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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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只剩下溫随、姚闵和副教練李珩。
李珩先上前, 問溫随拿到新生手冊沒有,溫随答拿到了,但還沒看。李珩讓他回去後再仔細翻翻, 目前他先大致給他講講。
“這些事其實應該新生歡迎式的時候由學校給統一講,不過你現在轉過來等參加明年的入學儀式也得半年以後了。”
李珩介紹了學校的情況, 在淮中體校除溫随這樣的轉學生外, 每年九月正式招生都在200人以上。
新生按學制從小學五年級到中職階段都有,年齡從10歲跨到18歲。
項目上開設有武術散打、各大球類、體操田徑、射擊射箭等等, 共30多個訓練隊, 去年還增設冰雪項目, 2支訓練隊。
射箭是淮中體校的特色和傳統優勢項目,也是重點奧運項目,建校三十年間向省級以上專業隊輸送優秀運動員110人, 培養出14位亞洲冠軍,2位世界冠軍。
目前射箭項目有女子2個訓練隊和男子3個訓練隊,溫随在男子1隊。淮中實行男女分訓, 平時男隊女隊訓練不在一起。
而按不同學制,所有隊員又屬于不同的教學班, 開展各年級文化教育科目的學習, 溫随是從高二轉來的,在中職三班。
按照訓練時間表和課程表, 周一到周五每天早起晨練,上午先在各自班級上兩節文化課, 然後開始跟隊訓練,晚上六點到八點半也是文化課, 周六則是白天文化課, 晚上訓練, 周日白天自由活動,晚上歸隊訓練。
等李珩介紹完,姚闵才對溫随道:“一般射箭隊招新開始都會放在3隊,只有你一來就被放在1隊,你覺得這代表什麽?”
溫随站得筆直,可沒待他回答,姚闵卻又一笑,“就是敲打敲打你,沒別的意思。”
她接着說,“總之我會對你嚴格要求,相信你也看出我的風格了,以後有什麽問題直接問,訓練靠自己上心,合作愉快。”
溫随點頭:“謝謝教練。”
“先別謝,”姚闵沒什麽表情地道,“學射箭的依照現在2023年來看,01年生人的運動員基本上就算老隊員了,成績不好很快會被淘汰,更別說你現在這個年紀才剛入門,嚴格來講專業選手都算不了,我不會單獨為你一個人練基礎,集訓以外的時間你得自己抓緊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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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随回到宿舍,袁錳和何宏宇竟然在等他。
“我倆打算去食堂火鍋餐廳聚餐,難得今天沒晚課,你也一起吧?明天正式上課可就沒機會了。”
溫随并不想去,“我東西沒收好,你們去吧。”
何宏宇還再争取,“倆人吃火鍋不起勁兒,你來吧,錳哥請客,說要歡迎你加入403寝的。”
溫随有點犯難,可還是道,“……抱歉。”
何宏宇似乎有話想說,轉臉見袁錳穿起羽絨服就要往外走,他看了看溫随,也跟着穿衣服,在袁錳身後出了門。
腳步漸遠,說話的聲音卻比較清楚地傳了過來。
“錳哥你好心請人吃飯,他還不領情。”
“沒聽說嘛,人有事兒。”能聽出被拒絕後的掃興,但也不多糾結。
“誰知道是不是真有事兒,我看他東西都收好了,明顯就是擺架子。”
這句袁錳沒回答,何宏宇又問,“錳哥,你說溫随到底什麽背景?”
“什麽什麽背景?”
“就突然空降來啊,他那麽細幹白淨的,哪像吃過苦的?肯定是哪家小少爺,成績不好進來混文憑的,所以才不屑理人……”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混文憑能進咱隊?長長腦子吧。”袁錳又在何宏宇腦袋上來了一下。
何宏宇哎呦叫喚,“我就算沒腦子,也是天天被你打傻的。”
袁錳作勢又要揮拳,何宏宇趕緊退開三丈,辯解道,“你就說正常哪有這時間插班進來的,完全是破格好不好?這麽急着把他送進來,明顯就為趕上半年的比賽周期,怎麽可能背後沒人?”
袁錳無所謂地哼一聲,“他就算有什麽背景,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兩點,第一,背後講別人壞話,就是沒素質。第二,比賽周期趕上又怎樣,沒個幾斤幾兩,能進去打個醬油?”
