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夢斷
希緒弗斯傷愈後，便開始繼續他的任務：在這個意大利小鎮尋找雅典娜。
我有恃無恐地緊随着希緒弗斯的腳步，相伴欣賞一路景觀：碧空如洗，鐘樓的铛铛聲驚飛一群銀灰色的鴿子，再也沒有讨厭女神的世界是多麽美麗令人心曠神怡啊。
而最美的最愛的風景始終就在我身邊----我時不時專注瞧着希緒弗斯，他整個人站立的身姿永遠是那麽挺拔，衣角翻飛就像是一束柔韌的箭羽，那充滿男性氣息的喉結處，幹淨整潔的領巾，還是我每天親手給他束好呢。只要看到他，快樂便會洋溢滿心。
哪怕他凝眸看着玩樂嬉鬧的孩子和流動的人群，清澈的眼中略顯出尋覓不得的苦惱也沒關系，因為，只要我伸手環住他胳膊，希緒弗斯便會很快轉頭，沖我露出好看溫暖笑容。
我借機靠着他，低語道，“暫時找不到也沒關系，希緒弗斯……看這個地方如此富足安寧，就讓女神像個普通孩子那樣，多玩耍一陣子不好嗎？”
這話希緒弗斯聽得沉思，然後感慨道，“你說得對，米諾斯----轉世為人的女神可能也想擁有普通人幸福快樂的童年時光……也許是這個緣故才隐藏了氣息，不想這麽快被我找到吧。”
我表面點點頭，心裏卻唾棄地想，那裝模作樣的死賤人才不在乎這些呢。她也根本沒把自己真正當過人類，這賤人每一世都在青春美貌年少的時候抛棄人類軀殼回歸天界----既不戀愛也不接受人類一定要領受的衰老和疾病，她哪裏，真正曾想當一回人？
随着牆壁上茂密爬山虎逐漸由濃郁綠色轉為金紅，在小鎮半年的尋覓無果後，希緒弗斯于冬天來臨前，帶我回到了聖域----當然是夢界的聖域。這裏可真是……一言難盡。
現實世界已經戰死，更管我叫冥王培養的怪物的教皇塞奇，依舊和藹地坐在教皇廳那無趣的高高寶座之上，還向我笑眯眯地打招呼，“您也一起回來啦，米諾斯先生。”
希緒弗斯恭敬單膝半跪，向他行禮。
聽說沒有找到雅典娜，塞奇也并不見怪，只是說根據神谕，轉世的女神一定會在那出現生活，“希緒弗斯，你每年都去一趟吧，女神遲早會回歸聖域。”
當退出教皇廳外後，笑容滿面的阿斯普洛斯走上前來拍拍希緒弗斯，他身旁站着居然也生活在陽光下，只沒有穿着黃金聖衣的德弗特洛斯。面對他們兄弟倆，我隐隐抽了抽嘴角幹笑。
這裏的阿斯普洛斯依舊是希緒弗斯曾經記憶中那個所謂善良溫柔的好朋友，和他一樣是教皇倚重的左右手，更關鍵的是……阿斯普洛斯已經被內定為下一屆教皇：而等哥哥阿斯普洛斯登上那職位，黃金聖衣就歸弟弟德弗特洛斯繼承。
而這顧全一切的局面，自然是建立在希緒弗斯早早就明确退出教皇職位角逐的，基礎之上。
阿斯普洛斯一副意氣風發樣，親熱地說，“回來啦，希緒弗斯，今晚我們和哈斯加特照舊和你在射手宮聚一聚，我們聊一聊見聞吧。”
我望着心愛之人的點頭微笑，望着他黃金羽翼不帶半點陰影色的熠熠明彩，心底暗暗嘆息：我明白，他這是潛意識中，把現實世界裏所有的遺憾都在夢境中一一彌補好：他所珍視的同伴，全都未曾犧牲，都在齊心協力守護聖域，守護着名為聖域的人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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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要當你溫情夢境世界之中，最溫柔，最美麗的存在，希緒弗斯。我暗暗發着誓：那所謂的雅典娜已經見鬼去了，現在這個所謂的聖域和教皇等等，也不可憎，那麽我一定一定要當希緒弗斯心願裏那個，溫柔又快樂，令他倍感幸福的人啊。
所以這一次，我幹脆放棄了聖域外和現實世界一樣的豪宅，宣布将它改造為一座擁有豐富館藏的圖書館和療養院，花園也改為種植果樹：聖域修煉的任何戰士都可以入內借閱，侍奉我的仆從們還可以幫聖域醫療隊分擔傷者調養的任務。
這一舉動輕易地博得了上下一片贊許歡迎，而我理所當然，每天都住在射手宮了。
