寶,比之這一家,要好上許多。”
梁玉琢回頭,二郎已然撲進了梁秦氏的懷裏。鐘贛就站在門口,背着手,撞上她的視線,眼底帶起柔情。
“我帶你去那裏看看。”
梁玉琢挑眉,回頭看着蔡掌櫃,嘴上問的卻依舊是鐘贛。
“貴嗎?”
“貴。那家一座上等紫檀筆架售價三十兩。所售出的筆,皆是尖、齊、圓、健。所售出的墨,墨色如漆,聞之無香,磨之無聲。至于紙,”鐘贛擡眼,視線從掌櫃手上所拿的白宣一掃而過,又停留在聞夷的臉上,方才露出一絲輕視的笑,“碧雲春樹、團花、滕白、觀音、清江應有皆有。”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兩萬字榜單……臉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