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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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 反曲弓和複合弓排名賽同時進行,從8點一直比到11點40,每人60箭, 一共20輪,打三連靶。
溫随和席舟在不同賽區, 互相并看不到對方。等全部20輪射完, 兩人才在休息區會和。
溫随注意着席舟左臂,看來一切正常, 但當他準備将弓箭放回弓箱時, 那只擱在箱沿的左手卻明顯沒有着力。
“我幫你。”搶在席舟之前, 溫随替他将弓箱收好了。
“……”席舟會心一笑,“後半程确實力不從心,我大概是我們那組脫靶最多的。”
他仿佛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完全是重在參與的态度。
但成績出來,席舟排在第56位,60箭總環數562。
“這叫脫靶最多?”溫随反問。
席舟輕松地開玩笑, “高開低走。”
可惜總記分牌沒有全部60箭的環值顯示,但有10環數統計。
溫随注意到, 席舟一共有25支10環箭, 他說後半程狀态不濟,按30箭來算, 前面的10環率也達到了83%。
倘若席舟手沒受傷,能正常堅持到最後, 絕對遠不止562這個成績。
要是能跟巅峰時期的席舟比一場,必定是一大暢快事, 溫随這樣想, 難免遺憾。
“別說我了, 沒聽大家都在說你呢。”席舟壓低聲音,笑着同溫随耳語。
果然周圍好多外國選手都在議論,“中國這回派出一個神秘高手參賽,才18歲的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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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個人參賽,沒有所屬俱樂部啊。”
“不知道淘汰賽怎麽樣……”
已經摘掉號碼布,新人面孔很多,沒人認出那個名叫“溫随”的選手。
溫随這次排名賽發揮穩定,前20箭全是滿環,到第30箭也只丢了1環,在他們組力壓衆多前輩排第一。
上午排位賽結束,所有選手取前128名進行首末配位的淘汰賽,今天就要角出十六強。
席舟按名次自然也進了淘汰賽,溫随擔憂他手臂,席舟卻叫他放心。
“能打多少打多少,不會逞能的,如果運氣好第一輪贏了,就最多到第二輪打完,運氣不好我一會兒就來給你加油。”
連續兩輪後,席舟止步于32強的角逐,既算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說意料中,是因為他手臂确實撐不了多久,而說意料外,則是他第一輪打滿了五局賽,到最後竟還艱難取勝。
當看到出現在場邊的席舟,溫随朝他點了點頭,席舟也是,笑着用唇語說了聲“加油”。
溫随第一輪和第二輪淘汰賽都贏得比較輕松,第三輪遇到個硬茬。
後來才知道,那是上屆亞運會反曲弓男子個人和團體的雙料冠軍,目前世界總排名第九的韓國名将車允賢。
當他上場時全部觀賽的人都相當緊張,但溫随高度專注于比賽,并未在意過對方身份,只是能感覺到那位頂尖選手的氣場。
不過結果叫人大跌眼鏡,車允賢在第三局跟溫随的較量中出現了一次比較大的失誤,以至于心态波動,在領先兩局的情況下被溫随連扳三局,挑落馬下,爆冷退出十六強。
比賽結束,現場一片唏噓,之前議論溫随的人,終于将他對上了號。
但大家似乎又很樂意看到這種逆風翻盤、尤其還是新手戰勝老将的戲劇性場面,也都紛紛為溫随鼓掌歡呼。
