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還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你們……慢慢聊。”
穆樂言勉強擠出笑容,盡管笑得虛弱,假裝自己很平靜,即便內心震撼無比,她仍将空間讓給叔侄倆,自己則抱起食材躲進了廚房。
她讓自己埋首于無暇思考的忙碌中,迅速分類處理,送進冰箱,冷藏保鮮……
可就算手裏動作着,她的腦袋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從不知道他還有個二叔,喔不,應該說,她一直以為韓烈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畢竟他之前不是說他無家可歸嗎?!
穆樂言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今天冒出個二叔,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冒出個小孩來!
小孩?!天啊……一團亂,真的是一團亂……她閉了閉眼。
關于韓烈唯這個男人,你知道多少?
這樣的問題突然從內心深處冒了出來,刺激穆樂言自我審思。
思索須臾,她愕然發現,除了知道他曾經在柏凱麗集團工作外,對于他這個人、他的過去,乃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她竟一無所知。
穆樂言停下動作,憶起方才他瞠瞪雙眸驚詫緊張的表情,心,緊緊的、悶悶的,她覺得自己正被一股莫名的冷意所包圍。
她會失去他嗎?
光是這樣想,心裏就有一股強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緒湧上,不敢想象若真失去他,她該怎麽辦?
她甩甩頭,逼自己繼續忙碌,強迫自己不再多想這令人煎熬的情況。
将手邊最後一袋食材送進冰箱後,她迫不及待的又再找事情做,偏偏就算如此,她依然滿心挂念着他。
穆樂言,你這沒用的家夥,活該你心就像被電飯鍋蒸過的麻糟!
為了選購最新鮮的食材,韓烈唯一早就陪她出門去市場,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他應該餓壞了吧?
終究是心軟,輕嘆口氣,她屈服本心,轉身決定為他做點好吃的,犒賞他可憐的五髒廟。
至于外頭的叔侄倆說了些什麽,說不好奇是騙人的,穆樂言只能逼自己不去想。
爐臺上的藍色火焰熱烈燃燒時,餐廳外場的座位上,叔侄倆面對面的坐着。
慈愛長輩韓建成既痛心又不舍的望着韓烈唯,滿肚子的擔憂最後化成一句重重的嘆息,“你這孩子存心要教二叔擔心,好好的家不待,跑來當什麽餐廳服務生,瞧,都瘦成這樣了。”
“二叔……”韓烈唯內疚的低下頭。
“二叔不是不懂你的委屈,可你好歹也要給二叔打通電話報個平安,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都出大事了!”
聞言,原本低垂忏悔的頭猛然擡起,韓烈唯表情不安,一把抓住韓建成的手問:“出什麽大事?是不是我爸他怎麽了?”
韓建成安撫的拍拍他的手背。“你爸他很好,有事的是公司。”
韓建成壓低嗓音,将專利失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韓烈唯。
因為太震驚,韓烈唯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啞然無語,表情怔愣的望着韓建成。
“再怎麽說,公司是我們韓家的,你爸爸是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怎麽也輪不到陸家福這個外人只手遮天。他要真能幹也就算了,現在連專利都失竊,他卻沒有任何積極的補救措施,我真的很懷疑,專利失竊該不會就是他在搞鬼吧?”他無奈搖搖頭,“我實在看不過你那個舅舅的所作所為,才會請了年假借口說我要去美國探親,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不是我舅舅!我才沒有那種舅舅!”韓烈唯憤怒的重捶着桌面。
“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才是,我已經設法先把新聞壓下來了,免得重創公司股價,但是陸家福權力那麽大,光憑我一個人,我即便有心,能做的終究有限。”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陸家福徹底的從我們集團趕出去!”
