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鷹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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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巒真的很會挑人軟肋,在外道貌岸然,到了南楓面前倒是十八般武藝無所不用其極。
南楓被他說的心裏倏忽就軟了。
想回他,前面有人叫:“诶,南老板!”
擡頭見上回他們買粽子的店鋪門口,有兩三個中年大媽圍在那兒,其中一個還是那粽子店的老板娘。
看到南楓拼命對他招手:“南老板南老板,我問你啊,最近你見過祝老太沒有啊?”
祝老太就他們家包粽子的那個老太太,上回坐門口和阿泥熟的那個。
南楓搖頭。
旁邊有個大媽手裏揣着個大袋子對南楓解釋:“我們是居委會的,老太不是孤老嘛,每月還有那個殘疾人補助,她一個老太太又不會用手機,所以我們每次都送給她送現金去的,喏,還有些生活用品。”
她打開大袋子,裏面确實都是肥皂牙刷毛巾之類的:“但是奇怪哦,上次端午之後我們就沒見過她了呀,問老板娘她也不知道,上門好幾次家裏都沒人。”
南楓問:“鄰居呢?”
居委會:“鄰居也不知道呀,那老板娘說你們熟,就想找你們問問。”
粽子店老板娘連聲附和:“是的呀是的呀,老太太上個月補助也沒拿,家裏電話也打不通,不要出事哦。”
居委會大媽七嘴八舌地聊着要不要報警,說不然就找物業把門撬開看看算了,孤寡老人一個在家出點什麽事兒大家都不知道。
南楓想了想說他回去的時候能順道幫忙去看看。
南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腦子一熱會自告奮勇自動請纓,明明自己是個不喜歡管閑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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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祝老太和阿泥關系好,又可能她是這兒為數不多對他們釋放過善意的人。
面館裏,他冷着臉吸溜面條,對面的人覺得他比面條香。
南楓忍無可忍甩了筷子:“別看了。”
傅景巒不緊不慢地把自己碗裏的雞蛋撥給他:“吃雞蛋長得快。”
南楓想把雞蛋塞這人嘴裏。
不過說起來阿泥的第一碗雞蛋挂面就是祝老太教的。
她說是煮雞蛋挂面一定要用骨湯,他們家嬌嬌小時候最喜歡她做的雞蛋挂面,特別是每次生日都要吃一大碗,再加個荷包蛋。
傅景巒:“嬌嬌是她閨女?”
南楓點頭,把蛋黃挑出來,蛋白撥回傅景巒碗裏,被傅景巒丢回來,虛空一點他額頭:“不許挑食。”
南楓假裝沒聽見,把蛋白捅到碗邊上:“是她閨女,但好像不親生的。”
雖然不是親生的,嬌嬌從小倒是冰雪聰明,老太太面有殘疾,很多單位都不要她,年輕時候只能風裏雨裏擺地攤,從街口擺到橋洞底下,但她從來不喊苦不喊累,三伏酷寒都笑眯眯的,她閨女也聽話,小時候乖乖伏她背上,跟着媽媽走南闖北,兩人相依為命地過了十幾年。
誰知道後來,嬌嬌長大了,有次進城幫祝老太買藥,就再沒回來。
打此之後,本來就不怎麽和人交流的老太太就更孤僻了,整日精神恍惚,粽子店老板看她可憐,就給了她一份工作糊口。
聽阿泥說當年這事鬧得還挺大,警察也來來回回也查了好多次,只不過最後除了藥店的人能證明她女兒當天确實去過那兒之外,幾乎什麽線索都沒有。
祝老太的家在千燈鎮上的一棟普通居民樓裏,因為她是孤老又殘疾,政府分了廉租房給她。
走進大樓,南楓只覺得自己突然如墜冰窖,秋末初冬的體感竟像零下幾十度。
一樓家家戶戶門上都有個小小的八卦鏡,正對大樓門口。
祝奶奶在最裏間,南楓敲了半天門果然沒人應,還驚動了鄰居家的狗。
一條小貴賓沒拴好,隔着鐵門對外面一頓狂吠,南楓扭頭瞪着他,貴賓越叫越小聲,終于安靜下來乖乖坐着甩尾巴。
狗主人慌忙出來道歉,問他們是不是來找104老太太的。
傅景巒遮住南楓要炖狗肉煲的眼神,解釋說老太太這個月的補助沒拿,他們來問問。
鄰居了然:“你們居委會也不容易哦,大老遠的還上門,不過我們也很久沒看到她了。以前哦,她每天大清早就要出門,有時候撿點空瓶子去賣,有時候拿點紙板箱回來,堆得樓道裏都是的你看呀,我們都知道的,最近倒是真的沒看到她了。”
傅景巒:“那您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鄰居:“我想想哦,那要端午節了,老太太人蠻好的,還帶幾個粽子給我吃呢!”
