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降聘禮
昨夜虛驚一場,雖未破財,衛老爺仍覺得不安,第二天便增加了府裏的守衛,姨娘們見縫插針,說要去寺裏拜一拜,替他消厄擋災,衛老爺立刻答應了,于是一大清早,五輛馬車就洋洋灑灑地開往了白馬寺。
這幫女人一走,家裏不知安靜了多少,衛老爺待在書房看了會兒賬本,正準備去店裏巡視,管家忽然來報,說是有客臨門。衛老爺理好衣衫走到客廳裏,看到一名男子負手立于正中,一身軟革甲,手裏還提着劍。
衛老爺在天都城經商多年,眼光何其毒辣,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人腰間的精鋼令牌,上面印着的徽記讓他心頭一凜。
靖國侯府的人來這裏做什麽?
侍衛統領已經回過身,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已經明白了,于是開門見山地說:“貿然來訪,實受主子之托,還請衛老爺見諒。”
衛老爺心裏正打着鼓呢,瞧他這副神色越發不安,生怕是自己兒子在外頭惹了什麽事,連忙施禮道:“哪裏的話,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乃靖國侯府的侍衛統領聶峥。”
衛老爺連忙伸出手說:“聶統領,請上座。”
“不必了。”聶峥淡淡回絕,面色不見浮動,“我替主子來辦件事,辦完就走。”
替主子辦事?那就是靖國侯薄湛讓他來的?衛老爺在京中混跡多年,知道這可不是小人物,立刻滲出了薄汗,嘴角扯着笑問道:“不知草民有何事能夠幫得上侯爺?您敬請吩咐。”
聶峥打了個響指,身後一幫侯府侍衛從大門口魚貫而入,每兩人擡着一只紅漆鑲金邊的木箱,如數擺在了院子裏的空地上,粗略一數,有三十多箱。
“這……”衛老爺愣住了。
“這是聘禮。”
短短四個字猶如驚濤駭浪席卷而來,将衛老爺打懵了——自家哪個女兒何時攀上這等高枝了?他怎麽不知道?
管家低咳,他陡然回過神來,為掩飾尴尬,他搓了搓手,賠笑道:“嗨,我這做爹的當真粗心,竟不知女兒已經悄悄長大了……不過今日實在不巧,姑娘們都陪着她們母親去白馬寺上香了,不知侯爺看中的是哪個?”
聶峥語出驚人:“侯爺聘的是留在府中的那一位。”
留在府裏的?
衛老爺怔了一陣,剛想要管家去看看是不是誰病了沒去,腦子裏突然蹦出個人,他旋即驚訝地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問:“您、您是說……小茉?”
“正是。”
“是不是弄錯了……”衛老爺下意識地提出了心裏的疑問,“我這女兒身體不太好,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侯爺怎會……”
聶峥打斷他:“沒有弄錯,就是衛四小姐,您若是同意的話就命人清點一下聘禮吧,有什麽的不夠的可以适當再添。”
侯府侍衛将箱子挨個打開,金銀珠寶,绫羅綢緞,還有無數名貴的字畫和古董,輝光四射,無比耀目。雖說衛府也是富貴之家,見過許多寶物,但這聘禮的規格已經遠遠超過了衛茉的身份地位所需,不得不讓衆人驚訝。
“夠了夠了……”衛老爺只掃了一眼箱子就忙不疊地答應了,對于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只怕對方反悔,哪裏還敢挑三揀四?
聶峥唇角綻出譏诮的弧度,道:“既如此,您就讓衛四小姐好好準備一下吧,婚期定在一周之後,其他事項這幾天侯府會陸續派人過來接洽。”
對于如此緊張的安排衛老爺雖有些狐疑,但也未多想,能與侯府攀上親戚是他這等平民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何況嫁的又是那個病怏怏的女兒,這筆買賣不管怎麽看都十分劃算,于是他連連點頭道:“是是是,老夫一定會好生叮囑她。”
“那我就先告辭了。”聶峥略一拱手,領着其他侍衛轉身離去,似海水退潮,留下一個空曠而寂靜的衛府。
衆人皆有短暫的失神。
管家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老爺,這些聘禮……”
“去把四小姐叫來。”衛老爺搓着手,聲音中隐含激動,管家剛行了兩步,他又改變了主意,“等等,還是我自己去吧。”
說完,他健步如飛地朝後院走去。
此時的衛茉正躺在床上喝藥。
昨天半夜那麽一鬧,剛治好的風寒又冒出了頭,她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咳嗽,留光忙不疊去藥鋪抓了藥,折騰到現在,第一碗藥才剛熬好。
“小姐,當心燙,我喂您喝吧。”
“不用了,拿來吧,我自己喝。”
厚重的簾幕裏伸出一截細白的皓腕,極準地抓來了留光手裏的瓷碗,不過幾秒之隔再度放回了原處,碗底只餘些許藥渣。留光轉手送上果脯,衛茉卻要喝水,她将将倒好,門扉輕掀,留風瞬間奪至跟前,面上略有驚慌。
“小姐,靖國侯府來提親了,老爺正往院子裏來呢!”
