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結尾

第二天，兩人一起起床，簡單地收拾整理之後，接着準備返校。

晏秋把提前買好的情侶襯衫穿在身上，可外邊實在太冷，厚重的外套一披上，誰還看得出他們倆穿的是情侶裝？

“傻了吧！”江湛一邊給她拉上棉衣拉鏈一邊嘲笑。

她攤了攤手，明示道，“手表呢？”

“不是說不想要嗎？”他好笑地看着她，逗了她一陣，這才從包裏掏出來給人戴上。

她哼哼唧唧，任由他牽着手出門。街邊裝飾着各種大小的聖誕樹，色彩還是以往的紅白綠，節日氛圍濃厚，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

沒有課程，兩個人慢悠悠在外邊閑逛，看了場電影，吃過晚餐才回到學校。

天黑得有些早。

他們不緊不慢地走向禮堂——今天在這裏會有一場盛大的舞會。他們也是其中的參賽者，別的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想來湊個熱鬧。

路上偶遇了好些人，幾乎清一色恭敬地問候着“學長學姐”，倒讓晏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社團裏甚至是整個學院裏，沒人不知道他倆的關系，此刻也多半帶着些好奇與豔羨的心态，看着這樣紮眼的兩個人。

将要走到入口了，兩人卻頓時沒了進場的想法。比起在人群裏穿梭，外邊顯然更加自在。禮堂內的燈光透出來，勉強将地面照亮。隐約有嘈雜聲傳來，像是話筒裏的聲音，晏秋想起上一次來這兒還是剛剛入學，學院舉辦迎新晚會的時候，原來一晃已經過了這麽久。

她看向身旁的人，他心領神會。“就在這兒跳？”

晏秋笑着點頭。

音樂響起，經典的小提琴曲“Por una cabeza”，慵懶的前奏裏，兩人默契地對視。

沒有寬闊的場地、沒有華麗的燈光，他們穿得簡單，可卻優美得像一幅畫。很久沒有配合着跳舞了，記憶還停留在當初一起學探戈的情景，那會兒她生澀腼腆，他冷淡疏遠，可現在卻已經大不一樣，僅僅是一個眼神，都飽含了熱烈的愛意，眼角眉梢的自信和喜悅藏也藏不住。

略顯幽暗的環境裏，兩個人舞姿流暢。從高處往下俯瞰，小小的人影交纏在一處，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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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技巧，只是随心而已。動作利落，配合着音樂，每一拍都恰到好處，華麗而不失優雅，一動一頓都是感官上的盛宴。他們只是單純地享受，像是在品一瓶紅酒，不急不緩，等待味蕾綻放。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敢直視他，目光大膽地望，像極了挑逗。兩個人臉上都有暧昧的笑容，默契十足。

音樂結束，他還抱着她轉圈，停下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親昵地蹭。

“要走了嗎？”他輕聲地說。

她微喘了下，笑着點點頭。

兩個人拉着手在湖邊散步，腳下緩慢，享受着靜谧的時光。包裏的手機震動，晏秋打開來看，忽然産生了不想接聽的沖動。

江湛：“誰？”

她為難地嘆了一聲，“彤彤打來的，估計是沒看見我們倆，來找人了。”想了下又解釋說，“她跟社團裏的人打了賭，如果我們倆成為舞會的冠軍，她能蹭到好幾頓飯。”這樣想想好像還真有些對不起她。

江湛笑了笑，“沒關系，以後咱們倆請回來就行。”

晏秋覺得在理，也就不去理會了。

湖邊風大，他給她戴上帽子，又替人捂了捂手，嘴裏嘆了一聲“奇怪”。

“怎麽了？”

“你這手怎麽老捂不暖和？”

“我體質一向這樣，腳也一直是冰的。”

他微皺了下眉，“回去之後也給你捂一捂。”

“別呀！”她笑了笑，推脫着說，“我腳有味道。”

他彎了彎嘴角，話語溫柔，“我不嫌棄。”

晏秋有些發愣，如果是一年前，他對她估計會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态度，不過也沒什麽可惆悵的。

“我有事跟你商量。”她忽然間鄭重起來。

這件事已經思考了很久，也是時候跟他坦白了。她吸了一口氣才說，“我申請了去國外交換的名額，最近剛批下來。”

他果然一怔，面上的表情暫時看不出生氣的端倪。沉默了會兒，半晌才開口詢問，“要去多久？”他口吻嚴肅。

她垂下眼眸：“一年。”

“是在我們吵架的時候做的決定？”

“嗯。”她點點頭，又搖頭，“不過不是意氣用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忐忑中，她聽見他輕聲的嘆息。他說：“那就好。”

“你，不生氣？”她小心翼翼地看他。

他笑了笑，“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我說過，你做的決定我都會支持，無論是什麽。”

她稍稍覺得安心，不過莫名有些失落。沒想過他這麽好說話的。

他問她交換的地點在哪兒，哪所大學，資金夠不夠。

“學校有提供補助，剩下的我自己會想辦法。”她很有主見地回複。

他欣慰地笑，見她情緒低落，忍不住将人抱進懷裏，“怎麽？舍不得我？”

她是真的沮喪，因為顧慮太多，“其實，我挺害怕的，怕你變心，怕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不夠堅定。”

“你對我沒信心？”他撫了撫她的後腦勺。

“是因為你太好了。”她委屈地說。

“你也不差。”

