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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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朝驸馬須知

作者:宣藍田

文案

本文又名:《高冷面癱侍衛進階指南》《一場漫長的暗戀如何修成正果》《論忠犬面癱男主和天性涼薄女主怎麽談情說愛》

這是一個面癱侍衛到驸馬的奮鬥史。

宮裏人人都知道,承熹公主殿下身邊的江侍衛武藝高深莫測,眼神疏離透徹,說話咬字如金,常年面無表情。所以人人都以為他冷面冷血冷心冷情。

而事實是:江俨自從十二歲喜歡上公主殿下,到今年二十八歲,每天的日常就是無數次扪心自問:公主睡得好麽?公主想吃什麽?公主悶不悶?

每天扪心自問無數遍,覺得事無巨細件件妥帖了,這一天也就過去了。

十七年的漫長時光,他只習慣了做三件事:喜歡她,守護她,等着她。

本以為這輩子最壞的結局大概就是一人孤獨終老了。

後來才知道上天真的是公平的,才知道“守得雲開見月明”這句話也不是騙人的。

這不是一只呆傻遲鈍事事被動的忠犬,這是一只多年心事重重心思細膩,十幾年苦心孤詣,中途還差點黑化的膽大妄為的忠犬。

十七年深情如許可你不知,那我只好一字一字說與你聽。

情深終成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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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承蒙不棄。

1.1v1,HE,無天雷。溫馨慢熱,小虐怡情。

2.一切劇情都是為了更好地——秀·恩·愛!

3.不是宮鬥不是宅鬥,只是認認真真談戀愛的故事。全文70%的內容都是暖暖暖暖暖,請別揪住前15章邏輯上的硬傷不放。叩謝!

4.關于女主性格太軟弱的問題,詳情請見第3章及第19章作者有話說。如果不認同作者觀點,求勿噴;要棄文請直接點叉就好,真的不用通知我……

5.男女主都屬于愛在心中口難開的不讨喜性格,但他們的暖萌日常很讨喜。

內容标簽:破鏡重圓 甜文 天作之合 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容婉玗,江俨 ┃ 配角:容皓,容璟紹,徐肅,方筠瑤等 ┃ 其它:溫馨,小虐怡情

☆、驸馬初回京(小修)

大興朝一百九十四年,文景年間廿六年冬,臘月。

安國承熹公主府。

自昨日開始,京城就下開一場鵝毛大雪,這雪到得今日才小了些,不過還是沒停。簌簌雪落的聲音聽得人心都涼了幾分。

這鬼天氣,真是凍死個人了!

負責外院灑掃的太監小福子搓了搓手,哈了口熱氣臉前就是白蒙蒙一片。他腳步匆匆往門房走,畢竟燒着火盆的門房可比這外頭暖和多了。門房的老大爺人還親善,大多時候他還能腆着臉皮讨杯熱茶。

可沒等小福子走到門房,就見門內跪了好些個青衣小太監,再外面,還能看到府中的侍衛軍齊刷刷地站成兩排,似乎在迎着什麽人。

他趕緊尋了個最後頭的位置,跟着衆人一道跪下了,額頭低得緊緊貼在冰涼的地上。他不過一個掃灑太監,跪在前面不是專挑着礙貴人眼嘛!還是跪在這後頭才是本分。

一雙沾了雪水的男靴從他眼前走過,行走帶風,有幾粒被濺起的碎雪撲到了小福子臉上,他也沒敢動。

那男子帶着幾人朝着正院走去,一路上府裏所有的下人都呆愣愣地看着他,待人走近了才突然打了個機靈,連忙高聲恭迎道:“給驸馬請安!”

待幾位貴人走過去了,小福子才敢擡起頭,偷悄悄瞄了一眼,只覺得走在首位的男子昂首闊步,走得大步流星。他身側有個穿着桃紅衣衫的姑娘攜了個丫鬟亦步亦趨地跟着,再後頭,還有個乳嬷嬷懷裏抱着個牙牙學語的小姑娘。

等到那姑娘上臺階的時候,小福子這才看清——嚯!這姑娘居然捧着個大肚子?