十六強中另一位中國選手彭越年紀同樣不大,二十歲,來自國青隊,曼城站是他在本屆世界杯的第二個分站賽。
當看到與自己帶有相同國旗的名字出現在大牌上,興奮不已的他找到溫随,主動認識。
顯然彭越不知道溫随之前參加過青訓營,溫随也沒提,但是說到要進省隊了。
兩個年輕人在異國他鄉相遇,不必如何多言,很容易就能惺惺相惜。
溫随也第一次有了——自己哪怕暫時只能代表個人,到了外面,也是位中國選手的使命擔當。
或許唯一氣氛沉悶的團體就是韓國隊一行了,但韓國隊高手雲集,折損一個仍有不少,只是出于抱團心理,看溫随的眼神是一致對外。
溫随絲毫不懼那些或明或暗的觀察,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連席舟都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
“誰是牛誰是虎還不一定呢。”溫随拎起弓箱,淡定走出賽場。
第三天,8點45到9點是八分之一賽前熱身,9點到9點45正式進行八分之一淘汰賽。
溫随這輪對陣的還是韓國人,前16強裏幾乎一半韓國選手,不愧為傳說中的射箭“夢之隊”。
席舟昨晚已經幫他分析過,這位選手的世界排名并不如前面被淘汰的車允賢,技術特點上也不屬于進攻型,溫随獲勝的希望是很大的。
有昨天氣勢加成,他今天狀态漸進,開局就連中兩支10環。
而韓國隊這邊在第二箭9環後出現了持續頹勢,似乎對手以為昨天的爆冷只是由于隊友失誤,畢竟車允賢開始的優勢相當大,所以他們并沒太将這個無名小将放在眼裏。
可溫随居然上來就一馬當先,這種局面明顯不在心理預期內,節奏一下就被打亂了。
相比于昨天的艱難取勝,八分之一戰韓國,溫随直接三局帶走,穩當又漂亮。
自此,這位衆人口中來自中國的神秘高手正式殺入八強,成為八強隊伍中唯一一位以個人名義參賽的“業餘”選手,而其他都是職業運動員。
9點45到10點25,緊接着将進行的是四分之一淘汰賽。
彭越的比賽在前,他的對手是韓國隊二號種子,也是位殺氣十足的新秀,最終彭越惜敗,止步于八強。
溫随的對手則是一位美國人,目測身高與席舟差不多,滿臉絡腮胡,肩背肌肉尤其突出,溫随同他站在一起,衆人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這場比賽雙方從開始膠着到結尾,一直打至附加賽。
溫随第一局2比0領先,美國選手不甘示弱,步步緊追,将比分追平至3比3。
溫随又以持續出色的發揮将比分拉開至5比3,沒想到美國選手又将比分追平至5比5!
最後的最後,溫随以優秀的心理素質在附加賽中射中10環,而美國選手射出9環,溫随得以勝出。
他竟然進入了四強,世界杯分站賽的四強!
所有人都驚呆了。
但比賽節奏極快,一輪接一輪,一局趕一局,緊張到根本來不及喘息,更沒時間停留在當前名次所帶來的震撼。
10點25到11點,二分之一淘汰賽。
溫随在這裏遇到漢森,當前世界紀錄保持者,全滿環成績的締造人。
再見面,漢森笑着對溫随低聲說了一句,“來啊,小子,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實力。”
第一局溫随就已經感受到來自頂級冠軍的威壓,漢森三支命中10環,溫随第一箭9環,後面兩箭都是10環,惜敗。
第二局漢森丢了1環,溫随同樣,兩人打平。
第三局漢森繼續30滿環壓陣,溫随第三箭9環惜敗。
第四局溫随頂着失敗前最後一搏的壓力,在逆境裏打出他本輪第一個30環滿環,只要漢森丢1箭,他就還有機會再度扭轉局勢。
可惜漢森毫不手軟,仍舊是30環滿環,雙方又一次打平,漢森率先積滿6分,以6比2戰勝溫随。
結束後,漢森友好地擁抱了他的對手,“非常精彩的比賽,繼續加油!”
