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盛京的鐘府,比起下川村山上的那一座宅子,顯得稍微小了一點。畢竟只是當初常氏的一處陪嫁宅子,做不得正經的大宅。可府裏頭的下人卻比山上那一處翻了一倍。

梁玉琢進門,就瞧見了擋在門內的照壁。照壁上的紋飾樸素簡單,一不留神還能在邊上瞧見刀劍刻劃過的痕跡。見她視線往那幾處明顯的刀痕上看,走在跟前的管家忍不住自豪地同她講起這些刀痕的來歷。

大多都是鐘贛自入錦衣衛,官運亨通以來遇到的暗殺對象留下的。

聽着管家意猶未盡地講完一段錦衣衛指揮使怒斬女刺客的故事後,梁玉琢眨了眨眼,沒去問管家故意漏掉的女刺客能進府的原因,笑盈盈地追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管家咳嗽兩聲:“那女刺客是當時錦衣衛指揮使的政敵派來的。因知曉咱們大人是前任指揮使的左膀右臂,方才打算殺了我們大人,卻不料會被大人拿下。像這樣的刺客,大人隔三差五就會捉到一批,大部分嘴裏都藏着毒囊,咬破即死,也有部分怕死的被丢進錦衣衛,自有人處理。”

管家說的含蓄,但這“自有人處理”的背後,卻都是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兇殘手段。梁玉琢雖然沒親眼見過,可電視裏多少也知道一些古人刑訊逼供的手段,什麽滿清十大酷刑,大多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鐘贛回府的時候,梁玉琢已經在府裏聽管家說了不少這種怒斬刺客的故事。于媒官也在邊上喝了好些茶水,嗑了一盤的瓜子。

在外頭侍奉的仆役匆忙進正廳,同管家說了聲鐘贛回府的事,又當着梁玉琢的面恭敬道:“大人說了,于媒官就勞煩管家招待,梁姑娘請随小的去大人的後院。”

于媒官有些愣怔。她被梁玉琢身邊的丫鬟找來,為的是上門說親,可這主人家不見客,難不成說親的事還能同管家談?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費那時間坐着嗑這一盤的瓜子。

管家咳嗽兩聲,送梁玉琢出了正廳,回過身來,朝着還有些回不過神的于媒官掬了掬手:“于媒官,請吧。”

鐘府的後院沒有下川村那邊的寬敞,大概是因主人家性格的關系,并沒有種植太多的花草樹木,就連假山流水都少得可憐。明明是盛夏,整一個後院看起來卻有些凄涼。

與前庭的那些屋子不同,後院裏的這些屋子連成一片,若到了下雨天,不用撐傘,便可以穿過走廊,在廊屋過道中行走,不必沾濕鞋子和衣裳,也能從頭一間屋子,走到最末尾的地方。

梁玉琢跟着仆役穿過走廊,在廊屋過道的那頭,看到了擺在門前的一雙鞋。男人的鞋尺寸很大,因之前是去了宮裏,鞋是官靴,繡着暗紋,鞋面被打理得幹幹淨淨。

梁玉琢低頭看了會兒鞋子,抿了抿唇,在仆役的注視下,将自己的鞋子也脫了,推開并未合攏的拉門,踩了進去。

仆役本想開口阻攔,只是還未來得及說話,卻叫隐在屋頂上的錦衣衛一把捂住嘴拖到了角落。

梁玉琢扭頭看了眼身後,已然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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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裏,除了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一時也見不到人影。

“鐘大哥?”梁玉琢出聲道。因着不是晚上,屋子裏沒有點起蠟燭,只是能透光的窗子都關着,房中顯得并不敞亮。

她一出聲,就聽見從房內一側傳來穿衣的窸窣聲。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瞧見一塊擋住了視線的屏風,屏風後,有個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穿衣。