看貴人走遠了,他才拍拍褲腿上半濕的雪,跟着別人起身了。方才跪在他旁邊的人捂着嘴,壓低聲音道:“方才那可是咱府上的徐驸馬吶!倒不知他旁邊那姑娘卻是何人了?”

妄議主子!小福子一個激靈,趕緊離說話的這太監遠點,就怕被人聽到了惹禍上身,平添是非。不過轉過身卻是瞪大了眼。

——驸馬?離京五年的驸馬回府了?

正廳裏,承熹公主容婉玗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對男女。

坐在她身側的徐陳氏老夫人看了看孫媳婦面上冷凝的神情,轉過頭發狠地擲了一句:“給我跪下!”

對面那身姿挺拔的男子朝着徐老夫人毫不猶豫地跪下,頓時就比上首端坐着的容婉玗矮了一大截。即使是這樣狼狽的姿勢,他仍是腰背挺直,神情中卻無半點兒歉疚悔過之意。

他就是徐家唯一的獨苗——徐肅,也是承熹公主容婉玗的驸馬。

他身側站着個年輕姑娘,穿一身桃紅蜀錦绫裙,約莫二十的桃李年華,乍一看也是個明眸皓齒清秀可人的姑娘。不過更打眼的是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明顯肚中胎兒起碼有四五個月了。

明明是個有孕的婦人,卻穿着桃紅色的少女绫裙,肚腹處緊繃繃的,就顯得沒有那麽好看了。

這姑娘咬了咬下唇,護着肚子,不甘不願地随着男子跪下了,擡起臉對上上首端坐的徐陳氏老夫人和公主,嬌滴滴道了一句:“妾身方筠瑤,給老夫人和公主姐姐請安。”

容婉玗忍不住閉了閉眼,心頭的惡心感更加深了幾分。

公主姐姐……這種惡心玩意兒居然敢叫自己姐姐?!

公主身旁的如嬷嬷怒目而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狠狠掴了方筠瑤兩個響亮的耳光,恨聲道:“哪裏來的賤蹄子,我家主子是今上唯一的嫡公主,位比親王,就連郡主也不敢稱一聲姐姐,你算個什麽玩意兒?”

如嬷嬷向來婉婉有儀,管着承熹公主府的一衆人事,氣度修養自然不在話下。此次親自動手,口中喝得還是如此不留情面的話,确實是動了真怒。

她和紀嬷嬷都是都是從尚宮局出來的,後來做了皇後的近身嬷嬷,自小被皇後指來照顧公主日常起居,五年前容婉玗下嫁徐肅時兩位嬷嬷自請做了她的陪嫁。兩位嬷嬷身下無子,自小看着公主長大的。這麽多年的看護,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眼珠子疼,哪裏能見公主受此般委屈?

徐肅沒想到這老嬷嬷下手這麽快,這兩耳光速度快得就連他都沒反應過來。看着如嬷嬷還要繼續下手的模樣,這才匆忙攔下。

方筠瑤面色慘白如紙,哆哆嗦嗦地靠在徐肅身上,她臉皮兒薄,這使了狠勁的兩耳光登時讓她雙頰通紅一片,火辣辣得疼,就連雙耳都嗡響了些時。

當即就落了淚。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得徐肅心疼不已,連帶着那乳嬷嬷懷裏的小姑娘都伸出胳膊亂揮,咿咿呀呀地一反剛才乖巧的模樣,像是在為方筠瑤擔心。

方筠瑤心裏略安,女兒算不得什麽依仗,自己肚子裏懷着的這個才是她在徐家的立身之本。可方筠瑤擡頭一看,座上徐老夫人那狠戾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當場杖殺了她;而承熹公主面上還是無甚表情的樣子,只那雙眸子似乎淬了寒風臘月裏的冰雪,她不由抖得更厲害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時半會褪不下去,方筠瑤心裏不由暗暗叫苦。她先前以為以承熹公主向來柔嘉表度、溫婉賢良的名聲,定會為了她的好名聲,給自己個名分的。哪怕是看在女兒和腹中胎兒的份上,只給自己個通房的名分,她都不介意的。

難道,是自己想岔了嗎?

