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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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動車上, 兩人聊起這回比賽,席舟忽然問溫随,“想不想跟世界頂尖的高手同臺競技?”

“想。”溫随剛不假思索答了個字, 又覺得這問題問得……擡眼果然見席舟神情含笑,明顯的賣關子。

“我還沒進國家隊。”

“有個辦法不用, 趁你現在還不屬于任何專業隊, 可以代表個人,我們去參加一場IWS的分站賽, 就是室內世界杯系列賽。”

我們?溫随聽到重點, “你也參加?”

“對, 我也想參加試試。”席舟拿出手機,搜索比賽官網的信息。

“現在去的話,泰國曼城站的簽證手續最便利最快, 飛行時間合适,很多場合都有中文服務,費用也低。上個賽季我記得曼城站來了4位前奧運冠軍, 超過20位世界冠軍,也是高手雲集了。”

說起射箭專業的事, 席舟總是神采飛揚, 溫随接下他的話,“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跟他們同場比賽?”

“對,不僅在一條起射線上, 還可能同靶,甚至以前發生過, 業餘選手在淘汰賽戰勝職業選手的, 是不是很風光?”

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 但淘汰賽箭數少,真的有可能。

席舟見溫随有意,笑着問,“所以,想不想去?”

溫随之後将他發來的賽事鏈接仔細看了一遍,IWS是國際箭聯主辦的橫跨全年度的室內賽,其中有四站是可以接受以個人形式報名的,不代表國家隊,沒有團體賽。

如果在比賽中取得排名,有國際箭聯認證,以及成績等級勳章,如果破紀錄也是被官方認可的。

包括曼城在內,去年這四站比賽彙集了全球射箭高手,總參與人次達到6000。

而且還有豐厚的獎金,參與人數決定獎池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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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很令人心動。

溫随跟父母說了這件事,預計等到單招考分出來,只要不出意外,畢業典禮後就去參加這個比賽,正好也在夏訓之前,時間不沖突。

梁舒也想去,畢竟溫随第一次出國,多少有些擔心,可溫從簡說,“孩子這就是畢業旅行,哪有畢業旅行還大人跟着的,就那麽幾天,放心吧,再說有席舟呢。”

雖然報名了單招,但溫随目前仍是淮中的學生,之前看冉冉比賽請了三天假,回來後繼續該訓練訓練,該學習學習。

到查分當天,全家包括席舟在內都緊張,唯獨溫随最淡定。

成績出來,文化考分高出去年首體大的錄取線53分,體育專項則是滿分100。

看清那個數字的時候,梁舒驚喜得跳起來,将溫随抱個滿懷,又哭又笑。

溫從簡勉強還能維持鎮定,“等錄取通知書下來你再高興。”

“我樂意,我兒子考了一百哎!”跟小時候第一次考100分的反應都差不多。

雖然幾乎已經可以确定,進首體大是穩了,但不知道其他人考得怎樣,或許今年高分多,能不能進“種子班”還是未知數。

原以為得繼續等一段時間,首體大招生辦卻在分數出來的當天晚上就主動給溫随打來電話。

問他是否願意填報本校志願,并承諾可以進“種子班”挂讀一年。

除了首體大,其他幾所知名體大也相繼向他投來橄榄枝,各種優惠政策講到位,熱情之至。

因為未來打算進國家隊,地域上首體大是最佳選擇,而且溫随原本就想進席舟的學校,所以沒多猶豫,接受了首體大的邀請,算是塵埃落定。

他起先并沒多想,直至後幾天賀電發到學校,溫随才知道,自己之所以這麽“炙手可熱”,是因為單考總分全省第一。

就這樣意外榮登狀元寶座,雖然溫随也當過武狀元,但周圍人并不了解。

作為淮中乃至全市第一位狀元郎,如此天大的好消息自然不可能壓得住。

不止學校、親友,連省隊和國家隊認識溫随的教練也都得知了這事,紛紛發消息祝賀。

當然,其中也包括少部分原主從小學到初中、以及原來高中的老師和同學。

溫随手機上并沒有那麽多聯系人,所以那些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他都不會點開看。

只需要從預覽裏看個開頭,幾乎清一色:溫随你好,我是xx,聽說你……

這樣開場基本上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不必為他們浪費時間。

也算比較意外,那些xx裏還出現了前年拿瓶子砸傷他那個男生的名字,不過不是本人,是他父親。

溫随僅僅瞟了一眼,同樣沒點開,直接略去。

不過除了這些,也有很多需要在意的,他都會逐一回複:謝謝。

然後根據對方發的,添一兩句合适的話。

基本上後面一段時間,溫随走到哪,焦點就在哪。

袁錳憋了幾個月,終于再度跟溫随合體,大大方方占用他個人時間,不僅扣押他當飯搭子,還要求晚自習陪讀,美其名曰期末考試到了,需要個“佛腳”抱一抱。

“你只要往那一坐,我就能好好學習。”

