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鬧,早早的挂上燈籠,只見一群衣着豔麗的女子正在門前招攬客人。

氣氛實在是太火熱了,以至于白澤一回到這條街上目光就被那股熱鬧吸引了過去。

突然,白澤眼前一亮。

她跑過去拉住那個灰色缁衣的和尚。

那和尚察覺到袖子上的力度回頭,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容貌算不得豔麗,只是下巴上那顆痣卻将人襯的格外風情,勾得他心裏癢癢。

于是他嘴上不自覺就放緩聲調,“姑娘,有何事?”

白澤見他回頭,知是認錯了人,其實身形也不像的,只是她太過緊張,所以拉住了他。

白澤不好意思道:“我認錯人了,打擾了。”

那和尚聞言并不責怪,只是溫柔道:“˙這沒什麽,都是夜色太暗,怪不得姑娘。”

好一個花言巧語的和尚,白澤擡眼打量他,只是長得卻是一臉橫肉,笑起來一眼角的桃花紋。

白澤向他點了一個頭算作禮數。

她決定不再尋找那小和尚了,白澤轉身往回走。

身後傳來嬌滴滴的女聲,“哎喲這位大爺,要不要進來坐坐?”

“好啊。”

白澤往回望,只見先前那錯認的和尚正摟着一個姑娘走進那家花樓。

那燈籠火光耀眼,白澤這才發現,夜色真的暗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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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一臉沮喪的往回走,還沒踏進廟門,就聽見一個興奮的聲音:“你去哪了?”

白澤頓時身形頓住,有些錯愕的擡頭,“你沒走嗎?”

小和尚也有點莫名其妙,“走去哪兒?”

白澤:“你不是要回寺廟嗎?”

小和尚:“嗯,明天回,還有點事情要辦。”

他還背着包裹,似乎才剛回來的樣子。

白澤走進來:“那你剛才去了哪?”

小和尚道:“我去了當鋪。”

“當鋪?”白澤覺得新奇,”你一個和尚,去當鋪做什麽?”

“師傅病了,我需要錢買藥。”小和尚将身上的包袱解下來走到火堆旁坐下,他回來的路上一直覺得冷,這下靠近火堆,覺得好了很多。

白澤也在他身旁坐下,好奇道,“那你們廟裏的其他和尚病了也是要去當鋪換錢,然後買藥?”

“不是。”小和尚将手放在火上,“其他的和尚病了餓了掌事院會負責買藥給他們,可是師傅只是廟裏掃地的和尚,如今年紀也大了,他們不肯再買藥給他。”

白澤聽了,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想起小時候經常陪她玩的水麒麟奶奶,到了老了的時候,別人也都是欺負她,搶她的食物。

白澤:“所以,昨天那饅頭和白菜你是打算帶回去給師傅的?”

小和尚點點頭。

火光跳躍。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小和尚黝黑的側臉,白澤下了決心,“小和尚,和你商量件事。”

小和尚:“你說。”

白澤:“你帶我上青城山,我将我身上的銀兩全部都給你,如何?”

小和尚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她,“你不識路?”

白澤:“不是,我想進南禪寺。”

“你要去上香?”小和尚更疑惑了,“寺裏沒有不準香客進入啊?”

白澤:“也不是,我是要上後山。”

小和尚:“可是後山是不許外人進入的,何況你還是女客。”

白澤覺得跟他說不清楚,“所以我才說把我的全部銀兩都給你啊!好歹看在我給你煮粥的份上…”

小和尚直截了當的打斷她,“不行。”

白澤眼皮直跳,“你這個和尚怎麽這麽說不通!”

小和尚不理她,從外面回來,本來腦袋就昏昏沉沉的,他此時一門心思都在烤火上。

那火焰發紅,一跳一跳的,木枝燒灼發出滋滋的響聲。

突然,小和尚順着視線看到了他之前躺過的草墊,那上面有什麽東西反着光,而且不只一片。

他一下子發現了好多片!

小和尚兩步撲到草墊上,将他們一片一片的撿起來。

白澤本來還在生氣想着要用什麽辦法哄他讓他帶她上後山,看到小和尚突然跑去草墊上撿她的鱗片,她有點莫名其妙。

白澤道:“你幹什麽?”