之後，我又以個人名義，在依附聖域的羅德裏奧村以及附近小鎮上，營建福利院等慈善機構----想起現實世界裏這幫愚蠢的人類被雅典娜白白騙也沒得到過什麽真正的恩惠，那，只要我有心經營謀劃，可不比死賤人薩沙贏得的莫名愛戴，更強出十萬八千裏？
對----我就是念念不忘希緒弗斯望着受蠢貨愛戴的雅典娜時那副表情，憑什麽我得不到？瞧着吧！
我在夢境裏和現實較勁，為了把雅典娜踩在腳下的目标，為了争奪并霸占希緒弗斯滿是炙熱的信仰眼神，我就像抽出劍戰鬥一樣，慷慨地把自己帶來的所有珠寶華服，金銀器皿，藝術品和家具全都賣給了航海的商人----這不比窮光蛋薩沙能做的事，多多了嗎？
自己再模仿阿釋密達提及過，東方佛教中的，白衣什麽觀察世間聲音的女神，我穿着簡單白袍，質樸純粹無需任何配飾，站在福利院外，有模有樣地做布施：讓每個過路的人，領取水，白面包和一枚金幣----我臉上的表情，是我對着鏡子反複練習調整過，滿懷慈悲的微笑呢。
陽光下，随着一枚枚金幣遞出去，我的手指尖都閃着金色的光。又因銀發被太陽曬得無比耀眼，我整個身軀大概都發出光輝，好幾個人都雙膝軟倒跪在我腳下試圖親吻我的衣角----說真的，別說人類了，連我自己都開始覺得，這種事認真做起來，我實在是神聖美麗不可方物----
懷着這樣的信心，我對下山來找我的希緒弗斯熱切地笑着，苎麻白袍裹着我的身軀，我朝他款款而行，就像明月鐘情于堅毅的礁石，便将光華化作能溫柔觸摸它的潮水，義無反顧朝它奔去----無需風神簇擁誰誕生于雪白的水泡中，無需春神披上星星織就的錦衣，無需荷葉般的大貝殼浮水而出，我只展現純粹的靈魂：它已折服了羅德裏奧村鎮的所有居民，他們喜愛我，仰慕我----而那雙最溫柔的眼眸啊，此刻也望着我目不轉睛。
雖然我很想得意地說，怎樣？親愛的希緒弗斯？我才是最美麗的存在吧？但實際上，我卻按照之前的盤算，微笑着說，“看到大家這麽高興，我也感覺很幸福呢。”
----希緒弗斯就吃這套。果然他笑着點頭，牽起我的手----贊許地捧到唇邊輕輕一吻。 我頓時激動興奮得又狠狠撲入他懷中，抓住機會沖他的唇直接響亮回吻了一下----希緒弗斯“啊”地驚訝了聲，再瞧着我，他臉變紅了，“米諾斯你真……真是……”
“熱情嘛。”我無辜地代替他接上後話，可又看到希緒弗斯摸着自己的唇，似乎在回憶思索什麽----我連忙用另外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力，問道，“對啦，希緒弗斯，是不是我們又要去意大利，尋找雅典娜啦？”
希緒弗斯嗯了聲，點了點頭。看着我的眼光，始終溫柔縱容----一如現實世界，冥王降臨聖域那天之前。
毫無疑問，我随着希緒弗斯再度踏上了夢境的旅途。而當尋找雅典娜的任務依舊是一場徒勞後----“也許女神轉世後又改變主意回歸天界了呢，可能聖戰也不會發生了吧？”面對有些苦惱的希緒弗斯，我溫柔地倚着他的臂膀，安慰道。
希緒弗斯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解釋了。這一年我都沒有再次感應到女神的隐藏小宇宙，教皇大人的占星也只是空白無果，或許女神真的已經離去。唉……”
我見他表情不輕松，又開解道，“聖戰說到底是神祗之間的戰鬥，也許雅典娜女神和冥王哈迪斯達成了什麽協議也說不定呢，比如休戰一次？希緒弗斯，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更滔滔不絕道，“可不要認為不可能嘛。那，有些事情人類都會，為什麽神祗反而不幹？我記得古老的世界裏，自诩為神在人間寵兒的埃及王拉姆西斯二世，都能和暴風神的後嗣赫梯王穆瓦塔爾在大戰相持不下後，雙方坦然簽訂和平協議----為什麽聖域和冥府不能也來一回？”
這……希緒弗斯有些嗔目結舌，畢竟在他的認知裏，冥府是邪惡黑暗的代表----別說他了，議和一事大概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任何一位聖鬥士的腦子裏吧？
