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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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曼城回來, 跟溫從簡和梁舒住了幾天後,溫随就該去省隊報到了。
出國的事他沒特意向袁錳提,所以收到禮物後袁錳才知道他去了泰國, 哀嚎欣羨之餘,對泰國人妖尤其感興趣。
趁着遠離父母, 火車上纏溫随問了一路, 基本上就是關心人妖美不美,到底有多美。
被鬧煩了, 溫随索性抛出個反問, “那麽美, 娶回去要不要?”
袁錳被唬住,“那可不成,再美也是男的!”從此絕口不提。
報到第一天, 溫随見到省隊主教練高令,彼時是晨訓時間,高教練正在場邊指導隊員。
康鵬領着溫随和袁錳過去打招呼, 高令看到兩人,點頭微笑, “盼這麽久, 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并吩咐康鵬好好帶他們參觀,熟悉環境。
高令有些上了年紀, 初印象是個比較好說話也經驗豐富的教練。
但溫随覺得,他看自己時似乎欲言又止, 好像除了歡迎,還有其他事要講。
不過進省隊才兩天, 都沒來得及将人認全, 溫随就要趕去國青營參加夏訓。
跟冬訓同樣, 依舊是一個月全封閉、實打實的戶外訓練,地址在某野戰部隊特訓基地。
但跟那回跨界選材的目的不同,這次是針對專業射箭運動員的正式訓練。
溫随雖然暫時只是試訓生的身份,卻和國家隊的青年隊員一起練,無差別對待。
張宇光同樣進了試訓名單,上次冬訓他和溫随直到最後才有交集,如今在夏訓重逢,也算老朋友了,正好分在一間宿舍,成為臨時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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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随還見到了彭越,他本就是國青隊的,從曼城回來後自然也要參加夏訓。
訓練之餘,彭越到宿舍找溫随,聽到他倆交談,張宇光才知道溫随參加了IWS曼城站的比賽,還拿到銅牌,不由地更加佩服。
“那你也遇到韓國隊了吧?他們是不是真有傳說中那麽強?”
“是很強,不過溫随可連續打敗兩個韓國人呢。”
彭越誇獎道,溫随還沒來得及謙虛,張宇光已經感嘆,“太牛了!真希望我有天也能把夢之隊幹趴下。”
“好好訓練,以後一定可以的!”
彭越比他們年長兩歲,在國青隊也滿一年了,言談舉止更像個小前輩。
夏訓期間,正趕上24年夏季奧運會,射箭項目那幾天,營裏組織全員觀看全程。
韓國這屆幾乎又是大滿貫,除了女單金牌被中國隊截胡,其他金牌都被韓國隊收入囊中。
要說女單那枚金牌的取得過程也是極為坎坷,半決賽時,第一第二都是韓國選手,第三是中國,第四是日本。
中國選手起初并不被看好,從八分之一殺到半決賽,一路過關斬将,頗有08年奧運會周玲玲的風範,最後以兩環之差擊敗衛冕冠軍,拿到了這枚時隔多年的寶貴金牌。
但女子團體還是沒能打過韓國,被擋在決賽門外,最終拿了銅牌。
而男子單人排名第一是美國,第二第四是韓國,第三是瑞士。中國男單排名第八,團體排名第五。
整體實力上雙方依然存在不小差距。
這回夏訓的總負責仍是國青隊李衍存教練,看完比賽,除了講解一些技術層面的問題,他提得最多的就是韓國隊的魔鬼訓練方法。
比如,教練冒着中箭的危險,站在靶子旁邊讓隊員射箭,更誇張的是,将其他環值拿掉,只留九環和十環,用這種方法錘煉隊員的意志。
“不要以為射箭比賽的箭沒有殺傷力,在某次比賽中,射出的箭曾擊碎了靶子後面的攝像頭。”
再比如,不定期開展蹦極或者高臺跳水,往往搞突襲,強迫隊員克服心理恐懼。
長期野外生存,潛入下水道幫助工人開展疏通,适應各種極端惡劣環境。
在棒球場或公園等公共場所訓練,模拟賽時專門召集5000餘名“觀衆”敲鑼打鼓喝倒彩,提升抗幹擾能力。