小和尚捧着手裏的鱗片看向她,眼睛裏都在放着光,“就是這個!今天我去當鋪,無論拿什麽那夥計都不肯多當點錢給我,結果一發現我包裏的這個,就對我說一片三兩!”

小和尚将鱗片捧到她眼前,語氣雀躍,“要是我們拿這些去賣錢,師傅以後的藥錢就都不用愁了。”

白澤有點反應不過來眼前的情形。

她看看小和尚,再看看他手裏,再看看小和尚,再看看他手裏,沒錯,那就是她的鱗片。

意識到他在說什麽,白澤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腦袋裏。

小和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白澤的臉突然間變得那麽猙獰。

只見白澤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揮掉他手裏的鱗片,“這些是我的,你不準拿去賣!”

“為什麽?”小和尚小聲嘀咕,“一片三兩呢。”

白澤聞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就不做聲了。

白澤氣得抖抖索索,她小心翼翼捧起地上的鱗片,走到院子裏,打算随手找塊地刨個洞,把這些鱗片埋起來。

小和尚跟在她身後,看她挖土的樣子心裏覺得很惋惜,可是又不敢開口,怕惹到白澤。

過了一會,他聲音讷讷的,“你別埋啊,這些值好多銀子呢。”

白澤聞言,刨地的手更用力了。

小和尚看着她生氣的樣子,想了想,對她說,“你昨天才教我的,做人不要和自己過不去。現在也是一樣,有了銀子可以辦好多事,生病了的時候可以買藥,冬天冷了的時候可以買棉衣,餓了的時候……”

白澤咬牙,“你知道這些是什麽嗎?”

“嗯?”小和尚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月光灑下來,映得她整個人一片清輝。

小和尚等了片刻,卻只聽得她說:“算了。”

過了一會兒,白澤又開口:“或者你答應帶我上青城山。”

小和尚扶着門框,仍舊是那副讷讷的聲音,“寺裏規矩……”

沒等他說完,白澤就站了起來。

小和尚吓得立馬停住嘴裏的話,只見白澤氣鼓鼓的越過他,踏過臺階進了廟。

就在她進廟的時候,從她的裙子裏,掉出了一片圓圓的東西落在地上。

月色照耀,那圓片微弱的反着銀光。

白澤進了廟就在草墊上躺下了,躺了很久也沒聽見小和尚進來。

她沒好氣的說,“在外面站着做什麽,吹風麽?”

小和尚聽見她的話輕輕的走進來,看她睡在草墊上,只是草墊似乎比早上大了一些,她還給他留下一個比一人寬多得多的空間。

他輕手輕腳的在白澤身邊躺下來。

過了一會,他又想到什麽。

拿過來包裹,從裏面取出一個圓形的小盒子遞到白澤跟前,“給”。

“什麽?”白澤沒好氣的問。

小和尚:“雪花膏”

白澤:“那是什麽東西?”

小和尚:“我問店鋪的夥計,身上劃傷燒傷了要用什麽,他們就給了我這個。”

白澤一股腦坐起來,緊張的看着他,“我要這個做什麽?”

小和尚:“你身上不是有傷嗎?”

白澤愣愣的:“你怎麽知道?…”

小和尚:“你脖子上那道紅痕,是怎麽弄的?”

白澤楞了一下,“那不是……”

那不是什麽呢?她也懶得解釋了,只是僵硬的将那個盒子接過來,翻個身躺回去,強硬道,“睡覺!”

