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接過她手中的紅薯皮,随口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嗯,快好了。”白澤漫不經心的答。

看到白澤完全不在狀态,小和尚隐約覺得在他去采購的這段時間裏,似乎發生了什麽,以至于白澤一整個下午都看上去悶悶不樂。

只是偏偏她又什麽都不肯說。

他采購回來的時候,只遠遠看到她和龍三似乎在聊些什麽,龍三臨走前還給了他一個非善意的眼神,那麽他們之前是在議論他?

議論什麽呢?小和尚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答案,何況白澤看上去卻是好好的。

小和尚仍在兀自發着呆,突然,一陣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将他拉回現實。

身旁的火光已經燃燒盡了,眼前是一片昏暗。

小和尚去尋那聲音的來源,發現是從廟外傳來的。

他轉過頭去看白澤,只見白澤抱着雙腿側着臉也在發呆,這樣看過去,看不清她的絲毫神色。

小和尚又仔細去聽那喘息聲,兩個聲音中,一個喘息聲粗重一些另一個則壓抑一些,而這喘息聲中又時不時的夾雜着水聲。

小和尚不明白這聲音是如何發出來的。

“嗯…啊…不要在這裏……進廟裏去……”那個壓抑的女聲說話了,聲音斷斷續續。

“乖乖……我等不及了……”這一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急吼吼的。

小和尚想不通這二人在做什麽。出于好奇心,他悄悄走到門邊,透過門上的門縫,他看到那人正将胯*間那物件掏出來,接着便是一陣更加粗重的聲音,與那壓抑的聲音交織纏*綿。

小和尚終于看清這二人在幹什麽,他連忙退回來,好在門外那兩人正幹的起勁,并沒有注意到廟裏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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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又看看白澤,她仍舊是那副姿勢,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以及門外的那兩人。

小和尚放心下來。

他拍拍胸口,以緩和自己的臉紅心跳。

那二人完事以後就直接離開了,好在沒有進來。小和尚不知要如何與白澤說話,于是兩人亦默默的各自躺下睡了。

那一晚,小和尚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那人身着黑色華服,華服下的肌膚雪白柔軟,唇下一顆痣勾得他呼吸更加不暢。

第二天一早。

小和尚醒來,發現自己夢*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小和尚就要長大啦~然後就要開始言情戲份啦,開心!

☆、第 9 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和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察覺到一股尿意,他瞬間就醒了。

他試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現實卻是事與願違。接下來,他只覺得熱*流一股一股失控的噴*湧而出。

意識到自己尿床了這件事,他連忙轉過頭去看白澤,只見她仍舊在睡覺,他瞬間放下心來。

小和尚試探着用手去摸尿到的地方,卻是黏糊糊的。他看看褲子,也不單單只是被水打濕的樣子,那液體似乎還有些渾濁。

再聯想到那個绮麗的夢和昨晚見到的場景,小和尚大概知道了這是什麽。

他趕忙爬起來,查看他睡過的地方,還好,草墊上看不出來什麽痕跡。

他知道這附近有條河,他試着出了廟,很快走到河邊,清洗了亵褲,用力拎幹了就地穿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好這次下山穿的是黑色的缁衣,沾濕的地方痕跡并不顯眼。

做完這些,他回到破廟,發現白澤已經醒了,一個人愣愣的坐在地上發呆,他原是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的,可是看她臉上又出現了那副憂慮的神色,他又有些心疼。

昨日下午她到底和龍三說了什麽?臉上才會有這樣惶惶不安的神色。

小和尚走進廟裏,白澤朝他看了過來,“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對的。”小和尚朝她走過去,暗暗希望她不要發現他身上的濕處。

兩人都開始收拾東西。

回程的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

小和尚發現白澤有個習慣,就是一旦她開始想事情的時候她就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了。她只是慣性的往前走,你說什麽,做什麽,她都是游離的。

前面有剛在酒館宿醉了一夜正要回家的人,正在路上迷迷糊糊的走,眼看着要撞上白澤,小和尚連忙拉住她。

白澤回過神來,不解的望着小和尚。

小和尚用下巴指指已經離開的那人,白澤看過去,見那人正東倒西歪的遠離他們,瞬間明白了。

她看看小和尚還留在她手臂上的手,小和尚連忙縮回手,緊張問道:“沒有碰到你的傷處吧?”

