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漢華章(21)

此二人本是兄弟, 袁紹為兄,袁術乃弟,而袁紹本人是庶子, 但是他為何在早期混得比袁術好呢,就是因他被過繼給了兩人父親的哥哥, 成了他那一房的子嗣。

在宗族的關系上, 袁紹雖然是庶兄,但是在宗法上比起袁術卻要高上一截。

但作為代價就是, 袁紹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卻只能喊他是叔叔。而且, 即便有他父親留下來的資産,但是他那一支也無人可幫扶于他,對于家族來說, 孤身作戰總是不利的。

所以,在三國時代,袁紹能打下的那一片江山, 其實也彰顯了他的能力,不完全是因為其身份地之故。

此次窦嬰東行, 也有想要照顧一番侄子, 也有提攜之意。

作為一個叔叔來說,他自然不必做那麽多, 窦家只要窦太後在世,總有一份榮華富貴。

會這樣照顧小郎君自然也是因為窦嬰本人很看好這個小少年啦。

雖說想了那麽多,但面上夏安然只是稍稍一愣,然後就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直言有機會要見見這位小郎君,然後他便讓人送去了許多小孩兒需要的東西, 還特地賜下了漿飲讓小孩喝着玩。

窦嬰面對小皇子熱情的姿态欲言又止了下,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翌日,被抓壯丁的窦嬰被安排在了工作室內。房間雖不大卻采光明亮,亦是被放了火爐,屬于窦嬰的桌案上文房用具一應俱全,甚至還配了如今在京城內快速風靡起來但是極其缺乏的紙張。

條件很好,但是窦嬰現在有些糾結。

他面無表情地和郅都兩兩相望,後者沉默片刻後,默默地分過來了幾個竹卷,姿态很是輕松。

窦嬰挑了挑眉,看着這位聽聞其名卻不曾見過幾面的同僚,心中滿是震驚。

這位外號「蒼鷹」的男人,居然是這麽個性格?

夏安然倒是真的不是想要坑窦嬰,他的确是缺一個禦史大夫。但有介于禦史的職能範圍和丞相有一定的重合,且其本就是輔佐丞相之位,而以郅都的戰鬥力,他完全可以一肩挑二房,所以夏安然至今真的沒覺得這個職位是必不可缺的。

論理藩王的朝廷配置和大朝廷是完全一致的,中山國本身又沒有班子在,除卻至今缺少的禦史之外其實他的王庭缺的空缺可多。但中山國本身就是無組織人群,各地縣官配置亦是齊全,種種運轉之下也不曾出現問題,夏安然才沒急着把人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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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等到春耕開始,中山國就要正式開始一年的運轉,他既然計劃春日入朝拜谒,自然不能将爛攤子就留給郅都一個人。

哪怕是草臺班子也得先扯一個出來。

西漢初年自文帝開始其實就已經有向民間征集人才的制度,但是未成規模,多半是皇帝沒人用了就招招小手的類型,正式并且定下時間的“招聘”還要等到武帝朝。

既然将窦嬰留下來負責此事,夏安然自然會将先決條件鋪展開,就在當日,借着帝王賜字的消息的東風,年輕的國王讓人将招賢令貼滿了中山國的各大縣鄉。

為了保證藏在深山老林裏面的謀士才子都能聽到消息,夏安然還讓小吏們邊走邊在馬車上呼喊,尤其看到人家一定要多多宣傳,日子就定在正月裏頭,夏安然還特地補了一句是「一月一日」。

不要小看這一句,迄今傳下來的古代歷法便有六部,幾乎每個政權成立之後都會編制一部歷法。秦皇奉行颛顼歷,如今大漢十月為歲首便是受此歷法的影響,漢初就是否更改歷法曾經經歷過一番激烈讨論,但最後由于建國初百廢待興,征戰頻繁,此時便被先放置。

如此便導致了「正月」二字有所若幹種可能,原本被秦政壓迫下的各地方都拿出了其本身的歷法來。要知道,大漢可是十月過年,你說正月究竟應該是十月還是理論上的一月?

如果夏安然沒留下這一句,估摸着定有人等到了來年十月。

由于他時間卡得緊,基本只保證了中山國各邊緣之地的學子齊赴中山國之都盧奴的路上時間,此多少也是打了不少人一個措手不及。

自夏安然就藩至今,中山國內的大小勢力都十分太平,一點都沒有展露出想要搞事的态度。

一則是因為夏安然迄今不曾觸碰到他們的利益,另一原因便是被派來此處鎮守的郅都本人了。

郅都可是一個殺得齊魯之地血流成河的猛人,若非必要,中山國的勢力集團也不想去得罪他,但是夏安然這次的“招聘”之舉稍稍有些讓當地人有些不愉快。

按照正統的招攬才幹的方法,應當是小皇子劉勝派人接觸各方勢力,然後請他們推舉賢才,但是夏安然這次的舉動明顯是跳過了他們。

更何況中山王的招聘要求寫得十分寬泛。

簡單地說,就是你覺得有治理之才,又或者有一技之長者,都可以來面試。當然大前提是,你要認字,願意加入中山國這個大家庭,并且能夠接受朝廷對你的官職調動。

之所以要求這麽低,是因為在小皇子的印象裏面,景帝也曾經擇選過人才,然而每一年能夠被推舉上來的人才林林總總之下,也就那麽二三十個。

這可是舉國範圍的招聘,才二三十個人才,對比後世一個公務員招聘的人數,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生出唏噓之心。