寧靜的夜裏,只聽到火光裏的木枝燒的噼啪作響。

過了很久,白澤聽到身旁均勻的呼吸聲,她睜開眼睛,轉過身來,很久以後才閉上。

☆、第 4 章

白澤醒來的時候身旁的火苗已經熄滅了,窗外看起來是個晴天。

她坐起身來,發現小和尚睡的隔她很遠,中間還可以再放一個人。

他睡姿很好,即使睡着了,也是睡的端端正正。

倒是和那一板一眼的性格很像。

白澤走去院子裏轉了轉,昨夜沒有埋下去的鱗片還在那個位置,反光得厲害。

白澤不想看見它們,一看見就想起了自己的傷勢。

她也懶得刨土了,索性進廟裏拿了一些草鋪在上面,又蹲下去胡亂調整了一下草的位置,草阻擋住陽光照射在鱗片上,鱗片終于沒那麽反光了,她滿意的點點頭。

白澤在破廟周圍轉了轉,發現這破廟還真是偏僻,四周連農田都沒有。

白澤對探索四周的地形也沒了興趣,她随手找了一塊空地坐下來,拿出昨天小和尚遞給她的那個盒子,盒子還沒有她掌心大,上面帶着暗紅色花紋。

他是什麽時候察覺到她脖子上的痕跡的呢?居然還給她買了藥。

想到這裏,白澤覺得心裏暖暖的。

白澤打開蓋子,裏面是白色的膏體,面上平滑如冬日凍結的湖面。

她将盒子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帶着她形容不出的草藥香味。

白澤抹了一點在手背上,覺得很清涼,于是她又抹了一些在手臂的傷口上,好歹緩解了一下傷口上的灼痛感。

做完這些,白澤回到廟內,小和尚還是沒有醒。

他躺在草墊上,面色微紅。

這麽看過去,小和尚并不算俊俏,只是那雙眉毛。怎麽會有人有那麽濃的眉毛呢?

白澤又蹲下去劃他的眉毛。

一劃到尾,就發現他的臉燙的厲害。

她連忙推他:“小和尚。”

她搖搖他的頭:“小和尚。”

小和尚費力的睜開眼睛,眼睛裏布滿血絲,看上去紅紅的。

他推開她的手,嘟囔了一句“不要吵我睡覺”,轉過頭又睡過去了。

白澤覺得不對,他一定是生病了。

白澤擡腿就往廟外跑。

小和尚聽到動靜,不明白她要做什麽,睜開眼睛看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她腳邊又落下一枚那樣子的圓片,門口的木頭門檻上一片光暈,五顏六色。

他正要細想,奈何腦袋裏昏昏沉沉的感覺傳來,于是他又歪頭睡了過去。

今天是十五。

龍三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每到十五這天,就會給自己放個假。這一天,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不算卦。

當然,也不會有皇帝老子來找他算卦就是了。

這天他還在被窩裏睡得香着呢,就聽見有人砸門,咚咚咚的吵死人。

“嗯…”龍三在被窩裏翻了個身,“這是誰家不懂事的孩子,一大早的就擾人清夢。”

他朝門口吼了一聲:“今天不算卦!”

敲門聲還在持續,“龍三,龍三!”

龍三:“……”

這聲音……

龍三極不情願的爬起來開門。

移開插闩,他打了個哈欠,“我說白澤姑……”

話還沒說完,龍三已經被白澤拉得跑了起來。

破廟裏。

仍舊着着裏衣還不來不及換衣服便被白澤拉來的龍三有點無奈,襯得那鴨嗓子也有氣無力,“我說白澤姑娘,這人發燒,你這麽着急拉我過來做什麽?”

白澤:“你不是會治嗎?”

龍三:“……”

龍三:“你哪只耳朵聽見我會治病啦?”

白澤:“你不是上個月才治過一個誤食了河豚的漁人麽?”

龍三那換聲的鴨嗓子更沙啞了,恨不能聲嘶力竭:“我說姑奶奶,你也知道那是誤食了河豚!河豚!河裏海裏的事我能幫上一點忙,這人發燒我能幹啥你說我能幹啥?!”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嚷。”白澤挖挖被震到的耳朵,“那現在…要幹嘛?”

龍三拍拍小和尚的臉,“喂…喂……”

小和尚偏偏頭避開他的手。

龍三自己也想睡呢,看這人睡得屁是屁鼾是鼾自己還沒得睡,氣得性子使出來,擰住小和尚的耳朵使力一旋。

“啊……”小和尚微弱的哼了一聲,睜開眼睛。

“你發燒了,要起來去看大夫。”龍三沒好氣的說。

小和尚聞言愣了愣,目光有些呆滞的望向自己的包袱,對白澤道:“我的包袱。”

白澤知道他的意思,連忙将他的包袱遞過來。

小和尚從包袱裏翻出生姜,“能不能麻煩你,用這個給我煮點水?”