白澤搖搖頭,兩人繼續往前走。

兩人之間仍舊是一片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兩位公子,早上剛剛摘的花,買朵花吧。”

小和尚看着眼前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她手上的花鮮豔欲滴,還帶着水珠。

若是平時,他絕不會把錢花在這種東西上,但是眼下…

望望白澤,他掏出錢袋裏的錢,要了三朵。

小和尚走上去拉住白澤,遞給她。

白澤看着他手裏的花,眼神疑惑。

小和尚道:“剛剛買的,據說是早上剛采的。”

白澤不解:“為什麽買給我?”

小和尚近乎在觀察她的反應道:“看着鮮花,心情不會好一些麽?”

白澤楞楞的看着他,伸手接過來。

她将花拿到鼻子底下聞一聞,帶着特有的泥土味道和花本身的香味。

他留意到她心情不好了?特意買花來哄她麽?

小和尚看到她嘴角上揚的笑了。

這樣陽光肆虐卻不灼人的早晨,偶爾有風吹過。

還沒有到大家趕集的時間所以街道仍舊是安靜的,白澤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麽多事情好憂愁,眼下才最重要吧。

她對着小和尚道:“謝謝。”

小和尚心道,終于笑了。

走了一會兒,白澤突然問小和尚:“和尚是不能玩女人的對不對?”

待聽清了她的問題,小和尚心中一跳:“什麽?!”

為什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他仍舊為着早上的夢遺心虛着,他還買了花給她……

還沒等他回答,只見白澤認真的看着他,再次不依不饒道:“不能的?對不對?”

小和尚看着白澤認真的神情,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

他轉開臉去,盯着遠處的樓柱漫不經心的點了個頭。

某種程度上,他的确犯戒了。

夢中那人原本只是衣衫微敞,他本來可以閉上眼睛不看的,可是夢中的他卻心跳加速,一分一秒也不願轉開眼睛去。

心中滿是疼惜,他只想抱住那人,抱住她柔軟的身軀,撫遍她身上每一個角落。

而他也的确那樣做了。

他知道他不應該,可是,夢中的事他又如何能控制呢?那畢竟反映了人最本能的渴望啊。

他仍舊在心理掙紮,責怪自己,忽然聽到白澤喃喃了一句:“那和尚那天玩女人了。”

小和尚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麽?”

白澤對他道:“那和尚,就是那個在皂角店門口欺負你的人,那天玩女人了,我看到他進了那棟樓。”

小和尚順着白澤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那棟樓的招牌上寫着大大的三個字:怡紅樓。

之前小和尚在這些街上走過的時候,就看到有很多女人在這門前招攬客人。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客人來這裏是要幹嘛的,只是謹遵寺裏“遠女色”的那條規矩躲開了那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欲将他攬進樓裏的手。

如今他已經歷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再一聯想,自然懂了這裏那些女人是靠如何營生。

這樣一想就有點心驚,經過這回下山,他好像自然而然就懂了很多事情,男女方面的。

他連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白澤見了他這樣只以為他是害羞,淡淡一笑,也不多問什麽。她只要把信息傳達給他就好了,希望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畢竟,她并不能總在他身邊。

山間的清晨還帶着霧氣,兩人很快到了要分別的路口。

小和尚問白澤:“認得路麽?”

白澤:“認得,好歹走過兩回了。”

小和尚:“那你路上小心,別再給自己添傷了。”

白澤點頭笑道:“嗯,謝謝你送的花。”

與白澤分別,小和尚沒往前走幾步,就看到前方有一個人。

他望過去,發現是元成師兄。他此時正在前方一臉期待的等着他。

他暗嘆一口氣,見了他就意味着沒好事,而他眼下心情很好的樣子,無非也就是說明,他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他上前一步:“師兄。”

元成陰陽怪氣道:“喲,看看我們的元空師弟,這是剛從哪逍遙回來啊?”

他仍舊要奪他包裹。

小和尚後退兩步輕輕避開:“師兄忘了上次的事了?”