袁錳如是說,感覺非常之不靠譜,但溫随還是“坐”了,且居然有種詭異的償還負罪感的錯覺?

或許因為席舟說,前段時間他冷落了好朋友,好朋友也會孤單。

畢業典禮前不退宿舍,雖然溫随東西已經收走,但床位還在。

袁錳豪橫地包辦了他的被子和日用品,保證考試一結束就立馬放人。

溫随“心甘情願”陪袁錳繼續住校,于是就出現後來一幕——

期末考試終于結束,辦公室門口、教學樓走廊前,姚闵把省隊下發的通知拿給他們看,袁錳激動得當場在那手舞足蹈。

兩人一起進入省隊這批次的新隊員名單,以後一段時間內仍将作為隊友并肩作戰。

“這必須得慶祝!走,咱哥倆撸串去!我忍食堂已經忍得夠夠的了,你得依我,要不然我就——”

“就什麽?”

“哭給你看!”

大庭廣衆哭給他看,很難丢得起這個人。

總之等于這麽半哄半鬧,溫随當晚就被袁錳弄出了學校。

留下好心情的姚闵:當着她的面,這就大聲“密謀”約飯了?

考完了心野了,管不了管不了。

**

夏天是撸串的好時節,學校邊的夜市小巷生意正好。

這附近除了淮中,還有一所普高,基本上來吃飯的都是十六七八的學生。

袁錳一口氣點了50根羊肉串,外加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折疊小桌板都盛不下搖搖欲墜,是改邪歸正後猛虎下山的節奏。

“幹杯!”

看袁錳舉起瓶子,溫随也配合地碰了一下。

滿足地喝下兩口汽水,袁錳嫌棄道,“喝什麽果汁啊?等我快18了一定要趕在生日前一天喝次酒,這才叫‘禁忌’感,懂不懂?”

“我還有十天生日。”

“那也差不多啦,馬上就要成年啦。”

總是這樣,十七歲的羨慕快十八歲的,汽水雖然沒有酒精上頭,但少年心蠢蠢欲動,袁錳眼珠子一轉,看起來就沒安好心,“哎哥們兒,問你個事兒?”

溫随斯文地啜着橙汁,擡了擡眼。

袁錳賤兮兮湊近,“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嗯咳!咳咳咳!”溫随捂住嘴,憑借強大的身體控制力才忍住沒噴袁錳一臉。

某個始作俑者反而笑得更歡,還指着他煞有介事,“咦~臉紅了喲?”

溫随抽了張紙,“你嗆一個試試。”看你臉紅不紅。

袁錳擺明不受這煙霧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絕對有喜歡的女生。”

“沒有。”

溫随不鹹不淡道,放下杯子,不能再喝果汁了,起碼在袁錳那張嘴還沒停止叭叭的時候。

“啧,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還嘴硬?我這可早就掌握第一手情報了,就是一直沒說,怕影響你考學。”

袁錳單手撐着下巴,另一手敲桌板,老神在在盯住溫随,眼神激将。

溫随不信他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随手拿起一根羊肉串。

剛咬一口,就聽袁錳優哉游哉道,“去年十一月,要命給你那一天假……”

“……”溫随頓了頓,“我不是說我回家了嗎?”

“回家買蛋糕,送禮物,看電影?”

“你怎麽知……”

溫随住嘴,他發現自己好像,中計了。

肯定是劉熠跟何宏宇說的,然後何宏宇大嘴巴告訴了袁錳。

可這也不算什麽,知道就知道,他給席舟過生日,又不需要藏着掖着。

怎麽經袁錳這麽一攪和,搞得好像見不得人一樣?

失策,差點被繞進去。

溫随淡定反問,“給家裏人過生日,不行?”