“好。”

白澤接過生姜,走去附近的河邊去打水。

破廟裏,龍三困得要死,見白澤去打水而自己又沒有事做,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便也在小和尚旁邊躺了下來。

于是白澤打完水走進來的時候,就是看見的這樣的景象。

兩個人影并排着睡在地上,一個睡得端端正正,另一個則極盡所能的歪着身子。

白澤:“……”

白澤放下水,走到院子裏鋪着野草的地方,随手拿了一枚今天早上被掩蓋住的鱗片,回到廟裏,切生姜。

龍三原本是覺得困得要死,但這下真躺下來了,反倒覺得無論怎麽翻身都睡不着,他很不開心:“這草墊真不好睡,你們是乞丐嗎?”

白澤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他,就聽見他接着說,“不,人家乞丐都活得比你們有規格。”

白澤:“……”

龍三閉着眼睛繼續點評,“你說你,在海裏好歹也是翻雲覆雨的角色,到了這,怎麽就活得這麽窩囊?”

白澤:“……”

白澤一句話都不想理他。

過了一會兒,龍三仍舊是睡不着。他索性坐起身來看白澤在幹什麽,眼看着她已經切好了姜片,正在一片一片的下進水裏,鬓角的頭發垂起來一縷,側臉看上去倒顯得無比賢惠。

他突然覺得好玩起來。

龍三爬起來,鬼鬼祟祟的走到白澤身邊,站在她邊上看着她。

一陣靜默。

“……幹什麽?”白澤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龍三笑得頗有幾分猥瑣,“你跟這和尚啥關系?”

“沒什麽關系啊。”白澤下意識的否認道。

龍三:“沒什麽關系你這麽關心他?看到他發燒了急的跟什麽一樣。”

白澤撇撇眼,低下頭,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我要他帶我去鑒湖。”

龍三:“他是南禪寺的和尚?”

白澤:“嗯。”

龍三:“那他答應了嗎?”

白澤繼續往鍋裏扔姜片,聲音很小,“沒有……”

“沒有你還給他煮……咦?”龍三湊近白澤,嗅了嗅,“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反應了一下,白澤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哦,是雪花膏。”

龍三:“你為什麽要擦這個?”

白澤:“是小和尚送給我的。”

“送給你的……”龍三琢磨了一下字眼,不懷好意的笑道,“這小和尚,人小鬼大的,懂得還不少嘛?”

白澤看龍三的表情,覺得反應不對,“這不是治燒傷劃傷的嗎?”

龍三點點頭,“唔,也治瘀傷和那啥。”

白澤楞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臉已經紅了,她猛的站起來,開始下逐客令,“你馬上給我回去!”

龍三看着她炸毛的樣子,這下才覺得大清早的被叫起來的賬不算吃虧了。

他開心的笑道,“那我回去了,等小和尚燒退了,你好好和他說,盡快上山,養傷才是要緊事。”

知道他是在關心她,白澤心裏湧上一股暖意,嘴上卻只道:“知道了,你快走。”

龍三看她害羞的樣子,哼着戲文,逍遙的離開。

白澤抱着膝蓋坐在鍋邊發呆,鍋裏的水很快開始沸騰起來。

她走到小和尚身邊搖醒他,“小和尚,小和尚,水煮好了。”

小和尚迷迷糊糊的跟着她站起又坐下來,他拿起勺子開始喝,喝的時候微微皺着眉。

他并不喜歡姜湯的味道,刺辣辣的。

然而師傅說過,喝這東西,要點就是趁熱,一碗下去,發點汗,人就好了。

見他喝的很快,白澤煮的時候也沒有試,此時便好奇,問他,“好喝嗎?”

小和尚:“不好喝,很辣,你要嘗嘗嗎?”

白澤:“那我不要了。”

小和尚:“……”

小和尚喝完覺得有點熱,只是人仍舊是迷迷糊糊的,于是又去睡下了。

白澤忙活完這一陣,突然也覺得困了,也跟着去睡了。

這下白澤是被小和尚叫醒的。

“醒醒……醒醒……”似乎有人在拍她的臉。

白澤本來還有點迷糊,一睜眼就看到小和尚背着包裹站在她身前。

他對她說,“我要走了。”

白澤驚得猛地坐起來:“走?你要去哪裏?”

小和尚:“我要先去買點皂角,然後回寺裏。”

白澤立馬揉揉臉,站起來道:“我也要去。”

小和尚:“你去幹嘛?”