難道,公主不在意別人會說她“心胸狹隘、容不得人”嗎?

徐肅制住如嬷嬷,朝上首的公主看出,神色中不由露出幾分不滿:“婉玗,瑤兒跟了我快五年,如今不過是想要個侍妾的名分,你這番行事可是過分了。”

端的是丈夫教訓妻子的冷冽語氣。

容婉玗微張了唇,面色不由帶了幾分驚詫。全天下人都知道“驸馬不得納妾”的驸馬守則,驸馬養個外室都是重罪。徐肅居然敢把人帶回她的公主府,還義正言辭地說自己應該給她個妾的名分?

徐肅在外打仗五年,人長醜了不說,連腦子都跟着傻了嗎?

被奶娘抱在懷裏的皓兒看不太懂這一屋子人是在做什麽,眨巴着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呆愣愣的樣子看得容婉玗一陣心酸,緩了神色讓奶娘把皓兒帶下去。

容婉玗心中暗嘆,皓兒自打出生就沒見過爹爹,今日帶他來迎徐肅本以為是皆大歡喜,誰知卻是這番模樣?

年僅四歲的徐皓輕輕脆脆地喚了一聲“娘”,抱着容婉玗的小臂不肯走。容婉玗微彎身,側臉在他面上貼了貼,柔聲道:“皓兒乖,聽娘親話。”

她給奶娘使了個眼色,皓兒可憐巴巴地扁了扁嘴,掙開了奶娘的手,當先朝着門外走去。路過方筠瑤的時候,擡腳重重地朝她腰側踢了一腳。

——就是這個壞人,欺負自己娘親,把娘親氣得眼圈兒都紅了!

他人小力微,下盤不穩,沒有踢疼人,反而自己向後倒退了兩步,小小地趔趄一下,時刻注意他動作的奶娘連忙扶好他。

徐老夫人緊張了一下,看她心頭肉一般的孫兒重新走穩,牽着奶娘的手走出了門外,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她視線轉到方筠瑤身上的時候,就又想捂心口了。這個賤蹄子居然手捂着肚子,面上一副疼痛難耐的樣子,一旁的徐肅緊張地連聲問:“瑤兒,疼不疼?”

方筠瑤強作堅強的模樣,微微哽咽道:“夫君,我不疼的。”她朝着座上公主的方向,偷偷瞅了一眼,發現公主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內心慌了一慌。

徐肅面色鐵青,方筠瑤面上疼痛卻隐忍的表情讓他內心火氣騰得老高,當即冷聲道:“我徐肅沒有這樣不知教養的兒子。”話落就要追出門去,把剛剛出門的皓兒追回來教訓。

老夫人震怒起身道:“你喊!”她氣得直發抖,面上也是鐵青一片,一旁的丫鬟媽媽都怕她氣傷了身子,連忙一疊聲地勸。

容婉玗輕嘆一聲,關切道:“祖母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徐家父母去得早,在徐肅未成年前就相繼去世了,徐家掌事的就是徐肅的祖母——徐陳氏老夫人。

容婉玗下嫁徐肅這些年來,徐老夫人待她還算不錯。不過縱使往日情分再如何,當下這感情也涼了幾分,她着實說不出什麽更關切的話。

容婉玗端起手中熱茶,俯視着仍跪在地上的方筠瑤,面上浮起一個極為冷淡的微笑,她慢悠悠說道:“皓兒自打出生就被父皇破例封了世子,莫說是踢你一腳,就是當場杖斃,都不敢有人說一句不是。”