“陸家福鬼心眼這麽多,不能留。”韓建成的眼眸裏透出一縷殺氣。
“二叔,你會幫我吧?”韓烈唯懇切的望着他。
“這是當然,哪怕是要二叔拚了這條老命,我也要幫你一把,這點你絕對要相信二叔。你爸他現在已經被陸家姊弟騙得團團轉,除了他們,他誰都不信任,要想把陸家福趕出公司,穩住公司局勢,就只能靠我們叔侄倆好好合作了。”
“我就知道二叔是真心對我好的。”韓烈唯感慨萬千地道。
“多虧老天爺保佑,總算讓我找到你,跟二叔回去吧,是時候給陸家福一點顏色瞧瞧了。”
韓烈唯沒有說話,眼睛卻直直望向廚房,臉上有着無法割舍的眷戀。
“阿唯,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不要忘記你的責任,這小小的餐廳不是你這種身分的人該待的地方,你是柏凱麗的總經理,是我們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你要以大局為重。”韓建成好言勸道。
聞言,韓烈唯收斂心緒,定定的望着韓建成。“我知道,我沒忘記我是誰,我來這裏,只是因為我對于原本的生活感到厭煩,想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喘口氣,體驗不同的人生,我恨不得現在就回公司把那個狐假虎威的混蛋趕出去,我随時都可以走。”
“沒錯,這才是幹大事的人!”韓建成贊許的點頭。
匡當一聲驟響,叔侄倆不約而同的看向聲音來源。
穆樂言滿臉驚詫的站在廚房的出入口,小臉微微發白。
他是柏凱麗的總經理?是全球第一大美妝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虧她還以為韓烈唯是個平凡的有為青年,只是一時時運不濟遭到資遣,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哪是什麽被資遣失業的可憐蟲,而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
傻瓜,穆樂言,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大、傻、瓜!
令人難堪的是,她如此引以為傲的小餐廳,竟然只是他厭煩富貴時出來喘口氣的游樂場。
這麽說,她算什麽?該不會也只是他信手拈來打發時間的愛情玩具吧?
難怪他說他随時都可以走,因為,游戲結束了嘛。
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這種感覺就像是三伏天兜頭潑下一盆冰水,明明天熱,全身卻寒得直打哆嗦,說不出話來。
而眼前這一地殘破的餐盤和餡料四散的總彙三明治,就是她愚蠢的鐵證。
它們在無聲地嘲笑着她呢,嘲笑她又做了一次愛情傻瓜。
她木然的蹲下身去,撿拾這一地的狼藉,尖銳的碎片,無情地劃破她的手指,看着溫熱的血從傷口裏湧出來,竟不覺疼,因為,心裏無形的疼,早已遠遠勝過這有形傷口的疼。
“別撿了!你受傷了!”韓烈唯心痛地低吼,快速起身,幾個跨步沖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冒着鮮血的手指含進嘴裏。
穆樂言冷冷的看着他,曾經赤裸裸盛滿對他的崇拜與愛意的眼神,此刻卻冰冷得恍若終年積雪不退的高山雪原,且向來愛笑的她,甚至連微微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看不到她那又甜又溫暖的笑容,韓烈唯心慌得厲害,他想要說點什麽,可一張開口,看見她濕潤的眼睛,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抽回手,用力一把推開他。
“言言……”
這是只屬于他的親昵小名,他喜歡在兩情缱绻、耳鬓厮磨之際,用那低沉好聽的嗓音一次又一次這樣的喚着她,喚得她全身酥軟神智昏聩。
曾經有多迷戀,此刻就有多諷刺。
“阿唯,時間不早了,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得走了。”接着,韓建成從襯衫口袋裏拿出一張支票放到桌上,轉而對穆樂言說:“多謝你這陣子的收留和照顧,這五十萬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你不要拒絕,也懇請你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阿唯的事情,或者想藉他的名氣大作文章,否則我也會循法律途徑解決。”
“二叔,夠了,她不會的……”二叔對他的過分保護,就是對她的過度傷害。
韓建成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他無法插手的,便先行離開到店外等候。
穆樂言漾着冷笑。她其實很想問韓烈唯怎麽知道她不會,就像她對他一無所知,他又理解她多少?可她忍住了沒說,但是有些話,她一定要說——
“你沒有無家可歸,你也沒有失業落魄,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可……你為什麽要騙我?看着我像個傻瓜被你玩弄在鼓掌間,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得意特別有趣特別高興?”
“沒有。”韓烈唯說得心痛。
“那是為什麽?”既然沒有,為什麽要這樣做?總該有個目的或動機吧?
“言言……”該死的,他現在什麽都不能說。
“你走!你走,你走……”穆樂言難過的低喊,她要他帶着他尊貴的身分永遠滾出這個地方!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一路把韓烈唯推出凱萊奇,中途還不忘把那張看不起人的支票塞進他手裏,更不管他還想說什麽,砰的一聲将門關上。
三秒鐘的寧靜後,她蹲坐在地上,低頭掩面啜泣。
穆樂言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眼淚,爸媽走的時候,傷心歸傷心,她卻沒怎麽哭,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必須去面對承擔,可現在,眼淚就像是壞掉的水龍頭,關不上。
林美美來上班,發現餐廳大門沒鎖,吓了一跳,開門看見淚流滿面的穆樂言,更是震驚。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為什麽在哭?韓烈唯人呢?”