他雙手插進兜裏,跳下三級臺階,“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溫随在宿舍裏,其實只聽到前面的,袁錳嗓門在這種情況下一如既往洪亮,光明正大說話也不加掩飾。
何宏宇講的溫随其實并不意外,今天在隊會和訓練時他已經隐隐約約聽到過類似這種議論了。
原本溫随沒覺得,現在把所有人的話東拼西湊,也明白個七八分。
他應該不能在這時間轉進來,也不應該一進來就在1隊,溫随跟淮中沒有別的連接,他們所說的關系,只可能是指席舟。
溫随去食堂吃過晚飯,回來把新生守則翻了一遍,那兩人去聚餐還沒回來,估計也不會太早,溫随看着宿舍地面,若有所思。
他起身在陽臺找到掃帚和拖布,拖布布條也都幹巴地皺着,一看就是鮮少人問津。
宿舍沒有衛生間,只在每層有公共衛生間,一樓有集體浴室,溫随掃完地後來回洗了幾遍拖布,才總算把地上弄幹淨。
之前行軍打仗,他這個将軍和普通兵士沒區別,條件好時都是同住大帳同吃大鍋,條件差時荒郊野外露宿更是常事。
對于集體生活溫随沒什麽可挑剔,不過明明是間好好的房子卻髒亂成這樣,他卻不可能視而不見,更何況跟席舟生活過大半個冬天。
那人向來愛幹淨,溫随已經習慣了住得整潔舒适,亦或許是習慣那間屋子裏的氛圍。
總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只好自己動手搞衛生。
等把這些都弄完,再到一樓浴室洗了澡,溫随坐到小桌邊剛打開書,拿出手機想先看一眼,才發現有席舟給他發來的信息。
[見到你們隊教練了吧?]
溫随回:[見到了。]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席舟應該剛下晚課,很快就又發來消息:[我師姐說不讓告訴你,想看看你的反應。]
下一條:[她剛跟我說你沒反應,她很滿意。]
溫随心道,姚教練這是什麽惡趣味。
席舟:[你拍段你們宿舍的視頻,看看現在條件比我當年有沒有變好些。]
溫随依言照做,錄完視頻發了過去,席舟的聊天框顯示正在輸入,可最後沒打字,而是直接來了電話。
“寝室很幹淨,你打掃的?”
“你怎麽知道?”
溫随不認為自己的打掃成果有多具備個人風格。
席舟笑道,“別忘了我也是體校出來的,一般情況下如果男生寝室約等于髒亂差,那體校的男寝就得打個大于等于號。”
“……”溫随想起席舟教自己補小學數學,“我就順手收拾了一下。”
席舟道,“以後訓練累,能偷懶就偷懶吧,這方面過得去就行。”
“知道了。”溫随平敘般答應着,兩個字之後加的那個語氣詞,像格外與衆不同的小尾巴,令這簡單的回答多了絲區別于其他任何人的親近。
“你的室友呢?好像沒看見。”
“有兩個去聚餐了,還有一個沒來。”
“哦,他們人怎麽樣?”
“挺好的。”
溫随猶豫是否該問席舟關于自己入學的事,轉念又覺得這不明擺着,就算不提走關系開後門,他為自己輔導助力的還少麽?
問也沒意義,只有好好做,不辜負他們的期望才是正經。
挂斷電話,溫随輕吐口氣,不自覺彎了下唇角,拿起書認真看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寝室門忽然被打開,溫随以為是袁錳他們回來了,結果進來的是個陌生的同學。
他看見溫随也愣了一下,然後視線延展到這間寝室,懷疑地撤回一條腿,擡頭看了眼門牌。
和溫随中午的舉動有幾分類似,只不過他沒這麽誇張。
“你……”那人目光重又落在溫随臉上,“你是?”
“你好,我叫溫随,是剛來的轉學生。”
溫随看他身後拉的箱子,大概猜到對方的身份,“你是萬小磊嗎?”
“哦哦,我是萬小磊,你好。”
屋裏地板大概一百年沒這麽幹淨過,萬小磊擡腳都不知道該不該邁進去,局促道,“這是你打掃的啊?辛苦了。”
他的床在溫随對面上鋪,中午簾子拉着,現在打開,露出裏面卷起來放了一個寒假的被褥。
原本還算整齊,現在卻成了整個寝室最灰頭土臉的一角。
萬小磊突然挺不好意思爬上自己的床,暫且在下邊坐,借整理箱子的功夫偷偷打量溫随。
溫随有察覺,只當不知道。
這位室友似乎也不怎麽愛說話,有點腼腆的感覺,對溫随來說倒是正好。
兩個人在寝室裏,溫随依舊自己看自己的書,沒人打擾,直到袁錳和何宏宇回來。
“老三,你這——”
何宏宇的話在看清屋裏情形後戛然而止,他狐疑地瞪着萬小磊,“你什麽時候轉性,變這麽勤快了?”