徐肅瞪着容婉玗,深深喘了好幾口氣,勉強咽下了快要沖口而出的罵詞,眼中寒光冷冽。可他知道容婉玗這話說的也是事實,瑤兒跟世子的身份相比根本不夠看,他沒得分辨。不過這樣不識禮教性格惡劣的兒子,他徐肅根本不想要。

方筠瑤跪在地上搖搖欲墜,內心驚懼的同時也多了兩分竊喜。看夫君臉上鐵青的神情,再看這對夫妻争鋒相對的樣子,想來他與公主并沒什麽深厚情誼。

如此一來,自己要進這徐家門,豈不是更容易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長篇,緊張激動啥啥的就不說了(≧▽≦)/存稿很多,絕對不坑,各位小天使小可愛們請放心下跳(*^__^*)

☆、驸馬要納妾(小修)

徐老夫人下首坐着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大紅色的錦綢襖子,穿金戴銀亮瞎人眼。

這人是徐老夫人的一位異母庶妹,老夫人嫁到徐家前,跟老夫人的閨中感情還算是親厚。她因是家中庶女,堪堪做了個三品文官的繼室。夫家姓梁,她剛及笄嫁過去的時候,梁大人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

為了和梁府早早沒了的原配區分,就叫她小梁氏。

小梁氏自打兩年前死了丈夫,就帶着兩個二十多歲還嫁不出去的女兒住進了公主府,老夫人憐她孤苦,看她帶着兩個女兒無着無落,又和自己同病相憐,平日裏也很是照顧。

容婉玗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權當養了幾個閑人,往日裏睜只眼閉只眼,在自己能容忍的範圍內任憑她們折騰。

小梁氏端坐着看了這麽半天戲,總算看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她從小到大就嫉妒這個姐姐,明明沒自己模樣周正,可偏偏是個嫡長女,處處壓在自己頭上,好看的絹花是她的,貴重的首飾是她的,父親的疼愛是她的,就連夫君都是她先挑……自己永遠是被落下的那個。

徐家本是世家,死了老太爺,又早早沒了大爺,一代不如一代了,她天天在府裏聽着這徐家的事,都能偷着樂好久。可居然又出了個少爺中了武舉又尚了公主?真是什麽好事都讓他們徐家趕上了!小梁氏恨得咬牙切齒。

可老天總是公平的,得了一些就得還一些。驸馬年紀輕輕就戰死沙場了,還不都是因為那福氣太大了,驸馬那命格不夠貴才壓不住得?

很快地,梁大人去世了,小梁氏心裏有點茫然,卻也有點輕松。她夫君是沒了,可那烏泱泱的成群的姨娘卻還在,明明梁大人沒留下丁點兒家産,這些人還争得頭破血流,恨不得把梁大人的棺材本都啃得幹幹淨淨。

小梁氏索性帶着兩個嫁不出去的女兒搬進了公主府,跟自己老姐姐也算是做個伴。

如今自然也樂得看這一家子笑話。

小梁氏面上作出一副焦急揪心的樣子,嘴角的諷笑卻沒半點遮掩。——“公主喲,聽姨奶奶一句勸。您看這人都領進門了,還是趁早遮掩才是。不然到了明日,怕是這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容婉玗扯扯嘴角沒接話。

這人每次跟容婉玗說話時候都厚着臉皮,自稱是姨奶奶。這臉皮厚的連如嬷嬷紀嬷嬷都是目瞪口呆。容婉玗沒應承過她一句,只是當着老夫人的面也不好給她難看,權當沒看見這人。

可這所謂的姨奶奶還真不是能好心為自己着想的人。

——驸馬回京的動靜這麽大,從城門口到公主府的一路上又人多嘴雜,估計這個時候徐肅帶個外室回公主府的事已經傳遍了,怎麽能遮掩?