小和尚本是吓吓他,他知道白澤已經走遠,何況這次也已經沒有鱗片。

然而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元成就一肚子的氣,手掌瞬時掴下來:“你倒是長進了?怎麽,有靠山就不顧師兄了?眼下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看還有誰會……“

只見他話音未落,手背上又是一道傷口。

元成不信邪,又舉起手臂,說時遲那時快,他只覺脖子上一道新傷。

他氣得咬牙切齒,他不再去奪小和尚的包裹,只是猙獰的笑着:“哎呀,看我這記性,我是為了什麽在這裏等你來着?哦對了,你那寶貴師傅又犯病了。”

說完這句,他湊到小和尚耳邊:“無論你那靠山是誰,無論他是再厲害的牛鬼蛇神,但凡被我發現,你就準備和你那病秧子師傅滾蛋吧!”

說完,他轉身往山下走去。

小和尚一聽師傅犯了病,顧不得再跟身後的白澤打招呼,将背後的包袱往上提一提,加速往山上的方向跑去。

因是,他沒有看到,在他剛才站過的地方附近,留着兩片綠色的葉片,那葉片邊沿有細小的鋸齒,正是早上他送給白澤的花枝上的。

那時他以為不過是一次普通的分別,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別,再見竟然已是多年以後。

☆、第 10 章

縣太爺家的廳堂中,坐着一位仙風道骨身穿道袍的道長,幾上的茶剛剛上上來,還飄着熱氣。

只見那道長正附在縣太爺耳邊輕聲說着什麽,縣太爺聽完驚喜的看着他:“真能行?”

道長胸有成竹:“我已經探到位置了,而這擒龍粉自是名不虛傳。”

小和尚将購來的食料送到齋堂就往平日住的禪房趕,大老遠的就聽到房間裏傳來止也止不住的咳嗽聲,一聲還沒結束下一聲就開始了,聽得他心驚。

他一把推開門進去:“師傅。”

只見老和尚正坐在床上倚着牆,手心是一灘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撲到床邊:“師傅,怎麽會這樣?!前幾天不是好了的嗎?”

“人老了,就是……咳……咳……”老和尚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又開始咳起來,那聲音聽起來仿佛喉嚨裏嵌着一把沙子。

小和尚連忙拍着他的背道:“師傅你不要說話了,我去熬藥。”

小和尚端着煎好的藥走進來,滿滿一碗黑色的藥汁,老和尚仍舊在咳嗽。

他将藥碗端到老和尚面前:“師傅,小心燙。”

老和尚接過來,剛喝了一口,就又開始咳嗽。

手中的藥碗在顫抖,藥汁潑出來了一大半,咳出的血卻吐進了藥裏。

小和尚接過藥碗,不知為什麽手也在顫抖,他聲音哽咽:“師傅,我再去換一碗。”

這一碗總是磕磕絆絆的喝完了,小和尚将碗放在桌子上。

老和尚道:“元空,咳……咳……我們來說會話把。”

小和尚紅着眼睛:“師傅,你應該要好好休息,話什麽時候不能說。”

老和尚道:“就我咳成這樣……咳……能休息啥?過來說會話。”

聞言,小和尚握了老和尚的手坐在床邊:“那你想說什麽?”

老和尚:“以後一個人要懂得照顧自己……咳……”

他還沒有說完,小和尚就打斷他:“怎麽是一個人?不是還有師傅?”

老和尚:“師傅不會……咳……咳……”

小和尚:“我不管!我要一直跟師傅在一起!”

大概人大限将至,總是有預感的。

小和尚一直以為他和師傅還有很多的時間,至少他還能聽師傅多幾句叮囑多幾句教誨,卻沒想到離別從來不遵照人的意願來發生。

那日中午,小和尚在齋堂用過了午飯,也拿好了老和尚的份量,準備回禪房,就看到在齋堂院外倚着樹曬太陽的元成。

看他一臉悠哉的樣子,小和尚心道,早上才下山,這麽快回來做什麽。

他低頭走過去欲避開他,元成卻一腳插在他腳前:“師弟,這麽急着走做什麽?我可是去禪房找過你見你不在,才來這裏等着你的。”

小和尚不想理他,不動神色的往旁邊一移,邁步準備走,便聽到身後那人慢悠悠的說道:“聽說縣太爺找了個道長,那道長能用鱗片追蹤龍跡,眼下已經在寺外了。”

難怪午飯的時候大家一陣騷動,不知在興奮什麽,小和尚惦記着師傅的病,沒心情聽他們說什麽,看來是為了這事了。

小和尚握緊拳頭:“她不在這裏。”

元成喲一聲:“你想說龍不在這裏?她果真是龍?她和你有關系?”

