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兇光
希緒弗斯終于開始隔些天就來到我的府邸查閱資料,每次都是晚上,他忙完了訓練生和教皇廳女神殿的事務之後,連聖衣都來不及脫下就往我這趕,專注埋進藏書室裏。
“……不許通宵熬夜。親愛的希緒弗斯。”我笑着向他說明規定,“我給你準備了房間,唔,帶溫泉浴池的。”
于是很自然,一段時間後,漿洗熨平整他的白亞麻襯衣變成了我的仆從們需要常常幹的活計,廚房更特意雇傭了會做希臘海島風格佳肴的廚子,此人一手克裏特黑椒烤羊腿做得最引以為傲,還會用無花果做果仁蜜酥餅----希緒弗斯不知道,我開的獎勵酬勞是,他每享用一個,廚子就得到同等重量的金幣。
清晨他便會趕回聖域,但希緒弗斯無論多早起床,都能看到我衣着整齊微笑着坐在樓下大廳,餐桌前玳瑁鑲銀的椅子為他特意拉開----琳琅滿目的早點熱騰騰候着他,一齊等候的還有桌上帶着朝露的新鮮花朵。“早安啊,我親愛的希緒弗斯先生。”
毋庸置疑,我使出渾身解數讓他過得舒坦,最好樂在其中----因我打算決鬥的對象,是他過慣了的聖域生活。我要讓希緒弗斯感覺,和我在一起的樂趣無匹。
物質享受方面碾壓聖域不說,精神方面,我更是把我自己搭進去,他親口誇我聰明善解人意又體貼----活生生我的存在,不比雅典娜的虛僞愛要強嗎?現如今神殿裏的那小丫頭,除了說什麽感覺到人類的痛苦而痛苦,幸福而幸福之類空洞無用的話……她到底還會幹什麽?偏偏希緒弗斯被這些深深打動。
第一次聽見坐在我身旁的希緒弗斯用無比欣賞愛戴的口吻,和我說起薩沙的這些言辭時,我正巧拿着銀質餐刀切羊腿,金屬的刀尖狠狠地劃在瓷器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還好下一瞬我控制住了自己。
……不能諷刺說,哦,太棒了!就是不知道如此摯愛人類的雅典娜,知道不知道之前被她感動過,為她舍生忘死那批人類最後都在什麽地方?有機會,真想邀請女神去寒冰地獄共同感受一下極致痛苦啊!
“……你這個監護人溫柔大義,薩沙也被教養得很好嘛,希緒弗斯。”我垂下眼簾遮住眼裏的光,最終講出來的話,居然是這樣的。
然而,等希緒弗斯他照常離去,我就開始琢磨如何讓雅典娜真的,痛苦痛苦----想來想去終極殺手锏還是,亞倫是冥王,我是天貴星,都要親手結果她這事----那就等着吧,雅典娜。冥府有一個專門為你打造的血罐,把你塞進去吸幹全身鮮血想必也能讓你心願得償,領受領受人類同樣的痛苦!
獨自立于鏡廳裏的我,仿佛感受到,雅典娜的鮮血一會濺在我臉上,一會又将潔白的罐子染成殷紅----就像我怒意上湧的雙頰。那剔透晶瑩的鏡子啊,把站在中間的我,照得如虛如幻,一瞬間那身穿紫黑色的冥衣的我,在聖域穿着樸素訓練服的我,以及現在這個一襲亞麻白襯衫的我,都在光影反射之間流轉,最終所有的我合為一人,就是眼前這個嘴角上揚,露出冷酷笑容,眼神犀利的真面目。
不久後的一個雨夜,去了北歐執行任務的雅柏菲卡歸來。我正在花房裏挑揀待會要擺在某人床頭邊,香味能安眠的花,忽然看到淅淅瀝瀝的雨簾中,有人孑然而立。他長發垂逶,就像雨中的鳶尾花,濕漉漉卻依舊高雅。
“雅柏菲卡?你怎麽不進來?”
我好奇地招呼道,視線落在跟在雅柏菲卡身後,一個渾身泥土髒兮兮的臭小孩,還是個豁牙,“這?”
“想拜托你收容照顧這孩子一晚上,米諾斯。”雅柏菲卡輕輕道,“來不及領回聖域,我又不能把他安置在有劇毒玫瑰的魔宮玫瑰苑。”
這時候,察覺到動靜的希緒弗斯也從書房中走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打量雅柏菲卡----“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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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靠近我。”雅柏菲卡靜靜站在雨中,他拉拉鬥篷,萬分仔細地讓雨水不要沾到自己的血。又對遠遠跟在他身後的孩子溫和說道,“佩夫可,你今天在這裏休息,明天我谒見教皇之後,再看看你可以怎樣安排。”
希緒弗斯已經走了過去,一把從地上抱起了佩夫可。面對連連後退生怕傷到我們的雅柏菲卡,皺眉招呼道,“你也快進來,雅柏菲卡。小心一些先把裂開的傷口處理好。”
我見他說話隐隐有主人的姿态,心中興奮不已。
“不了----”
見雅柏菲卡貌似要獨自回玫瑰魔宮,自己包紮自己呆着,我忙說,“雅柏菲卡,試一試,試一試到底當事人都小心的話,到底會不會沾到毒血?你不要先以我們肯定會沾到毒血這揣測,來隔離自己啊。”
“請像信任你自己的能力一樣,也信任同伴的能力。”我說着将身後的門一推,朝他伸出手,“來吧,雅柏菲卡----假如現在是聖戰時期,你見到受傷不支的希緒弗斯,你敢不敢過來,伸出手攙扶他?還是因為避諱接觸,讓他只能獨自強撐,甚至摔在地上?”