那個名字教穆樂言心痛難當,她像是溺水的人,只能緊緊地抱住唯一的浮木——林美美。
出國散心歸期不定的總經理終于回來了。
筆挺的黑西裝,恍若王者的戰袍,襯托得韓烈唯格外醒目出衆,他一現身,就徹底美化環境,滋養了大家幹涸許久的眼睛。
在老好人韓建成的貼身陪伴下,韓烈唯帶着迫人氣勢重磅回歸柏凱麗,第一個行程就是直奔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
十分鐘前才聽到消息的陸家福措手不及,表情凝重,趕緊拿着文件,快步走進會議室。
公司上下彌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詭異氣氛,大夥兒都很想知道,這場緊急會議究竟是王子的複仇,還是權臣繼續勝出?
“哇嗚,好像是總經理在開炮欸!”距離會議室最近的某甲說。
“這下陸派要死了。”某乙寄予無限同情。
“可能嗎?陸經理後面有老董撐腰欸。”某丙質疑。
“你說老子會挺小舅子還是兒子?”某丁問。
“當然挺兒子。”某甲說。
“我看未必,枕頭風吹久了,誰保證男人不會腦中風?搞不好就真挺小舅子。”某丁邊說邊瞟了會議室一眼。
會議室的門窗緊閉,就連窗簾都嚴實拉上,可不管掩得有多緊、藏得有多深,那堪比重炮轟擊的對話不時穿透牆壁,帶來爆破性的震撼效果,聽得會議室外的人各個心驚膽跳,紛紛走避,遠離戰場,就怕一個不小心被戰火波及,會當場死掉變成屍體。
這場驚天動地的會議一開就是三個小時,真令人擔心那些上了年紀的主管們的老屁股是否還坐得住。
終于,三個小時後,平日高高在上的長官們莫不灰頭土臉蹒跚步出,其中又以陸家福的臉色最黑,活像是被鹵素燈直接照了三天三夜似的,大家紛紛揣測,莫不是陸家福的時代要過去了吧?
剛打完第一場戰役的韓烈唯一回到總經理辦公室,立刻拉開束縛的領帶。
很久沒被這樣束着,又一下子說了那麽多狠話,當下還真有點喘不過氣。
好懷念在凱萊奇的生活……他閉上眼睛,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
一同進來的韓建成可開心了,拚命鼓掌叫好,“好啊!阿唯,你剛才的表現實在太棒了,你舅舅完全招架不住你的炮火攻擊,看到他被你教訓得啞口無言,實在大快人心,真沒想到他也會有今天。”
“他只手遮天的日子也夠久了,不過,這次若沒有二叔你的幫忙,我還真沒把握一開始就可以給他當頭棒喝。”
“這棒子肯定要繼續打下去,這些年他背着你爸幹了不少勾當,臺面上私底下給我們叔侄倆找了多少麻煩,這次一定要他付出代價。”韓建成的心情已經不是開心兩個字可以形容,根本是爽翻天。
“這是一定的。”韓烈唯冷傲地說。
“總經理,那、那個董事長打電話來了……”張凱文敲了敲門走了進來,表情不安地說。
“說我現在沒空,晚點再回電話給他。”見張凱文遲疑,他驀然怒火飛揚,加重語氣,“沒聽到我說什麽嗎?”
“對不起,總經理,我這就去告訴董事長。”張凱文夾着尾巴快溜。
“啧啧啧,你說你這個舅舅真不是省油的燈,會議才剛結束就立刻打電話去告狀,果然夠陰險!”韓建成大罵。
“他就繼續這樣陰險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怕他。”韓烈唯話鋒一轉,“對了,剛才那場會議,只是給他一點小小難堪而已,專利失竊的事情還是沒有頭緒,你快幫我想想看,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最好是能盡快把失竊的專利拿回來。”
韓建成愣了一下。“你想把專利拿回來?”
“難道二叔不想?”韓烈唯用一種不解的眼光望向他。
一抹幾不可見的異色從韓建成眸底掠過,他斂容正色,揚起笑容道:“怎麽不想,這本來就是我們公司的資産,當然要拿回來。只是……”
“只是什麽?”見他略有遲疑,韓烈唯沉不住氣的急忙敦促道:“二叔,你就直說了,現在我只相信你,也只能相信你。”
終究是年輕人,沉不住氣,也好,這樣以後才能繼續為他所利用。韓建成一邊摩挲着下颚,假意思考,嘴角忍不住上揚。
沉吟須臾,他擡頭道:“拿回專利是遲早的事情,但不是現在,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什麽?”