再者說了,驸馬都不介意丢他徐家的臉面。她堂堂大興嫡公主,居然要淪落到為一個負心漢的腌臜事遮掩?

堂堂公主被驸馬當衆打臉不說,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吞,親自為他安置好小妾?她非得被這京城的世家貴族暗地裏笑死!

既然已經成了一場笑話了,藏着掖着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還不如大大咧咧讓人看。

而她的身份也注定不需要像別人家的嫡妻一樣,丈夫要納妾了還要忍氣吞聲,打腫臉充賢惠。

容婉玗想得很明白:這事兒,自己不但不能遮掩,還要光明正大地處置妥帖。讓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睜大眼睛看看,他們皇家人怎麽可能容得外人欺上頭來?

徐肅站起身,略緩了神色道:“祖母消消氣,此事是孫兒的不孝。只瑤兒也是将門之後,五年前薊州城破後,方大人把瑤兒托付給我,我知此事有些不妥,當時不敢應承下來。可這五年來,瑤兒不懼邊關苦寒,親自照顧我衣食起居,從未有過半分懈怠。我不能有負于她。”

方筠瑤也紅腫着眼委屈道:“夫君在邊關過得極苦,妾身伺候夫君五年從未懈怠。妾父母雙亡,又自知身份低微,絕不敢有半分與公主相争的念頭,進府後定會好好伺候公主和老夫人的。”

容婉玗輕嗤一聲,懶得接話。

徐老夫人端起手中滾燙的熱茶直朝方筠瑤潑來,被徐肅一劈手擋下,徐老夫人氣得直喘:“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進府來伺候我?”

身旁的丫鬟忙給她揉心口,生怕老夫人氣壞了自己。

這泡滾燙的熱茶盡數潑到了徐肅手上,疼得他不由嘶了一聲。

“祖母!”徐肅低喝一聲,“我實話與您說,三年前在涿州,我就已經把瑤兒收了房。瑤兒已經是我的人了,她乖巧懂事識大體。如今樂兒都已經兩歲了,瑤兒又懷了身孕,不過是一個妾室的位子,您都不能允了嗎?”

他這些年都在邊關打仗,氣勢上頗有幾分肅殺,這冷硬又似質問的聲音一出,老夫人哪能受得了這般氣?

“你這混賬……”徐老夫人一口氣沒提上來,當場厥了過去。

丫鬟仆婦被驚得尖叫,整個廳內都烏泱泱亂作一團。

待府中太醫看過,容婉玗又把徐老夫人送去安寝後,總算能歇口氣。

如嬷嬷濕了張帕子給她淨了手,神色凝重道:“公主,我知你脾性溫和,只這事決不能忍。”她看容婉玗面上神色清冷,半點沒有發怒的跡象,生怕公主一個心軟就應承了驸馬,放那賤蹄子進了門。

紀嬷嬷也是忿忿,“驸馬在外五年生死不明,公主你持家有道,未曾有半分對他不住。如今驸馬不但不體貼你這五年艱辛,反而要納個父母不詳的妾室,哪有這樣的道理?別說是上打着做妾,她連這府門都別想進來!”

以紀嬷嬷的身份,說這樣的話确實是逾矩了。不過她和如嬷嬷自小陪着公主長大,打心眼裏都是為了公主好,所以容婉玗一直待她們很親近。

兩位嬷嬷和她的幾個大丫鬟都氣得義憤填膺,恨得咬牙切齒,都是一副腦袋頂快要冒火的模樣,恨不得立馬把方筠瑤扔出公主府。

容婉玗心中略暖,有敵人不可怕,這些護着自己的人總是和自己一條心的。

一衆丫鬟比往日更盡心地伺候她洗漱。換上一身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裙擺處綴了一圈瑪瑙流蘇,配上壓裙的天蘭花銀累絲香纓。一頭柔滑的青絲被绾成淩雲髻,配上雲鬓花顏金步搖,又挑了個白玉雕絞絲紋镯子,美得驚心動魄,也做足了嫡公主的派頭。

幾個丫鬟嬷嬷都面上得意,我家公主這麽好,全天下又有誰人能比得上?在公主面前連根草都不如的女人,挺着個肚子就妄想翻了天去?