這假設讓希緒弗斯哭笑不得。而雅柏菲卡聽了,唇角也綻放淺淺笑意----他終于緩緩跟在我們身後,進入了宅邸室內。
通明透亮無所遁形的水晶燈照明下,雅柏菲卡脫下了聖衣,右肩胛處果然有血跡滲出,但是,潔白的止血紗布,盛放滿滿外傷草藥的罐子以及一堆幹淨的繃帶就在手旁。
雅柏菲卡決然阻止任何人為他擦拭,自己用止血紗布按着傷口,先略處理了,待到不再流血,又自己蘸了草藥敷上----那細膩充滿美感的肩頭很快被膏狀物厚厚覆蓋。
“好了,現在,可需要我們的幫助來包紮固定。至于你用過的紗布,來,找件衣服全都裹起來,一起燒掉,不就完全解決了嗎?”
希緒弗斯早已經走到雅柏菲卡身邊,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至他為他處理傷口完畢後,才舒了一口氣,說道。
“血有劇毒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我們有對應的處理辦法----下次要是你傷到了脊背,為你處理傷口的人,只要拿着厚一些的幾層紗布按壓止血,膽大心細也不會有問題的。”
他謹慎點了點頭。
眼看一切順利,我笑道,“來來,雅柏菲卡受傷不要喝酒,咱們就用甜點心來安撫安撫傷口吧。雅柏菲卡,失血的人就該多吃些。”
雅柏菲卡笑了,轉頭對希緒弗斯說,“我們真是有幸的人。”
當美味的甜點被送上來後,那個叫佩夫可的小孩也被傭人們照料洗澡更衣完畢,引了過來。我觀察到希緒弗斯好像喜歡小孩子,連忙笑着撫了撫那如同雜草一樣的頭發,遞給他點心,“你好啊,小客人。”
“好美好美!”這孩子笑得豁牙大張,被洗幹淨的臉上雀斑更明顯了。“聖域的人都好美麗!”
在佩夫可狼吞虎咽吃得盤子裏只剩下渣後,我也總算搞清楚了他的來歷:是從附近海域的藥師島跑出來的孩子。據他說,島上的所有人都變得詭異,植物草藥大批枯死,生長出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他想弄清楚怎麽回事,就偷偷出了島,來聖域尋求幫助,在碼頭一下就被雅柏菲卡的美麗吸引…
希緒弗斯聽他說藥師島,神情鄭重,“前幾天教皇占星的時候,發現那個方向有兇星閃耀。恐怕和這些異狀脫不了幹系。”
雅柏菲卡輕聲問,難道是冥鬥士?
我則無辜問,雅典娜女神不是已經用黃泉引路杖封住了這附近的雜兵們嗎?怎麽搞的?
希緒弗斯連忙袒護解釋道,女神畢竟還年少,何況黃泉引路杖是封不住高等級的冥府之力的,本來對象就只是從冥府縫隙冒出來的雜兵們。
————那麽島上就有高等的冥鬥士了?會是那個傳說中像神一樣慈愛,醫術高超草藥師嗎?
一直聽着我們談話的佩夫可不安起來,“魯克先生…他是那麽美麗善良的人…
“佩夫可,你很了解那位魯克先生?”希緒弗斯表情和藹,把自己的甜點心也遞給了佩夫可。
“那當然,是魯克先生撫養被抛棄在草藥田裏的我長大的啊!”這話音剛落,雅柏菲卡美麗的臉微微動容了,是在感懷類似的身世吧。雖然被前代雙魚座戰士撫養長大,
但假如雅柏菲卡長着佩夫可這樣的臉,他現在還會是黃金聖鬥士嗎?
哼哼,話說回來,小孩子眼裏的善良和美麗,和是不是冥鬥士,毫無關系。不過,對于美麗的男人,我還産生了點打聽的興趣。“那位魯克先生,外貌是什麽樣的呢?比如頭發的顏色,眼睛的顏色?”
----随着佩夫可的描述,一個有着紅褐色長發,稀有紫羅蘭色瞳仁,風度翩翩的溫和中年男人形象,浮現出來。
雅柏菲卡的臉色,越來越古怪,就連希緒弗斯,都陷入了思索中。
“怎麽了?”
雅柏菲卡低頭沉默,手微微抓住了膝頭。
希緒弗斯回答我道,“我曾經接觸過一位戰士,紅褐色長發,稀有的紫羅蘭色瞳仁。他就是我成為黃金聖鬥士時的試煉對戰者,前一代的雙魚座。可是…”
“我的師傅已經去世好些年了。”雅柏菲卡低沉說道。
“雅柏菲卡?”
“謝謝,不用擔心我。明天我會去向教皇請命,去藥師島,會一會這位,魯克先生。”雅柏菲卡決然道,“如果是冥王軍用這種有辱逝者的伎倆…不可原諒!”
我裝成人類幾年,已經不太清楚冥府的冥鬥士動态了,不過如果真是把死去的黃金聖鬥士放出來,以給予新的生命為條件,叫他們和聖域作對,這主意倒還不錯哦。哼哼,一旦反抗,生命重新灰飛煙滅,軀體再被丢進寒冰地獄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