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天剛蒙蒙亮,窗戶裏透出一點青,隐約能聽到院子裏小鳥叽叽喳喳的叫聲。
這是一個神清氣爽的早晨。
他從床上噌的坐起來。
元空用手搓搓臉,不意外的摸到一手油。他笑一笑,走去院子裏洗漱。
井裏的水很冰,拍到臉上一個激靈,元空頓時更清醒了。
雖然早飯還沒吃,但他覺得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勁。
這樣的早上真好啊。
太陽一出來屋裏就變得悶熱起來,又不用出攤賣魚,因此龍三早早的就起床去河裏紮猛子解暑。
白澤此時剛起來,用筷子在雞蛋上敲了一個洞,正準備生吃,聽到門上傳來咚咚咚的響聲。
會是誰呢?
應該不會是提前回來的龍三,那麽就是……
白澤走到門前拉開門:“元澤,你今日怎麽來得……”
話還未說完,木門已經被拉開了一條縫,門口那個比元澤高了些許的身影低低道:“是我。”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白澤一時有點傻。
雖然昨晚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知道回想了多少遍他說的話,但此時她仍舊沒有做好準備要見他。
這樣一愣,就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呆呆的道:“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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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本是白澤的本能反應,不帶任何排斥的意思,但聽的人未必就這麽想了。
這是不希望他來的意思嗎?
元空沸騰了一個早上的心情此時變得稍微冷靜下來,他調整了一下站姿,再開口俨然是一副客氣的語氣:“我來取菜。”
察覺到他的态度變得有些疏離,白澤暗暗在心裏罵自己,她放緩了語氣道:“今天的菜還沒采回來。你要不待會再來?”
元空問她:“你現在有事嗎?”
白澤又有點傻:“啊?”
元空:“你想出去走走嗎?”
白澤:“好啊,不過……”
她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元空已經一把拉住她,不讓她說出後面的內容:“走啦。”
元空拉着白澤往外走。
白澤:“等一下,門還沒有關。”
白澤将門帶上,轉過身,他仍舊沒有放開拉住她的手。
元空盯着她的眼睛問:“這下可以走了?”
白澤點點頭。
元空帶着她往前走。
白澤覺得有點奇怪。
她低下頭看他拉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奇怪的地方在哪。
——從剛才到現在,雖然手上一直有被牽引的力道,但他一直都只是拉住她的袖子,他根本沒有碰到她。
白澤再擡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側面。
他下颌崩的緊緊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只是這嚴肅現在在她看來,卻有一種欲蓋彌彰的緊張。
白澤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聽到她的聲音,元空回過頭;“你笑什麽。”
白澤調皮:“沒什麽。”
“哦。”
元空一臉嚴肅的轉過頭,察覺到她應該看不到他的表情了,這才偷偷的綻開嘴角。
白澤住的街角離集市有一點距離,此時時候尚早,路上的人不多,确切來說,整條街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白澤和元空一前一後的走着,心裏都是說不出的開心。
太陽曬到皮膚上有點燙,不過他們盡量挑着牆下太陽照不到的地方走。
突然,“咕嚕”一聲。
白澤停住。
元空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你還沒有吃飯?”
元空轉過身看着白澤點點頭。
急着下山,一時就忘了先去齋堂領兩個饅頭。
白澤對他道:“那我們先回家吃飯。”
白澤欲往家的方向走,卻突然察覺到袖子上的力道松開了。
她轉身看着他:“怎麽不走?”
元空:“其實……也不是很餓。”
白澤:“不餓也得吃飯啊。”
元空:“真的不用了。”
白澤想了想對他道:“其實我也還沒有吃。”
元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動,但他仍舊沒有邁動步子。
白澤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客氣了起來。
白澤看他一直站在那裏,索性上前一把拉過他的手:“走啊,再不走我也得餓了。”
元空任她拉着,但人仍舊站在原地。
僵持了一下之後,白澤沒有太過用力,也沒有再察覺到手上傳來的抵抗的力量,他願意跟着她走了。
走了幾步,白澤聽到身後一句聲音很小的叮囑,但她沒有聽清。
她側着頭問:“你說什麽?”