小和尚咬咬牙,不再說話,往院外走去。

身後那人不依不饒:“對了,你那病秧子師傅,得趕緊去看他,恐怕不行了哦。”

小和尚聞言飛奔起來。

縣太爺與現任方丈素來交情甚好,打了個招呼就随着道長直奔後山。

他們一行人行至湖邊,只見道長将手中一顆西瓜大的藥丸輕輕抛入湖中。

很快,藥丸落下去的地方湖水開始沸騰變黑,随着時間慢慢過去,沸騰的區域開始從湖邊蔓延至湖心然後逐漸蔓延至整個鑒湖。

所有人都緊張的盯着湖面,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很長時間過去,只見整個鑒湖的水都在沸騰,水面漸漸騰起陣陣黑霧,只是除此之外再無絲毫動靜。

縣太爺有些按捺不住了:“道長,這擒龍粉真的有效嗎?還是…位置探錯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道長的身子突然振了一振。

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陣悶而響的聲音,因為太悶了,那聲音仿佛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

縣太爺頓時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水面。

就在那時,一只白龍破水而出。

那白龍通體泛着銀光,饒是水面的黑霧仿佛也掩蓋不了它的美好,而那頸上一道紅痕更是為其添了一絲靈動。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是蛟龍破水本該是令人震撼而美好的場景,這白蛟卻仿佛看不見了一樣,在陣陣黑霧中迷茫的翻騰。

它一陣一陣的發出龍嘯,凄豔哀哀卻震耳欲聾。

縣太爺喜出望外,原來真的有龍,這下捕了若是獻給皇上,不知以後要如何飛黃騰達。

眼看着身旁的道長拿出懷中的符條開始做法,他開始想象升官發財以後的場景。

房子,轎子,小妾……

突然,他覺得耳邊有什麽響動。

他正欲轉頭去看,只覺得耳膜一陣刺痛。

他雙目圓睜,耳邊的那幾乎将他震聾的響聲不正是和那白龍一樣的龍嘯!

他掉過頭,只見他身後随他一起進來的某個小吏已經不見了,那吏服正團成一堆掉在地上,而他身邊的那條青龍已經騰起躍入空中!

那青龍威風凜凜,陽光照在它的鱗片上微微反光,讓它整個身體發出一種高貴卻低調的光芒。

縣太爺眼看着道長手中的符條就要成陣作用于那白龍,那青龍卻騰入空中馱起那白龍,兩陣龍嘯聲重疊在一起,縣太爺只覺得整個胸腔仿佛都要炸裂開來。

另一邊,小和尚回到禪房,走到門邊,裏面卻是一片死寂。

再也沒有往常的咳嗽聲。

他有些顫抖的推開門,老和尚安靜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一臉平靜。

他紅着眼睛道:“師傅,起來吃午飯了。”

老和尚仍舊躺着。

他推推他:“師傅,別睡了,現在睡了晚上睡不着了。”

他湊到他耳邊,“師傅,真的要吃飯了。”

小和尚已是淚流滿面。

他抱住老和尚,哽咽得一個整詞都發不出來,“師……傅……師……傅……”

那個将流落街頭的他撿回來的師傅,那個教他認字讀書的師傅,那個一字一句給他講解經文的師傅,怎麽就是不肯醒來呢?