“哇塞,都管叫家裏人了!”

溫随一萬個無語,“就是……”

還沒說出席舟的名字,突然發現袁錳剛還嘻嘻哈哈的臉上,瞬間表情變了。

也就須臾功夫,溫随感覺一股蠻力将他生生拽起,下秒被慣性重重掀倒在地。

一擡眼,剛剛他坐的位置已經換人——袁錳單腳踢在飛來的凳子上,那把木頭立時散了架。

但他卻沒能擋住緊随其後的桌子,被那大塊頭直接砸中後背,猛一趔趄,重重摔在面前的餐桌上。

滿桌的食物飲料沿一側滑落,掉下去碎的碎散的散,桌板承受不住傾翻。

眼看袁錳要倒,溫随迅速爬起來,兩大步過去架住他。

來勢太快,溫随被壓得必須得靠一條腿跪地才能支撐。

玻璃渣紮進膝蓋,溫随也沒覺得疼,只急着問,“你怎麽樣?”

不遠處那兩桌響起激烈的争吵聲,十幾個人站着對罵,已經有動起手來的,很快亂成一團。

很顯然剛剛那桌椅是扔錯目标,但沒人管這邊被誤傷的人。

袁錳咬牙,似乎想笑,臉部肌肉卻抑制不住開始扭曲,“背……疼!”

溫随瞳孔猛地一縮,看着這樣的袁錳,眼前好像有幕什麽畫面飛速閃過。

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那個看不清面孔、為他生受一箭穿心,倒在血泊裏的人。

溫随将袁錳扶坐好,二話不說,單手抄起旁邊折斷的桌子腿兒。

袁錳忙拉住他,“喂!你幹嘛去?”

“……”溫随沒回答,臉色陰沉得吓人。

完了,袁錳一看不得了,随哥小宇宙爆發了。

顧不上自己背後,袁錳兩手并用拽住溫随,生怕他想不開。

“冷靜啊哥,那兩幫人幹架不關咱的事兒!”

“可他們傷了你。”

天!竟然是沖關一怒為了我……好感動!

不,不是。

袁錳晃晃腦袋,估計也萬萬沒想到一向冷靜的人,沖動起來這麽恐怖,反倒激發了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我傷沒事兒!真的!”袁錳信誓旦旦,片刻不敢松手,“而且他們那麽多人,關鍵你要去了你就是違反校規打架鬥毆甚至開除學籍開除隊籍,不值得真不值得!”

溫随面色稍霁,似乎聽進勸,只一雙眼裏還跟潑了墨似的。

袁錳看得心驚肉跳,一邊OS他随哥真帥,一邊從他随哥手裏把那半截斷掉的桌子腿悄悄卸掉。

“現在,來,跟我做一件事,深吸氣……然後,快點送我去醫院!”

**

等救護車怕耽誤時間,溫随直接打了個車,但燒烤攤在巷子裏,他得架着袁錳挪到馬路邊。

“你還行嗎?撐不撐得住?”

溫随問,袁錳雖然故意半個人挂在他身上,卻還是有心沒把重量全壓過去,大約知道自己分量不輕。

“還行,就是有點虛。”袁錳柔弱道。

“你靠着點我。”溫随将他胳膊往自己這邊拉。

袁錳嬉皮笑臉,“靠着呢靠着呢。”

都什麽時候了,還笑。溫随無語。

等上出租車,溫随騰出手來第一件事就是報警,“讓警察去收拾那幫人。”

“不愧是我随哥,有勇有謀,狠還是你狠。”

袁錳豎起大拇指,誇了一通彩虹屁,也開始打電話,不過是打給他爸媽,想着不回學校,直接回家去享福。

他後背疼,雖然目測沒出血,但不敢靠住椅背,腦袋就擱在溫随肩上,呈個龜縮的姿勢。

但也是打完電話這一低頭,才發現溫随運動褲破了。

膝蓋那有血,還嵌着塊玻璃瓶底,在窗外飛逝的燈影裏閃着觸目驚心的光。

“你也受傷了?怎麽不早說啊!”

“我沒事。”

“這怎麽能是沒事!”袁錳懊悔至極,他剛還故意壓着溫随讓他扶他。

溫随低頭将手放在膝蓋,虛掩着,不讓袁錳再看,傷在自己身上他知道,“沒動筋骨,去處理一下就好。”

可是袁錳卻不淡定了,“我剛讓我爸媽直接去醫院,你要不也跟叔叔阿姨說一聲吧?你這一會兒處理完傷口,難道還自己回去啊?”