元空又重複了一遍:“不要松開。”
白澤意識過來他說的不要松開是指的什麽,她手上和臉上一起燙了起來,白澤連忙甩開了自己握住的手。
幾乎是緊接着,元空大跨一步,由身後站到與她并排的位置,将她的手重新握回手裏。
她的手相對他來說有些小,他輕輕松松就握了滿圈。
元空将白澤的手輕輕托起來,五指交錯着扣住她的手。
這才擡頭看她:“我說什麽來着?不要松開。”
白澤看他認真的和她十指緊扣的樣子,仿佛那是一件什麽重要的大事一樣,心中莫名受到震動。
她也認真的回握住他,帶着他往前走。
身後,元空彎着眼角看她:“白澤。”
白澤:“嗯?”
元空:“我肚子餓了。”
白澤:“……”
那剛才您又是在推脫什麽。。
到了家,開了鎖,白澤推開門,元空和她一起走進院子裏。
白澤将鑰匙放在木幾上:“龍三去游泳了,要過會兒才回來,順便把龍須菜帶回來。”
元空在身後白澤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的松了口氣。
白澤問他:“你想吃什麽?”
元空反問:“你平時吃什麽?”
白澤:“魚和雞蛋。”
元空有點無奈:“要不你下面給我吃吧。”
察覺到她家有可能沒有面,元空又補了一句:“你家有面嗎?”
白澤:“有。”
白澤去到竈房,元空也跟着她走進去。
白澤家的竈房比寺裏的竈房小了許多,呈長條形,寬僅容兩人面對面站着。
也因為這個原因,平時白澤做飯的時候,龍三一般不進來竈房。
并且每次白澤叫他做飯,他都已他身形太大而竈房太小為由,借口自己不适合竈房以及做飯。
因此廚房平時都只有白澤一人活動。
此時元空一進來,白澤頓時有種通道出口被人堵住的感覺,視覺上覺得很是憋悶。
“……”
白澤對他道:“別進來了,竈房擠。”
元空順手坐上竈臺旁的空處:“我不。”
白澤:“……”
白澤在鍋裏倒入水,又從櫃臺裏拿出一根胡瓜,打算将它切成片。
“噔噔噔噔”,剛在砧板上切好了四片,被人拿走了兩片。
白澤繼續切,又被人拿走,叼進嘴裏。
白澤拍了一下元空的手,“不要吃了,不然待會面還沒好你就吃飽了。”
元空:“我看起來飯量那麽小?”
說着,元空又拿起了一片,白澤正要瞪他,卻見他将那片胡瓜片遞到了她嘴邊。
“……”
白澤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低頭,将那塊胡瓜片銜進嘴裏。
鬓邊有碎發落下來,元空用手帶住她的碎發,撩到耳後。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耳垂上輕輕揉捏。
氛圍一時有些寂靜,只有鍋裏的水鼓泡泡的聲音。
耳朵上傳來溫熱被觸碰的感覺,白澤臉上還有點燙,就聽見元空說道:“你才是要少吃點,不然待會飽了。”
白澤:“……”
鍋裏的水開了,白澤又切了點六月柿,和面條、胡瓜片和芽菜一起丢進鍋裏。
待面條盛起來,白澤端着面轉頭,元空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我來。”元空說着要接過她手裏的面碗。
白澤:“唉唉當心燙。你去那裏拿塊抹布隔着端。”
元空:“沒事。”
兩碗面端到幾上,白澤将面條多的那一碗推給他:“好啦,開吃!”
兩人都餓了,一時安靜的空間裏只有此起彼伏的面條吸溜的聲音。
白澤還有一小半碗的時候,元空已經連帶着把面湯喝完了。
白澤鼓着滿嘴的面條看着他:“你怎麽吃得這麽快?”
元空笑笑:“沒事,你慢慢吃。”
白澤還沒回應什麽,他又接着道:“我看着你吃。”
白澤:“……”
另一邊,龍三正紮完了猛子提着魚和菜往家裏走。
今日捉的魚好,他心情也很好。
只是還沒走進門,他就聽到家裏有人說話的聲音。他疑惑的推開門,看到一向是專屬于他的座位上坐着另一個人。
他頓時就來了氣,一聲河東獅吼道:“白澤!”
