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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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從簡和梁舒下火車後直接來的箭館, 溫随已經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再見面,那對夫妻似乎變得更憔悴,梁舒瘦了很多, 興許有穿厚衣服的緣故,但眼窩那尤其明顯, 溫從簡也是。

一切仿佛回到最開始, 久別重逢,充滿陌生, 對溫随而言又有哪裏不太一樣。

梁舒始終怯怯地, 很想靠近溫随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這回她倒沒怎麽關注席舟。

溫從簡堅持請席舟和鄭許然吃飯,說必須要好好感謝。

這頓飯大家話都很少,連鄭許然這麽聒噪的都有點悶悶不樂。

他說, “我還挺舍不得小随的。”

溫随和席舟同時瞥了鄭許然一眼,兩人視線在半空相遇,席舟怔了怔, 迅速收回,溫随不知他躲什麽, 可也多少不是滋味兒。

分別來得突然, 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突然也好, 緩慢也罷,是借住就總有一天要走的。

後來溫随只跟席舟說了句再見, 就和溫從簡他們離開了。

回到家,并沒怎麽逗留, 重新整理箱子替換衣服用品, 他們馬上又出發去機場, 準備到南方的海邊過年。

溫随這次記得帶上席舟送他的那本書,收拾的時候他還看到那瓶鈣片,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把東西往裏放,漏了這個,席舟拿過來,說本來就是買給他的。

然後他又送他一個空的玻璃瓶,還叮囑,“願望很珍貴,不要随便兌換。”

“之前那個作廢了,重新攢,承諾在我這裏依然作數。”

傍晚,席舟在廚房做飯,忍不住心裏想,今天該做點什麽。

溫随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不喜歡的怎樣才能做得他喜歡,從前隊裏的營養師都是怎麽做的。

後來走進溫随住過的房間,床單被罩已經換下來,早上溫随自己拆的。

那孩子很講究,他還想給他洗幹淨,席舟沒讓。

現在它們整整齊齊疊在床邊,占據一角小小的地方,似乎除了這個,其餘什麽都沒改變。

席舟考慮是不是要像原來那樣蒙上白布,拿出來的時候又猶豫了。

先放幾天吧,他想。

**

飛機上三個小時,下午還在沣市,夜裏就到了海邊。

辦入住、吃飯、收洗,溫從簡安頓梁舒睡下,走出來悄悄掩上房門。

但溫随注意到,他還是留了個縫,從這邊坐着可以随時看到裏面的情況。

為人父母,莫名其妙消失兩個月,讓孩子寄宿在別人家,除了電話基本等于不聞不問。

這事也就溫随,尚能平心靜氣地接受,但溫從簡到底還是該給個解釋的。

“小随,爸爸先跟你說聲對不起,不得已瞞了你很多事,因為你突然失憶,我跟你媽媽确實想将錯就錯,那些不太好的事情沒跟你說,私心裏并不希望你想起來。”

溫從簡頓了頓,兩手握拳攥在眉心,長長吐出口氣,才緩慢而艱難道,“你媽媽患有很嚴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溫随想到那天在家看到的藥瓶,他後來保存了一張照片,用APP掃過也了解過。

這很明顯,只是真的被告知梁舒是抑郁症時,溫随竟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尤其溫從簡說她,很嚴重。

他能這樣講,恐怕實際情況比很嚴重還要再高一級。

“這些年來你媽媽一直靠藥物維持,我們都以為漸漸已經變好了,但你出事的這幾次令她受到很大的刺激,尤其是最後學校那回,她看你滿臉是血被推進治療室,徹底崩潰了。我當時正在氣頭上,沒顧得上留意你媽媽,她差點……”

仿佛又回憶起當時那幕,溫從簡摘下眼鏡,眼裏仿佛漫上層水霧,他用力按了按眼睛,語調有些哽咽,“她差點就從旁邊的窗戶上跳下去了。”