小和尚哭得不能自已,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人抽走了。

突然,他聽到遠處隐約一聲響聲,那響聲凄厲哀絕,震徹山谷,只是聽上去卻不似人聲。

小和尚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走到屋外,只見遠處空中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拔腿就要往湖邊跑,肩上傳來一陣力道。

他回頭,是元成。

“着急了?我告訴你,那道長厲害的狠,今天一定能将那惡龍收服,你就等着……”

元成話還未說完,臉上已經狠狠的挨了一個拳頭。

他震驚了一下,從以前到現在這小和尚還從來沒有反抗過他,無論怎麽打怎麽罵都不還手。

他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流出來的血。看着拇指上那抹紅色,他嘴角扯了一下。緊接着,反手就是一拳。

“怎麽?有出息了?現在那妖龍不在,我看誰還能給你撐……”

元成的話依舊沒有說完,因為小和尚朝他胸前狠勁踹了一腳。

“呵……”

這下,兩個人徹底厮打在一起。

別看小和尚瘦弱,明明剛剛在床前已經哭得耗盡力氣,可是眼前是他忍了近十年的人,他只覺得那股恨意将他全身的力氣都激發出來,他只恨不能更用力一點。

因為這氣勢,元成便落了下風。

他騎在元成身上,進乎瘋狂的朝他落着拳頭。

不知打了多久,兩人臉上都挂了彩。

遠處又一聲龍嘯傳來,兩聲龍嘯此起彼伏聽在耳裏,小和尚分了神,這一下就被元成找到了翻身的時機。

他腿一擡翻轉過來,按住小和尚的手臂,膝蓋朝他腰間發力:“讓你打我讓你打我。”

小和尚受着痛手被他制住,無法動彈,擡起頭對準他的手臂張嘴就咬,咬住了就不松口,死死往外拽,生生咬下他一塊肉來。

眼見元成松了一只手,小和尚趁隙兩指往他眼睛一插!

這下元成終于另一只手也松開了,倒在地上按住眼睛的痛處哎哎呀呀的叫。

小和尚依舊躺在地上沒有動,他轉過頭,遠處,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經馱起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他躺在那裏,看着遠處空中一青一白的身影越來越小,遠離了南禪寺,遠離了青城山,直到再也看不見。

鼻青臉腫着被關進柴房罰三天不準吃飯抄金剛經一百遍的時候,小和尚只覺得,只此一天,他卻好像把一生都過完了。

☆、第 11 章

微風徐徐,啾鳴陣陣。

山間的清晨,天色還沒有亮透,一個穿着灰色缁衣的僧人推着一架板車走在山間的小道上,車輪在山路上軋過發出咯吱的響聲。

山路下行,車板車把手對他來說太矮,僧人刻意着壓低身子,控着板車不讓板車滑走,握着板車把手的小臂內側青筋虬起。

這條山路是南禪寺的僧人們下山必經的小路,十年前還光禿禿的,誰料新方丈上任之時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突發奇想說要植樹造林改善青城山的環境,于是自那時起路邊便種上了茂密的兩排樹。

其時樹上的葉片正吐着水珠,欲滴未滴懸在邊緣,一顆顆晶瑩剔透。

僧人推着板車一不小心帶過,肩上頓時濕了一片。

打濕的缁衣粘在身上涼涼的,而這濕意在夏日體會來又多了一分粘膩,不過僧人并沒有在意。

他喜歡任何水能夠帶給他的感覺——雨水、湖水。夏天夜晚的時候他總愛去湖裏紮幾個猛子,濕着身體上來的時候若是晚風吹過會被凍得一個激靈,那時,他才有他在活着的感覺。

僧人推着板車下了山,又走過一段荒蕪的路,來到市集上。

如今他已與市集的老板們都混熟,哪家的大嬸前天下地把腰給閃了誰家的新婦最近懷了娃,他們都愛對他說一說。

僧人推着板車來到一家茶館面前,喚一聲:“李管事。”

那被叫做“李管事”的人頓時迎出來,“來啦?要不要進來喝碗涼茶?這天氣暑氣重,喝碗茶驅驅暑。”

僧人道:“茶就不喝了,我還得趕着去買東西。”

說着就開始把板車上一袋一袋的茶葉往裏間送。

李管事跟着他一起進了裏間指點他茶葉具體放在哪。

李管事清點好了茶葉的袋數,算好了價錢,又往手裏多添了幾個銅板:“那,錢都在這了,你數數,多的拿去買幾塊餅吃。”

僧人也不客套,将銀兩接過裝進懷裏,只道:“好嘞,謝謝李管事了。”

這僧人給這茶館送貨七年,從來都準時不說,每次他送來的茶葉總是原葉最新鮮,成葉最幹燥,若是換了別家的茶葉,總是稍微放幾個月茶葉就發黴生蟲了,份量還沒有他足。

因為這緣故,李管事也格外喜歡他一些,眼下他要走了,又叮囑他:“買完了東西要是還有時間,記得過來喝碗茶。”

僧人笑道:“好。”

僧人又推着板車來到一家面粉鋪前,鋪子裏的婦人正坐在鋪前百無聊賴的扇扇子,看到他來了眼前立即一亮,“要多少?”