作者有話要說: 1.這章寫的太小伏低了,不行,我要讓元空痞起來。
2.不知道這樣子的細節會不會無聊,歡迎提意見~
3.不要問我豆芽黃瓜片和西紅柿混在一起下面好不好吃,我沒有吃過……反正元空是覺得好吃的。
4.老讓龍子去游泳,真是不好意思了,因為您是電燈泡啊~
☆、第 24 章
龍三進了門來到幾前,看到白澤面前一碗待吃完的面湯,他不悅的問道:“我的呢?”
白澤:“……”
白澤:“你不是一般自己都吃完了再回來麽?”
龍三又轉過眼,看到元空面前的空碗,他更來氣了。
龍三對着白澤說道:“我還沒有吃,快去給我下一碗!”
白澤:“……”
元空不知道為什麽面色變得拘謹起來。
他扶着木幾站起來,“既然菜回來了,我就先回去吧。”
白澤擡頭有些緊張的看着元空。
龍三給元空使一個眼色:“誰說你可以回去了?”
他還要繼續說什麽,白澤已經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龍須菜,遞到元空手上,看着他道:“上山路上小心。”
龍三在一旁陰陽怪氣:“天天都上山的路,有什麽好要小心的。”
白澤騰出眼睛瞪他一眼。
元空接過菜:“縣太爺還在查,你自己也要小心。”
白澤:“嗯。”
元空走後,龍三問白澤:“我也天天出門,你為什麽從來沒對我說過要小心?”
白澤沒回應他。
龍三又問道:“我也是龍啊,他為什麽不叮囑我也要小心?”
白澤:“……”
龍三:“我要吃面吃面!”
白澤:“……我這就去給您下。”
元空出了白澤的房子,去藥店買了點祛瘀的膏藥。
正準備上山,腳步一轉,又去小食鋪買了點落花生和柿餅,這才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藥和小食往山上走。
近日入了秋,縱使集市上仍舊人很多,卻不顯得那麽聒噪了。
走着走着,視線內出現一雙布鞋,元空聽到有人用某種咬牙切齒的聲音挑釁道:“久違啊元空師弟。”
元空擡頭,正是那日在街上與元澤說話的獨眼光頭。
也是十五年前被他弄瞎一只眼的元成。
元空頓時臉色冷下來。
元成臉上還有着傷,青一塊紫一塊的。
然而比起元澤的傷,元成的臉實在不算什麽。
元空沒有回應元成的招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元成看了看他手上的青菜,還滴着水,評價道;“好新鮮的菜啊,這是從哪買來的?我也想去買一紮。”
元空握緊拳頭。
元成又道:“不知道那條龍現在躲在哪呢?你要小心最好不要被我找到,不然的話……”
元成還在說話,元空已經扔了手裏的菜,一手上前制住元成的雙手,另一手曲起,直逼元成的未瞎的那只眼:“你敢碰她,我就廢了你另外一只眼!”
元成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他未必打不過他。
元成試着掙了掙雙手,卻驚訝的發現他的兩只手居然掙不開元空的一只手。
他欲擡起一只腳踢向元空,結果元空不僅反應迅捷側身躲開了,他站在地上的那一只腳還被元空狠狠踢中了膝蓋。
元成痛得跪了下去。
元空狠狠對他道:“師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而你,甚至比當年的你還不如。”
元成不信元空真的敢對他怎樣,心中已經有些發虛,面上卻嘴硬道:“你敢動我?我發誓不僅那條龍,還有你那小師弟,還有他那寶貴猴子,我都會弄死他們。”
元空有些狠厲的笑了笑:“那麽,我就先弄死你吧。”
說完,元空那只手當真挖向元成的另外一只眼睛。
剎那之間。
閉上眼睛,察覺到眼皮上傳來的壓迫感,元成才意識到元空不是說的玩的,他真的要弄瞎他。
閉着的黑色視野中一片閃爍的金星,眼珠上的壓迫感漸漸增強,元成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他不想失去僅有的唯一一顆眼珠。
心中雖萬分不甘,但為了那只眼睛,他咬着牙,心中滴滴是血,面上卻弱下來求饒道:“元空,元空師弟,我們好歹師兄弟一場,你還是給我留着這顆眼睛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和那龍的主意。”
元空手上松了勁,聲音卻仍舊帶着狠:“我要怎麽才能相信你?”