“……”溫随萬萬沒想到,他不由地擡眼望向門後,女人安靜地睡着,面容在暗處微微發青。

一截蒼白的手臂露在薄被外邊,幾乎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

“其實那天把你托付給小席後,我跟你媽媽就沒上班了,我們辭了工作,你媽媽已經嚴重到根本沒辦法正常獨立生活,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自殺,用盡各種方式自殺。”

溫從簡轉動手臂,将襯衫的袖口掀起來,溫随發現上面橫七豎八的印子,明顯是刀傷愈後的痕跡。

“最嚴重的時候,她都不認識我了,或者說她認識,但也控制不住自己,遇到誰阻止她自殺,她就要傷害誰,我只能在療養院陪她,靠外力幫她鎮定。”

溫随受到的震撼太大,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勉強才能發出聲音,“那她……現在好些了嗎?”

如果不是好些,他們應該不會決定來接他的吧,溫随僥幸地想。

溫從簡點頭,卻又搖頭,“醫生說這種病說不上來,你媽媽的情況太嚴重,就像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遇到什麽就會被點着,要想徹底治愈需要花很長時間,甚至也許是,一輩子。”

最後三個字出來,沉重到溫随心頭都是一驚。

“不過也沒那麽悲觀,”溫從簡似乎怕溫随有壓力,“你媽媽最近确實好多了,我們從療養院出來,已經去了幾個地方,醫生說離開固有的生活環境對你媽媽有好處,所以這回過年我也想着,來海邊散散心,她冬天有咽炎,海邊的氣候對身體好。”

溫從簡明顯是在強顏歡笑,兩個月不見,這個男人背已微駝,原本合适的鏡架框在他臉上,都顯得有些松垮,好像瞬間老了許多歲。

看得出,為梁舒的事,他辭掉工作一直陪伴,光看他手臂上的傷,就不難猜到這段時間是怎樣渡過。

“爸,你辛苦了。”溫随也不知自己怎麽,說了這麽句話。

溫從簡愣住,顯然也出乎意料。

父子倆相對無言,半晌溫從簡說,“等你以後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戀愛,結婚,你就知道了,爸這不是辛苦,是雖苦尤甜,只要你媽在一天,我做什麽都還有動力。”

溫随确實不知道,他不懂的太多,但他的的确确在內心裏對這夫妻有了更深的體會。

生活太沉重,溫從簡面對兒子,從前需要苦苦隐瞞、如今唯一可以說說心裏話的人,也想換個輕松的話題。

“其實一開始我追你媽追得真是千辛萬苦,到終于能跟她結婚,感覺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後來夫妻間柴米油鹽,前半輩子一晃眼就過去了,我忙工作忙論文忙職稱,卻越來越疏忽了她。”

溫從簡拍拍溫随的肩,“總算爸還有點辭職的底氣,好歹快五十的人了,你放心,你上學結婚的錢爸都給你存得好好的,不會因為爸辭職了,就短了你的那份兒。”

“我……”溫随真的沒想這麽多。

溫從簡理解地點頭,“爸知道你,我家小随可沒那麽多心眼兒,爸只想說,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該怎樣過還得怎樣過,你媽媽是你爸我的責任,不是你的,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有負擔,是想讓你知道,爸媽對你照顧不周,沒盡到責任,不是因為不惦記你,你媽媽不知道有多惦記你,但她不敢惦記,她知道她的愛太偏執,她需要放開你,也放開她自己。”

溫從簡說着,強迫自己笑了一笑,“你放心,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老兩口就是吃吃喝喝走走玩玩,舒舒服服地過了。”

輕松愉快似的,一點也看不出他心裏裝着多少沉重。

日升月落,夜盡天明。

海邊的風吹了一夜,溫從簡擔心梁舒剛換環境,整晚都在外面守着,偶爾才能合一合眼,溫随也陪在旁邊,他趕不走,索性由着。

父子倆後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說了許多話。

既然已經講開,很多結也該在無形中一并消解。

溫從簡還跟溫随說了小時候學射箭那件事,梁舒起初也沒反對得很激烈,但溫随從前性格其實很要強,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兩人因為不同意見産生隔閡,矛盾由小變大。

