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複

晏秋急沖沖跑進了超市,心髒撲通撲通跳,一時還沒緩過來。喘了幾口氣,這才從貨架上拿了一瓶水——普通的礦泉水而已,只需要兩元錢。

往收銀臺走的時候,她腳步很慢,猶豫了一會兒,又調轉身來,接着把礦泉水換成了功能飲料,也就多那麽幾塊錢。

結完賬,又火急火燎地趕回籃球場。比賽還在繼續,她若無其事地走到場邊,混進助威吶喊的人群,盡管平靜,可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學院籃球賽,正在場上的是計算機學院和外國語學院。晏秋瞥了眼比分,暗嘆差距可真夠大的!

哨聲響起,半場結束。

江湛朝她走來的時候,晏秋莫名的緊張。他喘着氣,一身運動裝格外清爽,碎發被汗打濕了,有的凝成了一撮,可一點也不狼狽,散發着活力與光芒。

很多男生長相漂亮,容易讓人聯想到女性的“媚”和“美”,可他不是那樣,江湛五官也俊秀,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張揚的個性,容易給人一種能主宰一切的錯覺。

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的心跟着一窒。

原來這兒是他們的休息區,桌上擺了一箱礦泉水,一衆人簇擁上來,紛紛拿起水狂飲。晏秋垂下頭,下意識讓了讓,捏緊手裏的易拉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此一舉。

江湛注意到她,納罕地嘿了一聲。

“你跑這兒來幹嘛?”

晏秋擡頭看他,顯得有一些慌。

他挑了挑下巴,示意她說:“你們院不是在對面嗎?還是……你跳票了?”

她被他說得一愣,窘迫地發現自己走錯了隊伍,對面的那群人才是學院的拉拉隊。

晏秋大囧,接着又聽見他戲谑的聲音。“怎麽?需不需要我放點水?”他離她近了,微微前傾,身上沒有不好聞的味道,可晏秋卻覺得有些眩暈。

“誰……誰要你放水了!”雖然她承認她們院實力太差,可能挑出幾個會打球的男生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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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聳聳肩,無所謂道:“那算了。”

晏秋快要糾結死了,扭捏了好一陣才将手裏的東西塞給他。

做完這一個動作,心髒都快蹦跶出來!

“給你的。”她短而急地發聲。

江湛遲疑地盯了她幾秒,“你不會……想拿這個抵債吧?”

“我哪有!”晏秋記急着反駁,擡眼看他,這才發覺自己被捉弄了。

她嘆了口氣,捏了捏拳,這才正色說:“昨天的事謝謝你了,那筆錢……我只能一點一點還,不過最晚半年,我一定還清。”

江湛哦了一聲:“不急。”

又問她是不是在找兼職。

晏秋不想再欠他人情,“我自己會解決的。”

江湛沒再說話。

不遠處仿佛有人在叫她,晏秋一轉頭,見趙彤彤正一個勁兒地朝她揮手。

這邊,江湛已經走開,沒回賽場,只拿了外套走向出口的方向,随心所欲的模樣。

回去的時候,趙彤彤抱一路怨着剛才那場無趣又無聊的比賽。

“完全是一邊倒嘛!虧我們學院那麽多女生去加油!”

晏秋攤手,表示沒法。“畢竟,院籃球隊連個替補也沒有。”

趙彤彤嘆了一聲,這才想到問她,“剛才看你在跟江湛聊天,你們很熟啊?”

晏秋一愣,緊接着搖頭,“一般吧。”

她的話不假,他們只是能說得上話的關系,玩兒不到一塊兒去,也沒有共同的愛好,平時見面招呼也只是依心情罷了。

趙彤彤理解地笑,“我還以為,像他那樣的人應該很難相處。”

晏秋點頭:“确實難相處。”

不過為什麽她還是喜歡他?她糾結不出原因。

江湛的脾氣是真不好,大概是優渥的環境助長了他與生俱來的話語權,擅長指手畫腳不說,還經常駁得人啞口無言。比如這次,晏秋已經說了自己會找兼職,可他偏偏要插上一腳,還以一種“你別不領情”的姿态。

“可我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去那兒幹嘛?”

江湛為她找的工作是校園裏學生創辦的電腦店,他跟店長熟,可她不是啊!

