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段少泊不知所措,他才五歲,不理解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但混亂了一陣之後,他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感激:“多謝師兄。”
他是聽都沒聽說過的晁靈根,還被誤測為僞靈根,進去選徒之地,只是想看一看神仙的模樣。本來那天之後,就該回歸家中,從此作為凡人了此一生。可因為被顧辭久選中,才得以觸摸到仙人的世界。
見他這種反應,李濱程越發慈愛:“你這孩子心性純良,為師甚為喜歡。可是,你與為師所修之劍不符,而且,為師有你師兄這一個徒弟就要傷透腦筋了,怕是會忽略了你。反觀你師叔,他為人端方溫厚,至今也沒有徒弟,你若是他的親傳大弟子,必然得他真傳。”
段少泊更是感動得眼淚都盈出來了。小孩原來是眼大無神,眼中多了淚,竟然瞬間變得雙眼中仿佛有繁星點點。鬧得顧辭久都好奇的多看了兩眼,原來也有人越流眼淚越好看的?
“師父,弟子如今只有師父和師兄。”
“唉……你這笨孩子。”
李濱程的大手蓋在了段少泊的腦袋上,他要把段少泊送人,不是因為他忽略了給顧辭久的承諾,覺得蝼蟻可以随便處置。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他不把段少泊當蝼蟻,關心他,為他的将來考慮。
顧辭久看着這一幕,發覺這個見得多和親身經歷的感覺是真的不一樣,人性真是複雜:“師父,你是更喜歡師弟了嗎?為什麽?”
李濱程以為顧辭久是吃醋不高興了,正要勸,可低頭一看,他這徒弟分明只有一臉略呆的疑惑和好奇——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好奇到底怎麽回事。也是,大徒弟沒開情竅,何來吃醋?
“不,為師當然是你們兩個寶貝都喜歡。這還要問為什麽的?你師弟這麽乖,怎麽可能不喜歡他?!”李濱程此刻其實略微心累啊,話說,他掌門大師兄到底是怎麽把三十四個徒弟都帶大,還不耽誤修行的?!他這倆就夠到不能再夠了!
“行了,為師帶你們四處看看!!”看顧辭久眨巴着眼睛,還有問題想問,李濱程匆忙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劍宗很大,這一片廣闊的山脈,比之一國都要大,每個山頭上都住着至少一位真人。越靠近掌門那個山頭的,修為越高,比如他們師父,劍宗一共有二十二位劍尊。劍祖三百多位,真人……六千多。
這當然是不可能挨個都給他們介紹過來的,甚至劍尊他們也就見了仨——師父、掌門、師叔。
李濱程帶他們看的,就是昨天說的兩個地方,一個磨劍石,一個孕劍池。
在磨劍石十裏地之外的地方,就能看見破衣爛衫或打坐或舞劍的黑衣劍修,那衣服都是一條子一條子的,如被利器割破。
“哎呀!師父,有妖怪嗎?那個師兄的衣服突然就破了。”段少泊突然吓了一跳,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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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師兄,他得叫你們師叔祖。那衣服也不是讓妖怪割破的,而是被劍氣割破的。你們當這磨劍石是擺設嗎?這方圓百裏都被劍氣覆蓋,且越靠裏,劍氣便越發的凝實密集。為師這次帶你們進來看,也是唯一一次為師帶着你們進來,下一次你們要進來就靠自己了。”
“是。師父。”兩人齊道。
話雖如此,但這劍宗……是真的窮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丐幫呢。
兩小只修為最高的是顧辭久,可也就煉氣一層,還是凡人之境,根本沒有“眼力”。這一路走開,只看見一個個的同門不管男女都一身破爛,有的甚至一絲不挂,但這些人即便并排而行,也沒有誰心有旁顧,皆是堅定守心,只悟己道。
段少泊第一次看見旁人的身體,先開始有些害羞,漸漸被這些同門的精神所感,這才放下羞澀躲閃,只是一臉憧憬向往的看着這些該是他們後輩的前輩。
至于顧辭久,→_→指望他有啥變化?
李濱程看着兩小只,點了點頭,待離開了磨劍石,放柔聲道:“磨劍石,磨的是劍,也是劍修。世間都言劍修有靈根者皆可修,其實乃是謬誤,有靈根卻心志不堅者修劍,那修出來的……不過是生了鏽的鐵棒子罷了。”
段少泊問:“師父,我們宗門二十二位劍尊……很少嗎?其他那些宗門,比如什麽瀾波道宗,至尊比咱們多嗎?”