衛茉啜了口熱水,感覺苦味下去了些才徐徐開口:“哦?不知他看中的是衛芸還是衛芊?”
留風咽了口唾沫,緩緩道:“小姐,他看上的是您。”
杯子重重跌在床頭凳上,雖未倒,卻也濺出不少水花。
“你說什麽?”
衛茉猝然掀開簾幕,還沒來得及詳細詢問,衛老爺已經從門口進來了,聞見這一股藥味,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很快又恢複如常。
“小茉,怎麽又生病了?爹來看看你。”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他一副竭力掩飾喜悅的樣子衛茉就知道,這門婚事他多半已經答應了,思及此,衛茉冷淡地說:“爹,我身體不太舒服,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吧。”
如此疏冷的語氣不禁讓衛老爺有些尴尬,他假咳了兩聲,自行坐在床榻對面的五足內卷矮凳上,隔着紗簾說到:“剛才靖國侯府派人來提親了,說是小侯爺很喜歡你,要娶你為妻,容爹問一句,你……你是什麽時候認識小侯爺的?”
“我不認識他。”
衛茉的答案很教人意外,但卻是事實,她十六歲就去參軍了,一直駐守邊關,中樞官員多半未曾謀面過,而重生之後又變成這種身份,更不會與靖國侯有來往。
衛老爺怔了怔,試探地問道:“是不是你前幾天去白馬寺拜佛無意中碰到了卻不自知?”
衛茉聽出了他的意思,禁不住冷笑道:“您想多了,我那天并未遇到什麽官家男子,即便是我沒注意到,被站在某處的靖國侯看中了,那麽今天來提親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什麽侯府侍衛統領,爹這點都沒注意到就應下了婚事,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衛老爺對她的态度十分不滿,板着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衛茉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想嫁而已。”
“放肆!”衛老爺氣得猛拍桌案,“以你的身份能嫁進侯府當夫人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你還敢拿喬?”
“既然是我的福分,我願不願意享受跟爹又有何關系?”
一句話把衛老爺噎得夠嗆,他伸手指着衛茉,連點了好幾下才道:“自古婚姻大事都要聽從父母之言,我已經答應這門婚事了,你最好趕快養好身體,風風光光地給我出嫁,否則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到侯府去!”
衛茉絲毫不懼威脅,勾唇諷刺道:“爹這麽着急,不會是想借用侯府的勢力擴張自己的生意吧?”
衛老爺被戳穿了真實想法,有些挂不住臉,拔高了聲音喝道:“你這是什麽話?爹是為你好!小侯爺掌管着京畿守備營,既是皇親貴胄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你嫁過去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能受委屈不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衛茉一雙鳳眸陡然凝住,燃起幾簇不可思議的光芒。
京畿守備營的前身是京騎,負責護衛整座京郡的安全,當今聖上繼位後還為其配備了火铳等武器,擁有極強的戰鬥力,沒想到統領居然是這個靖國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嫁過去的話,她或許可以借此回到上層圈子,然後查清父親的冤案。
衛茉被這突然蹿出的念頭驚到了,忍不住咳了起來,留風連忙奉上熱水,還不着痕跡地瞪了衛老爺一眼,衛老爺沒有察覺,繼續軟硬兼施地念叨着。
“爹知道,你從小跟你娘在江湖漂泊,不願受拘束,但這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家啊,只要你能讨小侯爺歡心,等你當了家,想要什麽沒有?”
衛茉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承認,嫁給靖國侯是沖破眼前困境的唯一方法,或許離她的目标還有漫長的一段路,但為了冤死的家人,她無論如何也該試試。
“不必再說了。”衛茉頓了頓,“你去準備嫁妝罷。”
衛老爺一愣,意識到她這是答應了,旋即狂喜,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冷凝的神色,他不會知道,此時此刻衛茉的腦海裏想的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那沓血跡斑斑、把她家人刻在恥辱柱上的卷宗。
爹,女兒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但願這次沒有選錯。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惜娶進門放在身邊慢慢求證,侯爺也是破釜沉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