“股份。”
韓烈唯望着他,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韓建成招手,韓烈唯湊耳上前,叔侄倆耳語不斷。
片刻,韓烈唯皺眉沉思。“這樣好嗎?不會太冒險?畢竟新聞一公布,股價直落,也會影響我們下一季的財報。”
“就是因為知道紙包不住火,所以才要先下手為強,趁股價低迷,我們大筆買進,重新調整集團持股比數,有了這樣的優勢,不管是在董事會上站穩一席之地,還是說要拉下陸家福,對我們來說都輕而易舉。”
“可目前我爸還是集團最大股東,光他手上就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所以我們一方面得大量買進,另一方面,你得從你父親身上下手,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拿到你爸手上的股份,否則将來要是被他們陸家姊弟搶走了,別說你總經理的位置不保,你這個韓家大少爺還真得去餐廳端一輩子的盤子。”韓建成半勸半恐吓道。
“休想,我死都不會讓他們兩姊弟稱心如意的!”韓烈唯咬牙,表情忿恨。
“所以你要聽二叔的話,照着二叔跟你說的去做準沒錯。”恐吓完韓烈唯,韓建成不忘指點迷津,唆使他各種可能的不法手段。
面對韓建成的傾囊相授,說不意外是騙人的,有誰會想到,那麽一副慈愛客氣的老好人,骨子裏藏的竟是這些無比狡猾的想法與計劃,韓烈唯真是甘拜下風。
談話暫告一個段落,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女人端着兩杯咖啡款款走來。
韓烈唯望着來人,心一突,不可思議地問:“蘇悠悠,你怎麽會在這裏?”他曾在國外短暫交往的女人。
“好久不見,阿唯。喔,抱歉,現在是上班時間,我應該要稱呼你為總經理才對。”蘇悠悠低下頭,乖覺地說。
“咦,悠悠,原來你跟阿唯早就認識了啊?”韓建成問。
“二叔,這是怎麽回事?蘇悠悠……我是說,她怎麽會在我辦公室?”
“悠悠是你二嬸娘家大哥的獨生女,你也知道,你二嬸大哥走得早,所以你嬸嬸特別關心這唯一的侄女。悠悠最近剛回國,怕她一個女孩子涉世未深會被騙,你二嬸就拜托我一定幫忙在集團裏給她找份工作,我思來想去,與其跟着別人,還不如跟着你做事,就安排她來給你當秘書,好幫幫你。你不會怪二叔自作主張吧?”
這是想要給他安排眼線?還是單純只是想把他跟蘇悠悠送作堆?不過不管是哪一個,想來都不會太令人喜歡,韓烈唯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
“原來如此,既然是二叔安排的,我自然沒有第二句話,我信任二叔的安排。”
“那就好,這樣我回去也可以跟你二嬸有個交代。對了,今天晚上一塊吃個飯吧,悠悠喜歡吃法國菜,不如在朗峰酒店的法國餐廳訂個包廂,也當是給悠悠接風洗塵。”韓建成提議。
“那我就不客氣喽,謝謝姑丈。”蘇悠悠笑咪咪的望向韓建成,接着又看向高大英挺的韓烈唯。
幾年不見,他又更加帥氣迷人了,尤其是那股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氣質,即使在分手多年後的今天,依然撼動着她的心。
等着看吧,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讓韓烈唯這條大魚跑掉的!
這時韓建成的手機響了,他走到一旁接電話,“……今天晚上啊,欸……好,沒問題,一定一定……就這樣說定了。”挂了電話,他一臉抱歉地對兩人說道:“真是不湊巧,剛才一個朋友打來說有生意上的事情要找我談,不能不去。”
“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下次吧!”蘇悠悠表情失望,強言歡笑道。
“不如這樣好了,阿唯,你替二叔請悠悠吃頓飯,你們都是年輕人,再說你跟悠悠原本就認識,一塊兒吃飯比較不會悶,肯定比跟我這老頭吃飯有趣。”話落,韓建成親自打電話到朗峰酒店訂位。
就算再遲鈍,也該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更何況,韓烈唯一點都不遲鈍。
看着二叔如此積極,他不免懷疑,當年蘇悠悠積極主動接近他,莫不是某人指使的吧?