元成睜開眼睛道:“你想我怎樣?”
元空道:“立即搬出鎮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元成僅看得到的那只眼角彎出深深的紋路,看着讓人作嘔,卻恭敬道:“好,好,我今晚就搬。”
元空:“說到做到。”
元成巴結着說:“保證說到做到!”
元空松開了元成,撿起地上的藥和食物:“滾!”
元成陪着笑臉:“我這就滾這就滾。”
看到元成走的不見了,元空才轉身上山。
自他走後很久,元成才從陰暗的牆角走出來,看着元空來時的方向若有所思。
良久,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弄瞎老子?老子不弄死你們!”
元空回到山上,彼時元澤正在竈房給火夫和尚幫忙。
火夫和尚接過龍須菜啧啧稱贊道:“今天的這菜好啊,元澤你過來看看,又新鮮又水嫩,做出來的才好吃。像你之前買的,那能叫菜嗎?哪裏能讓人入口!”
元澤:“……”
元澤:“您一日不批評我心裏就不舒服是不是?”
火夫和尚:“那是,誰看着一個欠了自己十兩銀子的人心裏都不會怎麽舒服的。”
元澤:“……”
元空在一旁笑着看這二人鬥嘴。
待他們鬥完了,元空又說:“對了,我還給您帶了點柿餅。”
”什麽?!”火夫和尚開心的接過柿餅。
他打開紙包拿出一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一邊吃一邊笑着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元澤在一旁嘟囔:“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您都現吃上了。”
火夫和尚斜他一眼:“怎麽說話的!元澤,跟着你師兄多學點,不然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指望你給我帶點好吃的回來喲。”
元澤:“……”
元空站在一旁淡淡的笑,風從窗口吹過來,沁着絲絲的涼意,讓人心情舒爽。
元澤和元空一起幫火夫和尚擇了菜,待到要下鍋炒的時候,他倆再幫不上什麽忙,就從竈房裏出來了。
元澤和元空來到湖邊,元空拿出在山下買的藥:“我下山的時候給你買了祛瘀的藥,但願你臉上的傷能好的快一點。”
元澤驚喜看着他手中的藥膏:“呀,謝謝師兄!有你真是太好了!”
元空打開膏藥盒,藥是黑色膠狀質地的,元空用手指抹了一點,發現涼涼的,他示意元澤把頭湊過來。
五十見他倆來了,早就竄過來了。
此時它就隔在元澤和元空的臉中間。
元澤笑道:“怎麽?你也要塗麽?”
元空嫌五十擋在中間礙事,一把把五十扯下來,放到元澤懷裏:“坐好。”
五十悻悻的看着他。
元空将黑色藥膏一點一點抹在元澤臉上。
抹完全臉,元空正要看還有哪裏沒塗上,突然“噗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起來。
過了一會,甚至笑得倒到地上。
元澤有些奇怪,元空師兄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他又低下頭去看五十,五十頓時也樂了,咧開嘴角笑得那叫一個高興。
元澤狐疑的趴到湖邊,看湖中自己的倒影。
只見黑色藥膏糊了滿臉,看起來整個一天竺和尚,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
元澤:“師兄你這是買的什麽藥膏。。。”
五十此時也趴到了湖邊,學着他看湖中自己的倒影,不一會兒,又擡起頭來看元澤,眼中是滿滿的不懷好意。
元澤一把撲過去抱起五十:“好啊,連你也嘲笑我!你跟誰學的這麽壞。”
說着,元澤用自己的臉去蹭五十的臉,五十摟着元澤的脖子躲了左邊卻被蹭上右邊。一時之間,一人一猴的臉上都是黑色藥膏。
五十的毛發上也沾了不少,看上去濕濕的塌陷了一塊,好不尴尬。
元空在一旁:“……”
我買來的藥就是被你們這麽浪費的麽。。。
一陣鬧過後。
天邊雲卷雲舒,湖水平靜如鏡,五十坐在湖邊吃着元空買回來的落花生,一口吐一個花生皮,元澤用袖子沾了湖水擦着五十皮毛上的藥膏,元空則躺在草地上曬着太陽。
雖是鬥了許多的嘴,浪費了一些藥,可是元空心裏想,這真是一個美好的秋日午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這邊入秋啦~昨天晚上睡覺被凍醒,從櫃子裏拿棉被出來蓋上才發現秋天已經來了,所以他們的秋天也到啦~
☆、第 25 章
第二日仍舊是元空下山去取菜。
寧靜的清晨,元空下了山,來到鎮上。
今日他仍舊醒的比平時早,亦沒有吃早飯,因為想着這樣就可以讓白澤做飯給他吃。
想到這裏,元空笑了一下。
昨日他下山的這個時候街上還沒有人,只有集市上有幾家面食鋪子開始擺攤子準備食材了。
今日他依舊路過那幾家剛剛出來擺攤的人家,走出集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呢?
