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青梅竹馬
到了新的一年春天，阿斯普洛斯叛亂一事已經成了聖域再沒有人公然提及的禁忌。然而，每當我經過空空落落的雙子宮時，德弗特洛斯那雙流淚的眼總會在我面前晃過----親手殺死了哥哥的他，據說是在哪個火山島上蟄伏修煉，我想，他大概不願意見到聖域的任何人。
已經是個十四歲少年的天馬，依舊會在夜晚值宿巡邏時，偷偷跑去完全空曠的亡靈競技場，在滿天銀河星光下，在重新旺盛生長的蒲公英幼苗叢中，一遍又一遍演練德弗特洛斯教給他的幾招拳法，還問我，“米諾斯叔叔，德弗特洛斯先生，會回來為女神效力嗎？”
我想起神谕所見的對決，德弗特洛斯會穿上黃金聖衣再戰代表冥王軍的阿斯普洛斯----這次他們倆會是誰殒落？我不希望德弗特洛斯送命，那他就得再殺死哥哥一次？唉，命運……
我不高興冷冷地說，“德弗特洛斯根本就不是為了女神而擁有匹配黃金聖衣的力量。他和你，和聖域的其他聖鬥士都不同，聖域因為神谕明顯對不起他，憑什麽還希望他報效？”
天馬啞口無言，搔搔頭發又悶悶地去練拳了。他燃燒起小宇宙----我旁觀嫌棄地想，比起十四歲時的雷古魯斯，真是慘不忍睹的資質。
而就天馬這水準，據童虎說，已經是新一批訓練生中的佼佼者了，有望在今年拿到天馬座青銅聖衣。然後呢？在聖戰中，作為冥王肉身容器的朋友，迅速死亡嗎？
我想着遠在意大利亞倫的狀況，他已經有一段日子沒和我寫信聞訊薩沙和天馬的情況了，這代表----靈魂漸漸蘇醒，亞倫的意識會被冥王逐漸侵蝕，最終人類的一切羁絆，都将被抛棄。
也不知道，哈迪斯陛下到時候會給我發出什麽指令。我遙遙望向聖山上的射手宮，心中惆悵，雖然神谕作證，我和他一定有未來，但還是要趕在冥王降臨之前，保護希緒弗斯離開聖域----他們絕對絕對，無法招架冥王的力量。
“啊哈！”
随着天馬的一聲大喝，巨石崩成無數碎末，地上以他為中心綻出一個龜裂深坑----倒是比我預料中，強那麽一點點啊。
“米諾斯叔叔！”他突然握拳，“等我拿到聖衣，我想去卡農島，謝謝德弗特洛斯先生！”
“唔，怎麽說你也算是我教養監護下的孩子，這麽做是應該的，也是禮貌的體現。”我揮揮手，“去吧去吧，不過我警告你，不許厚着臉皮說什麽請他為了女神而戰之類的話！懂嗎？！”
天馬吐了吐舌頭，“我明白的。”
“還有，你正式的師傅是童虎，也不要忘記謝謝他對你的栽培。”
天馬連連點頭。
我看着這張單純傻乎乎的臉，大概是他和我讨厭的虛僞雅典娜薩沙并不一樣，我忽然問他道，“天馬，你願意去亞倫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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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反應過來地“哈？”了一聲。
我意味深長地說，“你去亞倫那效力，可能會比留在聖域薩沙身邊更加，适合喲。”
他茫然道，“可是，我又不會畫畫----而且，米諾斯叔叔，我既然有小宇宙的力量，不就是注定了要為女神，為了薩沙----為了保護她而戰嗎？”天馬說着，擡起手腕看了看那個花環，那張少年青稚的臉突然煥發出一種奇異的明亮光彩。
“而且薩沙她是我的青梅竹馬……”他又望向聖山上女神殿，目光飽蘊真摯情感，“亞倫也一定會期望，我代替他守護着他的妹妹……”
我瞧着他流露出的少年情懷，眯了眯眼----呼呼，真有意思。青梅竹馬啊？！這情愫，可不簡單那！太有趣了！
看發誓永不嫁人的處女神和一個人類小子來點什麽也算是種消遣。莫非，那薩沙還會對這個寵物工具一樣的毛頭小子産生同樣的感情？呵呵哈哈！有意思！
我就此打消了讓冥王賜予天馬冥衣的打算，反正他的戰鬥力也根本不夠看，而且他自己在薩沙和亞倫中，再次選擇了女神薩沙嘛。懷着滿滿惡意，我更加殷切地借用一些機會，把天馬往薩沙身邊推----
我穿着一襲黑絲絨繡花紋的長外套，層層疊疊的緞帶排扣內衫，足蹬馬靴，連靴襪上都裝飾着花苞----比起眼前這位服侍雅典娜的侍女裝束，我真是精致美麗得多呢。