甚至于把蛇放進運動員衣服裏,壯膽量。
更別說到火葬場“一日體驗游”,教練扮鬼吓唬隊員,參加檢查死屍、後背捆着80公斤重的小船登山等等,諸如此類堪稱變态的方法。
“頑強的毅力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這些嚴酷的訓練手段,就是韓國隊的制勝絕招。”
李衍存教練說,“我們不崇尚這麽極端的方法,但你們自己心裏要繃緊一根弦。之所以要上這一課,是為了讓你們明白,頂級運動員之間的水平差距不大,獎牌的顏色由心态決定。”
雖然說不崇尚那些魔鬼訓練方法,但這次夏訓還是借鑒了其中一項,夜晚徒步。
冬訓是雪山長走,夏訓沒有雪,就變了種形式:整夜不睡覺,徒步行走20公裏。
最絕的是,其中還要穿越一塊墓地。
夏訓基地所在位置遠離城市,他們需要穿越的墓地就是那種民間散落的荒墓,時不時還會遇到磷火。
大半夜遠遠看一眼都毛骨悚然,更別提踏足穿行了。
參加青訓營的最多不超過二十歲,這一路個中感受完全不必多說。
張宇光過後也受了點刺激,一度都熬出黑眼圈,可反觀同寝的溫随,精氣神依舊杠杠的。
他忍不住問,“你都不後怕嗎?”
“怕什麽?”溫随按照軍訓要求,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張宇光慘着臉,“墓地哎,你不怕有鬼嗎?我都連做好幾個晚上的噩夢了。”
“……不怕,”溫随想了想,安慰他,“沒有鬼,別信。”
溫随确實不怕,嚴格說來他自己就是個孤魂野鬼。
除了這種夜晚徒步,這次夏訓還增加了結合特種部隊要求的軍事化演習和格鬥訓練,炎炎夏日,累極中暑都是家常便飯。
但往往這時候,看似身材不算多強壯的溫随,卻意外地能撐能扛,哪怕別人成片倒下,他也是最後站着的那一個。
李衍存對他寄予厚望,“像這種訓練法,等你以後進了國家隊,會感受得更明顯,這些年我們注重心理素質和抗壓能力,也在逐步引入一些方法,從這屆青訓營的趨勢來看,以後可能就會用在你們這一代運動員身上了。”
夏訓是全封閉管理,臨到結束前,溫随才跟席舟聯系過一次,兩人聊了半小時,主要是交流訓練的情況。
想到李衍存的話,溫随問席舟,“如果你是我的教練,你會站在我對面,讓我那樣射靶練習嗎?”
席舟沒多考慮就說,“不會。”
溫随問,“你怕?”
“不是。”
“那你是不相信我?”
席舟說,“也不是,我當然信你。”
“那為什麽?”溫随剛問完,就聽席舟道,“因為我不會站在你對面,我只會站在你身邊。”
“也是啊,”溫随還真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結果席舟低低的笑聲在電話那頭傳來,“其實我确實怕你射偏了。”
“你……”
最後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地笑開,就是很自然地玩笑,溫随也沒有不被信任的不悅,心裏記着席舟說,他只會站在他身邊。
臨近九月首體大開學,夏訓結束後溫随暫時沒回省裏,被李衍存直接領去了國家隊,說要親自帶幾天。
給省隊的理由是,都在首都,結束後再去開學報到,省得來回折騰。
明晃晃的先斬後奏,把康鵬氣得痛心疾首,到處跟人抱怨剛到手的苗子,還沒來得及栽培,就被瞄上了。
彭越現在已經跟溫随相熟,作為半個國青隊老人,第一天就主動擔負起帶新人的重任,訓練吃飯都混在一處。
隊裏的運動員營養餐嚴格按膳食均衡調配,比起省隊花樣更多。
兩人在食堂排隊打飯,彭越問溫随喜歡哪個套餐。
溫随正看電子屏上的菜單,忽然聽到個聲音,有幾分耳熟。
一轉眼,只見對面走來的許奕成,端着餐盤正和旁邊的人說什麽話。
在溫随望向他時,他也恰看到了,眼裏明顯閃過驚訝。
“選好了嗎?快到我們……”
彭越笑着轉頭,注意到溫随視線,暫時消了音。
許奕成跟隊友從他們身邊走過,有意無意偏頭瞥了溫随一眼,并未上前同他講話。
可方才那一皺眉,卻沒逃過溫随的眼睛。
“那不是二隊的許奕成嗎,你們認識?”等他們走遠,彭越才問。
溫随回答,“之前有次比賽,跟他侄子交過手,他也在現場。”
“他侄子?那你肯定贏了他吧?”
