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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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醫院自帶涼意, 外邊暑氣短暫地被帶進這裏,很快散去。
等袁錳和他父母都走了,席舟在溫随身邊坐下。
看着那只裹了白紗布的膝蓋, 好不容易才舒展開的眉心又開始聚攏。
“那個……”溫随自知理虧,千不該萬不該讓他從袁錳那知道自己二度進醫院, 主動坦白都比這強。
席舟視線上移, 似乎等着溫随講,仍舊不言語。
他難得這樣, 雖表面神色如常, 但對着溫随, 不笑就已經是最大的反常了。
溫随正快速回憶,回憶席舟聽袁錳繪聲繪色描述事發經過時的種種微表情,嘗試領悟他在意的點, 對症下藥。
首先——
“我今天是有點沖動。”他得承認。
“現在知道了?”席舟嚴肅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點極力壓抑後的怒容,“當時怎麽就敢拿根棍子往上沖了?”
溫随低着頭不言語,總不能說他以前打架可是很在行的, 以一敵十那種。
見他這樣子,席舟心裏跟針尖翻攪一般, 忍半天到底沒忍住。
“疼吧?”
他已經盡量讓自己語氣冷硬, 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是“這麽疼,吃到教訓了沒”, 可惜一出口,音調仍然低八度。
溫随搖搖頭,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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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席舟皺眉。
溫随咬唇,“是有一點疼。”
說着還擡起眼, 仿佛在問, 你這麽兇幹什麽?
席舟眉頭皺得更深, 明顯無奈,無奈裏又全是滿滿的心疼。
他能做的只有轉過臉,不看溫随。
這小朋友,或許是有悔意,可惜不多,他不求他後悔,本來也不是他的錯,但架不住自己心裏後怕,怕得緊。
後幾分鐘,持續無言,溫随直覺席舟還有一股子氣沒消。
他琢磨措辭,先打破沉默,“我……”
席舟勉強遞來一個眼神。
也不知怎麽想的,溫随投石問路般帶着疑問語氣道,“我可能跟汽水瓶有……仇?”
席舟:“……”
這麽一句無厘頭的話,本來挺嚴肅的氛圍突然就被攪和了,席舟盯着溫随,表情古怪,想笑又笑不出來。
原來他還記得,上次被汽水瓶砸到腦袋?
多災多難,還怪起玄學了。
“這是袁錳教你說的?”又皮又欠,都不像他。
溫随否認,“我自己想的。”一貫正直地沒有甩鍋。
當然可能也有袁錳潛移默化的影響,似乎效果不賴,席舟周圍成團的低氣壓真的漸漸消失了。
席舟嘆氣,這回倒是露了點笑。
“真不知說你什麽好。”
只能是不說了,越長越說不過,越長還越舍不得。
針也快打完,席舟叫來護士,确認注意事項,就打算把溫随領回家了。
這個馬上滿十八歲的淘氣小朋友現在乖得不行,在他和護士說話時,自己安靜坐在椅子上,看着百依百順,讓人更加心軟。
席舟到溫随面前,背對他蹲下,“上來,我背你。”
溫随:“……”
“不準說不。”
用最溫和的語氣說着最強勢的話,明顯不予讨價還價。
看着眼前寬闊的臂膀,溫随略一遲疑,就張開手臂趴了上去。
随着席舟起立,身高蹭蹭上漲。
原來9cm是這種感覺,真的好高……
擔心自己頂到天花板,溫随還特意往前拱了拱。
“這樣膝蓋會疼嗎?”席舟調整自己手的位置。
“不會。”溫随回答。
席舟終是舒了口氣,提醒他,“抓緊我,別溜下去。”
溫随回過神,收攏胳膊,兩手在席舟身前交握,這個動作自然加深了兩人之間貼近的程度。
夏天深夜仍有些涼,負着他的後背卻很暖,透過兩層薄薄的T恤衫,體溫傳來,不冷不熱,舒适而有安全感。
溫随竟然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他頭靠在席舟耳邊,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席舟……”
他嗓子有點啞,說話還帶着些許鼻音,這兩個字的音調前平後上,往常清冷的嗓音在尾端被拉長,聽起來有種含糊的綿軟。
席舟步伐一頓,低聲問,“困了嗎?”
他繼續往前走,注意力分出一大半給背上的人,一小半給腳下。
“沒有,”溫随慢慢搖了搖頭,柔軟的頭發在席舟頸側摩擦,無端多了幾分耳鬓厮磨的親昵。
“別跟我爸媽說,怕他們擔心。”
原來是這個,“我知道,你乖乖養好,就不說。”
席舟當然理解,溫随要不是這樣的性子,他也不會從袁錳那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
現在回想,仍心有餘悸。
“這次多虧袁錳反應快,不然……”
不然那桌子從後面砸中溫随,他當時坐着,肯定得砸到腦袋,後果不堪設想。
溫随也在席舟背上點頭,“是要謝謝他。”
要不是袁錳關鍵時刻夠清醒,他真沖上去打架,事态只會更嚴重。
這個世界不比伏昌國,做什麽都是要講規則的。
他從剛才就在考慮了,這時似乎同時做下決定,“席舟,我們不去曼城了,行嗎?”