也是這件事,讓梁舒和溫伯益的關系也鬧僵了,因為梁舒覺得是他給溫随灌輸引導,才讓他着魔一樣地喜歡射箭,她覺得那是不務正業。

後來梁舒為了轉移兒子注意力,讓他上別的補習班課外班,溫随不願意,還逃過課。

也就是在那天,梁舒一怒之下做了件令她極度悔恨的事,她把溫随鎖在房間裏,逼他就範。

“那我是什麽反應?”溫随有些好奇。

“你啊,”溫從簡露出個有點佩服的表情,“你想逃走,就直接從二樓跳下去了。”

他點點自己額角,“這裏受了傷,當時也滿頭血。”

所以學校裏腦袋受傷就成為當之無愧的導火索,必定是讓梁舒想起那天的事了吧。

溫随這才明白,上次縫針時醫生說他頭上還有舊傷,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媽媽的抑郁症,就是那時候顯現出來的,”溫從簡說,“醫生說她不是一天兩天,應該很早就有這方面傾向了。”

溫從簡看着溫随,“你也是從那年開始性情大變,當時你才八歲。”

“難怪……”溫随喃喃。

難怪看原主的相冊,早年的他和後來的他給人感覺完全不同,

後來的原主,根本就像一潭死水,是因為早在八歲那年,他就已經被削去棱角,只剩一副順從的軀殼。

**

海邊時間過得很慢,有時候看着沙灘上悠然爬行的寄居蟹,看得眼睛都酸了,還不過短短十分鐘。

海邊時間也過得極快,日月交替,天上星宿輪輪變幻,都好似轉念之間。

這個星期,溫随每天都沒中斷過訓練。

海邊沒有射箭場地,他就練練體能,保持身體緊張,也會用席舟教他的想象訓練法,想象自己完美地射出許多支箭。

聽着海浪聲,很容易就能進入狀态。

只有自己和弓箭的狀态,才能暫時擺脫那種越來越顯著的矛盾和茫然。

自從跟溫從簡促膝長談後,原主的記憶也被輸入到最大。

八歲那件事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題的鑰匙,仿佛之前松散着的九曲連環都被連接拼湊,記憶變清晰的同時,溫随感覺自己也出現了混亂。

那些記憶反複浮現在腦海,簡直像親身經歷一樣,所有先前虛無缥缈的東西都開始有了實處。

溫随想,大約原主的記憶快要全部蘇醒了。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不知道為什麽,溫随竟然想到遠在沣市,箭館裏的那個人。

**

來到海邊的第十二天,就是除夕。

酒店服務員一早給每間客房門口貼福字挂春聯,溫随上午陪溫從簡和梁舒逛廟會,下午看了場年慶表演,晚上他們就在酒店吃自助年夜飯。

這裏臨近海岸線,尤其二樓露臺的觀景視野極佳,才六點多,人們就已經陸續就座等着上菜,據說七點還有煙花表演。

“在沣市都不讓放煙花的,多少年沒看了,可得好好看看。”

溫從簡對梁舒說,梁舒也難道笑着,“是啊。”

她看向溫随,“小随,一會兒飯菜可以自己選,想吃什麽随便吃。”

溫随點頭,“嗯,您也多吃。”