不過這怪不了他，呸！都怪那個死賤人！我要是雅典娜，一定會想辦法管一管那些為了我戰鬥犧牲，卻被永遠鎖在寒冰地獄的部下們！！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同冥王議和，自己讓出部分大地上的利益換取釋放他們啊！！這滿心滿腹都只顧自己的死賤人----
此時此刻，我也沒工夫暗自痛罵那賤人了，我要和希緒弗斯講道理，為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當然不能直接贊美冥府，但，我沖他誠摯道：“其實，古埃及和古赫梯國不都是想征服吞并彼此嗎？雙方在議和之前，也是在敘利亞地區你來我往地厮殺，哪一方手裏沒沾染過對方的血？在埃及人眼裏，赫梯國是不是十分粗暴邪惡？可是啊，赫梯人眼裏的埃及人也一樣，是野蠻兇惡的代名詞吧。”
我通過描述人類的行為，實質意圖為冥府洗白……希緒弗斯認真聽完後，并不反駁，倒是捏了捏我的臉，微微一笑，開懷了幾分，“你真是個聰明而內心溫柔善良，不願意看到戰争的人，米諾斯。”
我順勢蹭了蹭他的手，幹脆就是要彰顯，自己真的是個好心腸，對聖域和羅德裏奧村做出确鑿貢獻的大好人----“對了，希緒弗斯，既然都來到了意大利，我想去威尼斯，看看這次我的商船運來的希臘橄榄油，販賣得如何了，嗯，再親自挑選一些藥材和書籍等，讓他們給捎回去，好不好？”
希緒弗斯眼裏閃動着溫柔又欣慰的光，他點了點頭，“我陪你去，米諾斯。而且……”他聲音忽然更加笑意濃重，“而且是不是會途經，你說過很喜歡的那個島嶼？你……還想和我去嗎？”
我聽到他的言下之意，竟然是願意和我去那個情侶們最喜歡的戀愛勝景之地穆拉諾島----狂喜之下環着他的臂膀，連連點頭。
這一夜，我躺在床上，阖目高興地笑----夢境之內，我能和他一直一直快樂厮守，這裏沒了雅典娜也沒有聖戰，他的心毋庸置疑會滿滿愛我，我最渴望的話語，就快要由他親口表白了吧！
可這時，黑夜裏突然有某種異動，我警覺地睜眼，所見頓時如同晴天霹靂----流蘇帷幕層層疊疊，深紅色金絲軟墊柔膩的塌着----我怎麽又回到了哈迪斯城的房間！！
我居然脫離了希緒弗斯的夢境！！ 希緒弗斯！！出了什麽事！？
我驚惶地看到，那原本用罂粟汁液勾勒出的夢界大門，閃亮的紫色變得黯淡，一半已隐隐消失-----
不！！不！！
我咬牙又橫沖了進去，再度踏入墨菲亞夢界長廊----前方地上，居然躺着造型者墨菲斯的軀體和一地凋零的白色罂粟花----還有天馬！！該死的！！ 他依舊握拳做出攻擊狀！難道，剛剛在現實世界，這種小螞蟻居然把身為夢神的墨菲斯，給打敗了？！！
墨菲斯一死，所以我的夢之罂粟失效？？！！！
我氣瘋了----希緒弗斯還在夢境之內等着我啊！！！！混賬！！混賬！！！
那天馬還在東摸摸西摸摸，“哎呀，我剛剛是怎麽了？纏着我的花呢？墨菲斯那個混蛋呢？”
接着他擡眼看到了氣勢洶洶沖來的我，“米諾……”
我掄圓了胳膊狠狠扇了他----天馬狼狽地撞到一扇夢境之門上。頓時那宏偉的拱門塌了---一旦夢神不再維持，這個世界就像被觸發了毀滅的力量般，一間夢境一間夢境地大肆坍塌。希緒弗斯的夢……我傷心地想，也毀滅了。他的靈魂解放回歸聖域……他會記得夢中的點滴一切嗎？終究那雙溫柔的眼眸，要直面殘酷。
而可恨的始作俑者----
天馬還來不及爬起來，被我一腳狠狠踩住肩膀，他像受到驚吓一般瞧着我出離憤怒的表情，“過去了多久時間？快說！！”
他目瞪口呆瞧着暴怒的我----我沒穿冥衣，身上穿着的還是剛剛夢界裏所着，希緒弗斯的貼身亞麻襯衣。
我怒氣暴漲，瞧這幅傻乎乎的模樣----居然破壞了我的美夢！！“從你進入哈迪斯城外的死亡森林到現在，過去了多久？！”
“也……也就是半天功夫……”
“混賬！！”我拎起天馬的領子把他揪了起來，瞧都不瞧頭頂----一塊崩落的巨石被我的怒意化成了煙塵，我怨恨之極，“你為什麽，要破壞我的好事！！”
天馬徒勞地掙紮着，“我……我……”