沖激動得臉頰都泛出紅暈的姑娘一笑，我又朝面對面站在一旁觀望我們的亞倫和薩沙說，“看好了，這樣站位。雙手，放在她腰間。當跳到第五步的時候，舉起她。”
作為示範，我華麗麗地領着舞伴在空地上旋轉了一個圈，她淺黃色的裙裾翩然離地，像是一片鵝黃色的羽毛在飄飄欲仙，起伏落地-----我微微笑着詢問，“感覺怎麽樣？”
這位幸運的侍女緊張又欣喜，結結巴巴道，“太……太好了，十分美妙。”
薩沙見狀也興奮地躍躍欲試----這是英國宮廷舞，都铎王朝時期開始風行，是處女女王伊麗莎白的最愛。我特意選了這種需要男女肢體極親密接觸的舞蹈，其用意嘛……
天馬一襲整齊的外套和燈籠褲，像個小紳士。他拉起心中女神的手----薩沙則穿着花褶蓬松的白裙，手腕上一串亮晃晃的奧斯曼帝國寶石鏈子，正是我上一船采購而來的貨物。少女薩沙既可以手持勝利女神黃金杖一副端莊高貴樣，也可以時不時地，過一過正常女孩子的生活嘛。
我暗想，琉克勒西在她這個年紀都打算訂婚了，既然非要裝人類，就也領略一把男人的滋潤好玩不好玩呀？傳說聖潔的處女神？
現在就期望，這個天馬能不負我所望引得雅典娜春心萌動。我燦爛笑道，“抓緊了，別讓美麗的姑娘掉下來。一，二，三，舉，放。”
“對，做得好，薩沙攬住天馬的雙肩。”
天馬和雅典娜就這樣勾搭着旋轉，跳舞。兩人都歡暢肆意地笑着，薩沙臉頰因為少有的興奮而紅撲撲的，襯得她碧綠的眼眸更是清純漂亮----我則看見天馬舉起薩沙時候，腦袋幾近蹭貼着女神含苞花蕾般鼓起的胸了，也笑得樂不可支。
哈哈哈哈，什麽時候，天馬能追求并睡到薩沙嗎？哈哈哈哈-----那真是聖域一道無以倫比的精彩風景啊！
然而好戲不長……“你們在幹什麽？天馬？”這座宮室內，遮蔽環繞的紗簾被掀起，一個有着長長羽翼的高大身影伫立在那，他逆光站着，整個人像籠了一層光暈金輝，神聖又高潔。雖然聲音不大，落在我們耳朵裏卻分明感到了不贊同之意----
天馬一驚，立即放下了薩沙，“希……希緒弗斯大人。”
薩沙忙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裙裾，平穩激動後，微笑着沖他點頭。
侍女們紛紛朝他鞠躬行禮，他則和藹地還禮，“辛苦大家盡職陪伴着女神，請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說。”
待只剩下我們幾個人後，他先朝女神恭敬行了禮，又看向天馬，溫和批評道，“請稍微注意點分寸，天馬。雖然你們是青梅竹馬，但現在的身份，卻是雅典娜大人和聖鬥士的關系呀。”
“這個……”天馬摸摸頭，求助地看向我，因為，是我教唆說，整天當雅典娜很苦悶，你還是讓薩沙享受享受，正常女孩子的玩樂。
我盯着希緒弗斯面對薩沙時的溫柔舉止與目光，心中漲起了某種威脅感。我不悅地偏過頭，坐姿不變地拿起眼前希臘銀盤裏的蘋果，清脆地咬了一口。
舌間嘗到酸味兒，我想哼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功夫，薩沙卻款款上前，沖希緒弗斯溫柔一笑，輕柔說道，“請不要責怪天馬，是我一時好奇才……今後會注意的。抱歉讓你操心啦，希緒弗斯。”
“雅典娜大人，希望我和正式成為聖鬥士的天馬，一起守護您的日子，早日到來。”他正色凝視着薩沙，又轉向天馬誠摯鼓勵道，“天馬，要加油啊。到時候，我會把近身護衛雅典娜大人的責任，移交部分給你的。”
薩沙又望着青梅竹馬的少年，臉上浮現微笑，天馬高興得也點了點頭。他兩會心一笑----希緒弗斯也欣慰地笑了。
見狀我差點惡狠狠地又咬一口這難吃的蘋果，還好及時在臉上也挂上了所謂笑容。正好回應希緒弗斯望向我的目光----滿滿無奈。
那當然，天馬穿成這樣，一看就知道跳舞是誰的主意。
只是……我像拼命咀嚼酸澀難吃果肉一樣，硬是又仔細端詳回味希緒弗斯面向薩沙時的神情----溫柔，認真，忠誠----我舔了舔牙尖，只覺得咽下去的那塊蘋果開始作祟，哽得我胸中又氣又悶，飽脹疼與恨。
最輕淺地說，我很不高興。于是當天回到射手宮，我只囑咐了侍從們準備些什麽菜肴，自己怒沖沖回房間往床上一躺----又開始仔細琢磨：我該如何讓希緒弗斯徹底抛棄薩沙呢？亞倫于天馬的吸引力都比不過她，難道就因為，她是個看上去柔弱，需要被保護的少女嗎----呵呵，一群人類圍繞在戰争女神膝下保護她！我呸！這心機深重利用人的可惡雅典娜。