親手把雞血玉水滴耳墜給自己戴上,容婉玗對着半人高的鏡子打量半晌,甚覺妥帖。

她天生麗質,有一對容顏姣好的父母,傳到她身上容貌自然只會更盛。這一番打扮,更顯得天資絕色,不可逼視。

容婉玗平日裏窩在公主府,唯一需要慎重對待的就是徐肅的祖母——徐老夫人,自己一人的時候自己都是怎麽舒适怎麽來,哪裏用得着這些累贅?

不過此時此刻,确實需要點什麽東西,讓所有人記起——自己究竟是什麽身份?

她是父皇文宣帝親封的安國公主,封號承熹,寓意承大興朝灼灼光曜而生的嫡公主。

身為這大興朝的嫡系皇嗣,若真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欺上門來,還不如一根繩子吊死了幹淨。容婉玗重新打起精神,清走了心後僅剩的一絲茫然無力感。畢竟,她還有一場硬仗沒打呢!

——父皇賜下的公主府,也是随便阿貓阿狗都能留下的麽?

稍作整理後的徐肅和方筠瑤走進正院,兩人就是一怔。整個正院空空蕩蕩清清靜靜的,連個灑掃的仆婦都沒有。

此時大雪還沒停,落到地上沒一會功夫就能沒過鞋底。他們朝正院走來的路上,地上的積雪還是不少的。可到了這正院,地上只有薄薄一層碎雪籽,顯然是掃地的粗使丫鬟剛剛清理過,弄幹淨了才退下的。

徐肅面上神色更不好看,他作為徐家的男主人,這五年來未曾歸家,初一回來整個正院居然沒有一人出來迎他?不消說,就知道此事一定是得了公主的指令。

——哼,不愧是皇家出品“溫婉賢良”的公主!徐肅諷刺地嗤了一聲,大步走入正院。

他步子太大走得又急,方筠瑤捧着個肚子走得小心翼翼,自然跟不上。這麽一來,就被落下了一大截。

等方筠瑤走到門前,卻見正廳內走出兩個穿着水綠棉衫的嬌俏小丫鬟,另有兩個身板壯實的仆婦,一伸手就把正廳的門關上了。

剛剛好被攔在正廳門外的方筠瑤整個人都不好了……

左邊的小丫鬟表情冷淡,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說道:“我家公主只請了驸馬進去,還請方姑娘留步。”

方筠瑤面上一白,微閉了閉眼,就又醞釀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這位妹妹,夫君與我心意相通,只有我進去才能解釋得清……”

話還沒說完,另個小丫鬟面上笑眯眯地打斷道:“方姑娘,可莫要亂說話。我家公主還沒許你進門呢,驸馬也是你能亂叫的嗎?”

方筠瑤忍不住辯白道:“可夫君他說……”兩個腰身壯實的仆婦極其有眼色,看她還把驸馬叫作“夫君”,當下便開始氣勢洶洶地挽袖子了。

方筠瑤身子一搖,登時想起了方才如嬷嬷的兩巴掌,明白這些人不會因為自己懷有身孕而有半分顧忌,沒準她們巴不得自己落了胎呢!

想明白這些,她終于識相地住了口。

正廳的徐肅比方筠瑤的感覺還要不爽。

進門就看到盛裝打扮的容婉玗端坐在正首上,妝容服飾都和方前的随意大有不同,風華絕代不可逼視,周身像是自帶了流光溢彩的璀璨光環,照得他不由晃了晃神。

可定睛一看,容婉玗身後兩側站着兩個近身嬷嬷,四個大丫鬟,居然還有四個膀大腰圓的大力嬷嬷,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饒是徐肅在邊關呆了五年,乍一看到這情景也不由吃了一驚:“公主這是何意?”