白澤:“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

☆、第 5 章

白澤和小和尚走出寺廟。

秋日的午後,太陽曬在身上,讓人覺得懶洋洋的舒服。

他們一前一後的在道上走着,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若是從前,小和尚巴不得不和人說話,不用應付那些惡言惡語,也不用思考如何才能避開一定會來的毒打。只是這時,他卻覺得這沉默有點過于安靜了。

身後白澤則是默默跟在小和尚後面,一會兒想着要如何讓他答應帶她進寺,一會兒又偷偷觀察着他的身形,發現他沒有她高,才剛到她下巴。

走了一會,小和尚主動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白澤:“白澤。”

小和尚:“我叫元空,沒有出家前叫陳奇。”

白澤:“我知道。”

小和尚:“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白澤:“那天翻你的度牒知道的。”

小和尚:“原來如此。”

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小和尚又補充道,“不過師傅讓我忘記以前的名字,他說,既入空門,就要放下生前事。”

待到了皂角店門口,小和尚要進去,白澤聞到路邊的包子鋪的香味,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便攔住他:“我要去那邊買袋包子,你買完皂角不準偷偷溜開。”

小和尚:“……好”

小和尚很快買完皂角出來,沒有見到白澤,想是她還沒買完,正欲往包子鋪走,卻看到一個和他同樣穿灰色缁衣的人迎面走過來。

他立馬轉身,打算退回皂角店,卻已經被那人看見。

“哎喲,這是誰啊?”

小和尚在心裏嘆口氣,轉過身來,“元成師兄。”

那人不懷好意的笑着,“元空師弟下山幾日,可有什麽收獲?”

小和尚不露痕跡的後退一步。

那人一把拽住小和尚的包袱就要搶過來。

小和尚用身體擋住不讓他拿下來。

那師兄一巴掌就是朝小和尚頭上拍去,“怎麽?下山幾日,長進了?”接着又是一巴掌,“看你這副德行,也是,怎麽能指望一個掃地的教出什麽好弟子來?”

聽見人提起師傅,小和尚的眼神瞬間變得狠厲。

“瞪什麽瞪,嗯?瞪什麽瞪,我現在打的都是輕的,等你回去,不知道長老們要怎麽懲罰你呢。”

那人說着就要拽小和尚的包袱,小和尚這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飯,除了昨天白澤喂給他的粥和今天早上的姜湯,他再沒吃過別的東西,此時力氣自然敵不過師兄。

那師兄拿着拽下的包袱掂了掂,“不輕嘛,我倒要看看你這幾日都幹了些什麽。”

說着,就要去拆那包袱。

小和尚撲上去搶,那人卻巧勁将他狠狠一撞,他就被撞在了皂角店前的臺階上,只覺得後背生疼。

“啊……“

突然,只聽那師兄一聲慘叫,與此同時包袱落地。而他的右手臂上已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缁衣也破了。

他一掌就掴向小和尚,惡狠狠的,“是你搗的鬼?”

小和尚的臉瞬間就紅了一片。

他作勢欲抓住小和尚,還沒碰到他,只聽師兄又是一聲慘叫,這下被劃的是肩膀處。

而小和尚分明一動也沒動。

他環顧四周,“貧僧不知有高人在此,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現身?”

無人動靜。

他再欲撿起地上的包袱,只覺大臂上又是一痛,包袱再次落地。

那人便是再搞不清楚狀況也知道自己被劃傷跟小和尚拖不了幹系了。

他不再碰小和尚,幹笑了幾聲,“好一個元空師弟啊,難怪你不顧寺律也要偷跑下山,不知道是結識了什麽厲害的人物?若是讓我知道你搗的什麽鬼,你就等着你和那掃地的一起被開除佛籍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小和尚撿起地上的包袱,默默的看着地上掉落的圓片,他将它們撿起來握在手裏。

他一直目送師兄離開這條街才邁步走向包子鋪。

小和尚來到白澤面前,深深的看着她。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白澤只覺得那雙眼珠黑得要把人吸進去。

等了很久,白澤以為他要問什麽,可是他最後開口卻只有兩個字,“走吧。”

白澤:“現在去哪裏?”

小和尚:“回寺裏。”

??這是,答應了?

白澤默默的跟上。

這一路上,兩人再沒有說話。

漸漸遠離鬧區,他們踏上山路。

白澤說:“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小和尚:“嗯。”

白澤從懷裏遞給小和尚一袋東西。

小和尚:“這是什麽?”