梁玉琢停住腳步,不再往前,聽着耳畔的聲音,別過臉去打量房裏的擺設。

男人的卧房很幹淨,沒有太多累贅的擺件,桌面整潔,似乎每天都有人仔細打掃。梁玉琢一眼就瞧見了挂在衣架上的麒麟服。

錦衣衛多穿飛魚服,少數才能得禦賜的麒麟服。整件衣服被挂在衣架上,上頭的紋飾張揚狂傲,正應和了錦衣衛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而他的繡春刀就擺在床頭,一并擺在一起的還有一只裹了帕子的珠釵,堪堪只露出了一個釵頭。

“那是送給你的。”

屏風後,鐘贛穿上常服繞了出來,最後露出的鎖骨脖頸也在梁玉琢的眼前被領子遮蓋住。

梁玉琢沒動那釵子,只看着鐘贛出神。

似乎是因為夏日裏曬了太陽的功夫,他比之前看起來膚色更深了,臉頰一側還有曬脫皮的痕跡。也比在下川村時更瘦了,想來這段日子忙得腳不着地,沒能顧得上好好吃飯。

梁玉琢有些心疼,猶豫着不知該不該上前。

“聽鴉青說,你及笄的時候,只是簡單叫了左鄰右舍吃了頓飯,連副頭面都沒有。我叫人去正經打一副好的,等打好了就給你送去。”

她沒過來,鐘贛便主動走了過去,低頭看着有些日子沒見的越發漂亮的小姑娘,伸手輕撫了下她特地上了粉的光滑的臉頰,鼻息間都是溫柔的女兒香。

“這支釵子是我出宮的時候特地挑的,就當是先補你及笄時的賀禮。”

鐘贛話不多,可如果真要開口,卻是直接了當。就連在喜歡的姑娘面前邀功,也從不婉轉。

梁玉琢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如今對鐘贛,是有幾分喜歡,也憑着這幾分喜歡漸漸往深處發展。這一路風塵仆仆,到了盛京,見着這個男人,她便知那幾分的喜歡只怕也已經凝成了一分的深愛,再往後可能就有兩分、三分,最後滿滿當當快要從心口溢出。

“我幫你簪。”鐘贛直接從床頭拿過珠釵,說着就走到梁玉琢的面前,伸手将釵簪到了她的頭上,視線從珠釵移到她的臉上,忍不住又拿手摩擦了兩下,看她不躲,低頭便在額上落下一吻,“關門。”

吻的熱度還沒退下,聽到這一聲關門,梁玉琢還以為是同她說的,當即就要轉身,卻聽見“砰”的一聲,半開的拉門被人從外頭阖上,她的腰上頃刻間環上一條胳膊,一個轉身就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而後,鼻頭也被人吻了一下。

方到此時,梁玉琢才後知後覺發現,鐘贛的那一聲關門并非是對她說的。

她騰地就燒紅了臉,有些局促地坐在鐘贛的大腿上:“被……被看見了?”

梁玉琢真不在意談個戀愛和對象卿卿我我,可要是叫人瞧見了,她卻還是會覺得臊得慌。

只是,她這副快要燒熟了的模樣,看在鐘贛的眼裏,卻分外可人,一時忍不住,又落下一吻。

這一回,卻是從額頭鼻尖,直接跳到了嘴唇上。

在确定關系之後,梁玉琢并不是沒被鐘贛吻過。可那時不過只是唇上的淺嘗即止,這會卻不光光只是輕啄舔吮,如猛獸般的氣息瞬間将人籠罩。梁玉琢被吻得身子發軟,到最後只能喘息得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上,舌尖被人挑逗游移,引來無法控制的戰栗。

環在腰間的臂彎微微加大力氣,梁玉琢一聲低呼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就被鐘贛堵在了喉間。

“我的好姑娘,”男人的聲音透着難以言喻的沙啞,“你之前在門外和人說了什麽,再同我說一遍好不好?”

