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會師兄

鑒于天都城守備森嚴,要攜帶毒.藥進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三司推斷兇手一定是到了城裏才開始制毒,于是重點搜查了各大藥鋪,很快就查出有奇裝異服的男子曾經買過薄潤所提到的藥材,順藤摸瓜之下,很快就找出其藏身之所。

當夜,齊王親自帶隊圍剿,兩名嫌犯被當場射殺,活捉的那個在關到天牢後沒多久也供出了一切,承認他們是北戎的一個刺客組織,殺害那五名官員純粹是為了引起恐慌,并揚言還會有更多的自殺式襲擊。

皇上聞言大怒,命齊王嚴加拷問,務必找出其他同夥,然而那名刺客卻以詭異的方式自爆身亡了,天牢塌了半面牆,齊王也受了輕傷,一片哄亂之下,線索就此中斷。

十天後,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之下,朝廷不得不宣布結案,然後把重心轉移到京郡的治安防備上來,煜王連上三道奏折陳述具體措施,從裏到外滴水不漏,皇帝閱後龍心甚悅,立刻交給下面去實施了,轟動京師的毒殺案,就以這種方式落下了帷幕。

也不是沒有大臣質疑過這個結果,但恰好趕上淮王打了勝仗班師回朝,一片喜慶之下,事情很快就淡去了。

傍晚,靖國侯府。

薄湛早早地從京畿守備營出來,回到家裏,進門就看見衛茉魂不守舍地坐在窗下,他走過去拎起外衫罩住她,然後把嬌軀擁進了臂彎。

“坐在這也不關窗,當心着涼。”

衛茉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回來了。”

侯爺兩個字都沒用,可見她是真沒心情做戲了,其中緣由薄湛再清楚不過,卻半個字都沒提,轉手從袖裏掏出一個紅漆木盒捧到她面前,道:“買了禮物給你,看看喜不喜歡。”

衛茉怔怔地盯了幾秒,然後遲緩地打開了盒蓋,裏面鋪了層雪色錦緞,一支羊脂白玉簪靜靜地卧在上面,色如凝脂,溫潤通透,雕的是衛茉最愛的白木蘭,花瓣與枝幹無一絲拼接痕跡,顯然是由一整塊玉雕琢而成,從質地到外形都美輪美奂,無可挑剔。

這肯定不是薄湛月俸買的起的東西。

衛茉一不留神把這句話說出來了,引來薄湛的低笑:“自然不是,娘子管賬,難道不知道我前幾天剛從莊子的銀庫提了五百兩銀子麽?”

話音剛落,盒子就扔回了他懷裏。

“太貴了,宜賞不宜戴,我不要。”

薄湛挑眉:“你不戴我怎麽賞?”

衛茉懶得同他多說,掙開他的鐵臂準備起身,留風忽然從外間急驚風似地刮了進來,剛一張嘴發現薄湛在這,硬生生改口施禮:“奴婢見過侯爺。”

薄湛微微皺眉,擺手示意她起身,道:“何事?”

留風有些不自然地說:“晚膳已備好,不知侯爺和小姐現在是否進餐?”

“端上來吧,正好本侯也餓了。”

薄湛攬着衛茉走到外間坐下,菜很快上了桌,色香味濃,讓人食指大動,然而衛茉只喝了碗湯就放下了碗箸,似胃口不佳。

“怎麽了,不舒服?”薄湛伸手撫上她的臉。

衛茉搖首,娥眉輕攏,沉默了一刻,随後忍不住問道:“侯爺,官員被殺案結束了?”

薄湛面色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又恢複如常,淺聲道:“是結束了,別害怕,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了。”

“那可不見得。”衛茉勾唇冷笑。

雖然在近幾年經常有北戎的民間刺客組織潛入□□為非作歹,但自從她讓留風夜探陳府之後她就十分确定刺客只是個幌子,此事尚有□□未揭開,而朝廷結案如此之快乃是各方勢力共同推波助瀾的結果,要從中找出與此案真正有關系之人,恐怕不是件易事。

如今陳閣老已死,只剩秦宣一人有可探之機,加上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衛茉愈發覺得要盡快與他接觸。

薄湛的聲音又宛轉飄至耳邊:“茉茉,你何必對此事如此上心,雖然是樁駭人聽聞的大案,但說到底,與我們并無關聯。”

聞言,衛茉霎時豎起了柳眉,冷聲反駁道:“侯爺,你身為京畿守備營統帥,是朝中二品大員,怎能說出如此事不關己之話?那些北戎刺客殺人動機薄弱,用毒方法詭異,難道不值得深查麽?如此草率了事,簡直……”

“茉茉,已經結案了。”

薄湛沉聲打斷她,心中暗嘆,若不是想讓她盡快放下此事,他怎會說出那種話?偏安一隅向來都不是他的作風,只是為了查禦史之案,很多事都必須要忍,就像這件毒殺案,他和霍骁明明已有懷疑對象卻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在朝中當個隐形人,同時耐心籌謀,等待時機的到來,這些事情衛茉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是結案了。”

好半天衛茉才吐出這麽一句話,眼底憤怒早已平息,平靜得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只是心中禁不住失望,對薄湛失望,更對自己失望。

若她還是歐汝知該有多好?