溫随也道,“謝謝,我會的。”
雖然無緣決賽,但下午還有第三和第四名的争奪。
場邊席舟和彭越朝溫随招手,很多人見他過來,也都自發鼓起掌,為這個小将的國際首秀歡呼喝彩,雖敗猶榮。
彭越是跟隊來的,隊裏還有其他比賽,包括室外賽在內,要在曼城待一段時間。
他不能離隊單獨行動,特意留下來就為看完這場比賽,說幾句話後便要離開,臨分別跟溫随互加微信。
“又交新朋友了?”席舟笑問。
溫随将備注名修改好,“他是國青隊的,以後說不定還會遇到。”
“恩,應該多認識些朋友。”
中午兩人在附近找地方吃飯,然後席舟不知用什麽辦法跟賽場方要來間休息室,讓溫随在裏面睡了一會兒。
13點午休結束,13點到14點20開始複合弓銅牌和金牌賽,14點20到15點是女子反曲弓銅牌和金牌賽。
之後15點到15點20,就是溫随将要參加的男子反曲弓銅牌賽了。
韓國射箭在國際上占據半壁江山,溫随這回奪牌的對手仍然是名韓國選手。
相對上午後半程,經過休整後的兩人體力都恢複得差不多,殺氣絲毫不比金牌争奪戰來得遜色。
雙方從比賽開局第一箭就膠着不下,環值差距幾乎沒超出過2環。
甚至前三局出現了兩個平局,進入第四局時溫随僅以3比2微弱優勢領先。
第四局前兩箭又是一度打平,最後一箭溫随10環毋庸置疑,韓國選手的箭卻出現了争議,他落點在9環和10環之間壓線,需要裁判判分。
漫長而緊張的等待後,那支箭被判定為10環,雙方4比3進入決勝局。
溫随站在場邊等待發令。
席舟的手不由地握緊身前欄杆,看着溫随從容的側臉,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場邊有人低聲議論,“這不是故意搞心态吧?”
“是啊,判也不用判這麽長時間,好好的局來這麽一出……這很容易心理不平衡啊。”
“希望溫随不要被影響,我看好他。”
“我也是。”
“嘭——”
雙贏CXT一記漂亮的直線箭,打開了溫随10環的表演局。
沒錯,後面這就是10環表演局,若非剛才那一出,溫随恐怕還不會突然燃起這麽強烈的鬥志。
三支箭,每一箭都精準直入靶心,是拿放大鏡都挑不出左右上下長短差異的滿環箭。
仿佛也在替它的主人詢問對面:還要繼續嗎?
繼續的話,要多少10環都奉陪到底。
決勝局溫随毫無懸念勝出。
第一次參與國際大賽,就拿到一枚獎牌。
雖然緊接着的冠軍争奪戰很快引流了人們的關注度,但溫随這個名字已經切切實實出現在世界舞臺,并首次被記住了。
決賽中漢森成功衛冕,戰勝彭越的那位韓國選手獲得亞軍。
溫随與他們同登領獎臺,接受國際箭聯副主席頒發的獎牌和榮譽獎章。
頒獎儀式結束,漢森走過來,再次向溫随表示祝賀,然後示意席舟想要單獨講幾句話。
溫随本來打算回避的,席舟卻道,“沒關系。”
漢森詫異地一挑眉,打量席舟神色,忽而露出了然又愉悅的笑,“看來我也不用再多說了?”
領獎後要去組委會簽字拿獎金,路上溫随沒說話,倒是席舟主動問他,“是不是好奇漢森想跟我說什麽?”
溫随向來對別人的私事沒有打聽的欲望,但席舟是個例外。
他坦誠地點了頭。
“其實我從淘汰賽下來後,漢森找過我。我跟他說,我确實是沒辦法比賽了,今天已經盡全力了。他說那太遺憾,但又奇怪,因為我這次來參賽就已經很令他意外了,他以為我是康複了有把握了所以才來的……”
席舟笑了笑,“我之前出國也不多,漢森算是我交到的少數幾個外國友人之一,他說話比較直接,但也确實替我考慮,他覺得我既然明知比不了,就不該來。很多人看到參賽名單有席舟,都已經等着在看笑話,了解的人知道我是受傷,不了解的人以為我狀态下滑,最後打出那麽糟糕的環數,就算之前取得的那點成績也要被掩蓋了,将來落人口實,又成了反面談資。”
溫随:“……那你怎麽說?”