彭越笑得有些幸災樂禍,似乎不用猜就非常篤定,“他剛看你那眼神,我就覺得有問題,果然啊。”
溫随也聽出端倪,“你好像對他有意見?”
“不算有意見,平時沒交集,就是聽說過他一些事,覺得特虛僞。”
彭越并不掩飾對許奕成的厭惡,“前年狀态還行的時候勉強算個人物,現在怕是二隊都快呆不住,等明年新進人,搞不好換血就把他換了。”
對彭越的話,溫随這個“初來乍到”的臨時隊員也不便置評,不過許奕成狀态如何,去年跟席舟一起看電視比賽時,他就有些了解了。
看來還真是不怎麽樣。
溫随冷笑,希望別在自己來這裏之前,許奕成就灰頭土臉離開國家隊了。
他還想和他正式打個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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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李衍存訓練五天後,到首體大新生報到的時間,溫随去學院辦理挂讀手續,然後班主任組織開班第一次班會。
“種子班”裏幾乎都是些體訓成績非常突出的學生,但專業分布于不同的體育項目,彼此并沒太多共同語言,班會結束後也基本都是各奔東西。
射箭算是個冷門項目,全班50餘人只有溫随一個練射箭的。
班會上班主任再次強調了挂讀的要求,雖然學校允許學生挂讀,也就是可以在特定時間申請出校參加省隊、國家隊訓練,或者比賽,但也要滿足一定的出勤率。
并且最後期末考不能有挂科,挂科可以補考,但補考如果還是不通過可能就要留級。
安排好學校的事情,溫随向李衍存辭行後就直接返回省隊,算成為一名正式在編的運動員了。
不同于從前在校,除了緊張的日常訓練,下半年比賽也非常集中,其中最重要的一場是在T省舉辦的全運會。
溫随作為S省射箭隊2號選手,在關鍵場次中沉着冷靜,面對強手不懼挑戰,穩定發揮,為S省隊殺入決賽立下赫赫戰功。
最終幫助省隊獲得全運會射箭男子團體亞軍,他本人也取得70米反曲弓男子項目的金牌,同時打破該項目的全國記錄。
按照成績,溫随已經達到國家一級運動員标準,且夠到國家級運動健将的環值線。
一級運動員是由省體育局批的,運動健将是國家最高标準,需要總局審批,省裏已經把他報了上去。
袁錳如願參加全國青運會,并取得了第四名,也成功申下二級運動員證,明年升學有望。
兩人在分別比賽後又一起參加了U19跑步射箭錦标賽、全國室外射箭個人錦标賽、全國射箭奧林匹克項目錦标賽。
溫随除了在跑步射箭錦标賽中取得銀牌,其餘這些比賽中參與的個人項目均未失手,無一例外都是金牌。
跟袁錳打配合,還共同拿了一次團體冠軍和團體亞軍。
基本上國內下半年的比賽被溫随和S省隊橫掃了個遍,一時間風光無兩,成為業界備受矚目的一顆新星。
按照李衍存最初的想法,等省隊代培養一年,明年初全國射箭冠軍賽和世界杯滬城站一過,溫随只要還能保證現有狀态,勢必是要提前被收來替國家隊征戰了。
從九月初到十二月底,連元旦都沒放假,除了在省隊,溫随僅僅往返過學校兩次,到過年前夕才終于能夠回趟家。
臨行前,高令找到他,“關于那件事,你回去後再跟席舟說說,幫我勸勸。”
當晚溫随給席舟打了電話,卻半個字都沒提高令的囑托,他剛說到确定哪天的火車票,席舟便調侃道,“小花豹,那天我去火車站接你?”
