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月的汴梁,樹葉已經黃了,偶爾會有南飛的北雁從天空經過。
“後日範家公子成親,你會去觀禮嗎?”陸柯問道。他想多見見許複,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都好。
“會啊。”許複說道,“範公子是我表兄,肯定是要去的。”
“太好了。我那天也會去的。”陸柯聲音有些雀躍,“你,那天,能不能戴着這個簪子?”
“嗯。”許複輕聲應了。
這時,微風吹過,一片落葉正好掉在陸柯頭上,就在他的發冠旁邊。許複看了看,踮起腳把伸手把樹葉摘了下來。
陸柯一瞬間覺得自己都不能動了,許複的衣袖蹭到了他臉上,可能是袖口的繡花,粗粗砺砺的摩擦着他的臉。陸柯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滾水燙過似的,不停地跳躍。也虧了大梁的衣服寬袍大袖,要不然,他就該丢醜了。
“看。”許複把樹葉舉到陸柯眼前。
陸柯看了看樹葉,又看着眼前的人,他咽了一口口水,說:“我之前說過明年你及笄之後,六月就定親,現在,我改主意了,就四月,好不好?四月就定親,然後年底就成親,行嗎?”
“這可不行。”許複說道,“祖父是一定要留我到十六歲之後呢。我爹娘也是這個意思。說不定,他們會多留兩年呢。”
雖然是拒絕的話,可是許複的聲音裏,是帶着笑的。
陸柯嘆了口氣,卻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誰家都不希望姑娘成親太早。
他這幅樣子,看在許複眼裏,覺得仿佛是一只沒從主人手裏要到肉吃的小狗,沮喪得耳朵尾巴都垂了下來,臊眉耷眼又可憐兮兮的。
許複忍不住笑了,笑聲滑過陸柯的耳朵,仿佛一根羽毛,輕輕柔柔地在他心上拂來拂去,弄得他心裏癢癢的。随着笑聲,許複耳邊的赤金纏絲寶石墜子也晃了起來。
真想抱抱她啊!
陸柯的手都擡到了許複的肩膀處,又放了下來。他們只是換了庚帖而已,他不可以造次的。
這時,只聽“咔!”的一聲脆響,許複跟陸柯順着聲音望過去,發現許家大老爺許司站在書房門口的臺階下,按着腰一動不動。
許夫人走過來扶着夫君,說:“老爺可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踩空了臺階?”
許司咧着嘴點點頭,說:“是啊,踩空了把腰扭到了。”
原來,許複跟陸柯在院子當中說話的時候,許司帶着夫人就在書房門口那棵銀杏樹下站着。他一邊盯着陸柯,一邊開始挽袖子。
“夫君,你這是要做什麽啊?”許夫人在一邊問道。
“做什麽?那小子要是敢對複兒動手動腳,看我不揍他的!”
許司說完就看見陸柯伸手撫了許複的眉心。
“你看,他居然摸了複兒的額頭。”許司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看他是皮癢了。”
他剛要邁腿出去,就被許夫人攔了下來。
“老實呆着。”許夫人說道,“你是忘了當年咱倆定親之後你做的荒唐事了是吧?”
許司聽完,老臉一紅,他當年跟許夫人定親之後,沒少去方家獻殷勤。有一次,他養的昙花要開了,他竟然拿着花盆翻牆進了方家內宅,躲過巡夜的下人,摸進方家大姑娘的後院,兩個人盯着昙花看了半宿,等到花謝了,他又帶着花盆連夜回了許家。
其實,到現在許司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方家老爺在院門口黑着臉盯了半宿。他也不想想,方家也是世家大族,怎麽可能讓閑雜人等半夜摸進自家姑娘的閨房!
每個人都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吧。
一會兒,許司發現陸柯居然又把胳膊擡了起來,暗道不好,這小子居然真想動手動腳。他蹭地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卻發現陸柯把胳膊又放了回去。于是,許司硬生生地把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他總不能冤枉人家孩子啊。
結果這一收,就把腰給閃了。
“父親還好嗎?要不要請郎中過來瞧瞧?”