“好。”梁舒笑得更舒懷。

他們訂位置其實挺早,但坐的桌比較靠裏,遠離欄杆邊,看不到樓下泳池和大堂的情景,只能遠遠望見海天一線。

除夕夜,也還有成排的漁燈,應當是海上放煙花的工作船。

不過這位置也有個好處,面對着鐵板燒。

穿白衣服戴高帽的廚師正在準備食材和工具,偶爾同客人交談幾句。

再遠一些還有火炭燒烤的爐子,火苗旺盛,夜幕裏升起白煙。

甚至有孩子已經忍不住等在旁邊,摩拳擦掌準備争搶除夕的第一串燒烤。

大家臉上洋溢着喜氣,雖比不得溫随印象中的年節,整個都城街市比肩接踵那樣熱鬧,但也是另一種祥和的氛圍。

七點,焰火在天空準時炸開,兩簇接着三簇,花團一樣璀璨奪目,一直持續了半個小時。

絢爛過後,熱鬧的團圓宴還在繼續,喝酒的喝酒,談笑的談笑,也有些去了棋牌室,還有直接在餐桌上玩桌游的。

溫随也看着他們怎麽出牌,但其實心思并不在上面,他今天吃得略撐,自己拿的食物外加梁舒替他拿的,全都吃完了,現下吹着舒服的風,只想讓自己放空。

溫從簡和梁舒在聊明年的打算,目前對他們來說就是計劃下一站去哪裏。

而自然而然,溫随的學業也是更重要的話題。

“小随,爸爸明年幫你轉學,你覺得怎麽樣?”

溫随回過神,他剛才差點睡着了。

“轉學?”溫随當然沒意見,那種學校不去也罷,正好原主回來,還不用再遭罪。

他答應得爽快,“好。”

梁舒說,“那學校校風不正,咱們瞧不上。”

她說這話時,還餘怒未消似的。

溫從簡握住妻子的手,朝向溫随,“上次打傷你那個男生,被處分了,他都十七歲,法律上構成故意傷害,檔案記一筆,有他受的。”

溫随沒想到,溫從簡也會用這樣解恨的語氣說話,印象中他一直是謙謙君子類型的,當然那次在醫院罵人也是一反常态。

但溫随不知道的是,梁舒後來好一些的時候,夫妻倆曾經找去過學校。

班主任說溫随上課跟不上進度,課堂作業只能寫幾個字,之前的知識點也都模模糊糊,這種情況建議休學治療,請個家庭教師對口輔導,或者上特殊學校。

聽到“特殊學校”,梁舒當場就跟班主任大吵了一架。

不過也是因此,溫從簡他們突然意識到,溫随在學校原來一直被孤立、被霸淩,反反複複遭遇不好的事。

可他從沒跟他們說過,雖然以往對去學校這件事表現得沒那麽積極,但總歸還是會背上書包,課業過得去,溫随那樣的性子,以至于溫從簡和梁舒都忽略了可能的問題。

連老師都覺得溫随應該上特殊學校,可見在旁人眼裏,他得是什麽樣的異類。

為了讨說法,溫從簡甚至托關系找到學校校長,這一出面總算讓欺負溫随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可他畢竟是當老師的,教育圈裏高層領導間彼此認識,他那麽一弄,基本上是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辭職之後也不能做回教師這個職業了。

不過這些種種,夫妻倆都沒跟溫随說,他們只希望從此之後柳暗花明,孩子一路都是坦途。

那轉學去哪裏就成了當下最需要好好考慮并做出權衡的事。

“A中教學條件好,校風也正,但那邊入學條件比較嚴格,小随估計很難進去。”

A中也是溫從簡原先就職的學校,當初溫随就是因為中考分數不夠,哪怕是教職工的孩子也沒戲。

“C中好進,但就怕還不如B中。”

最重要的是溫從簡也擔心,“小随就算恢複了,還是很難夠上本科線。”

他們當時在三所市內高中裏選擇B中,就是希望溫随穩住成績,再稍微拔高點,可B中比C中實際上還好一些,沒想到最後這樣。

“爸。”

兩人正在讨論,溫随卻突然說話了。

他問,“您知道特招嗎?”

“特招……”溫從簡一拍大腿,“我怎麽把這忘了!”

他興奮地對梁舒說,“小随這麽喜歡射箭,小席上次還說他練得很好很有天賦,我們可以給他走體育特招啊,再不濟能高考加分!”

梁舒也眉開眼笑,“真的可以嗎?”

她似乎沒那麽排斥溫随射箭了。

溫從簡斬釘截鐵地點頭,“當然,你要對我們兒子有信心!”