“我沒關系,也能走路。”

“那是現在沒感覺,上完藥肯定會疼幾個小時的。”

“……”溫随猶豫一下,“我等會兒就聯系。”

“真的?”袁錳表示懷疑。

溫随點頭,“真的。”

袁錳還是很懷疑,對于自己哥們兒,他也算有幾分了解,這要強的悶葫蘆,極有可能為了不讓家裏擔心,處理完傷口就自己躲學校宿舍去。

今天剛考完試,後幾天成績出來前學校肯定都沒人了。

越想越不妥,袁錳心下着急:也不知道溫随家人的聯系方式……

突然腦筋急轉彎,讓他想到一個人,當即偷着一樂,打開手機敲敲點點發出兩條信息。

醫院裏,袁錳爸媽來得很快,好在經過檢查,他背上主要是些軟組織挫傷,面積大,抹點活血藥休養幾天就能複原。

反倒是溫随膝蓋那,為防感染還挨了一針。

夜班醫生有限,兩人同在一間治療室,當那半塊玻璃瓶底被從溫随膝蓋取出來時,袁錳光看着都冷汗直冒,溫随卻跟刮骨的關公似,安坐如山。

“你看看你,還英雄救美?我看是美救英雄還差不多。”

袁錳他爸象征性薅了一把兒子的後腦勺。

這是個爽直的東北漢子,操着地道的冰碴子口音,溫随在東北冬訓過,聽着還挺親切,不過現在他也算明白了,袁錳的某些習慣來自哪裏。

“咱們陪溫随把針打完吧,這孩子一個人在這兒怪冷清的。”

袁媽媽一直都很喜歡溫随,總讓袁錳向榜樣靠攏。

“哦好,”袁錳低頭瞄一眼手機,偷笑。

“傻兒子,你笑什麽?”袁爸爸狐疑。

“沒有,我看劇呢。”

“看什麽劇?考完就放松了?放假你可得抓緊學習,進了省隊更沒時間學了,你看看人溫随,學習訓練兩手抓……”袁媽媽叨叨念。

“哎呀媽~”袁錳剛要抱怨,靈機一動,“有了!不然随哥你幫我補課吧?”

溫随莫名,袁爸爸和袁媽媽也沒跟上他跳脫的節奏。

袁錳放下手機,來了勁兒,“咱倆今天可算是難兄難弟了,你到我家來玩幾天,正好一起養傷,你再監督我把暑假作業做完,完事我給你補個畢業旅行,等你夏訓完都該去省隊報到了,就沒機會了,怎麽樣怎麽樣,我這個安排是不是很贊?”

聽起來是蠻順當,袁媽媽雖然也有這心,但又替溫随覺得虧,“你這算盤打得,讓人溫随給你當免費輔導老師,他的假期不用自己安排的?”

“我這不是想努力上進嘛,就得時時刻刻被榜樣光環洗禮。”

“得了吧你,誰不知道你小子。”

袁爸爸比袁媽媽直接,一盆冷水把袁錳打回原形。

“你倆真是……”

袁錳蔫着頭轉動手機鏈,忽然看到走廊盡頭臺階末處閃出一道人影,高興地站起身,越過父母招了招手。

“席舟前輩,這裏!”

溫随一愣,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這個名字會于此時此地出現的原因,它所代表的那個人已近在眼前。

急促奔跑的腳步戛然而止,與醫院地面摩擦發出稍稍刺耳的尾音。

光潔地板映出那人一雙筆直長腿,再往上是手裏沒來得及收回的車鑰匙——

仿佛能夠想象,他拔了鑰匙就迫不及待沖出來的樣子。

可當四目相對,那些關切到極致、已近隐隐蓬勃的怒火,再多隐憂,再多焦慮,也都因這三千弱水一瓢之間,盡數熄滅,歸于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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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S室內/射箭世界杯曼谷站現在是在澳門進行了,但考慮到小随以後很長時間出國都是跟隊比賽,沒法輕松地玩,于是把這次十八歲的畢業旅行還是放在曼谷,讓随寶跟舟舟教練好好享受一下(我真是親媽QAQ咬手帕,自己都沒出去旅游過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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