“……你能別這麽叫我了麽。”溫随補了四個字,“沒完沒了。”
聽着電話裏的聲音,席舟止不住笑。
他是後來才從康鵬那兒得知,溫随夏訓時還得了個稱號,“小花豹”。
據說李衍存非常欣賞這只小花豹,極力稱贊他腦筋靈活膽大敢打,在部隊基地時和隔壁同樣集訓的國家射擊隊搞模拟CS,一人幹趴對面三個,差點就讓射擊隊教練挖了牆角。
因為在沙土堆裏摸爬滾打,好好一個細皮嫩肉的帥小夥最後滿頭滿臉的灰,身上還挂了彩,活像只小豹子,當時就得了這麽個外號。
溫随之前在淮中時年紀算大的,但在國青營夏訓隊伍裏算小的,而且因為長得太好看,小花豹這昵稱叫着叫着又有了另一層褒獎的含義。
其實別人怎麽叫溫随都無所謂,但席舟這麽喊,他莫名就覺得哪哪不對。
主要可能還是語氣問題,太……膩了。
“你再這樣,就別來接我了。”
溫随慣會拿捏席舟的軟肋,被接的反倒威脅起接人的來。
席舟趕緊順順毛,“別生氣,我不叫了。”暫時不叫。
然後兩人對起接站的時間。
本來原先安排的是溫從簡去接溫随的,席舟主動請纓,後面一商量,索性兩口子在家做飯,讓席舟接了溫随一塊兒來吃,他們也挺久沒見過他了。
席舟想到袁錳,“袁錳到站怎麽回去?有人接嗎?”
他和溫随肯定是要結伴回的,不過袁錳在陵市下車,溫随家在沣市。
“他說火車站離他家近,打車回。”袁錳爸媽明顯屬于放養型。
席舟琢磨一下路線,“那我去陵市車站接你們吧,提前一站,先送袁錳,再送你。”
其實原本按距離來講,火車直接到沣市站,溫随自己回去或者溫從簡來接都更近許多,不用席舟來這麽麻煩。
但似乎當他提出要接站時,溫随自己也沒覺得這樣多此一舉,反而有點期待。
到了約定那天,席舟早早就到車站買了站臺票,等在溫随他們那節車廂會停靠的位置。
前後火車進站又出站,隔一會兒就有人上下,席舟明知不是他等的人,可看到相似年紀、相似樣貌的人,總會忍不住下意識多瞧兩眼。
終于時間到了,那列他默念無數遍編號的列車終于伴随着呼嘯的鳴笛聲姍姍而至。
成排的窗戶後面,眼花缭亂的身影,看不清哪個是。
席舟走上前,又向左右眺望,生怕不是這個門,而是另一個門。
但很慶幸他找對了,袁錳是最先出來的,一出來就看到席舟,高興道,“前輩,你這是計算好了的吧?這麽準!”
“地上有寫。”席舟笑着,視線已經不受控制越過袁錳看向他身後。
從八月不到夏訓開始,至現在二月将末,整整七個月沒見。
他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出現了。
可席舟還沒來及叫溫随的名字,就見他身後緊跟着走出一個年輕女孩兒。
也許只是同行的陌生乘客,席舟剛這樣想,卻注意到他們穿着一樣省隊标志的羽絨服。
溫随手裏除了他自己的那個黑箱子,還拉着一個粉色的行李箱,那顯然不是他的。
他沒看他,頭向後跟那個女孩子說着什麽。
從這個角度,兩人似乎有些……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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