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點蠟

過了十月,天氣漸漸寒涼。我擔心的事情總算沒發生----外出執行查探任務的艾爾熙德并沒有趕在希緒弗斯出發前,回歸聖域。所以----沒有令人讨厭的薩沙,沒有礙眼的山羊座,我期盼已久和希緒弗斯的單獨旅行,終于開啓。

他穿着那件深藍黑色大衣,背着聖衣箱子屹立在滿是薊草的山崗之上,于晨曦中回望聖域----難道在向一直照顧的女神薩沙默默告別?這可不行。希緒弗斯還是看着我吧,不要思念那個除了叫你們送死什麽也不會的禍害。

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故意說道,“別擔心,雷古魯斯一定能很快完成任務,返回聖域。”

他轉頭,回了我一個欣慰的笑容,溫暖流潋的朝霞光彩映得他面龐無比明亮。我心中激蕩,又笑道,“是你說的,男孩子需要多磨砺少享受。所以,我決定這次充分向你們學習,希緒弗斯,你一定要把我看成是個戰士,盡管磨砺我吧。”

為了掩蓋我盡量拖長旅途時間和他二人相處的真實目的,我打着磨砺的幌子,沒有任何仆從,沒有安排馬車,甚至華服都沒有:我穿上了自己訂做的蘇格蘭羊絨束腰外套,從顏色到風格都照搬聖域制服,連背上也學着他,背着塞滿精簡到極致随身物品的行囊。

希緒弗斯一見到這樣的我,眼中閃着溫柔無限的光,面對我特意詢問還老老實實誇獎回答,說我精神又好看。

哈哈……那當然。我握着他的臂膀心想,我還會一直鎖定你的目光,讓你的眼神心念始終留駐在我身上。我不會給你機會想念那該死的聖域黃毛丫頭,我的希緒弗斯。

這次的目的地是西班牙。我跟着希緒弗斯走到了羅德裏奧村落外的海港,跳上了一艘隸屬聖域的重帆大船。船上的水手舵手全都是聖域的雜兵,恭敬地朝希緒弗斯鞠躬行禮,“大人您好,十分榮幸為您服務。船很快就要起航了,如果有什麽需要,請大人您盡管傳喚。”

希緒弗斯溫和地一一回禮,“這一路需要大家同心協力,謝謝諸位。”

我跟着他身後,打量着這艘應該堅固,但完全和享受豪華扯不上關系的船----誰讓我自己的船滿載橄榄油和商人已經駛向威尼斯了?

這裏沒有塔樓一樣的幾層瞭望臺,沒有精致的雕花銅欄杆,甲板上堆放着好些木桶,都是儲存的燃料和纜繩。淡水食物藥品等應該妥當藏在艙下。唔,沒關系,我只要和希緒弗斯在一起,劃船橫渡大洋我都心甘情願。更何況,還能和他靠在船舷邊,仰望星空月夜,眺望無邊大海。

讓我最驚喜的是,爬下木質樓梯後,我看到自己和希緒弗斯的休息艙連在一起共享,兩張不寬的床,再環顧了一圈內艙空間----四人位置的木桌上還擺着三層點心架,普通的蛋糕和小面包都不缺,每晚坐在在這裏,點上蠟燭和他聊天,多私密親近?

我點點頭,一邊放下行囊,一邊興奮笑着對他道,“很不錯呢,我喜歡。”

希緒弗斯笑着脫下了外套挂好,又拍了拍我的床褥枕頭後,從胸口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就是我在船上送他的那件禮物。

起航了。我看向挂着的航船圖輿,今次是要橫穿地中海,路途漫長而辛苦:每途徑一個大島嶼都要補充給養,還要穿越神話時代就頻頻沉船的墨西拿海峽,待抵達西班牙海岸後,轉為陸路直赴維亞納的聖瑪利亞大教堂----這就是希緒弗斯要查探的終點。而我,心知那裏有夢幻四神中,造型者墨菲斯的傑作:英雄王者夢的殘片。

看着希緒弗斯又把随身攜帶的書籍擺在他床頭:都是歷史文獻資料類,航海漫長,閱讀休憩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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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遞給了我一本馬基雅維利的弗洛倫薩史……嗯,以為這是我故鄉所以特意找給我看慰籍思鄉之情嗎?