得知溫随是因為席舟的話才知道體育特招,溫從簡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聯系他,畢竟席舟對這些肯定更了解。

但考慮到大過年的,他肯定正跟家人團聚,還是先等幾天再說。

不過,席舟卻先給溫從簡打來了電話。

“叔叔,新年快樂!阿姨和小随也新年快樂!”

溫從簡将電話打開免提,溫随聽到席舟的聲音。

原來電流轉化的聲音也會有遠近之別,和在家裏發語音那晚不一樣,少了溫柔,多了客氣,還透着些微妙的不真切。

溫從簡也問候席舟新年快樂,并問,“你爸在旁邊嗎?他回國了?”

“沒有,他今年回不來,援非的項目還沒結束,我跟外公在一起過年,外公!……是溫叔叔。”

席舟那邊也挺熱鬧的,不過溫随仔細聽了一下,辨別出是電視機的聲音,很多人在唱歌。

這才意識到一個細節,溫從簡剛剛沒問席舟的媽媽,只問了他爸爸。

闫明生接起電話,“從簡啊,你們都還好嗎?”

溫從簡喚了聲“伯父”,兩人寒暄了幾句,溫随聽到闫明生問起自己,“小随在海邊住得慣嗎?”

溫從簡将電話遞給溫随,他回答,“住得慣,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闫明生連連道,“要是回來的早記得來給我拜年啊,外公給你包紅包。”

溫随看了眼溫從簡,不知該怎麽婉拒,溫從簡笑道,“伯父您別客氣,小随都這麽大了,用不着紅包了。”

“要的要的,在我這兒都是孩子,舟舟更大,他還每年要紅包呢。”

席舟在那邊笑,“外公……”

就這兩個字,也不必拆穿,就知道闫明生剛剛瞎說,席舟肯定沒要紅包,估計還得給外公這個老小孩包紅包。

後來席舟又接過電話,按理作為過年祝福來講也該挂了,但他沒立刻說“再見”。

通話的氣氛剛剛好,溫從簡原本惦記着事,這時一猶豫,還是順口問他,“小席,叔叔想跟你咨詢一下關于體育特招的事,方便再耽誤你些時間嗎?”

電話那頭一時無話,席舟似乎往安靜處走了走,“叔叔,剛才吵沒聽清,您是說體育特招?”

“對。”

“您……想讓小随走體育特招?”

遠離那些敲鑼打鼓的音樂,席舟的聲音明顯變得更清晰,也更鄭重。

“我想看看有沒有辦法,讓小随往體育特招上靠,我們已經決定給他轉學,但他現在成績不太理想,我是覺得就算回到原來的水平,考好大學也有點問題,不如改變策略早做打算,不然到怕時候來不及……”

他自己說到這,也沒了把握,“體育特招是不是都得小時候開始練的?小随現在高二,想特招或者加分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等了兩秒,才聽席舟回答,“一般來講是有點晚……那阿姨怎麽想?她同意嗎?”

梁舒靠近電話,“小舟,這件事我沒意見的。”

她看了眼溫從簡,苦笑,“不瞞你說,其實我跟你叔叔從前覺得,無論成績再差總得讀完高中,将來哪怕上個專科,也算有個文憑,但經過了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如果小随真的上學不開心,不喜歡讀書,高中不讀了也沒事,将來我們養着他,但就怕萬一哪天我們……他自己一個人該怎麽辦……”

大概是長久以來承受太多太多的壓力,梁舒說着說着竟掉下眼淚,她掩着嘴,顫抖地抽噎着講完這些話,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阿姨,您別難過,總有辦法的。”席舟低聲安慰,他定了定語氣,問溫從簡,“叔叔知道淮中體校嗎?”

“淮中?好像有點印象……哎那不是你之前上的學校嗎?淮壽體育運動中學,在陵州淮壽縣,很有名氣的。”

“對就是那所學校,我覺得你們可以考慮一下,讓小随轉去體校。”

溫從簡和梁舒面面相觑,溫随心裏一動,聽席舟又說,“但還得小随自己願意,畢竟這是他的人生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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