“我說,不管別人怎麽想,我這次來就只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要試試,替自己的過去試,也替未來試,試過才能确定到底什麽情況,也算了結一樁心事,從此後不惦記不遺憾更不回頭,只往前走。”
“而還有一個目的……”
席舟看向溫随,眼裏斂着溫和又含蓄的光,“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溫随嘴角不自覺地撇了下,心道不告訴就不告訴,正要轉身,一只手掌輕柔覆在他額前的頭發上。
“館裏這麽涼,你還出汗了,剛剛頒獎很激動吧?待會兒領獎金,可別高興得暈過去。”
“怎麽可能暈?”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一點獎金而已,不至于。
可溫随很快發現他高估了自己在這方面的定性。
曼城站是1000人以上的比賽,也就是1000積分賽,席舟預感得沒錯,當溫随得知自己的獲獎金額時,明顯驚喜得都有點不知所措。
但後來聽說冠亞軍的獎金數目,又從興奮落到失望,“早知道,我就再努努力拿第一。”
“聽你這語氣,感覺第一很輕松啊。”席舟調侃他。
溫随就此決定,“下次我要多拿獎金,還是出國比賽的錢好掙。”
席舟在他眉角輕輕彈了彈,“你到底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財迷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還有理了?”
溫随按捺住想買這買那的沖動,心道這也算他的第一桶金了,先攢起來,以後可以攢好多,攢出個小金庫。
席舟看他那算計的表情,禁不住搖頭笑了,小刺猬仿佛變成了小倉鼠。
總算比賽結束,兩人終于可以徹底放松地去玩,當天晚上席舟獎勵溫随享受一回泰式按摩。
他們住的酒店附近正好有一家,據說曼城街道路邊裝修普通、簡陋的小按摩店都是正規的,技師技術也很好,穴位精準,勁道實足,按完從頭舒坦到腳。
然後就是好好睡覺養足精神,第二天按計劃去遠一點的沙灘玩。
溫随前年過年就是在海邊,但沒下過海,那時也沒任何游玩的心情。
而在這裏,那些藍天白雲、沙灘細浪、溫度陽光、淺灘上的海洋生物……哪怕只是光腳站在水裏,等一波一波的浪沖來,都充滿樂趣。
本來只想一路沿海岸線往上的,席舟見溫随蹚水樂此不疲,便租了個有太陽傘和沙灘椅的位置,好在這附近多待一會兒。
曼城的海灘沙子不算特別白,顆粒比較粗有些膈腳,但反而踩起來更有感覺。
他們還在下面發現許多寄居蟹和貝殼,中途遇到一位當地的小孩,會說中文,一問才知家裏是開旅館的,有專門培訓員工普通話的老師。
溝通順暢距離很快就被拉近,席舟跟小孩聊起來,問他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還給買了個冰激淩。
小孩被他哄得開心,向他們展示了他撿的寶貝,一只貝殼,漂亮的孔雀藍漸變色。
“這個好看!”席舟轉頭望向溫随,“是不是很好看?”
溫随還沒評價,小孩就得意洋洋叉腰,“好看吧?你們想要嗎?想要就送給你們,不過——”
他收起貝殼藏在身後,驕傲地仰頭,“不過你們得跟我比賽打槍,贏了才給,我可是我們那第一神射手。”
溫随和席舟面面相觑。
射擊跟射箭勉強也算一脈相承,小孩是認真的?要跟他們兩個比打槍?
結果證明會射箭真不一定會打槍,那孩子趁他們沒準備,拿一把那麽長的水槍朝他們滋水。
席舟不敵,“一怒之下”去海灘小店買來兩把水槍。
溫随覺得幼稚,起初沒想參與,後來不知道是看席舟被滋得太慘,還是那小孩激将他,總之就是莫名其妙也加入了戰鬥。
到最後簡直玩瘋了,三百回合都不止。
直到小孩被家裏叫去吃飯,依依不舍揮手離開,溫随抹了把臉上的水,喘着氣坐下。
“席……”他轉頭正要說話,突然眼神一滞,還在往上湧的呼吸猛地噎住,不受控地劇烈咳嗽起來。
“怎麽了?”