白澤:“買包子的時候順便買了一袋沒有餡的,你肚子餓了吧?”

白澤在袋子外面捏了捏,“還沒有涼,我一直捂在懷裏。”

小和尚沒有說話,他接過包子,拿出一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便再沒有動作了。

白澤轉頭去看他,想知道他為什麽不嚼,這一看過去,才發現他眼眶泛紅,嘴唇在顫抖。

“我師傅……是……南禪寺……寺裏掃地的僧人。”

“我七歲……就……被……師傅收養了。”

他語帶哽咽,說話斷斷續續,說不下去的時候偏偏發着狠一定要把那句說完,聲音聽起來也就格外顫抖凄涼。

白澤拍拍他的背,“別說了,我都知道。”

他不再說了,一個人坐在那裏嚎啕大哭。

過了一會,哭完了,他又開口。

“我可以帶你上後山,後山…有一個湖,叫鑒湖”,他似是專門向她解釋一番。

白澤:“我知道。”

“你可以保證不被發現嗎?”小和尚轉過頭來看着她,”如果不能保證的話,我不會帶你上山的。”

白澤看着他的眼睛,剛剛哭過的眼珠此時看起來格外溫潤。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是在擔心他自己被發現,可是白澤卻莫名卻覺得他好像在擔心她。

白澤莫名覺得這個問題很珍貴。

她點點頭。

“那走吧。”小和尚又邁動步伐,“我們從後山上去,雖然圍牆被圍住,不過有一個狗洞,我們趁夜深人靜的時候進去。”

白澤:“你之前就是從那裏偷跑下山的?”

小和尚:“嗯。”

白澤:“包子……”

小和尚:“邊走邊吃吧。”

小和尚:“那些鱗片你不是都埋了了嗎?”

他在問早上她用鱗片傷了師兄的事。

白澤:“沒有,早上懶得刨土了就匆匆用草覆蓋上了,臨走的時候撿了幾片,想着要是真的急用的時候,還可以換點錢。”

小和尚:“……”

那您昨晚又是在和我生什麽氣。

白澤:“我本來是義海的一只蛟龍,你應該猜到了吧?”

“嗯,大概猜到你應該不是常人了。”小和尚嚼着饅頭道,“早上那個人說你是海裏很厲害的角色?你受傷了?”

雖然發燒睡的迷迷糊糊,但那人就坐他旁邊說話,他也大概聽了個去。

白澤:“嗯,被一只螭龍咬傷了,我現在沒有辦法回去,聽說你們寺裏的湖水水質清澈,溫度适宜,龍三建議我去那裏養傷。”

小和尚:“龍三是早上那個人?”

白澤:“嗯。”

“傷處,在手臂?”,小和尚不确定的問。

白澤:“嗯。”

那麽他的确兩次都碰到了她的傷處。

小和尚将手裏的最後一點饅頭扔進嘴裏:“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什麽?”他剛才說話的音量很小,嘴裏又都是饅頭,白澤一時沒有聽清。

小和尚:“沒有什麽,我們接着走吧。”

他們順着山路走了一段,小和尚突然轉了方向,就來到了一條沒有開鑿過的路上面。

小和尚說這是後山。

後山并不好爬,沒有開鑿過的山路,漫山遍野都是嶙峋的亂石。

小和尚在前面開路,确定眼前的石頭不是松的,再回過身來拉住白澤的手,示意她怎麽爬。

然而爬山實在不是白澤的強項,她經常沒爬幾步就喘不上氣了。

小和尚看她不行了,就提議先坐下來歇會兒。

白澤:“沒事,我還能爬。”

小和尚:“不用急,反正我們也是摸黑進寺,只要明天天亮之前到就行了。”

白澤:“這樣子。”

小和尚:“實在速度慢的話,明晚進寺也可以。”

白澤:“……”

白澤:“你怎麽發現這個狗洞的?”

小和尚聲音低了低,“寺裏大家都不和我玩,我一個人經常在後山玩,有一回無意發現的。”

白澤:“那你怎麽知道下山的路的?”

小和尚:“想一下下山的路,再想一下洞口和正門的相對位置,就知道怎麽走了。剛開始不确定這個洞口能不能銜接到山路上去,偷跑下山的前一晚摸索了一下子,發現可以,第二晚就下來了。”

白澤:“那你的方向感很好啊”

小和尚一仰頭:“必須的!”