我真想徒手撕碎了他！！但突然，身後劍氣一閃，我揪着天馬一偏，輕易躲過。可心中怨恨更深----我看到了誰？
該死的艾爾熙德從灰煙與亂石之中走了出來，他已經斷了一條胳膊，但臉上那副神情----我冷笑着，把天馬這種玩意随手一扔。
“沒想到在這裏會看到天馬星座，還有坑害希緒弗斯的罪魁禍首！現在，你別想繼續傷害我的任何一個同伴！”
“呵呵，真是大言不慚，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艾爾熙德！”我輕蔑道，說完深紫黑色的大翅膀，已經在這個塵煙滿滿的夢界憤怒展開，翅羽之上流動着匕首般的鋒芒。我要用星辰傀儡線，讓他自己割裂喉管！！
“米諾斯大人請等等，這種貨色就交給我處理吧。”上方突然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夢神奧涅伊洛斯憑空翩然而降，繼而懸浮在半空之中，他身披神衣，姿容端立，渾身閃爍着鑽石般的點點光芒。
艾爾熙德毫不驚慌，“終于現身了嗎？所謂夢神，你的幾個兄弟都被如數擊倒了！”
奧涅伊洛斯帶着傲慢的表情睨視艾爾熙德和天馬，他伸出手，指向這兩人：“就是你們，殺死了我們兄弟幾個在人間行走所用的工具容器啊----呵呵，愚蠢的人類，我等神祗始終處于，你們卑微的想象無法企及的境界之中啊。”
我盯着艾爾熙德，他還不知道，夢神的真正厲害呢！！
奧涅伊洛斯大喝一聲，“集合吧，兄弟們啊！！”神衣的翅膀張開，屬于神的小宇宙燃燒着，不沾塵埃的夢之門陸續在上空中浮現----接着是伊克洛斯，墨菲斯和幻塔索斯的身影，融合進入了奧涅伊洛斯的軀體，一個急速膨脹的小宇宙壓迫着衆人----我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傳說中的四神合體。這是一夜之間便能毀滅一個人類王國的力量啊！
無知者最無畏，艾爾熙德印證了這句話。他二話不說，擡手朝着熠熠閃亮的夢神，發起所謂聖劍攻擊----金色的劍氣左右橫亘，但是，呵呵，沒有用。他見過蝼蟻拼命地揮舞草末，試圖和人類手指抗衡嗎？他自己，就是了。
我瞧着不痛不癢的夢神，不管被砍中多少劍，神也會瞬間修複自己。
奧涅伊洛斯擡起一只手指頭，“輪到我了，領受一下，四神合一的力量吧，守護者之神谕！”
我冷冷看着巨大的爆裂在夢界空間內誕生-----足以把什麽天馬和艾爾熙德，都碾碎！可突然，太好的眼力讓我察覺到有異-----夢界上空，怎麽出現了一個裂口？這是剛剛艾爾熙德斬開的……
裂縫中，金光一閃，一個熟悉嫌惡的小宇宙----
“啊！！”憤怒溢滿了胸膛，憎恨的火焰燃燒着，直覺感到不妙，我兇狠地朝那邊撲過去，卻被夢神的守護者神谕之力檔住。待我奮力燃燒小宇宙發揮----已經遲了！！我這輩子最憎恨的一張臉，薩沙那張帶着滿滿心機盤算利用，卻故作清純的面容，帶着勝利女神黃金杖的刺眼光芒，在艾爾熙德身後出現了一瞬。
她----她要幹什麽？！！
不好！！我猛然想到一種可能，心急如焚地沖向希緒弗斯的夢境方向----萬般懊惱自己回來時，怎麽只顧着沖天馬發洩怒火？！！
希緒弗斯！！希緒弗斯的夢境之門，沒有坍塌！！依舊孤零零地屹立在這個墨菲亞夢境啊！！！！他的靈魂沒有從夢中離去，一直在等着我嗎？！！
然而，雅典娜搶先了我一步，她抓住機會，手持黃金杖，沖向希緒弗斯的夢境入口！！居然進去了！！
“不不！！！！”我卻被希緒弗斯的夢境拒之門外----低頭看了看自己泛着幽火之光的冥衣，我毫不猶豫悍然脫了它----又往裏沖，萬般焦急憤怒地，再度融入溫柔夢境氛圍內。
只是我一落地……這個安寧美麗的地方，此刻竟然鋪天蓋地燃燒着，地獄熊熊業火！！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政委回歸了聖域女神身邊。
而遭遇夢境慘不忍睹經歷的米渣……更加暴躁憤怒仇恨滿胸了。
春節期間會停更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