席舟立刻走近替他拍背。
溫随捂着嘴,一邊猛咳一邊臉已經燃起大片火燒雲。
他都忘記,自己也在剛才的激戰中把上身的T恤脫了,席舟手掌拍在他光溜溜的背上,溫随頭一次覺得有哪裏這麽別扭。
越別扭咳嗽越止不住,溫随轉身背過臉去,朝席舟擺擺手,示意他沒事。
可席舟怎麽可能放心,又跟着轉過來,“怎麽回事,是不是嗆到沙子了?你手上是不是有沙子?別捂着嘴,我看看。”
席舟強硬地拉下溫随的手,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而這當口,溫随再想躲避視線,也不可能了,他清楚看到面前的席舟。
之前就覺得他腹肌很強,只是從沒有真正看過,都是隔着衣服。
現下不僅看到,還是直接、正面,并非沒想象過什麽樣,但實際上比想象得還要……更有力量感。
海邊的陽光暖黃灼熱,水珠順着他滑落,在濕潤而微微氣化過程中,那種兼具強壯與勻稱的輪廓,愈發顯得清晰。
只一眼,溫随就莫名地不敢繼續看了。
之前行軍打仗,同為男人什麽樣的沒見過,但都沒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溫随漸漸止住咳嗽,可那種因為咳嗽而引發的臉熱心跳卻根本沒有半點趨減的跡象。
不過好在,席舟也及時收手,沒再幫他拍背了。
可仍舊莫名地尴尬,尴尬到溫随坐不住,也不敢擡眼看席舟。
他們一坐一立,互相看不到對方表情。
席舟反常地沉默,溫随想起身走走,離開這種令他窒息的氛圍,卻又有點心虛,沒法站起來跟席舟對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貝殼忘記送你們了!”
是剛剛一起玩的那小孩,他飛快将貝殼塞到席舟手中,轉身就跑,“再見!和你們一起玩兒很開心!”
孩子的快樂總是具有神奇魔力。
随着席舟一笑,溫随也如釋重負,兩人默契地沒看對方,各自去沙灘上撿剛剛扔掉的上衣。
雖然早就濕透了,但穿着在太陽和海風底下吃頓飯,很快就又幹幹爽爽。
下午兩人逛了曼城商區的購物中心,廣場幾乎找不到一塊大空地,幾條南北小巷和東西小街将其分成許多塊。
這趟主要是給親朋好友買東西,再跟着點評推薦打卡各種網紅小店。
到了晚上,兩人去吃當地最有名的海鮮自助燒烤,在一家小巷子裏,大棚子一搭,非常接地氣。
據說這店以前只有本地人知道,出名後游客蜂擁而至,火爆到每每排隊都要排到海邊。
這誇張的說法不知可不可信,但席舟和溫随來的時候确實人已經很多。
燒烤在室外,溫随聽到隔壁桌不停拍大腿,仰看頭頂幕布挂下來的吊燈,許多蚊子圍着燈泡打轉。
曼城蚊蟲多,他卻不擔心,因為席舟已經拿驅蚊水給他噴了個嚴嚴實實。
“開動吧!”
滿桌都是海鮮,大個的琵琶蝦看起來鮮美無比,可溫随不會剝。
席舟一開始還教他,後來索性自己上手剝好,螃蟹比起蝦更難弄,席舟都會用牙簽挑出最嫩的蟹肉,蘸了醬汁放在溫随盤裏。
溫随開始顧着吃,後來肚子略飽,再看席舟面前堆得高高的蝦殼蟹殼,心裏忽然湧上種奇異的感覺。
席舟如果真有弟弟,也會這麽體貼地對他嗎?