我到底，該如何讓希緒弗斯抛棄雅典娜呢？他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忠誠？想來想去心中煩悶，而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時，我立即一個翻身朝向另一面，直勾勾盯着花瓶中插着的一大束粉色櫻草花。
“米諾斯？”他走進，溫柔連聲喚我，還伸手探向我----被我又一擰，躲開了。
“請稍微注意點分寸，希緒弗斯。我和你，連從小認識都不是，現在你的身份，是雅典娜女神忠誠的守護者，和我這個舉止輕佻不穩重的人，還是保持距離的好。”我賭氣道。
說完良久也沒聽到他說話，我略側身一看，又和他清澈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他撐在我的床頭，“真是傷腦筋呢……米諾斯啊，我不介意你發火。”他依舊溫柔道，“可是能不能先告訴我，輕佻不穩重是怎麽回事？”
“在你眼裏，薩沙是高貴優雅又溫柔的女神是不是？怎麽能讓她沾染學習我這種，輕佻的享樂？希緒弗斯你今天的态度就是這麽說的。”我氣急敗壞說完又恨恨踢了一腳床單，“你就是這麽暗示的！”
“哎……別生氣，米諾斯。”他輕輕攜起了我的手，“我是女神的監護人，接你的手照料她長大……米諾斯，我和你對于雅典娜大人的成長教養歷程，有些許的意識想法不一樣，可這并不該造成沖突和生氣，因為我們倆都是愛着薩沙大人的，對不對？”
什……什麽？愛着薩沙？我要殺了她好吧！可是，當着現在依舊溫柔，語氣淳淳的希緒弗斯，我無法爆發翻臉----但心中有個念頭在劇烈翻騰：希緒弗斯的整顆心，必須屬于我啊！
懷揣不甘，我突然爬起來，一伸臂，死死環抱住了他。但是，希緒弗斯卻以為這是我贊同他所說，主動表示要和解----他欣慰地笑了，借勢拍拍我的背，耐心溫和繼續道，“我知道，米諾斯，薩沙是女神這件事并沒有真正在你心裏展現出和我們聖鬥士一樣的意義。你一直把薩沙大人看成，一個應該享有幸福快樂人生的姑娘，而并不是承擔重要責任的女神。對嗎？”
我沉默地聽着充分诠釋他好脾氣的溫柔語調，姑且就當我默認他的話。
又聽他接着自我反省道，“米諾斯，抱歉，也許是我太苛責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女神能夠不必背負沉重的宿命。和你一樣，我見證并陪伴她幸福快樂地活在人間。”
她？她也配？我倒是很不介意，撕毀她高高在上的女神依仗，既然轉世為人，疾病，流離，失愛，蒼老，這些滋味全都叫她嘗一嘗才不枉這屈居人間一趟啊！整天裝潔白無暇的青春聖女，一大幫男人女人衆星拱月守護她保衛她，到底算什麽沉重宿命？
于是，我想了想，低低對希緒弗斯說道，“是的，我就是不喜歡你們……高高供着她。”
“我明白了，米諾斯，我也會檢讨自己教育女神的方式----希望她快樂。而今天她和天馬跳舞玩耍，臉上的笑容真的很幸福動人呢，謝謝你這麽細致地關愛她的內心。”希緒弗斯寬慰地攜起我的手，動情感慨道。
----總有一天我要折磨她，還要殺了她。我斬釘截鐵地想。但是此刻，希緒弗斯又寵溺地摸摸我的頭發，和藹微笑着，“現在氣消了嗎？來，和我出去一道吃些東西。”
我凝視着意中人，點點頭。随後他欲牽我起身，我則要求道，“把雙手擱在我的腰上，希緒弗斯。我數一二三四五，數到五，你要把我抱起來，再轉個圈。就像，今天我教天馬的那樣。”
希緒弗斯對我一笑，雙臂收緊，輕輕巧巧地就摟着我，抱起旋轉了一個步履。我癡癡地望向他，果然令我感覺自己輕盈得就像他身上的一片羽翼，在浮光掠影中飄飄然，美妙無比。而這一切的輕盈與美，全都隸屬于他，附他力量而生啊。
我雙手虛扶着他雙肩，清晰看到他露出了然笑意----他也感受到這種通過肢體動作親密接觸，帶來眩暈幸福感的美嗎？
作者有話要說：
米渣很快就沒得和政委厮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