僧人伸出兩根指頭道:“二十袋。”

婦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朝裏努一努嘴角:“自己進來搬。”

店裏的面粉按照袋子大小分堆放着,僧人徑直走到最大的面粉袋前,挑了離他最近的那一袋,一只手拎起袋口,另一只手托在面粉袋下面,開始往板車上搬。

婦人跟在他身後,拎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他道:“我前幾天做了一件新衣裳,好看嗎?”

僧人聞言,将手中的面粉輕輕托在板車邊緣上,轉頭看婦人一眼,這才将面粉袋仔細放置在板車上,道:“好看。”

婦人有些不滿意,追着問:“就只是好看?”

僧人嘴角微勾,轉身去搬第二袋面粉,嘴裏道,“都好看過寺裏的花毛茛了。要是它們見了張嬸,恐怕明年都不要開花了。”

張嬸聽了笑得嘴都合不攏:“就你嘴甜。”

這張嬸原本有個一家三口的家庭,三年前相公和兒子上山上香,不慎跌下山崖,雙雙離世。

那時她傷心欲絕,日日嚎哭是她這克夫克子的命才害得爺倆落得這個下場,只恨不能随着他們一起去了。

是這僧人每次下山的時候總是來她這裏買點什麽,若是實在沒錢,摘幾朵野花也要來看她。

人在絕境中得到任何安慰都是佛祖賜的福,總歸是這樣撐着過來了。

二十袋眼看着搬完,張嬸問道:“下次什麽時候過來?”

僧人抹着額頭的汗皺着眉道:“不确定,寺裏吃完了就再下來。”

張嬸見他滿臉汗水,拿起扇子在他耳邊扇了扇,俨然一副關心自家兒子的神情:“好的,張嬸一直都在,最近夜裏冷,再貪涼也要在肚子上蓋一條被子,知道不?”

僧人笑道:“知道了張嬸,我走了。”

僧人推着面粉走出市集,幾經輾轉來到一條安靜的小路,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從前這條路上就鮮少有人,十五年過去,這裏依舊荒蕪。

也好。

小路盡頭是一片荒地,不知名的野花長了有半人高。十五年前這裏連野花也沒有,後來不知是哪只鳥兒路過播了種,這片荒地總算有了點生氣。

僧人推着板車穿行其中,要在一片長了半人高的野花叢中推着板車而過,路并沒有那麽好走。

烈日炎炎,僧人黝黑的皮膚沁出汗珠,漸漸從側臉彙聚到下巴滴落下來,滲進土裏。

他用袖子抹一抹,繼續前進。

穿越了野花地再走幾步就是一間破廟。

僧人将板車停住靜靜伫立在破廟門前。

所有的大紅朱漆都已淡去,門上斑駁的痕跡似乎在訴說着這是一棟年代久遠的建築。

僧人将板車停在廟前,只身走進廟內。

原本這裏應該比現在更加灰塵密布,蛛網遍結。只因他每次下山都會來這裏打掃一番,因此廟內倒也還算過得去。

僧人走到廟內的龍王像前上了兩柱香,又來到鋪着草的地方躺下,良久,再睜開眼時,他眼裏已經是一副疲憊的神色。

平日裏讀書誦經,主持齋堂,只有在這裏,他才會暫時忘記所有身份,流露出真實的情緒。

他至今還記得她離開的那一天,也是師傅走的那一天,他因為與元成鬥架而被關進柴房。管事的和尚說,要罰他三日不許吃飯,金剛經不抄滿一百遍便不能出柴房。

第二日,一個不知名的小師弟來檢查他抄的佛經,發現他一字未動。

第三日。

第四日第五日……

那個師弟終于發現,不僅佛經未動,連之後送來的齋飯他也滴米未近。

那師弟走進他,只見他面色空茫,嘴唇幹枯,哪裏還有一點人的生氣。

後來不知元樂師兄從哪裏得知了消息,當天晚上便來柴房看他。

元樂走進柴房,看着他躺在地上生無可戀的模樣,也不廢話,蹲下來就問:“元空師弟,你是不是想師傅啊?”