我緊緊懷抱住書本,我真正的家鄉啊……有記錄一切真實,謊言無所遁形的冥府之書。我喜歡看它們,所以,對于人類各種加入了揣測或者流于表面,或者粉飾太平的文章紀錄不屑一顧,但,心愛的,和我志趣相投喜歡閱讀的希緒弗斯,真想有朝一日,我帶你看冥府的真正典籍啊。

而現在,我望着他英俊專注的臉,心想他作為戰士,大概從沒看過閑雜的書吧?就像莎士比亞劇本之類的純創作,羅密歐和朱麗葉一類……需要我推薦給他嗎?需要我像天方夜譚的山魯佐德一樣,繪聲繪色和他講述嗎?世仇家族的主角在一方不知情的情形下邂逅,随即深深相愛,生死追随,可帶勁了!

到了夜幕降臨,聞了一整天海洋腥味後,希緒弗斯提着照明燈,小心翼翼護着我回到了艙內。

我看了看角落裏輪廓模糊的床,眼裏燃起幽暗的花火,“今夜我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嗎?希緒弗斯?更暖和更安穩,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我故作随意說道,又補充了一句,“你是聖鬥士,冬天身體也總是暖洋洋的,真讓人羨慕呀。”

一貫對我有求必應,還生怕我覺得冷的希緒弗斯果然微微笑道,“可以,米諾斯,只要你不覺得太擠。”

----擠就太好了,我正好埋在你的臂彎,枕在你的胸口,這種無以倫比的感覺和待遇,全都是屬于我的。

沖他笑得溫柔,轉身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了無論如何都攜帶上的玩意----果然有用武之地呀。

我把那據說是法國宮廷路易十五的情婦蓬巴杜夫人,召集名流藝術家通宵暢談時,使用的香氛蠟燭點燃。珊瑚綠的蠟燭杯一下就變得綠瑩瑩像是巨大夜貓的瞳孔,琥珀與豆蔻的氣息驅散了艙內的腥味,足以令人肺腑一新,熨貼舒暢。

已經坐在桌前翻開書頁的希緒弗斯略贊賞地點了點頭。

我興致勃勃道,“我還帶了阿釋密達送我的檀香呢。明晚再試試看。”

希緒弗斯以為這就是今晚我的折騰嗎?他錯了。沒過多久,我就脫下馬甲,将襯衫的扣子一直解開到腰際,露出完美無暇如同象牙般的肌膚。

頭發斜斜逶迤肩頭,燭光下泛着暧昧的銀澤,我篤定自己,很美。

在希緒弗斯若有若無的留意中,我又拿出一小瓶玫瑰精油,滴了幾滴在洗臉盆內,再把手帕沾濕,煞有其事地抹了抹自己胸膛,又說道,“這一回可不好用寶貴的淡水來洗澡,那麽希緒弗斯,你幫我擦擦背?”

當他溫熱的手指輕輕觸及我的脊背時,我屏息感受,心中就像有小貓抓似的極其不過瘾,恨不得他整個手掌都緊貼撫摩撫摩我的肌膚----可他擦完後無睹我泛着水色光暈,細膩如玉石的誘惑,只溫和地給我披上襯衫,“米諾斯,別着涼了。”

唉!我托腮想,也許我應該帶那種,風頭正盛的情婦杜巴裏和國王在卧室旖旎玩耍時用的,暧昧桃紅色蠟燭?

