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廿貳】可是年時舊
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蘭夜已然不見了蹤影。
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小雨綿延不絕,疏桐閉了閉眼,轉身往旅館回去。
不遠處一個裝潢華麗的閣樓上,傳出了少年焦急的聲音:“你這樣太魯莽了啊!萬一、萬一大人她……”
“沒事的啦,夕風,你多慮了。”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女子摘下來頭上有些濕的幕籬,打斷了對方的話,随後她看了眼窗外疏桐離開的背影,沒頭沒腦地嘟囔了句,“不過也差不多了。”
“但是被叮囑過的吧,不能太心急。”被喚作夕風的少年嘆了口氣,遞給她毛巾擦拭,“還是且等等罷,時機總有的。”
“……”
蘭夜不語,只接過毛巾,一下一下擦拭着自己淺金色的長發。
疏桐回到旅館裏的時候,發現一圈人拿着繩子圍着翟鶴,她眼角跳了跳:“你們……怎麽了嗎?”
“啊疏桐姐,歡迎回來。”聽到她聲音的尤娜第一個擡起頭回答,“因為我們怕翟鶴犯瘾所以把他稍微綁起來一下……”
“這樣啊。”探頭看了看并無何不妥,疏桐将手裏的袋子遞出,“給,早飯。”
尤娜伸手接過還在冒着熱氣的紙袋,有些擔憂地看向她:“離出門還有一段時間,疏桐姐先去休息一下怎麽樣?昨晚一夜沒睡吧。”
“尤娜自己才是啊。”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疏桐的四肢彌漫上了那種無力的疲倦感,剛才遭遇蘭夜幾乎耗盡了她最後一絲精力,她靠着一旁的牆壁坐下,“那我就先去了,出門時記得叫我。”
“嗯。”
意識的末端,是尤娜小聲的回答。
再次醒過來,疏桐立刻便覺察到了房間裏人數的不對。
——算上她也只有三個人,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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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睜開眼睛一看,疏桐發現了依舊昏過去的翟鶴和蹲在一旁的弦亞:“……诶?”
——她這是……睡過頭了?他們沒有叫醒她麽?
她迅速起身,向青龍那邊過去:“弦亞君,大家呢?”
“去了……綠龍昨天……去的那個店……”
匆匆忙忙地拿起發帶束起長發,疏桐有些埋怨大家的體貼:“啊真是的,為什麽不叫醒我?”
“因為……尤娜說……”弦亞帶着面具的臉微微擡了起來,似乎在看她,“疏桐很辛苦……要休息一下……”
“……你們不都一樣嗎?在屋外守了大半夜。”此時有些意外的感動,疏桐伸手拉開門扉,“這樣的話,太嬌慣我了呢。”
“弦亞君,翟鶴就交給你看守了,我去追上尤娜他們。”
疏桐匆匆跑上街道,上次發現翟鶴不遠的那家店,一定就是他去的地方,她十分肯定地想着。
果不其然在約莫十來分鐘後她遠遠看到了一個紅發少女的身影。
“尤娜!大家!”
她跑過去,尤娜在看到她的瞬間,表情有些驚訝:“疏桐姐?你怎麽來了?”
“說好了出門前要叫醒我呢?”佯怒着,疏桐擡手輕輕敲了下少女的腦袋,“這樣嬌慣我可不行喲。”
“嬌慣什麽的……”捂着被敲打過的地方,尤娜鼓起臉頰,很是認真地看向疏桐,“那時候疏桐姐臉色很差吧,那就一定要休息才行啊,現在調查的時候缺少一些戰力不是很要緊啦。”
“敗給你了……”搖搖頭,疏桐露出那種無奈的笑容,随後她回過頭去,一眼瞥見已然不怎麽清澈的河水中,漂浮着一個人。
一旁走出一個中年的男人,探頭往河裏看了看,一臉見慣不怪:“啊,是昨天下雨腳滑落進去的吧,要清理一下呢。”
被打撈上來的屍體除卻腐爛過頭的味道,卻在整體上顯得有些詭異。
指甲變色,牙齒脫落……
都不是僅僅溺水能夠造成的景象。
而群衆如同冰冷的雕像一般,連眼皮都不擡的,徑直從屍體旁邊走過去。
不遠處一個人突然開始對着空氣大吼大叫,仿佛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這裏的人們,都是怎麽了啊……”尤娜這樣感嘆着,突然有腳步聲從幾步開外傳來。
疏桐回過頭去看,是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他打量着一行人,開口問道:“你們……是旅人麽?”
“诶,姑且算是。”
“那你們還是不要在這裏久留,趕快動身離開較好。”面帶悲哀無奈地,商人訴說着,“被藥物破壞的人也好,屍體也好。”
“這個城鎮已經不新鮮了。”
“藥物?”捕捉到一個詞語,疏桐詢問道,“那個藥物是怎麽流入這裏的呢?”