然而這個念頭只閃過一瞬,面前的碟子裏就又添新剝的美味。
大約血液都集中到胃裏,分給大腦的就十分有限。
自助時間限制兩小時,溫随和席舟玩命吃,大概半程過去也很撐了。
看別人都在喝啤酒,溫随想起袁錳的話,他以前當然喝過水酒,但啤酒什麽味兒确實不知道,來都來了,忍不住躍躍欲試。
“我想喝點那個,聽說很地道。”
席舟見溫随手指向紮啤桶,考慮片刻,“只能嘗一小杯。”
“好。”溫随自己其實也僅想淺嘗辄止,原主這身體不知酒量深淺,沒喝過畢竟怕醉。
可惜看別人喝那麽暢快,實際一嘗味道略苦,還沒水酒過瘾。
不過意思到了,終于也算是喝過酒的成年人了。
因為吃太多,兩人決定步行回酒店,路上消食。
曼城的夜晚熱鬧非常,也是氣候炎熱,游人們似乎更願意在晚上出來游逛,那些小店即便深夜依舊燈火通明。
沿着一條街的流光溢彩,溫随和席舟不約而同放慢腳步。
明天只剩半天,下午就要坐飛機回去了。
可他們走得再慢,遠遠也已經看到前面閃着霓虹燈的酒店招牌。
溫随下意識輕輕吸了口氣,忽然一怔,滿街彌漫着小吃食物的香味中,隐隐約約摻雜了一縷特殊的香氣。
像是花香。
越往前走那股香味越近,直至到了一家推車停靠的臨時攤位前,才發現原來是家賣香水的小店。
店主穿着泰國傳統而隆重的紗裙,半倚在街邊,身姿妖嬈,風情萬種。
連溫随看到“她”時都忍不住晃了神,實在太漂亮了,美得不像真人。
但一開口說話,嗓音卻好似有些奇怪……
席舟看出溫随在想什麽,對他低聲道,“回去給你講個故事。”
那位店主似乎聽得懂中文,畫得精巧的眉毛一彎,微笑着問席舟,“這位客人也喜歡講故事嗎?”
“她”說着從身前木架上取下一款香水,“這款來自馬來西亞的香水,其中就藏有一個故事,想不想聽聽?”
周圍還有其他路過的游客,都起哄着要聽。
“傳說有一位名叫瑪麗的女子,喜歡調香也擅長調香,她調制出了一些極具特殊魅力的香水,并不吝将它們分享給島上的人。這些香水不僅為人們添姿增色,也讓原本沉寂的小鎮開始熱鬧起來,一片歡聲笑語。
“可是世間紅顏薄命,她也逃不過厄運,被人惡意誣告後,國王一怒之下下令處死瑪麗。臨刑前她發下毒誓,‘若我是清白的,死後将會流出白色的血液。我的王國也将沒落七代,不得安寧。’後來她所在的王朝真的七代沒落,香水才得以重現,人們為了紀念瑪麗,就有了這款香水的問世。”
聽完這故事,溫随似有所感。
店主将試香水的卡片抽出來遞給他,“你們是來旅游的吧?可以買點香水,送給家裏的女性。”
雖然對香水不感興趣,但聽到這話想到梁舒,溫随還是将卡片接了過來。
沾染香水的卡片還未完全靠近鼻子,味道便已緩緩散發出來,淡雅清幽,就是剛才聞到的那種香味。
确實很好聞,有種說不出來的神秘感,配合剛剛的故事,相得益彰。
“你聞聞……”溫随擡起手,同時說了句話,但話沒說完。
他是要将卡片遞向席舟,卻沒讓他用手接,而是直接湊到他鼻子下面讓他試聞。
席舟也順着這動作,自然地稍稍低頭。
一陣笑鬧聲過,溫随感覺自己背後被人撞了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席舟已經雙手扶住他肩膀,幫他穩住平衡。
但溫随還是被迫往前走了一步,握着香卡的手也順勢下移。
香卡貼在了席舟唇上,與香卡同時貼住他的,還有捏着它的那根手指。
“香嗎?”溫随後半句話這才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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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這麽肥的一章!再潛水就大結局!【哼】→【委屈咬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