“怎麽?”
“袁錳說想讓我給他補課。”
席舟好一會兒沉默,溫随稍微歪頭看,才見他唇角勾了勾,溫聲道,“好,那就不去了。”
其實出國五天四夜的團已經報好,參賽費也都交了,可席舟并沒有提。
溫随不知道這些,只是目光不由地落在席舟側臉。
這張臉的下颌線條其實很硬朗,因為他總笑着,以往不顯,現在這麽近,才覺出成熟男人的可靠。
溫随不知不覺瞧出了神,忽然聽到有人喊,“喂!這是你們的車嗎?”
停車場裏只有少數幾輛車,遠遠看到席舟車旁邊有位保安模樣的人站在那裏。
“你這車隔幾分鐘叫一下隔幾分鐘叫一下,打這上面留的電話也沒人接……”
席舟走過去一看,居然車門沒合緊,車內燈還開着,“抱歉,是我忘鎖了,不好意思。”
溫随看一眼席舟,他還背着他,将他往上兜了兜,沒讓下來,直接單手拉開副駕的門,将他放在座位上。
然後才繞到車尾開後備箱,對那保安說,“給您添麻煩了,下車太急,就忘了。”
保安也說是,“猜到估計是急,不然這大半夜的誰來醫院吶,我看你車就像沒鎖的樣子,都沒敢走,想萬一有啥貴重物品在裏面,能幫你看着點。”
“真是謝謝您了,”席舟從後備箱拿了兩瓶飲料。
保安開始推拒,被席舟幾次堅持只得收下,“謝謝啊。”
席舟道,“別客氣,您夜班辛苦,喝點飲料提提神。”
“哎,那你快回去吧,晚上開車注意點啊,接到人就不急了,安全第一。”
保安還幫忙指了指出口更近的方向,席舟搖下車窗跟他揮手告別。
溫随在車裏看到,席舟似乎跟誰都能相處得融洽。
等車開遠些,溫随問,“你忘記鎖車了?”
明知故問,席舟目視前方道路,“是啊,想笑就笑吧。”
溫随倒沒想笑,卻是另一種微妙的感受。
他微微眯眼,像爪子打貓呼嚕時的那種表情,如果沒看錯……他發現席舟耳根那裏,好像紅了一小塊。
莫名地,心情有點好。
後來在車上溫随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到家才被席舟叫醒,看表已經過了零點。
大概把時間睡亂,等真躺上床,卻怎麽也睡不着。
溫随起來喝水,發現席舟竟然還在挑燈夜戰,書房門下的縫隙裏透出光來。
爪子蜷在那線光前面,看到溫随,惆悵地喵了一聲。
主人出去帶回一個主人,它反而還被冷落。
溫随想蹲下來摸摸爪子的腦袋,可膝蓋不方便,只得彎身碰碰它。
爪子愛答不理地扁起耳朵,顯得很郁悶。
“……你也覺得?”
溫随沒頭沒尾問了它這麽一句,書房門打開,是席舟聽到動靜出來了。
爪子正要撲他,被溫随一把抱起來,按在懷裏,“睡不着,看你屋裏有燈。”
“哦,趕點東西,快寫完了。”
席舟微微垂着眼,勾起手指在爪子前額處貼了貼。
溫随觀察他神色,“我覺得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席舟一怔,聽他接着又問,“是不是因為我說不去公開賽?”
“……”席舟避開溫随視線,可這基本約等于默認,“沒有不高興,只是有點……“
準确說,是有點低落吧。
“我也覺得已經計劃的事情臨時改變不好,”溫随客觀陳述自己的考慮。
“但袁錳因為我才受的傷,而且他學習确實有點跟不上,我應該多幫幫他的,再說前段時間光顧着自己考試,都沒跟他……”
“我明白的。”席舟突然打斷。
他語氣并不算多突兀,可溫随還是訝異地頓住了話。
剛還掙紮着想逃下去的爪子,窩在溫随臂彎,擡頭瞅瞅這個,又瞄瞄那個。
“……抱歉,”席舟望向一邊,“袁錳今天保護你,有個願意這麽護着你的朋友,我該為你高興的,而且我也确實很感謝他。”
可是,仍然有點難過,盡管已經努力去忽略。
“我大概還是太狹隘了,”席舟牽扯唇角,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在意。
“你們都肯為對方奮不顧身,這樣的真心很寶貴,以後你們還是隊友,能夠一起訓練比賽,一起走更遠的路,要好好珍惜。”
溫随依稀覺得他話裏有話,可再怎麽試圖像解題一樣思考,缺少那個關鍵參數,都不可能參透。
“快回去睡吧,我也趕緊寫完休息了。”
席舟後退一步,手撫上門沿。
書房的光從長方形變成長條形,很快就要縮減成一帶窄窄的縫隙。
溫随忽然按住門,阻止它繼續閉合。
“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麽,就不能說清楚嗎?”