許複看着他爹,卻總覺得不像是踩空了的樣子,當着陸柯的面,卻又不好意思問出來。
“快去請吧。”許司覺得自己的腰快折了。
“要不請嚴禮嚴郎中過來吧。”陸柯在邊也開了口,“他一直跟着軍隊,處理這種扭傷一絕。”
“行。”許司說完,擡眼望着正屋,深覺得走過去可能得要了自己的老命。
“快去請嚴郎中。”陸柯對七星說道。
七星趕忙應道,轉身就走了出去。
陸柯又看了看,說:“許叔父,讓下人把藤椅擡過來吧。柯兒扶您坐上去,再讓他們擡回卧室。”
許司點點頭,心道這小子反應還挺快的,難不成這憨勁兒都是裝出來的?這可不行,還得多觀察觀察。
下人在陸柯的指揮下把許司擡進卧室。陸柯力氣大,攙着許老爺走到床前,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剛安頓好,嚴禮就來了。雙方見過禮之後,嚴禮就進了卧室,許複跟陸柯則在外面坐着。
“您這是怎麽扭傷的?”嚴禮問道。
“下臺階的時候踩空了。”許夫人在旁邊應道。
“不像啊。”嚴禮自言自語,“倒像是練武的時候受的傷,明顯是力道打出去又強行收回來才造成的。”
許司聽了這話,羞憤欲死。
“不過不嚴重。我開些藥膏,每天抹上,連着五天。就好了。”
“多謝嚴郎中。”許司說道,“勞煩您跑這一趟。知道給您診金肯定不要,家裏有本孤本醫術,也沒人看得懂,您拿回去瞧瞧,若是有用就留您那兒吧。”
“那可是好東西,可比診金強太多了,嚴某先謝謝了。”
嚴禮出來的時候,看着陸柯,笑了一下,小聲問道:“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想做什麽讓老岳父發現了?”
陸柯臉刷地一下就紅了,連忙擺手。
“哪兒有,您可別瞎說。”
因為許家雖然人口多,但是都在外地任上,這汴梁祖宅,滿打滿算,也才四口人。許夫人跟許複又不方便出頭,于是,是陸柯把嚴禮送出了大門。
嚴禮笑眯眯地看着他,說:“行啊小子,這麽快就讨到岳父岳母歡心,有你的。誰說你憨來着,我看啊,精得很呢。”
陸柯被嚴禮說得臉更紅了。
這邊,許複坐在椅子上看着父親,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清楚。
“父親,您這傷?”
許司揮揮手,說:“還不是跟你娘親在書房門口盯着,以為那小子要對你動手動腳,想過去踹他來着,誰知道這小子還算懂禮,把胳膊收了回去。我這腿,自然也得就收回去,這不,就扭傷了。”
許複聽完這話,眼睛瞪得老大。
“傻姑娘,不然你覺得我跟你娘親敢讓你跟那小子這麽相處。”
許複聽完這話,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爹娘豈不是把兩個人在院子裏的情形看個滿眼。
“你以為光丫鬟婆子盯着就夠了。每次他去你院子,你父親不得找人過去盯着啊。”許夫人在一邊說道。
許複這下臉更紅了。
陸柯剛把嚴禮送上馬車,就看見許太傅的馬車遠遠地過來,他趕忙站在門口等着。
許太傅下了馬車,見是陸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陸小子這是專門在這兒等老夫不成?”
“剛剛送嚴郎中上了馬車,見您來了,就等了會兒。”陸柯老實地應道。
“哦?”許太傅有些好奇,“可是誰病了?”
陸柯趕忙把許司的事情說給許太傅聽,聽到最後,許太傅不禁哈哈大笑,他這個兒子,準是在一邊偷偷盯着這傻小子呢。
“行了,老夫知道了。已經晌午了,留下用飯,再陪老夫喝點。”許太傅說完,左右看了看,把聲音壓低低的,“可有醉福樓的醬肘子?”
“有啊。”陸柯的聲音也變得很低,“還有天寶樓的鹵雞爪呢。”
“好好好。”許太傅笑着拍了拍陸柯的肩膀,“太上皇前幾日說什麽心疼老臣,又讓太醫過來診脈,結果呢,還是老一套,讓我吃的素淨一些,哼,我看啊,再過幾日,我們這些老家夥,又能集體上萬壽寺打坐去了。”
陸柯照例陪着許太傅用了飯,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當然,這次還是許複送他出門。陸柯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轉身看着許複,說:“後日我妹妹也去,你可以找她說話。”
許複點點頭,說:“娘親照顧父親呢,不方便回來。她讓我跟你說,今日謝謝你了。”
“嬸母客氣了。”陸柯趕忙應道,“這些都是陸某應該做的。”
許複笑着沒說話,心裏卻想,本來就是應該的,沒有你,父親還不會扭到腰呢。
送走了陸柯,許複又去看了回父親,見他無事,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把大大小小的壽山石都拿了出來,擺在書案上,仔細地選了很久,最後挑了一塊已經雕刻成型的田黃凍石。
這塊石頭鈕飾是一匹馬,正好合了陸柯的屬相,又有馬到成功之意。許複看了又看,決定就是它了。
原來,許複打算刻一枚章子送給陸柯。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架空的朝代裏,門閥制度已經被科舉制度取代,但是因為世家還存在,世家仍舊跟史書記載的那樣,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許家夫婦不是不喜歡許複,只不過他們更心疼小女兒,畢竟身為父母,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活下來,所以健健康康的許複,就被忽略了。
為了讓許複以後開心,她最終還是會跟父母和解,畢竟前文裏,身為封建大家長的許司給陸柯行禮,就代表他知道錯了,不過多年的教養跟習慣,他是不會去主動跟許複說什麽的,也只能,行動表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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