他撇撇嘴,不置可否的笑着。
柏凱麗集團的地下停車場。
“阿唯,今天晚上悠悠就麻煩你照顧了。”
“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你們年輕人就自己好好去吃頓好吃的,再見。”坐在車裏的韓建成笑咪咪的對兩人揮手。
“哇,人家好像真的餓了欸!”蘇悠悠望向韓烈唯,笑得十分惹人憐愛。
偏偏有人就是無感,在目送韓建成的座車駛離視線範圍後,韓烈唯轉身上了自己的專屬座車,蘇悠悠見狀,趕緊踩着碎步緊跟在後的坐上車,就怕動作太慢會被扔下。
“總經理,現在要去哪裏?”司機小陳問道。
“朗峰酒店。”蘇悠悠搶先說話。
小陳透過照視鏡看了韓烈唯一眼,見他微微颔首,小陳這才操控方向盤,沿着坡道駛離停車場。
正逢下班交通巅峰時間,車速時快時慢,走走停停,蘇悠悠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聽、想不想聽,開始她一個人的廣播秀,叽叽又喳唷。
一旁的韓烈唯始終無動于衷,掌心托着智能型手機,一會浏覽財經新聞、一會打Line,這會甚至玩起了手機游戲。
蘇悠悠有點氣憤,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想她長得漂亮,腦袋也不差,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唯獨這個韓烈唯老讓她吃癟。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便多年過去,她始終忘不了他,每次想起他,心裏一邊恨得牙癢癢的,一邊卻更渴望擁有他。
所以,她回來了,回到有他的臺灣,回到可以觸碰到他的地方。
她解開安全帶,主動往他身上靠過去,軟聲道:“你在玩什麽?我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是會玩這種手機小游戲的男人。”
她胸前的柔軟有意無意地摩擦過韓烈唯的手臂,他歪歪嘴,微勾起冷笑,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人,一個無須拿嗆鼻的化學香料往身上抹,卻總是在靠近時,讓呼吸充滿了甜美的可愛女人。
想到她絕望的眼神、傷心的眼淚……韓烈唯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蘇悠悠發現他的異狀,聽見他口中逸出低嘆,還以為是自己的性感奏效,很是得意揚揚。
看吧,韓烈唯終究是個男人,面對性感的她,她就不信他真那麽沉得住氣,可以一直無動于衷的玩他的小游戲。
她得寸進尺的将下巴靠在他身上,吐氣如蘭地問:“阿唯,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
昏暗的車廂裏,韓烈唯犀利的眸光冷冷地瞅着身旁這只低等的軟骨生物。“蘇悠悠,問你一個問題,正常人的眼睛長在哪裏?”
“呵,當然是長在臉上呀。”蘇悠悠嬌笑道。
“可我怎麽看你眼睛好像一直長在後腦杓,永遠只盯着後面,看不到前面。”
前方,一直安靜開車的小陳忍俊不禁,咳了幾聲,掩飾笑意。
蘇悠悠表情大變。“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正常人,我只看前面,抛在腦後的事情、過去的事情,我絕對不會白費工夫回頭去看。”也就是說,別妄想在他身上找什麽舊情複燃的可能。
他曾經覺得她還不錯,可以試着交往看看,然而随着雙方越來越熟悉,他很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是他要的,她看中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附加在他身上的優渥家庭背景。
“可是我忘不了你,我們明明就是最适合彼此的!我要跟你複合——”蘇悠悠不顧一切的大叫。她受不了被拒絕。
“但是我一點都不想,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至于這裏……”韓烈唯指着自己的胸口,篤定地說:“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我想,都不會有你容身的地方。對了,我最讨厭吃法國菜,一點點東西磨磨蹭蹭那麽久,很煩,恕不奉陪。”尤其想到要面對的人是蘇悠悠,他更煩了。
“韓烈唯,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信不信我跟姑丈說。”她憤怒的喊。
他不理會她的叫嚣,吩咐道:“小陳,停車。”待車停下後,他解開安全帶,又道:“送蘇小姐去朗峰酒店,沒到目的地不準停。等她用完餐,委屈你再送她回家。”話落,他徑自下車,甩上車門。
小陳馬上一踩油門往前疾駛,車內的蘇悠悠反應不及,氣得不得了,不住的拍打後頭的擋風玻璃,瞪着逐漸化作小黑點的臭韓烈唯。
唉,可憐小陳的耳朵了!韓烈唯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