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漢華章(20)
一頓讓人暈暈乎乎的彩虹屁之後, 其中心思想便是:如果中山國如果還要收漆果的話,他們幾個郡作為兄弟城市也可以發動當地的民衆尋找,并且以官方的名義收購了一起送過來的喲!
比起以平原地帶居多的中山國, 山區丘陵更适合漆樹的生長,所以他們可以提供的數量更為龐大。
只是長途運送過來成本高昂, 所以小吏此來便是想要詢問夏安然, 一則是問他還要不要東西,二則是希望價格能否再談。
夏安然心中的小盤珠珠撥了半天, 最後面上帶着些遺憾地對這位小吏表示:如今的收購價是對于中山國國民的優惠價, 想要再擡高是有些困難的, 而且如今中山國的果實收購市場也沒到飽和呢。
“不過本王有一個想法,君可回去問問李太守可否接受。”
價格肯定得是一樣的價格,否則夏安然沒法對自己國內的民衆交代, 做生意哪有優惠外國人的。但是如果幾處郡守可以聯合起來,發動若幹個郡都來收集種子的話,對他确實有利。
他取來竹簡, 在上頭寫下了單收皮和單收種子的價格,然後令人将其轉給這名小吏。
小皇子表示, 如果你們可願意多做一步, 進行加工的話,我們就可以以這個價格進行收購, 而且全年有效。
對了,我們只收幹貨,不收新鮮的種子,這一定要先說好。
這位小吏拿着竹簡, 細細掃過上頭的數字,腦中快速運算, 随後立刻放松了表情。夏安然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算籌上頭的高手,愛才心一起便詢問他是否有打算要換個工作呀?
被公然挖角的小吏表情複雜地回去了,一并帶回的還有一份叫做火炕的安利。
節能減排又好用的火炕,親們,在我們北邊想必冬天不好過吧,不要來一個嘛。
正當夏然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時,中山國意外迎來了天使。押送着大宗貨物的天使,自踏入中山國國境以來便覺奇異。
冬日蕭瑟,白雪皚皚,街道之上定然蕭瑟,然而中山國內的街道卻時時可見負重前行者。
窦嬰本以為是中山王發了徭役,但待到細細看來,卻只覺得他們精神氣十足,甚至還帶了些喜氣,并無沮喪之感。
帝王谕令在手,他自不好停下多問,只能帶着疑惑前去中山王劉勝下榻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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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被這一唯有“樸素”二字可形容的簡陋宅院驚了一跳,再一看衣着凡凡的侍從女官,更使他眉鋒一挑。
夏安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他已經穿好了代表藩王身份的衣冠長拜而迎。
如今的聖旨還沒有複雜的寫作格式,基本上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作為被兒子又送了一份大禮物的親爹,劉啓在其中就火炕一事誇獎了兒子一番。又因為郅都按照夏安然的意思,交上去的表書中寫火炕一事是中山國的民衆和匠人們所想出來的點子,所以,帝王也誇了一下整個中山國的百姓們,順便大手一揮賞賜千金給夏安然。
至于火坑未來要怎麽推廣上,劉啓并沒有多說,他只是讓兒子便宜行事。
接旨後的夏安然在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氣,老爹态度簡單明白,而且用詞相當親密,顯然心情不錯呀!
窦嬰笑着恭喜了下小皇子,然後他又拿出了一封紙卷轉遞給這位中山王。
夏安然滿臉問號地接過,展開一看,裏頭竟然是以紙為載體,帝王親自書寫的“中山國”三字。見中山王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窦嬰解釋道:“陛下感于中山國民衆智慧,特書國名以贊。”
小少年被噎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窦嬰。然,然後呢?就只有這個嗎?沒有別的獎勵嗎?
窦嬰平靜對視,用眼神表達「正事已經說完了,不是已經賞賜了千金了嗎?你爹有多窮當兒子的你心裏沒點數嗎」的信息。
好叭。
夏安然将老爹親筆書寫的國名一點點卷起來,面上卻是恭恭敬敬地表示請老爹放心,咱會請國內最好的石匠,将老爹的親筆刻在石頭上以展示,心裏卻在小本本上記錄下了這一筆。
硬要說起來,禦筆親書也算是非常有面子的,當今的各大諸侯國中唯有這一份。
而且老爹還寫了此為獎勵中山國衆人發明火炕之功。火炕可救萬民于寒冬,作為帝王他自然非常高興,他鼓勵大家繼續進行創造,為帝王分憂、為天下謀福雲雲。
這個倒是可以刻在石碑的背後,指不定若幹年後還是個旅游景點呢。
夏安然很給面子地當場令人去找石匠,并且在盧奴最繁忙的街市口整理出來了一塊地方,将這黃金位置給圈起來,等造好了亭子就把這塊碑供上去。
第一次發了個徭役居然是用來制造碑亭好像也太浪費了,夏安然便想着将周圍的綠化也弄一弄。不過現在是大冬天的,植物也不太好多動,還是等到春天,看一看周圍有什麽原生花種,移過來一些。
倒是道路可以重新弄一下,盧奴本身也就是縣城的配置,道路雖然不至于崎岖坎坷,但也不甚通暢,等雪融之後春耕結束後倒的确是可以再整理一番。
做完正事之後,夏安然将窦嬰迎到了堂內歇息,随後小孩兒便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關于大冬天的窦嬰居然被派到了這兒,夏安然驚異萬分。
在夏安然的記憶裏,這位魏其侯很快便要成為太子太傅,達到其在景帝這兒榮寵的巅峰,怎麽會突然遠離京城來到這兒?