這種放一半留一半的感覺委實不太好,尤其席舟以前從不會這樣的。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睡了。”
溫随使出殺手锏。
果然,這樣的威脅對某人永遠奏效。
席舟推着門的手勁漸漸卸下,門後燈光重新漏出,落在他身上,模糊了面容輪廓。
“你真想知道?”他問。
溫随:“當然。”
“那如果我說,我不高興是因為……”席舟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因為我寧願今天跟你吃飯的人是我。”
為你受傷的也是我。
溫随微微怔住。
有那麽短暫一瞬,他眼神閃爍,夾雜着難以置信的頓悟在眼底漣漪般暈開,席舟幾乎以為他聽懂了。
然而,溫随定定看他半晌,在席舟幾近忘了呼吸,焦灼不已時,他倒好,長長松了口氣。
仿佛在說,我當什麽事,就這麽簡單。
盡管有些匪夷所思,溫随還是鄭重其事道,“明天我請你吃烤串。”
“……”
人生之事大開大合,跌宕起伏,估計也不過如此了。
席舟一時竟不知是該慶幸溫随單純至斯,還是嘆息他榆木腦袋渾不開竅。
缺少有關參數的方程式,解着解着就成了死循環。
盡管無可奈何,但也算另辟蹊徑一道偏方,席舟那點泛酸的不高興奇跡般被治愈。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小随同學?”
溫随以一種9cm的視線差挑眼瞥他,“早說你想在外面吃,早就陪你去了。”
“是……”席舟笑中帶嘆。
“下次再不高興,直接說。”
“好……”從善如流。
不知不覺,小朋友那少将軍的風範顯山露水,但總有人甘之如饴,樂在其中。
溫随轉過身,将爪子放下。
席舟以為他是要回去睡覺了,可溫随卻沒立刻走開,而是語調悠悠、不明含義地說了句,“其實我知道。”
知道?席舟愣了愣。知道……什麽?
溫随回到房間,背靠房門。
就在剛才,心頭的重量奇異地微微松動了一下,好像此刻窗簾搖曳,被風吹開一條小縫隙,忽然就有月光灑進。
他知道得是不多,但至少有一個詞在那範圍之內,它被叫作——關心則亂。
三天後,溫随膝蓋好了些,跟席舟商量買東西去看望袁錳。
袁媽媽早早開門迎客,“小随,快進來,不用換鞋啦!”
看到溫随身後大包小包的席舟,更加笑眯了眼睛,“小随哥哥也來了呀,歡迎歡迎。”
不怪乎她這樣,像溫随和席舟,分別代表最受長輩喜歡的兩種典範。
進屋後聊了個開頭,溫随就提到幫袁錳補習的事。
沒想到袁錳這兩天在家好吃好喝,竟然把自己起的興忘到九霄雲外,估計他當時也就被爸媽碎碎念刺激,才信口那麽一說。
“補課這事兒吧……”袁錳面露難色。
袁爸爸橫眉豎目,“怎麽人家願意給你補課,你還吃虧了咋的?”
“不是啊爸。”袁錳辯解,袁媽媽瞪了一眼他爸,笑着轉向溫随。
“小随,阿姨感謝你有這份兒心,不過你也忙,這個暑假本來就短,你還是多安排自己的事,另外呢我們過幾天會回東北他爺爺奶奶家去,所以……”
所以糾結那麽久,最後還是按最初計劃,仍然去曼城參加公開賽。
回去的路上,溫随感覺席舟心情明顯不一樣。
他問他,“這麽高興?”就因為公開賽?
席舟也覺得自己真是……
越活越退步,一把年紀竟然像個毛頭小子,不止亂吃醋,還吃白醋。
以後可不能這麽楞頭楞腦的了,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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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後,暑假正式開始,溫随的生日也到了。
除了一貫的那些流程,席舟還特地帶他去了個地方,一家體育器械商店。
“你之前都用的校隊省隊的弓,也該有把專屬于你自己的弓了,以後打比賽會更得心應手,正好拿IWS試試開弓第一箭。”
商店的位置不在繁華街巷,門臉也不起眼,周圍都是居民區,客流稀少,但早晨進去時裏面已經有三兩個人正在談話。
到這來的應當都是熟客,有确定的目的,看着合眼用着趁手,不多講價就拿下。
店老板顯然也認識席舟,見他進來,熟稔地招呼,“昨天又到一批好貨,還沒裝呢,正好你就來了。”
席舟走到櫃臺前,介紹溫随,“這是我弟弟,幫他挑把競反,要好的。”
“你弟?新手?”
