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啓航

演習被總指揮部叫停時,陸伯言與精衛號所率領的“敵軍”已經擊沉對手一艘母艦,三十七艘各類戰艦,戰車一千三百多輛,判定殲滅敵人數量達三十五萬——光被擊沉的琅琊號航母上就載有八萬本準備登陸支援的陸軍。而已方僅損失十五艘輕型艦只,判定傷亡一萬餘人。

那一夜精衛號上徹夜狂歡,煙盡抽,酒管夠。

将官們也痛飲一宿,到了酒醉宴殘之時,徐謙搖晃着舉着酒杯來到陸伯言面前。

“仗,打勝了。你的調令很快就會下來了吧。”他看起來是醉得不輕,突然樓住陸伯言的肩,舌頭打結的大聲說:“我這一輩子……沒有這麽高興過!你将來走到哪裏……都會有大出息!那個時候,別忘了精衛號,別忘了這裏的兄弟們。有機會……就回來看看!只要我還沒死!只要我還沒死……我就會帶着全船人,來向你敬禮……”

陸伯言搖搖頭:“我說了我不會抛下全船人離開。”

“你……你說什麽?”徐謙狠狠一拍陸伯言,“犯什麽傻!快給我走!調令一來就走!你跟我們不一樣,你不能也毀在這裏。你看看這船……”他站起來四下走,揚着手,“它太舊了,太老朽了,就像我一樣。它不會沉沒,永遠不會,因為它終有一天會被拆掉!我不能等到那一天,讓人來打沉它。”他大吼着,“精衛號是不會沉沒的!這是我的船!等它再也開不動了,我會親手炸掉它!”

周圍的軍官都上來抱着他:“徐老……你喝太多了,去休息吧。”

徐謙酒勁上來,一直指着陸伯言:“你不屬于這裏!你這麽年輕,整個天空大海都是你的。走吧!離開這!別管什麽承諾,忘了它!這裏人的都會希望有一天,去向一個人敬禮。他的名字是海軍元帥陸伯言!你說過,你就要做到!你做到了,我會帶着全船人去向你敬禮,只要我還活着。我保證,只要我還活着……”

他被一堆人硬攙了下去,口中能喃喃不休。陸伯言靜靜看着他遠去,默默無聲。

“老頭兒太高興了。”鐘士季走到陸伯言身邊,“你圓了他一個夢,也是這艘船上人的一個夢。他們一輩子沒有贏過,一輩子讓人看不起,但這次你讓他們贏了。”他将酒杯舉向陸伯言,“別再執着什麽你不抛開全船人離開的話,你應該走,去找你遠大的前程。只有你以後真正成了上将元帥,我們這些人才真正有出路,而你呆在這裏,救不了我們的。”

“不用勸我……”陸伯言笑着,“我看得比你們清楚,調令不會來,我也走不了。我和弟兄還有日子要呆呢。”

他站起來,有些悵然,徑直走回自己的艙中去了。

關上艙門,把喧嚣關在門外。陸伯言極疲憊的向床上一倒,好像這些天的奮戰已經消盡了他所有力氣。

一天後,演習勝負評價結果出來了,敵軍扮演方被判定違例,演習結果無效。徐謙作為精衛號艦長擔主要責任,被降職允許離艦。陸伯言正式“升任”戰艦指揮官。

得到結果後,大家都很沉默。連張翼德竟然也沒有大喊大叫。

“陸伯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這結果?”張翼德問,“那天喝酒時,我就看出你有心事。”

陸伯言笑笑:“這不是很好?我終于升職了。老徐也終于可以離開了。”

“是的,老徐頭盼着離開這艘艦盼了五十年,沒有來調令。但當他終于覺得自己活得個人樣了,不想走時,調令來了。而你臭棋陸,将接替老徐頭,在這艘戰艦上熬到白頭,想離開,除非你的壽命熬到這戰艦也終于再開不動要拆掉那一天。”

“我沒有想過靠這一次演習就能離開。”

“那你這麽拼了命要打贏是為的什麽呢?得罪了所有人,就是為了證明你能贏?”

陸伯言看着他:“我要打贏,是因為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還能戰鬥,我要讓有人開始害怕我們,于是我們就會等來真正的機會。”

“真正的機會?是什麽?”