萬小磊臉紅,連連擺手,“不是我。”
“用腳趾頭想也不是他啊,沒瞧他自己東西都還沒收完?”袁錳掃一圈铮光油亮的地面,粗黑的眉毛一揚,看向窗邊那床位。
溫随正微微低頭,視線落在書上,神态專注而怡然自得。
晚上,何宏宇躲被窩裏開黑,不幸半路遇到個坑,坑死無數回,跟劉熠倆人不停等冷卻,閑得沒事開始私聊。
何宏宇:[我覺得咱誤會溫随了,你說哪家少爺還自己打掃衛生的?他穿得也很普通。]
劉熠:[可他們都那麽傳,而且他确實看着不像體育生,這才剛開始,就要命那搞法,我覺得他堅持不過一個月。]
何宏宇:[嗯……如果真是這樣,那估計到不了一個月,下周他都夠嗆。]
劉熠:[什麽意思?]
何宏宇:[悄悄告訴你,今年難得這麽多雪,隊裏已經計劃要組織個大活動……]
袁錳:[你們倆。]
何宏宇:[驚!我們不是私聊嗎?]
袁錳:[看清楚頻道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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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式開始訓練,早晨五點半起床,六點開始晨跑,繞操場20圈起步。
這是早飯前,早飯結束後開始分類訓練,射箭基本伸展動作包括17個身體部位的伸展,核心力量區負重阻抗練習包括杠鈴卧推、俯卧撐靜卧撐以及拉弓手三根手指力量訓練等一共七大類24小項訓練,每天上午都要全部輪一遍。
然後下午主要是SPT射箭專項身體素質訓練,專項耐力、專項爆發力、專項力量、柔韌素質、結構性練習五個部分。
拿專項耐力訓練來說,姚闵除了一般會用的正常拉弓保持訓練,還會将某種特制膠帶套在弓片上,故意增加弓的重量,如果拉不動,或者保持不住,她就在後面盯着,誰要是敢洩氣,也不動怒,就是罰多做。
更有甚者,會在隊員做拉弓保持的時候,故意在頭頂上放各種東西,常見的諸如筆袋、粉筆頭,不常見的包括但不限于膠帶卷、暫時沒收的手機、游戲機……
保持不住平衡,就等着哭吧。
才剛開始,溫随已經有點體會為什麽這些隊員管姚闵叫“要命”,她指揮起訓練來确實挺狠的,溫随之前跟着席舟,覺得他對他似乎放寬要求,以至于他要不斷給自己施壓,現在對比姚闵,确實是席舟手下留情了。
不過溫随反而覺得,适應起姚闵的訓練節奏來比席舟要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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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文化課,隊裏有兩個隊員和溫随是同班,其他人都分別在不同的班,像是同寝的三個室友就是中職五班,相當于他們都比溫随低一個年級。
也因此下午體訓結束後,溫随不跟人同路,而等下了文化課,溫随還會留下自習,教室允許學生待到十點,等他回寝室,洗澡休息時宿舍樓也已經要熄燈夜查了。
因此除了第一天,溫随基本上沒再跟袁錳他們說上幾句話,更別提其他同學和隊友。
幾天後,溫随明顯察覺自己的處境有些微妙,袁錳是隊長,似乎很受姚闵器重,隊員們也都信服他。
可袁錳對溫随的态度卻值得推敲……明明同宿舍,卻還是只跟何宏宇、萬小磊同進同出,不符合他一貫以來團結隊伍的超強責任感,于是隊員們私底下都在傳——
隊長看新來的關系戶不順眼。
隊長最恨關系戶,此事人盡皆知,所以關系戶果然是真的關系戶。
流言飄到正主耳朵裏,溫随只覺得莫名其妙又好笑,但袁錳真那麽恨關系戶?目前好像也沒看出來。
不過溫随并不在意這些,流言早晚不攻自破,他現在想做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下午體訓完,學生們又是猛虎下山式湧去食堂吃飯,溫随故意落在後面,等其他人走了,轉回去找到姚闵,“教練,我有件事想跟您申請。”
姚闵驚訝,這才剛開學,難道他就想申請出校嗎?
不怪她會這麽想,而是到她這打申請的,十個有九個都是申請出校,因為這項必須主教練審批,別的小事副教練也可以批,那幫猴精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可溫随提出的申請卻出乎她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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