“唉……”李濱程一直自傲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我劍宗至尊雖多,但沒有仙人啊。”
“仙人?不是說仙人都要飛升到仙界去的嗎?”雖然只是修真者,凡人都會稱呼為仙人,但身為凡人的段少泊還是知道真仙和修士的區別的。
“金丹真人,元嬰老祖,化神至尊,大成仙人。大成其實是渡劫與飛升兩個時期的合稱,只是渡劫期極其短暫,化神期一旦突破,長則數十年,短則眨眼之間,雷劫便到。雷劫之後則是飛升期,修士需要感應天地,築起天梯,方才得以飛升,這期間的修士,便是仙人。”
這世界的設定,并非過了渡劫期的天雷劫就一定能飛升,雷劫更是此間天地給修士最後的饋贈,也是修士感悟天道的最好的機會。這之後還要築天梯,這并非真的梯子,而是用自己的力量溝通兩界。弱者突破界壁,飛升仙界,強者架起通道還可帶人飛升,比如這世界的天命之子,帶了四千多人飛升……那是将此間天地氣運抽調一空了。
在飛升之前,渡劫之後這段時間的修士,被稱為仙人。他們比起真仙自然還差得遠,可對于此方世界來說,自然是最頂尖的那一部分人了。
“而我劍修……已無仙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從五千六百多年前,第一位劍尊于渡劫中隕落開始,就再沒有劍修得以登仙。”
“沒有原因嗎?”段少泊問。
“其他修士都說是我們劍修殺孽太重?可笑!屠魔衛道劍嶄邪祟!我劍修雖以殺證道,卻殺一人而救十人、百人!千人!萬人!萬萬人!這叫殺孽?!”李濱程突然語調一擡,氣勢猛升,兩小只頓時站立不穩,同時一個屁股蹲坐地上了,李濱程瞪着兩個徒弟,聲色俱厲的呵斥道,“你二人可是覺得劍修殺孽太重?!”
段少泊被壓得小臉通紅,頭都擡不起來,渾身顫抖,嘴唇顫抖了半天,方才吐出了一個字:“不!”
至于顧辭久……他已經很乖覺的躺地上了:“不。”
李濱程看看一臉堅毅的小徒弟,再看看吊兒郎當的大徒弟,他覺得有點怪怪的。
“師父,別吓人了。”
李濱程不是真的失控,否則他一個劍尊,即便顧辭久有些三五,也會瞬間就把苦膽吓破。這可膽子大小沒關系,單純就是身體的本能。
收徒了,拜師了,可李濱程還是在不斷的考驗和磨砺他的兩個徒弟。
顧辭久這一句話,果然李濱程瞬間就散了氣:“好吧,為師确實是故意考驗你們,但為師說的也是真的,化神……已經是劍修之頂了。”
“那都多少年後的事情了。”顧辭久撇撇嘴,“師弟別撐着了,躺下來緩緩,這裏又沒外人,總繃着幹什麽?”
有鑒于師弟“是他的”,看段少泊在李濱程都收回氣勢了,還一個勁的哆嗦,立刻上去搭上了他的肩膀。
小孩哆嗦歸哆嗦,肌肉硬邦邦的,一口氣繃着吐不出來,顧辭久覺得不能強按他,就撸他胸口,幫他順氣。
李濱程覺得……好像、也許、大概、可能,他這是被徒弟忽略了?
“咳!然後咱們去看孕劍池。”
去孕劍池李濱程特意放緩了速度,等到地方的時候,段少泊總算是緩過來了,就是全很的虛汗,坐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眼睛也睜不開,這是累得要睡覺。
顧辭久就也坐在地上,放平了腿,讓段少泊躺在他的腿上。
顧辭久顯然沒把注意力放在孕劍池上,段少泊則是打不起精神。
孕劍池也确實是沒什麽好看的,就是一片望不到頭的大湖,有零零散散的修士在裏邊打坐。
湖邊寸草不生,湖面上一絲波痕也無,且這麽大的湖,湖水看起來竟然不是綠色或藍色,而是如同淺溪一般的透明色。在孕劍池的正中朝下看,能看到湖底的石頭。
“師父,魚?”段少泊好奇道。
“不是魚,那是劍靈。不過我輩劍修,修的自身的劍意,湖中劍靈随也有神劍之靈,卻終歸是凡物,你倆日後前來此地,可不要被這些外物所引。”
“是。”
李濱程這就帶兩人回自己的山頭了,那沒臉的紙片傀儡人過來,将在回程路上睡着的段少泊抱回他房中去了。李濱程則拿了兩個小瓷瓶遞給顧辭久:“這是你和你師弟的一月之食。”
“一月?!”
“嗯,每瓶中有三粒辟谷丹,以你二人如今的狀況,每日拿出一粒來舔一舔,也就飽足了。若想喝水,就拿水杯舀潭中水即可。”
兩小只:我們宗門……果然很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