此時天空青灰,天邊發紅,應該正是安靜的時候。雖然鎮子上仍舊很安靜,然而他卻在這安靜中察覺出一絲喧嚣。
今日鎮上有什麽活動?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元空繼續往前走,喧嚣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隔着一條街,隐隐能看到青灰的天空底下,有跳躍的火光。
元空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拐過一個借口,待看清了什麽,他頓時停住了腳步隐在牆後。
遠處一個個穿着吏服的官兵舉着火把包圍的中心,居然是白澤的家。
元空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為什麽會有官兵在這裏?
他們怎麽知道白澤在這裏?
白澤和龍三被抓了嗎?
這群人圍在這裏是剛剛進去抓還是還沒有抓住?
問題太多,元空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但腦袋裏就像有許多飛蟲同時嗡嗡鳴叫一樣,他此刻混沌的很,絲毫不能清明。
一聲欠揍的聲音傳來,“喲,元空師弟,你怎麽在這裏啊?”
元空呆愣的轉過頭,這種欠揍的聲音這種欠扁的臉,不是元成還能是誰?
“看到你來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每天要下山來買菜,你來我還擔心她不回來嗎?”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要不是昨日在街上碰見你,我怎麽能知道她住這裏?”
“你可不能怪我啊,是縣太爺太執念,一定要找到那條龍想獻給皇上。”
“唉唉你幹什麽?!”
元成說話間,元空已經揍了上去。
明明腦袋已經想不動事情,偏偏還知道把元成的嘴捂住,将他拖到拐角的另一條街上無人看到的角落裏,他下手就揍。
全是往沒有骨頭的地方招呼,有骨頭的地方就用勁折。
元成疼得大叫起來。
元空扯下袖子上的一塊布綁住元成的嘴。
元空一邊揍着元成,眼睛裏流露出厭惡的眼神。
要怎麽形容元空對元成的感覺呢,就像是一塊貼在身上髒兮兮卻永遠也撕不下來的狗皮膏藥。
從前他什麽都沒做的時候元成就欺負他,因為“他是掃地的的徒弟”。那個時侯師傅在,教導他要與人為善,他不願意惹事,為了師傅忍下來。偏偏這人更加變本加厲。
後來師傅去世兩人打了一架,他弄瞎他一只眼睛,亦告發他去妓院的事,害他被逐出師門。
終于過了十五年再也見不到他的安靜日子,白澤也回來了,結果他卻再出現,打了元澤又告發白澤。
似乎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不讓他好過,不讓他身邊的人好過。
這種每每過點平靜日子他就要出現來搗亂一下的感覺,真的讓人覺得看不到盡頭。
思及此,元空手下更重一分。
元成亦會反抗,雖是被元空制住,卻是拳打腳踢一樣不落的反抗。
只是這些反抗,落在滿心憤怒的元空身上,卻是無心顧及。
他只是想着,手上如何再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
良久,元成臉上的眼罩已經被打落,露出一只猙獰又空洞的眼睛,另一只好的眼睛眼角也是青紫一片,他臉上他處的傷痕比起幾日前元澤臉上的傷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打累了,元空喘着氣,從元成身上翻到地上,用來攻擊元成的那只手青腫一片。
洩了憤,這時才冷靜下來,有心思将剛剛元成的話好好思考一番。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要不是昨日在街上碰見你,我怎麽能知道她住這裏?”