他們又接着往上爬,兩人的手裏都是被石頭劃傷的傷口,也沒有人抱怨什麽。

終于在夜晚的時候到了洞口。

小和尚讓白澤先等一會,他們就在洞口等着。

這中間小和尚坐在地上将袋子裏的饅頭全部吃光,他吃的很慢,仿佛在細細品藏,又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直到聽見寺裏三聲鐘響傳來,小和尚示意白澤,可以進去了。

小和尚先穿過了狗洞,看看四周,發現沒有人。

他對另一邊的白澤說,“可以爬進來了。”

于是白澤弓着身子開始爬。

白澤的手臂上還有傷,撐在地上不夠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只聞她一聲悶哼。

小和尚連忙低下頭,“怎麽了?你沒事吧?“

不防白澤已經爬了進來,兩人頭一撞。

小和尚:“哎喲!”

白澤:“你蹲下來幹嘛?”

小和尚:”我擔心你的手就……”

白澤心中一暖,仍舊強硬道,“你這麽笨手笨腳的,別給我頭上添新傷就好了。”

小和尚不以為意:“切……”

進了寺廟,兩人穿過一片竹林,小和尚帶着白澤來到一片湖前。

月色下,湖水波光粼粼,溫柔得仿佛包容得下世間一切。

小和尚:“就是這了。”

白澤:“好。”

不一會兒,她又說了一聲謝謝。

小和尚:“大概需要多久?”

白澤:“我也不知道…少則三個月,多則……”

小和尚打斷她道:“不急,你慢慢養傷。”

白澤心裏甜甜的:“嗯。”

小和尚:“那我去見師傅了?”

白澤:“嗯。”

說好了道別,兩個人卻都在原地站着。

小和尚發現白澤沒有要動的意思,只好對她說道:“這下真的走了。”

白澤:“好。”

小和尚轉身走了幾步,聽見身後一聲入水的聲音。

他回頭,只看得見水紋震動。

月色照耀,湖水溫柔得像是她的鱗片。

☆、第 6 章

和白澤告別以後,小和尚往平時住的的禪房走去。

從後山到禪房要穿過一片竹林。

小和尚走出竹林,遠遠就看到屋裏黑漆漆的,想來師傅已經熄燈睡下了。走近了卻聽到屋內傳來幾聲咳嗽,小和尚連忙幾步加速走過去。

師傅向來是不鎖門的,他敲敲門,輕輕喊一聲“師傅”,就推開了門。

床上的老和尚聽到他的聲音,立馬坐起來,點燃了油燈。

“元空,你去哪了?”老和尚一邊咳嗽一邊問道。

小和尚一把撲上去抱住師傅,“師傅!我下山去給你買藥去啦。”

老和尚回抱住他,只覺得他背上的骨頭更加突出,想來是這幾日又瘦了,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只摸摸他的頭道,“寺裏規矩,不得私自下山,你這次下山…”

小和尚松開師傅坐在床邊,“沒事,大不了就被打一頓少吃幾頓飯,我身體好,不礙事的。”

老和尚看着他幹淨的眼睛,不着痕跡的嘆了一口氣。

小和尚打開包裹,“師傅,你看,我買了紫蘇、白術、姜,都是祛濕驅寒的,我去給你煮。”

老和尚拉住他,“咳咳…等明天吧,現在先睡覺了。”

小和尚心裏想着明天晨練說不定他就要被懲戒了,只道:“不行師傅,現在先煮一碗喝上,病得早治。”

老和尚見拉不出他,只能放任他出去尋藥罐去了。

大概半個時辰後,他端了藥進來,“師傅,快,趁熱喝。”

老和尚端過來,一邊喝一邊喚他,“元空。”

小和尚:“嗯?師傅?”

老和尚:“你哪裏來的藥?”

小和尚:“我買的。”

老和尚:“那你哪裏來的錢?”

小和尚愣住了,他直覺不想告訴師傅白澤的存在,便随口說道,“我化緣的時候別人給我的。”

老和尚聞言靜了靜,定定的看着小和尚,“元空,你這次下山沒有惹禍吧?”

小和尚:“沒有師傅,你放心。”

說完,他躺到床上,打個哈欠,“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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