梁玉琢注意到他投過來的目光,心頭一熱,又主動去吻了吻他的唇角。動作很快,倏忽間又離開。

“小女子梁玉琢,來向錦衣衛指揮使鐘贛鐘大人提親。”

鐘贛的呼吸一下子緊促起來,環住她腰身的手臂更加用力,稍稍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唇。

梁玉琢擡起手,養得比過去嬌嫩了不少的手覆在了鐘贛的側臉上。

這個吻纏綿良久,似乎因了這一句話,将一切可能存在的阻礙都徹底打開了。從回京後就一直埋在工作當中的鐘贛,仿佛一瞬間被人擡走了壓在心底肩頭的重擔,只想将他心愛的姑娘緊緊抱着,直到地老天荒。

“我答應了。”

鐘贛的吻起來又落下,直親得梁玉琢額頭鼻尖乃至颔下都是一片滾燙。

梁玉琢雖然上輩子沒經歷過這些,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彼此的身體又只隔了衣衫摩挲,身下被什麽火熱的東西抵着她再清楚不過。

兩人親了又親,聽到鐘贛的應答,梁玉琢忍不住笑出聲來,抱着他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原本不想這麽倉促來提親。”她擡頭,親親男人長了胡茬的下巴,唇角被之前的親熱摩挲地發紅,“可聽見外頭的路人在議論你府裏的事,忍不住就叫鴉青去請了于媒官。”

鐘贛的手在腰間撫弄,梁玉琢下意識地喘了幾口氣,瞪了他一眼:“我原當你冷着一張臉,身邊必然沒那麽多狂蜂浪蝶,倒是忘了你這臉再怎麽冷,也俊得很。先前跪在門外的那姑娘,究竟是怎麽回事?”

想起跪在門口,哭得梨花帶雨的馬嬌娘,梁玉琢心底實在有些吃味。可想起鐘贛曾允諾過的事,心底并不擔憂,只愈發覺得心疼他在這裏的處境。

鐘贛沉默地看了她兩眼,将人緊緊摟住,貼住額頭:“我繼母的侄女。出身不好,嫁不了高門,就同繼母商量想嫁于我,做個诰命夫人,享一世富貴。”

“外頭都說,開國侯夫人下藥,想讓你跟那姑娘生米煮成熟飯。”梁玉琢點頭,問,“又說你沒中招,倒是叫別人……”

鐘贛答道:“藥下在酒裏。喝酒誤事,我沒喝,叫老三喝了去。”

梁玉琢睜大眼:“老三喝了?”她想起老三那張黑狗熊似的臉,再想起門外那朵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不由追問,“他……将那姑娘……睡了?”

別人家的姑娘哪裏會追問這等事。鐘贛忍不住挑了挑眉。可想到別人家的姑娘也不會如這般由着他抱在懷中親吻,又覺得自家這小姑娘性情頗合心意,當下又親了親。

“睡了。老三原本打算娶了她當做賠罪。但她死活不肯,老三一時氣惱就去查了她的事,才知道對方進京前就時常跟人厮混,身子早就破了,還掉過一個孩子。馬家嫌棄她丢人,才把人丢給我繼母。”

梁玉琢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想起方才門外說話時那嬌滴滴的模樣,腦海中恍恍惚惚就成了聘聘婷婷一朵小白蓮。

鐘贛見她這吃驚的模樣十分有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進京後,住在哪裏?”有錦衣衛在她進城時就通報了梁玉琢眼下的住址是一回事,想聽她親口說卻是另一回事。他總歸是歡喜這個小姑娘的,想讓她說掏心窩的話,想看她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依戀和信賴。

“同湯九爺一道住在衡樓。”梁玉琢老實道,“九爺似乎同衡樓是舊相識。”

“嗯。”

鐘贛摸了摸梁玉琢發紅的耳垂:“他同這個盛京也是舊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單位新園區就要開放了,接下來這段時間要忙。更新可能不穩定。全文按照這個節奏,不會VIP或者後期半價之類的,所以可以先收着,等我完結後一口氣看,也可以隔幾天過來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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