她沒話說了，只張開手臂将人抱緊。他難得體會到她這麽粘人的時候，心裏高興又失落。以前對她的印象就很深刻了，雖然韌性十足，可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現在自信了很多，也學會了說“不”，她有自己的人生規劃，那裏面有他的位置，卻也不是全部。

“我發現你變了好多。”他驀然有些感慨，驕傲的成分更多。

“我一直沒變，是你變了。”她擡頭看他，見到他眼裏的疑惑，狡黠地笑了，“變得越來越喜歡我了。”

他愣了愣，俊逸的臉浮現出清淺的笑來，“我發現你這臉皮可越來越厚了？嗯？”

她賴皮地眨眼，“都是被你慣出來的。”

一學期過得太快，期末聚餐，晏秋請朋友吃飯，起初還好好的，大家聊開以後，她反而覺得難過。

情緒幾乎在一瞬間崩潰。

她喝了點酒，說是去上洗手間，江湛出來以後卻看見她蹲在地上哭。

他跟着蹲下身，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怎麽了？”晏秋更加委屈了，擡起頭淚眼朦胧，“下學期就見不到你了，下下學期也是。”

“就一年而已。”他笑着把人攙起來。

“那也有三百六十五天吶。”她伏在他胸口抱怨。

江湛嘆了一聲，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知道自己有多狠心了吧？”

她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他就再不忍心指責了。“行了，不是還沒到分別的時候嗎？”

“那也沒幾天了。”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也被她說得有些失落，一下下撫着她的背，感慨着說，“到了那邊，記得好好吃飯，好好學習，也別累着，注意安全，別一個人出門晃悠。”

她用鼻音嗯了聲，“會的。”

“想我了也不用憋着。”他頑皮地補充。

她果然被他逗樂，不安的情緒一點點沖淡了。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話，直到飯桌上的人來催了，這才進屋。

離別比想象中來得更快，江湛去機場送她的時候，晏秋差點又沒忍住眼淚。所有都是她自己的選擇，雖說遺憾，但也一點沒後悔過。

一年的時間短暫又漫長，當她在參加各種論壇和活動時，日子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可靜下來偶爾也覺得寂寞。想他想得厲害了，總會不分時候地和他聯絡。視頻電話通得頻繁，聽聽聲音，看看他的臉，就能成為她一整天力量的源泉。

兩個人不在同樣的地理空間，距離遠了，反而越懂得了珍惜。那句“不再吵架”的諾言也在潛移默化中生效，他們的關系前所未有的穩固。

晏秋回國的時候原本有些失落，因為江湛有事沒能來接機，雖然他提前跟她說明了，可心裏頭還是覺得郁悶。令人意外的是，下了飛機之後，她還是見到了他的身影。

那個高挑帥氣的人總是在第一時間吸引她的目光。

晏秋又氣又笑，他上前來抱住她時，她忍不住往他後背上捶了下，“不是說來不了嗎？”她的話帶了哭腔。

他捧過她的臉，顫抖的喟嘆聲透着格外的喜悅和滿足，“真是......想你想的快死了！”

“我也是。”

她的笑眼裏含着淚意，感動壞了，主動環住他的脖頸，湊上去吻他。那種熟悉的氣息從觸碰的唇瓣間感受到了，起初略微有些顫栗，漸漸融洽自然，就像以前無數次的親密一樣，有着結結實實的歡喜和悸動。

甜蜜和心酸都在這裏上演着。

...

現在想想依然會覺得不真實，大學四年怎麽會就這樣過去了？白駒過隙這個詞似乎并不能概括全部，有好多人仍舊對到校的第一天記憶深刻，從青澀蛻變到成熟，好多好多的人共同見證了。

六月，畢業季。

圖書館、操場邊......每一個充滿回憶的角落都擠滿了各色的學士服。

晏秋和江湛路過校園廣場時，駐足在巨大的留言板前，上面填滿了畢業生對即将步入大學的新生的寄語。

比如這樣的：大學不是美容院，但真的能讓人變漂亮！

還比如這樣的：別相信高中老師的鬼話，說什麽到了大學就輕松了，事實會告訴你，大學裏迷茫焦慮的時候遠遠比輕松的時候要多得多！

晏秋笑看着，找好空位，自己也拿起馬克筆寫了一句：至少要真真正正地談一次戀愛，不免白來一場。

“還至少？”一旁的江湛不樂意地看她，“你腦袋瓜裏想法挺多呀！難不成還想紅杏出牆？”

晏秋忍俊不禁，讨好地晃了晃他的胳膊，“我只有你一個就夠了。”

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不寫一句？”她好奇地眨眼。

“有必要嗎？”他淡笑着說，“等他們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晏秋點了點頭。

不遠處，同寝的幾個好友呼喚着她。晏秋轉過頭提醒，“室友在叫我拍照了。”

“去吧。”江湛朝她點頭。

她放開他手，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猛地轉過身，小跑着倒回來親了他一口。他愣了愣，還沒緩過神，面前的身影又往那頭跑去了，一邊跑一邊回頭，臉上揚起明媚的笑。

這一幕在他心裏定格，許多年以後，少女在陽光下跑動的風景依舊在記憶深處存留。

他定在原地，目光不自覺柔和。

淺笑着。

視線裏只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