博山爐裏燃着香味精純的烏沉香,容婉玗微阖着眼養神。聽到他這話,連眼皮兒都懶得擡。

被無視的徐肅目光陰沉地環視了一圈,尋了個離容婉玗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了。兩個嬷嬷和四個大丫鬟見他這動作,都輕輕“嗤”了一聲。

容婉玗這才擡眼,扯扯嘴角,笑容淺淺淡淡地道:“驸馬在外五年,這禮節規矩愈發不能見人了。”

坐姿豪邁不羁的徐肅愣了一愣,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記起,似乎……好像……也許……大概……在五年前背過的《大興朝驸馬守則》中寫着:見到公主得請安;公主賜坐前,自己這個驸馬根本連坐的資格都沒有。

他恨恨地咽了口惡氣,死撐着臉沒起身,冷沉着一張臉看向容婉玗。

“驸馬這五年來身體可好呀?”容婉玗面上浮起微笑道:“當初薊州戰報傳來,說驸馬你被敵軍擊落墜馬,只送回京一具殘破屍身。合府上下都披麻戴孝哭聲一片,一連唱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場吶!”

徐肅臉一黑,又聽他對面面容姣好的公主惋惜道:“沒想到幾個月前邊關大捷上報入朝,居然收到了夫君的消息。夫君可真是……”容婉玗想了一小會兒,想好了一個詞,接着感慨道:“福大命大啊!”

話裏話外頗有種“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麽又回來了?”的遺憾。

徐肅臉色徹底黑如鍋底。

容婉玗慢悠悠地補了一句:“委屈我當初還傷心了好幾天。”

徐肅氣得差點吐血,我死了你才傷心幾天?你當我是夫君還是你養的京巴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徐肅不是男主!!!

☆、往事(上)

容婉玗如今二十二歲,這話卻要從五年前說起。

她是大興朝今上唯一的嫡公主,五歲後就被封為安國承熹公主,也是大興開國以來第一個以“安國”為封號的公主,可見文宣帝的重視。她的母後是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她的弟弟是自打出生就被文宣帝封為太子。

作為帝王的掌上明珠,封地襄州離京城極近,受有六千戶的嫡公主封邑,享着天下人的尊崇。

容婉玗模樣打眼不說,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都懂。作為最受寵的皇嗣,身上還找不出半點皇室子弟的陋習。她打小就是宗室命婦頂頂誇贊的好公主,也是京城世家貴女想要看齊的榜樣。即使在民間,也是平民百姓交口稱贊的好公主。

可她之所以能修煉成皇家公主的典範,也是有原因的。

五歲後就被封為安國承熹公主,可五歲前的艱辛,即使過了這麽多年,記着的人卻不在少數。

她是皇後的第一個孩子,可皇後懷着她的那時候卻中了毒,差點帶着腹中女兒去了。後來又因為一些說不得的原因,皇後被得寵的宮妃誣陷跟文宣帝生了嫌隙,連帶着小公主也過得極差,這事過了兩年才得以沉冤。

後宮陰私竟敢把手伸到皇嗣頭上,盛怒的文宣帝把牽涉到此事的人都重重罰過。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皇後虧損的身子,還有自打娘胎起就身體虛弱的女兒,那兩年沒有好好調理,又沒有精心照料,早早顯出了心衰之象。

容婉玗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身體就差得厲害,三天兩頭地生病,為她治病的兩位老太醫和數位醫女甚至破例住在了她的寝宮。刨去心衰,還氣血兩虛,脾胃弱,頭疼腦熱更是常事。這樣的病症放在好些大人頭上都難受得厲害,更別說那麽小的幼童了。就連太醫給這麽小的公主診治下藥也很是為難。