“你就在那兒跟洋娃娃似的坐着,記記賬,玩兒玩兒手機,又能領工資,這樣還不好?”

就是這樣才不好!晏秋向來沒有吃白食的習慣。

江湛瞪了她好幾眼:難得想做一回慈善,她還有本事拒絕?!

晏秋也很無語,垂着頭不說話,僵持一陣,終于成功把人氣走。

接下來的幾天,她再沒見過他的人影。

直到有一天,晏秋頂着灼熱的天氣,在橋頭派發傳單。

從學生宿舍到教學區,有一條不長不短的湖泊,橫跨在上面的石橋算是上下課的必經之路。

正值下課高峰,晏秋守在路邊,厚厚的一疊傳單一張一張遞給過路的人,大部分學生趕着去食堂,所以時常忽略,不過人流量大,接傳單的概率也比較高,她欣慰地笑,對自己這份零工還算滿足。

一眨眼功夫,視線裏卻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遠處,江湛正朝這邊走來。

他的身旁還跟着兩個男生,晏秋之前見過,仿佛是他的室友。

沒有多想,見他經過,她忙從懷裏抽了張傳單遞到他面前。

江湛腳步頓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不作理睬。他的表情有些漠然,手臂擡也不擡,徑直從她身旁走過。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晏秋跟了幾步,又追到他身側,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固執地想讓他接下。

一旁的陳深跟肖尚和也覺得莫名其妙,這什麽意思?再看江湛,偏着頭,似乎有些不耐。

他蹙了蹙眉,一把将她手裏的東西抽過來,晏秋沒有防備,差點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再一擡眼,面前的人已經走開。

本以為這就消停了,可後頭的人孜孜不倦,居然厚着臉皮跟着他們走了好一會兒,見她又遞上傳單,江湛有些惱了。

他眉頭一皺,啧了一聲:“怎麽?還想讓我幫你一起發?”

晏秋搖頭。

江湛斜眼看她,合着她不願接受他的好意,就喜歡在太陽底下暴曬?!

“我是想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是給小朋友補習功課。上回你替我找兼職,我還沒道謝呢!”

晏秋自以為誠懇,沒料到得了他一聲冷哼。

“你反射弧挺長啊!”他嘲諷地笑。

“......”

“我就納悶兒了,你到底多缺錢?”既然找好了兼職,還來發傳單?

他又補充了一句:“掙那麽多,想當小富婆呢!”

她說沒有:“不是要還你錢麽?”

江湛愣了愣,面前的人兩頰泛紅,大約是在陽光下曬了太久,奇怪這日頭怎麽那麽大,明明已經接近十月,天氣還是依舊熱烈。

他覺得熱了,也不再和她理論,只想盡快進入室內。

“行了行了!你發完也趕緊回去吧!”他扯了扯衣襟,沒再看她,轉身就要離開。

有時候最殘忍的往往是那些無心之舉,他不過随口的一句話,她就能臆想出關懷的成分來。

晏秋微笑着點頭,目送那頭的身影離開。

陳深跟肖尚和兩人倒也覺得納悶,平時沒見江湛對女生有多大興趣,正兒八經說過話的也屈指可數。

這樣一比,剛才那位同學算是不一般了。

“你們以前很熟?”

“還行。”江湛有些漫不經心,“老同學嘛,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咯!”

陳深笑了笑:“還挺熱心腸啊!真沒看出來!”

江湛無賴地聳肩。

...

暗戀是會反複的,前一刻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能再這樣了,也許下一秒又會被他無意間的一抹笑容輕易打敗,像又疼又癢的病,時而隐匿,時而發作。

一朝回到解放前。

晏秋一個人的歡喜,一個人的萌動,又被重新激發出來,像是進入了一個新的循環。

每一則關于他的消息,她都會用心聆聽,唯一有接觸的必修課上,她也會留心他的舉動,每次都坐在相同的位置,期望着只要他來,就能一眼看見。她甚至有意無意地總結出他來上課的時間規律。

一周三次課,要麽在周四、要麽在周五,其中的一天,他總會出現。

整個國慶假期,晏秋除了擔任家教工作以外,剩餘的時間幾乎全泡在了機房裏刷題。

因為那棟樓裏有江湛時常出入的實驗室,盡管她一次也沒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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