“上戰場的機會。”

“你是說?有人會想着把我們送上戰場?好以後再也不用看見我們了。”

“他是這麽想的,但我們會不會消失,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你希望上戰場,因為那能證明你自己。我也希望,因為我寧願戰死也不願老死。”張翼德搖搖頭,“可這全船的人都這麽想嗎?他們是不喜歡被人當垃圾看,但有時相比要去面對死亡,也許很多人寧願呆在垃圾堆裏。”

“如果他們不敢上戰場,那他們也不可能贏得拯救自己的機會。膽小鬼不配跟随我。”

徐謙離艦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艦橋上列隊為他送行。

徐謙看起來真的蒼老了,走路都顫巍巍的了。他向陸伯言笑着:“那天我還趕你走呢,沒想到先走的人是我。我還想親手給這艘船送終呢,結果看來要輪到你了。”

“你說過的,精衛號不會沉沒。”陸伯言笑笑,“它只會老去,只到再也開不動的一天。我們都會老的,都會有再也無法實現雄心壯志的那一天。回家吧,你多少年沒看過妻兒了?”

“是啊……”徐謙長嘆,“很多年了,很多年了……是該去看看他們了。”

“幫我問嫂子……不……師母好啊。”張翼德沖上前。

徐謙怆然而笑:“好的,我會去問好。”他轉過身,望望他終于可以自由而行的星空,“她的墓,我還從來沒有去看過。”

他走下甲板,蹒跚而行。

“敬禮!”張翼德大聲喝着。全體官兵立正,目送前指揮官遠去。

老人沒有回頭。

半個月後,消息傳來,精衛號被調入遠洋護航編隊,負責在公海星域為大漢運輸商業船只護航。

“是護航?沒有其他戰艦編隊同行麽?”張翼德苦笑,“好歹給幾艘破船讓我們去和海盜拼吧。”

鐘士季也笑:“這可好了。一旦商船受傷,我們難脫責任。而若跟海盜硬拼,我們一艘船又勢單力孤,這又是一場必輸之局。而且我聽到風聲,有人已經收買了幾個最大的海盜頭子,要讓我們沉在遠海。”

“放馬過來吧!”張翼德喊,“我們演習中能贏主力艦隊,幾個海盜會打不贏?”

陸伯言搖頭:“不一樣的。演習時畢竟不會死人。而且對手按部就班死等計劃,你可以出奇制勝。但實戰時,對手永遠在給你制造陷阱。演習只能考驗一下戰術技術,真正的戰場完全是另一回事。沒有經歷過實戰,永遠也不敢說你的軍隊能打仗。”

“那正好,我們就打出點威風來給他們瞧瞧!”張翼德瞪眼。

鐘士季冷笑:“威風?你以為各主力不想威風?為什麽他們不來。你以為那些海盜都是些什麽人?有些根本就是某些國家的未入編艦隊!它們開着戰列艦販運軍火毒品,在公海星域上橫行了那麽多年,背後暗自有一些國家勢力支持,武器裝備比我們的還好。各國海軍裝模作樣剿了幾十年海盜越剿勢力越大,我們能有什麽威風?”

“少說這些沒用的。”陸伯言站起,“至少現在公海上的護航艦又不只我們一艘,人家能去我們為什麽不敢去。縱然有人會收買海盜要讓我們沉,我們也不能逃避。反正是要打,那就真刀真槍拼一場。”

“我們要拼的可不是開着帆船的烏合之衆,那是挂着骷髅旗的正規軍啊!這些年來他們向那些窮國小國運去了多少軍火毒品,為了賺巨額利潤挑起了多少場戰争?你明知道他們多有錢,後臺又是誰。我們拿什麽跟人家鬥啊?”鐘士季喊,“那就是去送死!”

“不去的,現在可以離船。”陸伯言冷冷看着他,“任何人要走,我都不阻攔。”

鐘士季和他對視着,一會兒後冷笑:“你信不信我去喊一聲,可以帶走大半船人?”

“當然,然後呢?你們被劃為逃兵,永遠要東躲西藏見不得人的度過一生!”

“沒人想當逃兵!但也沒有人願意白死!”

“你上了這條船,怕死就再也沒用了!”陸伯言斷喝一聲。

幾秒鐘沉默後。鐘士季點頭:“陸伯言,兄弟們就跟你拼這一回。希望你能對得起大家豁出去這些條命!”

十天後,精衛號整裝起航,載着二十三萬名士兵和船員,二千二百架戰機,只有其他航母配給一半的彈藥和物資,駛向了數百光年外,它茫茫未知的前途。

陸伯言海軍生涯的真正第一戰,才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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