生病的時候,她就只能呆在宮裏,大部分時間只能卧床休息,吹不得半點風。她病一次,皇後就要難過好幾天。懂事早的容婉玗雖然年齡小,可也會像模像樣地安慰母後,更是讓文宣帝和皇後心疼不已。

看着像個小瓷人一樣單薄的公主,喝那麽苦的中藥都不皺眉頭,太醫每半月一次的針灸她也不苦惱抗拒,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貼身照顧她的嬷嬷丫鬟都偷偷地抹了好幾回眼淚。

不能盡情奔跑嬉戲,不能吃辛辣寒涼的食物,要規律作息和三餐,要修身養性,不能大喜大怒,不能勞累,不能使力,遇到後宮嫔妃争執也不要參與……實在閑得無聊的時候,也只能學學琴棋書畫這些打發時間的玩意兒。

文宣帝和皇後自覺愧對這個女兒,召了食醫用心給她調養了好幾年。幾年下來,容婉玗的身體倒是好多了,不過這涼薄淡漠的性格是改不了了,性格平和的都不像是個公主,更沒有前朝公主盛氣淩人張揚跋扈的模樣。

這樣一個樣樣都出色的公主,自然在宗室命婦和世家貴女中留下了好口碑。哪怕在京城的民間,她的聲譽也很不錯。

而五年前,即大興一百八十九年,容婉玗年方十七。文宣帝和皇後千挑萬選,想要為女兒挑個最稱心如意的驸馬。

無論是前途光明的年輕朝臣,還是光風霁月的世家嫡長,或者淑質英才的文武新科……京城所有适齡未婚的優秀兒郎都一一列出了名目。

為此還出動了專為帝王服務的暗衛數十個,挨個把這些适婚兒郎的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別說是待選驸馬的容貌品性學識了,就連祖上三代、交友範圍都調查得明明白白。

修煉成一雙火眼金睛的朝臣們看懂了——哦,陛下這是在給承熹公主挑驸馬呢!

于是有心的老臣紛紛把自家優秀的兒子、侄兒□□好,趁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宮宴,帶入宮中,就等公主青眼。

可是從小感情涼薄淡薄的容婉玗卻沒什麽想要嫁人的心思,父皇母後挑中的這些人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陌生人。一個鼻子兩只眼,走馬觀花看過一遍,連長什麽樣都記不清楚。

被問得煩了,索性随手點了一個自己看得順眼的青年。

這随手一點,就點中了徐肅的畫像。

文宣帝一瞅,覺得不太好。

若說徐肅此人,身世其實有點凄慘。

前朝昏庸腐敗,這大興朝的先祖并不是什麽貴族,而是揭竿而起在馬上奪的天下。徐家先祖曾跟随大興朝開國帝王南征北戰,立下不少戰功。

徐家先代在這京城中确實是權威很大的世家大族。可近來幾代這徐家的子嗣越發單薄,除了徐肅這一脈,別的偏支都不成器,光陰荏苒,血脈與親緣也愈發稀薄。徐氏一族就逐漸衰敗了。

到了徐肅這一代。徐肅父親早亡,他的母親傷心了幾年,也跟着去了。于是徐肅自小就是被他的祖母——徐陳氏老夫人教養大的。

雖說徐家還頂着個百年世家的名頭,卻只剩了個空殼子,這樣的家世配公主卻是有些不夠看。

文宣帝轉念一想,這家世差一些似乎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缺點,反正女兒嫁誰都是下嫁,嫁個鐘鳴鼎食的簪纓世家夫妻兩人相敬如賓,還不是得跟家中烏泱泱一大堆親眷處關系?女兒如何能真正随心所欲?

倒不如嫁個徐肅這般家世再差一些的人家,女兒稍稍提攜兩分于他們來說便是天大的恩惠,何況徐家家中人際還簡單,除了那老夫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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