這個說辭和居委會的倒是能對上。
傅景巒低頭看了眼南楓,他還蹲着和狗較勁兒:“我好奇打聽一下,您門上裝的這鏡子……”
“哦!那你說這八卦鏡啊!”鄰居順着傅景巒指的探頭出來看,“嗨,這不是之前老太太老神神叨叨說她閨女找着了嘛,吓死人了!誰不知道她小孩早就那個了啊?我們就找了道士,大師讓我們裝的,說是這裏風水不好,要用八卦鏡擋災,誰知道有沒有用呢,反正我們也沒有壞心,都要過日子的就求個心安吧。”
大概是傅景巒看着特別心善,鄰居竹筒倒豆子,把該說的不能說的都噼噼啪啪說了個遍,倒也省了他們不少事。
傅景巒把南楓拉起來準備告辭:“麻煩那位大師的聯系方式還有嗎?”
從樓裏出來的時候,南楓問傅景巒要那名片看。
傅景巒震驚:“你要算命找別人?”
南楓:“你不也看上八卦鏡了?”
傅景巒無奈:“我不是看上八卦鏡,八卦鏡化煞,但他用的那種就是網上買的裝飾品,玩玩可以求個心安罷了,作用肯定是沒有的。”
南楓:“什麽樣的有用?”
傅景巒:“你要?回頭我送你一個。”
南楓一口拒絕了,他不想在屋裏放一個上千萬的老古董等着被人偷。
傅景巒捂着心口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走到室外,氣溫徒然回暖,南楓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犯懶,很舒服,他眯起眼睛曬了幾秒太陽,忽然覺得臉上有陰影攏過來,就“啪”地一掌揮過去。
傅景巒吃痛:“我幫你遮太陽,你打我?”
南楓轉身就走:“那你要他聯系方式幹什麽?”
傅景巒跟在他背後:“雖然樓的風水我沒覺得有問題,但104那間屋子,像是有個困陣,這樓比外面冷,大概也是因為這困陣。”
困陣,顧名思義就是把人或者魂困在裏面的一種陣法,有單一的困陣,也有複雜的衍生陣,比如傅景巒的陰陽太初圖,某些意義上也是困陣的一種。
相對太初圖的防守型,河圖洛書陣就更有攻擊性了。
傅景巒:“這世上有些魂魄,死了以後沒能正常投胎,要麽就是因為執念未解流連于世間不願往生,要麽……”
南楓:“就是被困陣縛住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說到這兒兩人對視一眼,無端都想起了文府的事,那些孩子的生魂也是一樣被困在幻境裏。
傅景巒低聲說:“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也可能是我們多心了,總之明天先找警察和物業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跑去找了物業和居委過來,那些大叔大媽們不放心,提前找了片警一起。
一群人大費周章地鼓足勇氣撬開門,本以為會看到什麽驚悚的東西,卻沒料到屋裏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除了桌上有碗馊掉很久的雞蛋挂面。
物業和警察仔仔細細翻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麽端倪,一群人嘀嘀咕咕了一陣,讓傅景巒他們簽完字就離開了。
保安經理指指腦袋:“這老太太肯定是自己出去了,她這裏不太正常的呀,沒事的,說不定過幾天她就回來了呢?”
傅景巒拉着南楓假裝跟他們出去,走在最後往消防通道裏一躲,待他們走了以後再回去,畫了個陣大模大樣穿牆而入。
一套偷雞摸狗的事兒被他做得行雲流水,南楓不明白了,能穿牆那他為什麽還要叫警察?
傅景巒一本正經地回:“因為萬一真的有屍體,我們就說不清了。”
南楓有點一言難盡地看着他,雖然他是個與世隔絕很久的妖怪,但經過阿泥和茶館衆食客們的耳濡目染,現在就算他也是知道私闖民宅犯法這件事的。
不過有人就完全不在意了,裏裏外外不知道在找什麽。
南楓盯着客廳那碗雞蛋面很久,忽然問:“什麽聲音?”
傅大師什麽都聽不見,和之前一樣,只有南楓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微弱的哭聲。
他能敏銳地感知到這聲音是個姑娘的,循着找過去,南楓看到傅景巒趴在主卧地板上撬木頭。
南楓:“……”
大師這下你真的要被抓進去了。
傅景巒不光自己撬,還企圖拉一個共犯,南楓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哭聲更清楚了,隐約還有女子的說話聲。
地板“嘎達”一聲,被傅大師撬松一小塊,露出下面的龍骨結構,那塊時間久了已經有點變色,還散出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
沖天的陰煞氣從床底湧出,帶着隐隐約約的黑氣,還有女人尖利刺耳的哭訴聲從裏面直直刺出來,在屋子裏經久不息地回蕩。
這煞氣尋常人感覺不到,所以剛才警察物業他們才會一無所獲。
南楓被這煞氣沖得有些頭暈目眩,他偷偷把腕上那串五色石捏在掌心,這才稍微覺得緩過一口氣。
傅景巒黑着臉繼續拆,用不知哪兒找來的工具把地板那一小塊龍骨拆了個七七八八,露出一大塊灰色地基,上面赫然有個血紅陣紋。
更可怖的是,這陣紋和文家大宅牆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文宅那個因為面積小,而且年代稍微有些久遠,有些紋路糊了,現在這個巨陣把每一道紋路都畫得清清楚楚,甚至讓他們覺得眼熟。
傅景巒迅速掏出手機把他拍下來,翻看相簿确認,果然和南楓之前發給他的照片,還有他在夏行雲玉佩上看到的,文府屋裏刻着的都一模一樣,當時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圖騰,現在像标志徽文一樣被刻在了這個巨陣上——一頭展翅翺翔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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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6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