見他眼神動了動,元空接着道:“我跟你說,你師傅那樣走,是有福氣的,你看他之前咳成那樣,再拖着于他來說,是磨難,你知道嗎?這人活着啊,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你也別覺得就要在這裏等死了,七日之後屍身要燃化,你不想快點出去再見他最後一面嗎?”

元樂還要接着往下說,只聽見他嘴角動了動,接着便是一陣幹柴似的一聲嘶吼。

他已經五日沒有吃飯了,那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力氣,偏偏他又用力喊着,于是這喊聲變成一種凄厲的沙啞聲。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從他眼角留下來滑進耳朵裏。

元樂不再說什麽,只是陪着坐在他旁邊,輕輕的拍着他的肩。

月色從窗口漏進來,映照着地上孤單的人。

聽了元樂的話,他終于醒悟過來,就算為了出去見師傅最後一面,他當下也要好好活着。

後來他白天黑夜的抄經,抄到手上都是水泡,終于趕在師傅燃化前出了柴房。

他去到師傅燃化的院落,從前那些欺負過他的師兄師弟們此時都心虛的不敢看他,默默為他讓出一條路。

他幾乎握死了拳頭才忍住沒撲進火裏,眼淚止不住的流,鼻涕亦劃過嘴唇落到下巴,當真一副醜陋不堪的模樣。

等到燃化結束,他手心已經被自己戳破了。

此後的日子青燈古佛,了無生機。

連元成嘲笑他:瞧瞧你那樣,還不如跟着掃地的一起去了,他亦毫無波動。

直到有一天,山下有消息傳來,說那道士循着那鱗片指引到一個山洞,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馬去擒龍,卻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縣太爺令人去尋,卻只在山洞內找到一灘一灘的血跡,觸目驚心。

給他傳達消息的元樂師兄見他聽完難得的笑了,好奇道,這有什麽好樂的。

他只答,無事。

心裏卻是開心的,至少那道士沒有将她擒回來,至少眼下沒有人再能對付她,她應該會在某處好好的活着吧。

自此他便振作起來,他想,他要好好活着,活着等她回來。

如果他還能等到的話。

世事悠悠,白雲蒼狗,這一轉眼便是十五年。

作者有話要說: 說了要換文風的,但是好像也沒有那麽容易,希望有變好一點吧

☆、第 12 章

收拾好情緒,僧人從地上爬起來,推了板車往集市上走。穿過集市,就是回廟上山的路了。

集市上本就擁擠,此時正逢一堆小孩在扔沙包,看見僧人過來了頓時齊齊湊上去嚷嚷着“阿空阿空”不讓他走,更有甚者,直接将沙包丢在了他身上。

僧人見狀臉色一沉,他彎腰撿起沙包,小孩們頓時都不敢動了。

只見僧人身形一壓,将沙包往遠處一扔,小孩們随着沙包的影子望過去,都看不到被扔到哪了,一群人氣的啊啊叫,忙急着去找沙包。

僧人嘴角一勾,推着板車繼續往前走。

今天板車上運的是面粉,可由不得這些皮孩子跟他鬧。

雖說集市每一天都很熱鬧,不過以僧人對集市的了解,前面某一處好像格外熱鬧。

僧人盡量避開了擁擠的地方走,不過仍舊聽到有人讨論,大概是新開的一家魚鋪,說是賣絕對幹淨的河豚,要是有人買了他家的河豚出了事,一人賠十兩銀子。

僧人聞言笑了笑,他雖然平時不會采購魚類,但是偶爾寺裏會做一些龍須草之類的水草,因此買菜的時候也聽那些魚販子議論過,說是河豚這類東西極難處理,處理的不好,輕則全身麻痹,重則當場死亡。這魚老板敢如此放話,也未免太膽大了一些。

路過那家魚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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