“呵”,元空苦笑着嘆氣一聲。
“看到你來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每天要下山來買菜,你來我還擔心她不回來嗎?”
說明白澤還沒有被抓住,她現在不在房子內。
元空從地上站起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多謝你告訴我她現在沒事。”
路過元成時,元空俯下身:“對了師兄,就算白澤真的在屋子內,你确定你們真能抓住她?十五年前她中了擒龍粉你們都沒能捉住她,如今那道士已然仙逝……”說到這裏,元空戳了一下元成未瞎的那只眼,“就憑你?憑那些官兵?你們做夢去吧!”
傷痛被人挑釁,元成一只拳頭要打出來,卻被元空一掌握住。
元成氣得另一只手扯下嘴上的布條:“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辦法弄死你們,一定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空甩開元成的那只手,他沒有再打他。
元成躺在地上,就像只可憐的掙紮的蟲子。
元空回到白澤之前住的房子附近,周圍的官兵還沒有走。天亮起來,他們熄了火把依舊守在門口。
元空靠着牆角坐下來,但凡有人走近,他都會留意一下,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白澤和龍三。
說心裏話,他此刻希望看到他們,卻又盼望他們不要真的出現。
圍在房子周圍的官兵們也都注意到了,對面那個和尚一直坐在那裏,哪裏也不去,似乎是焦急的等着什麽人,或許是和他們要捕的人有關,只是縣太爺沒有額外交待,他們也就任他坐在那裏了。
從清晨到正午,從正午到日落。
圍着的那些官兵早就神色倦怠的換了一波,元空卻一直精神抖擻的看着路人。
這樣做事實在是很蠢,但他沒有辦法。
等到什麽時候算完呢?他也不知道。
腳邊滾過來一顆小石子,不知道是什麽人踢過來的。
元空動了動腿,想要踢走那顆小石子,卻發現腿已經麻了。
他深吸一口氣,試着掐掐大腿,發現右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
腳邊突然又滾過來一顆小石子。
元空這下注意到了,他突然看向石子滾過來的方向。
遠處的牆角,偷偷露着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不是龍三還能是誰?
元空連忙站起來,想要跑過去,奈何心有力而腿沒有力。
他一步一瘸的走到龍三面前,腿上有如十萬只飛蟲在骨頭中飛竄,龍三将他拉過轉角,拉到那群官兵看不見的另一條街上。
“你這臉上怎麽弄的?”龍三問他。
元空還不待回答,龍三又說:“這青青紫紫的,我居然看着還挺解氣。”
元空:“……”
元空:“你們去哪了?”
龍三:“我早上游泳回來,看到官府一堆人浩浩蕩蕩的往我們家走去,我就先他們一步回了家,叫了白澤先去別的地方避避。”
元空:“那白澤現在在哪?”
龍三:“在一間破廟,哦,就是你們十五年前去過的那家廟。”
元空道:“我知道。”
龍三見他似乎心情低落的樣子,以為他是失望來的是自己而不是白澤,傲嬌道:“你是不是不希望見到我?我告訴你,要不是白澤擔心你來找我們買菜,會一直守在家門口,而她又不方便上街,我是不會來的。”
元空:“這我也知道。”
龍三見他一臉冷靜一點也沒有被他的話刺激的樣子,心裏覺得沒趣,嘴上切了一聲。
于是兩人一起往廟的方向走。
到了廟前,龍三正要往裏踏,卻發現元空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不走了。
龍三:“你幹嘛,怎麽不走了?”
元空看着龍三,不說話,臉上的神情似乎在思考什麽。
龍三見他不理他,騰出一眼往廟裏一瞥,卻突然驚道:“白澤怎麽不見了?”