不必被困在這具弱小的身體裏,也不必拘于深宅婦人的身份,盡可在朝堂直抒己見,或者親赴陳府與那兩名黑衣人過過招,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不同……

然而一切已回不去了。

衛茉忽覺胸中憋悶,起身道:“我去外面走走,侯爺自行用膳吧。”

薄湛望着她漸去漸遠的身影,也沒了胃口。

外頭天還亮着,流雲清晰可見,時卷時舒,自由而惬意,衛茉仰着頭望了望,旋即步入庭中,留風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站在身後欲言又止。

剛才她進房間時神色就不對,介于薄湛在場衛茉也不好多問,如今既然跟上來想必是有急事,衛茉只好暫且放下心事轉頭問道:“出什麽事了,匆匆忙忙的。”

留風埋着頭輕聲吐出一句話:“小姐,主人回來了,想見您一面。”

他回來了?在這個時間段,定是那人無錯,衛茉沉思了一刻,決定去會一會這個師兄。

“什麽時候?”

“回小姐,主人聽聞您已經嫁給了侯爺,本該約您日中相見,奈何剛剛回朝,諸事繁忙,惟今晚戌時有空,他非常擔心您的身體,請您務必一見。”

戌時?那就是半個時辰後了,時間并不充裕,要去的話現在就要動身了,衛茉沒有猶豫,低聲吩咐道:“去備車吧。”

初春的黑夜往往來得很急,上一刻頭頂還挂着湛藍的天幕,依稀可見幾只春歸的大雁,下一刻已經伸手不見五指,當然,這種感覺對于衛茉而言是重生後才出現的,以前在冰雪覆蓋的北地,白晝長得難以想象。

衛茉下車的地方是一片翠□□滴的竹林,緊挨着護城河,林中有一座石亭,飛檐入碧,三米見方,遠遠望去,錯落有致的圓柱間站着一個人,身形高挑,昂然挺立。

她從後方的石板路走過去,到了近處緩緩止步,如一枝空谷幽蘭默然靜立,那人耳目靈敏,立時轉過身來,幾個跨步便到了身前,溫潤的臉龐上滿懷笑意。

“茉茉,你來了!”

衛茉點點頭,神色并無他那般歡喜。

“我聽留風說,去年冬天你一直病着,是不是體內的寒毒越來越厲害了?我這次回來給你帶了新藥,是與辛國之戰中的戰利品,你拿回去試試,若有效,我再讓他們弄些來。”

衛茉聞言大震,寒毒!導致她病弱至此的原因竟是寒毒!

她略有些站立不穩,将将扶住欄杆,一雙手臂立刻伸了過來,沉穩地撐住她的手肘。

“茉茉?這是怎麽了?你不舒服麽?”那人眼中閃過焦急之色。

“我沒事。”

衛茉退了半步,不着痕跡地與他拉開了距離,那人何其敏銳,馬上察覺到她的疏離,俊容浮起些許落寞,低嘆道:“沒想到我去了韶關一年多,回來什麽都不一樣了,府裏、朝中處處變得陌生而戒備,連你也與我生分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窒息的靜默。

那人就着微光仔細地凝視着衛茉的側顏,白皙光滑,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然而那淡漠的神情卻十分陌生,若不是留風留光都在這,他恐怕會以為這是他人冒充的了。

“你是不是還在怪師兄?”他的唇邊泛起苦笑,“這次師兄不會再走了,會在天都城守着你把病治好,你氣也好怨也罷,盡管發洩出來,師兄都受着。”

衛茉并不知道從前的她是怎麽想的,但她覺得她應該代表現在的自己回答這個問題,或許說清楚了兩人來往便不會太密,她也不必費神應付他了。

“師兄,我沒有怪你。”

“是麽?”他動作娴熟地揉着她的烏發,聲線卻微微沉滞,“可你見到師兄回來,好像并不高興。”

“那是因為我已經嫁人了。”衛茉遲緩卻堅定地拂開他的手,話鋒十分犀利,“按照侯府的規矩,我此刻不該出現在這的,師兄應該明白。”

他長嘆一口氣,難掩失落:“是啊,你已經嫁人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衛茉不欲多談,斂衽道:“太晚歸家恐遭诟病,師兄若無他事的話,我先告退了。”

“等等。”他從袖袍間掏出一對瓷瓶,“把藥帶回去吧,我不能時時來看你,你也讓我安心些。”

衛茉沒有推辭,接過來交給了留光,複施禮,随後沿原路返回,留下一個娉婷的背影,倒映在他眼中久久不褪。

“爺,您也回去吧,時候不早了,一會兒不是還約了張大人談事麽?”

他擺擺手揮退了侍衛,身軀微微一轉,沖竹林深處揚聲道:“阿湛,看了這麽久了,還不出來麽?”

幽暗的竹影晃動了一瞬,薄湛憑空出現在石亭前的空地上,身形快得讓人無法察覺,侍衛吓了一跳,腰側鋼刀唰地出鞘,被薄湛冷冷一瞟,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退下吧,他是本王的堂弟。”

護衛垂首隐至角落裏,耳旁傳來薄湛嘲弄的聲音:“原來只是侍衛不認得人,我道是懷王殿下也不認得我了,不然怎會半夜約我夫人相見?”

雲懷挑了挑眉,道:“不如先說說你是怎麽把我師妹騙到手的吧。”

“哼,我需要騙?她生來就是我的人!”

“她生下來就跟我在一起。”

薄湛面色驟沉,被這句話噎得不輕,不過雲懷也沒乘勝追擊,似有要事在身,着急離去,見狀,薄湛急忙叫住他。

“你等會,茉茉身上的寒毒是怎麽回事?”

雲懷身形一頓,道:“我正好也要與你商量此事,改天你來我府上詳談吧。”

薄湛抿着唇,默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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