老板上下打量溫随,席舟故意不說,等他再端詳琢磨片刻,自己先搖一搖頭,“不像新手,倒像高手。”
溫随道,“您過獎了。”
老板笑起來,“真要是新手,你哥也不會上來就說要好弓,內行人都懂的,再說了他那語氣,怎麽像要王婆賣瓜呢。”
“被你聽出來了。”席舟看向溫随,眼尾都噙着笑。
溫随稍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唇角望向老板身後那些新進的器材。
寒暄一番,最重要的還是選弓,聽說是為進省隊做準備,老板更是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
他先拿下把樣弓,又從臺面取來裝配工具,“三益弓對你來說太基礎了,雙贏CXT吧,很多人的第二把弓,你試試這弓肥的手感。”
溫随第一眼見到這款弓的時候就覺得不錯,整體線條柔和,弓的輪廓、風洞形狀,還有側面的配重都很特別。
席舟道,“這弓出廠也有十多年了,目前還在生産。我原來也習慣用這個系列,前後定制過不同顏色樣式。雖然是十年前出的弓,但還有不少人在用,其中也包括現役國手。”
溫随試了試,碳素弓弝減震性很好,器材調好了幾乎沒有震動。
撒放時聲音也好聽,“嘭”的一聲,出手輕巧,出速快但不會亂跳,穩穩當當。
“很多人都說,這款弓很敏感,動作但凡有點兒變化,立馬能在靶面上體現出來。我的感覺是,它對力的反饋精準度更高,更适合柔和流暢的技術風格,應該對你的習慣。”
溫随拿箭一試,從開弓到箭支發射,行雲流水,他本就屬于對自身力線感知清晰的選手,果然上手就不一樣。
最後順利敲定這把,還有兩組新的螺旋羽箭,店老板說,“我再免費送你一套護具,牌子貨,好用。”
溫随拿出手機,“謝謝,總共多少錢?”
老板一擺手,“不用,有人付了。”
溫随并沒見到席舟付錢,他本就防着這事,但這時也明白過來,席舟肯定私下跟老板提前說好了。
拎着弓箱從店裏出來,溫随已經大概計算出這套設備的價格,不是個小數目。
剛剛店主在,他不好講,等到外面才說,“你答應讓我自己買的。”
“是嗎?我有說過?”席舟顧左右而言他,“你過生日,這算是成人禮。”
原來堂堂舟舟教練也會耍賴?溫随道,“你已經送過我一把弓了。”
“但這把寓意不一樣,這是為祝賀你考上首體大,進入省隊,起個好兆頭,不能不要。”
似乎無論申訴什麽,席舟都有理由能駁回。
可這禮物确實太貴重了。溫随還沒說,席舟就仿佛看出他心思。
“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我白撿你這麽優秀的弟弟,總該有點像樣的表示,我送你弓,是希望以後它會陪你打開職業生涯,就像……”
就像我陪你一樣。
席舟笑了笑,“我不能親自到賽場,就讓它跟着你,同你并肩作戰,你要是不收,我可是會難過的。”
“……”溫随到底猶豫了,令他松口不是前面那些話,而是後面這句。
無言以對,最後只能妥協般低聲道,“要這麽說,我還白撿你這個哥哥呢。”
哥哥……麽?
胸中千言萬語仿佛都因為這個稱呼而失去聲音,如同被海浪逐漸撫平的沙灘,安靜而濕潤地緩緩沉澱下去。
雖然早已擅自用這個身份自居,但當親耳聽到溫随道出這聲“哥哥”時,席舟還是鼻子發酸,胸中萦滿百折千回的難言酸澀。
他克制地在溫随肩上拍了一下,“過十八歲,以後就是大人了,下次拿全國冠軍再請我吃飯?烤串就不錯。”
可這并不能馬上兌現,而且去省隊以後,恐怕再見面就得是春節了。
溫随想到個主意,“不用等下次,這次去曼城,除了你已經預付的,其他費用都由我來承擔,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席舟顯然沒料到他能往這層考慮,不由暗自發愁,這小朋友非要跟他分這麽清……
但又沒轍,屬實是被拿捏住了。
“行,都聽你的,”席舟擡手保證,“這次絕對,由溫老板管賬。”
兩人走着說着已經坐到車裏,溫随本來正在扣安全帶的,聽見這話,擡頭“瞪”了眼席舟,唇角卻自然浮起笑來。
那些暗自神傷、悵然隐秘,不知何時煙消雲散。
或許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彼此心裏正不約而同期待,這場馬上将要到來的兩個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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