元空聞言,兩步上前,跑到龍三身旁,廟裏什麽遮蔽視線的物品也沒有,一眼就望到頭,哪裏有人的影子?
元空連忙轉身要去廟外找,一擡頭看見院子外白澤正提着什麽東西走進來。
龍三也看到她了,嚷嚷道:“白澤,你去哪了?不是讓你在廟裏好好待着嘛?”
白澤:“哦,我見廟裏沒什麽吃的,去買了點米和菜。”
龍三:“這當口,可以等我回來再買嘛。”
白澤:“少廢話,快來幫我提東西。”
他們兩人說話,元空就一直站在旁邊。
白澤走近了,這才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她正要伸手去碰,元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是一個阻攔她的動作。
白澤:“我看看。”
元空:“不必。”
他放下白澤的手,後退一步,刻意隔開一點距離,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走了。”
白澤看出他不對勁了,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伸出手臂攔在他面前:“不一起吃個飯?”
元空:“不了。”
說完,他便要繞過白澤的手。
白澤順手拉住他。
她轉頭對龍三使了一個眼神。
“???”
龍三一臉疑惑的表情。
“……”
白澤換了一種直接一點的表達方式,說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龍三終于知道白澤剛才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他憤憤道:“白澤,這你就不夠意思了,我站在這裏又不會礙你的什麽事。而且以我們的交情!”
龍三還要接着說下去,但看着白澤難得嚴肅的眼神,他默默嘀咕了一句“我出去就是了”便灰溜溜的出去了。
院子裏,元空一臉冷漠的神情,白澤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白澤讓自己冷靜了一下,開口道:“你怎麽了?”
元空:“沒什麽。”
風雨欲來,天邊烏雲堆積,風吹得院子裏的樹枝瑟瑟作響,白澤的臉色更黯淡了。
她笑了一下:“真沒什麽?或許今天是不吃晚飯直接上山,明天來取菜的就又是元澤了。這次你又打算避到什麽時候?”
“或者,你是擔心我被人捉去?可是我卻覺得,見你這個樣子,我還不如被人捉去了,讓你為我擔心來的好。”
聽完最後一句,元空突然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不許!”
白澤嘴角一彎,眼神裏有些欣慰又有些狡黠,那個眼神好像是在說,看你這個樣子,稍稍被我用話一激就原形畢露了。
元空閉上眼睛,臉上是一片痛苦的神色,再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眶有些紅。
“那我還能怎樣?你應該喜歡一個能夠配得上你保護你的人,而不是像我這樣,窮的需要靠賣你的鱗片維生,只會給你帶去危險,危險來臨時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麽事情都不能做!”
元空的聲音是抖的,嘴角也是抖的。
他已經長高了許多,仍舊和從前一樣黑,五官變得更加硬朗。
可是他站在那裏,白澤總覺得他還是從前那個執拗的樣子,那個為了師傅挨餓的樣子,那個生了她的氣便不肯喝她的粥的小男孩。
這麽多年,龍三為她分析的已經夠多,如果她能夠聽進去的話,她早就離開這裏了。
可是即使有那麽多可能的危險,她仍舊回到這裏,這個有他在的山腳下。
白澤上前兩步,伸出手撫上他臉上的傷痕,她動作很輕,他也沒有絲毫疼的反應。
院子裏風嗚嗚的吹着,白澤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就像在夢中。
“不要總覺得不能保護我,我不需要人保護,我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
“十五年前那是意外。”
“再沒有更合适的人了,我可能找不到別人,比你能給我更多的安全感。”
“我只喜歡你。”
聽完最後一句,元空身形一震,他看向白澤,白澤臉上的神情一片堅定。
一時之間,按捺不住心中的浪潮翻滾,元空兩步上前撈過白澤的脖子,吻了上去。
人在激動之時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動作有多激烈的,而白澤,雖是覺得自己的嘴唇被□□,卻也只是縱容他的激烈,閉上眼睛抱住了他。
院子外的龍三等了很久,聽見裏面沒有動靜了,嘀咕着“到底好了沒有,不會是把我忘了吧”,就準備踏步進來。
一擡頭看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