古代通訊不便,消息傳送有很大的延遲性,在這種關鍵時刻離開……
他心下一片澄澈。
室內只有他們兩人,他便也不避諱了,只是皺着眉問道:“臣子們可是又在鬧騰立太子之事了?”
窦嬰苦笑,他為自己倒了盞茶,雙手捧着陶盞取暖,口中嘆道:“有臣子請立梁王為太子……”
随後他沉吟片刻,一時竟是找不到言語來述說此後發生的種種事件,只得勉強笑道:“陛下看見郅丞相之奏很是歡喜,當場便遣人獎勵了賈美人。此後陛下更是不耐再等驿從歸,故而便急遣臣來了。”
夏安然捧着茶盞一口一口抿着,他目光輕柔掃過在窦嬰疲憊的面色上,還有他胡亂并未修整的美髯,再放下茶盞之時,面上帶着關心:“魏其侯可是……向父親谏言立梁王為太子之弊?”
窦嬰一愣,他看向這位小皇子的眼神頓時有了幾分複雜。“殿下怎……”他頓了頓,搖頭笑道,“某竟表現得這般明顯嗎?”
他此行确有幾分失意。
此次七王之亂,他同周亞夫共同領軍擊潰了敵人,戰後他們亦是跟着受到了褒獎。但是此次戰役中梁王表現出衆,周亞夫此前提出建議以梁王為餌之事到底還是傳入了老太太的耳中。
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容忍別人将自己的兒子當做誘餌,窦太後勃然大怒,逮着景帝便是一通大罵,看他和周亞夫的眼神也活像是在看幫兇。加上今歲賀年之時,梁王又做足了孝順姿态和深明大義模樣,更是讓窦太後的一顆老母親的心登時偏向了一邊。
還沒等窦嬰感覺不好,朝中請立太子之聲便熊熊燃燒。比起景帝還未長成的小皇子們,有勇有謀還身體健壯的梁王自然是景帝的好接班人。
當年窦嬰在家宴之上曾經反對過這一點,如今他自亦然。魏其侯在朝堂之上直接将提議梁王兄死弟及之人給罵了回去,此舉毫無疑問地戳了窦太後的逆鱗,新仇舊恨疊加之下,便是景帝也不敢直面母親的怒火,更別說是窦嬰了。
偏偏窦嬰是個耿直的性格,景帝非常清楚放任事态發展的結果,恰巧這時中山國的表書上奏,于是劉啓趕緊将窦嬰派了過來,并且安排了一個看起來需要點時間完成的任務好讓雙方恢複冷靜。
——是他爹的作風。
他在保郅都的時候也是這麽幹的。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作為貼心的小兒子,他立刻意識到老爹将人派來的另一層目的——拖時間。
如果窦嬰被派到別的地方,他完成了任務自然得回去。但是到了他這個剛剛建國的小皇子這兒,又是他親表叔,做親戚的晚輩發現了難題,想要留人幫幫忙能有什麽問題?
當然沒問題鴨!夏安然默默地甩了甩粗尾巴。
老爹就是看透了他這個還算得祖母緣的過完年12歲的小崽子的利用價值,之所以不明說想來也是怕真正地激怒老太後吧。
小皇子轉了轉眼珠,對窦嬰說道:“表叔!”
他這一字一出讓窦嬰被吓得跳了起來,連聲說不敢,卻被夏安然壓了下來,小少年的表情特別真摯:“王國初立,侄兒人手不足,表叔來得正好,可否幫侄兒一個小忙?”
小少年有些拘謹又有些期待的小眼神看起來格外真誠,窦嬰一個不查,便答應了為夏安然“面試”一下郡縣內的才子,替他擇選禦史。
而等應承下來之後,他才知道夏安然此前壓根沒有發求才令。才子?才子還在遙遠的彼端呢,為此窦嬰只感覺好氣又好笑,只是看在小皇子難得一次撒嬌的份上,還是輕輕放過了。
當下,喜出望外的夏安然立刻就喚人來給自家這位便宜表叔安排房間了。聽到小皇子喚人給他準備房間的窦嬰忽而言道:“吾此行帶了一小郎,還請郎君行個方便。”
夏安然站起準備送人出去的姿态頓了頓,他有些好奇地擡眼看去。
“阿皖乃吾族侄,”面對小皇子一臉對于他什麽時候有兒子的震驚,窦嬰平靜說道,“現過繼給吾弟,由我代為照顧。”
夏安然整理了一會兒這複雜的親屬關系,最後勉強地從當中扯出了線頭。
值得一提的是,窦嬰的弟弟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過世,此一番過嗣,顯然是要讓這一位夏安然并不知名的表叔能夠在死後也享得一份供奉。
将活人過繼給死人這一點在漢朝很常見,其實此時本就重視宗法遠高于血緣。即便不是親生的,亦或者壓根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只要過繼過來了上了族譜,就有繼承權。
比較有名的就是東漢時候的袁紹和袁術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