雖然一路有各種各樣的條件限制,但和希緒弗斯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快樂大過一切。尤其每個海上寒冷夜晚,依偎着靠在他胸前,被溫暖呵護着的我,阖目盤算的是保護他決不讓他落入冰地獄----

待聽到他呼吸沉穩緩慢後,我還能仔細地端詳他睡顏。只是無論看多久,視線貪婪地落在那抿合的雙唇上,卻始終沒有真正動作----我還是想,雙唇親吻一定要留待有朝一日,徹底驅除了雅典娜,我成為他唯一心愛時。

就在一個深夜,當我惬意地躺在他臂彎內,滿足感受肢體熱度的同時,也敏銳察覺到了,這艘船漸漸晃動不同尋常----開始時的起伏我懶得理,但後來放着黃金聖衣的箱子居然從這一端滑到了那一端,木質的艙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饒有興趣地從床上爬起,看來,這是遇上了深夜暴風雨啊?!

同時希緒弗斯睜開了眼,他翻身坐起揉了揉臉。

不知道聖域訓練的船員們,比起冥府的黑船船工怎樣?我看是……随着桌子傾斜,杯子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不怎麽樣。

但,這艘船上坐着的可不是普通人----如果船翻了,是不是可以借此甩掉其他所有人?在暴風海上,希緒弗斯護着我存活下來,一點問題也沒有呀!再尋找個與世隔絕的無人荒島……

希緒弗斯也意識到了這艘船面臨的局面,飛速穿上了黃金聖衣。

見他要出手救護,我出于想叫這艘船翻了的目的,花言巧語阻止他道,“等等,希緒弗斯----你想用小宇宙的力量,維系這艘船的平穩啊?大概對你來說不難吧。可是親愛的希緒弗斯……”我指指艙外傳來的雜亂呼喝聲,問道,“你能保證每一次聖域的船出海,在遭遇暴風雨的時候,都有一位強悍的黃金聖鬥士坐鎮嗎?”

“米諾斯,你是說……”

我點點頭,裝出一副語重心長一切都是為了聖域好的模樣,“少操些心。讓他們學會應對風暴的經驗,哪怕颠簸得一塌糊塗,你也不要幹預,叫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克服困難吧。”

希緒弗斯思索着,飛快做出了決斷。

“好的,有道理。我不使用黃金聖鬥士的力量。”

我笑了----可他下一句就是,“但,我可以盡一個普通乘客的能力幫忙,始終和大家在一起并肩奮戰。”

“米諾斯,你好好抓牢,不要太擔心颠簸----”叮囑完他飛速打開艙門,三步并作兩步向旋梯上沖去。

我失望了一剎,跳下床一跺腳,也跟着他沖出了艙外----豆大的雨點瓢潑而下,甲板上的水就像小型的瀑布潑瀉,這艘船的四面八方,都是洶湧泛着白沫的巨浪,水牆簡直比桅杆頂還要高!

希緒弗斯!!

雨簾中,暴風中,我看到他渾身透濕,正面對有些驚惶的聖域船員們大聲說着什麽----他高高昂着頭,神情鎮定自若。

只會拖後腿的船員們很快鎮定起來,我看到有人緊緊握住船舵,有人将連着主帆的那根粗纜繩,緊緊合力抓住----希緒弗斯走到最前方,一把将繩索纏在自己手肘前臂上:他們要從暴風的手中搶奪控制權!

希緒弗斯!我叫着他的名字,沖到了他身邊,學着他的樣子也把繩索纏上了手腕。

他目光熱烈地瞧着我,又看了看那灌滿了風的帆,大聲道,“都抓緊!”一邊牢牢牽住了我的手,近似于禁锢住我在他懷內。

可我的模樣太狼狽了,此生都沒有這麽狼狽過,披頭散發不說,腳下是滑膩搖晃的木板,暴雨劈頭蓋臉,一呼吸甚至口裏都足足灌滿鹹苦的味道,嗆得我差點咳嗽。

更悲劇的是,我忽然有些懷疑,如果船真的翻了,希緒弗斯會不會最先去救還在艙內的我----假如他先救能看到的其他人,我就只能當着他恢複成冥鬥士了。天哪!

事到如今,只好指望這幫聖域的船員争氣----瞧着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咆哮浪濤----我錯了,海王啊,剛剛我真不該祈禱你大發神威。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的米渣如果得到政委……還有正義可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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