“在水之部族的港口的地方,南戒的商人,帶來了那種毒【。】品。”
——戒帝國?!
猛然間她不知為何想起了早上看到的蘭夜,疏桐蹙起眉頭。
——會是……她麽?
看她驚訝的表情,商人不以為然地繼續說了下去:“是高華國不曾流通過得麻醉劑,所以那時并不知道它的兇暴性。”
“等到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沒有幾個人是清醒的了。”然後他嘆了口氣,将手裏一直拿着的一個用手絹包裹的東西遞給了疏桐,“對了這位姑娘,有個和你很像的女人讓我交給你這個。”
“我知道了,謝謝。”伸手接過,疏桐垂下眼眸,打開的手帕裏面是她非常熟悉的東西。
銀色的葉子。
和她的那串項鏈上的,一模一樣。
她的項鏈在翟鶴身上,而翟鶴此刻也不可能出門,何況還有弦亞守着。
所以這想傳達的信息是……
她眯起眼睛,看了眼被壓在銀葉子下面的,手絹上的字跡。
露出微笑,疏桐将它壓在手心,向身後的少女揮了揮手裏的東西:“那尤娜,我先離開一下,有些事情。”
“疏桐姐!”尤娜驀然喊住了她,語氣有些擔憂,“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點點頭,她向着手絹上寫着的地點過去,“我過一會兒就來和你們彙合。”
淺金色的長發在濕潤微風的鼓動下,略顯散亂。
在她離開後不久,翟鶴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身上還拖着拼命阻止的弦亞。
“疏桐呢?沒和你們一起麽?”
他發現疏桐不在,邊開口詢問了下。
白抱着自己的大刀:“還說是海賊的作風麽?你也好,那個女人也好。”
海賊的作風僅限于勇闖虎穴,而剩下那種一人承擔的執念,估計也只是單純的相像吧。
在濕潤的氣息中,疏桐找到了那座裝潢算得上華麗的閣樓。
門口站着一個少年模樣的人,依稀可見兜帽下金色發絲的晃動。
“小姐,請随我來。”
聽到對方聲音的瞬間,疏桐眯起了眼睛,是上次悠擺攤的時候來得那個人。
上樓繞過雕花的屏風,一扇頗為隐蔽的門後,映出裏頭娉婷的人影。
疏桐卻也毫不顧忌地一手推門而入,另一手自始至終沒有放開腿邊的彎刀。
蘭夜正坐在桌邊,一手挑着桌上蠟燭的火焰。
她将手中的東西扔回對方面前的桌上,聲音冷冷:“你是什麽打算?”
細小的金屬棍子在女子手上靈活地轉了一圈,蘭夜轉過身來看她,笑意盈盈:“你還不如直接問,不過我說了不是你也不會信吧?”
不置可否地,疏桐也牽起一抹笑來:“戒帝國的人到這裏來有何貴幹?我還挺好奇的。”
“我不是戒帝國的人。”蘭夜仍是笑着,那與她相似的發絲輕晃,手指撥弄着那塊手絹,“我,不,我們不屬于現在所踏過的任何一塊土地。”
疏桐睜大了眼眸:“那……屬于哪裏?”
“我們是……”女子的面容免得懷念,而下一秒她卻回過了神一般笑道,“啊呀好險,差點就被你套出來了呢。”
“現在還沒到時間呢,你也別太急了。”女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探頭往下看了看,沖她招招手,“總歸會知道的,畢竟你是我們的……”
“呀啊!”依言走過去的疏桐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被身邊的女子給推了下去,呼呼風聲擦過她的臉頰,有些微弱的疼。
——這什麽人啊!!
看到連忙上來安全接住疏桐的人之後,蘭夜托着腮吹了聲口哨,嘴裏反複咀嚼着三個字。
“小、殿、下。”
最後疏桐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帶着她一手調制的那種安神香的味道。
“真是,要怎麽說你好啊?”
聽到聲音的瞬間,疏桐整個人僵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擡頭:“翟鶴!你已經不要緊了麽?”
“比起我你還是先看看你自己吧。”感覺到抱着自己的手臂緊了緊,翟鶴的話被她下意識地打斷了去,“要是我沒有來的話……”
擡頭往後瞥了眼疏桐便看到閣樓上蘭夜一臉壞笑的樣子,她嘆了口氣:“不,那家夥是完全看到你來了才把我推下來的……”
“是誰?”聽她的口氣似乎不是初遇,而且相貌又這樣相似,從沒聽她提起過,翟鶴沒來由地有些擔心。
疏桐豎起食指,指了指耳墜的那個塞着棉絮的鈴铛:“火之部族的那個舞姬你還記得嗎?”
“是叫蘭夜的那個?”
“對,就是她。”
而且,她還認識我。
最後的半句話,疏桐還是選擇了默默吞進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