會造成如此結果的原因就是人才的确太少,讀書的成本太高。

能夠有條件讀書的人,多半本身就是公卿世家,就算有極少部分是靠自己的能力或者財力習得知識的,多半身份也有點問題,譬如是奴仆出身或者說是商人子嗣什麽的。

大漢朝大方向還是講究“英雄不問出處”,畢竟當皇帝的就不是什麽勳貴出身,選人才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太在意這個。

但依托于大漢的擇才制度,這種人一般唯有通過他人的推薦,才能夠進入到上層人士的目光之中,如果想要去自薦的話,只怕連這些人的大門都走不進去。

但是夏安然萬萬沒想到的是,只過了三四日,他便接到消息說來應征的人約莫已經有百來人了。

這個數額實在太過龐大,在把夏安然吓了一跳之後也逼得他不得不動用非常手段,那就是筆試。

他只有通過筆試先一步地篩選人才。

這種方式前所未有,在他說出來之後,窦嬰和郅都都呆了下,随後二人感興趣地問何為筆試。

作為出題人,夏安然毫不在意地将其概念說了一下,引來二人深思的目光。

西漢朝的招聘多半以面試為主,下頭推舉上來的俊傑甚至還要帝王親自面試,而各藩國推薦上來的則是由九卿進行面試。

沒有筆試這倒不是當皇帝為了節省這點開銷,而是因為沒必要。

還是拿景帝舉例子,上次他擇選人才之時由他親自面試的人也就那麽十來個,裏面通常也只有一兩個是最終能用的,其餘的也不過是随手找個角落把人塞進去罷了。

面試時候還要排除見到帝王不敢說話的、結巴的、長得醜的、因為路途太遠不願意來上班的、不會說官話的、被當地官府截留的,總之對于帝王來說,就這麽點人見一見聊聊天還真不算是太困難。

但是夏安然招聘工作就不一樣了,旁的不說,他這是擇近就業啊。

而且諸侯王在此時等同于一郡太守,放到現代,也不過是市長的等級,加上他自就藩以來所表現出來的親民态度,以及招聘的低門檻,加上中山國本也算是人口大國且相對富庶平和,一句話「肥差也」!

還有一點,夏安然的年紀小,年少的國王可不就意味着好忽悠嘛,自是有不少人準備踏着中山王這一條線被其推入中央。

不少人便是沖着這點願意來碰碰運氣。

看着攢眉思索的小皇子,在場幾位長者或是眉眼含笑,或是冷哼一聲,都沒有将這個可能性告訴他們的小國王。

若是以為這個小皇子年紀小便能忽悠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這位九皇子,心裏可敞亮着呢。

此後幾日,夏安然不得不拿出了自己藏下來的紙張,又找來了擅長金石雕刻之人制作雕版,按照現代的個人簡歷的模板,他印刷出了百來份可供填寫的戶籍資料。

但是其中還多了諸如所擅長的領域、人生格言、最崇拜的人之類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格子。

對于這一點,夏安然很是振振有詞。

人生格言便能彰顯出一個人的精神氣,譬如一個篤信「船到橋頭自然直」和「愛拼才會贏」的生活狀态一定是不一樣的。

倒也不是說哪個生活狀态好或者壞,而是合适不合适,就像是不能将種田系的塞到起點熱血文一樣,那不合适。

事發突然,紙坊來不及研究印刷所使用的油墨,便暫且使用了如今書寫用的墨汁。好在如今的墨水本身是用來寫在竹簡上,為保上色,這些油墨在研制之初便制得極為濃厚,用來印刷問題倒也不大,就是難幹了些,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匠坊的工作效率很高,模板雖大,但是需要镌刻的字跡卻不多,匠人熬了一個通宵,連一個白天便将其完成。

翌日,前來應征的人士們便驚奇發現,只要填寫一張在城門口發放的單子,便可被人接到專門的地方去居住。

房租極其低廉,宅院內還有如今十分紅火的火炕設備。雖說要和他人共住一間,但彼此也有獨立的書案。

吃飯有飯堂,入廁有公共廁間,出入随意,待遇很是優厚。

更重要的是,他們居住的房屋以磚砌成,又有火炕取暖,哪怕是冬日也不用擔心手指被凍僵,房間采光亦是不錯,可以趁着這最後時間再複習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修建容納煙道通過的空間,以至于這裏的“床”比尋常的床要高上一截,和現代的床高度差不多,而對于這兒的人來說,那是要高上許多。

在旁人看來有些怪異,但是這樣的床鋪對于老人十分卻友好,此次前來應征多半是中年人。此時生活條件差,三四十歲頭發花白的也不少,更不必提因出行工具所造成的老寒腿狀況了。

大冬天的不少人上了炕都不願意再下來。

當這些應聘的人才聽完這間宿舍其實是中山王造來以後供給中山國學子們居住之後,衆人都沸騰了。

應聘只是一時的事情,不中了大家就得悻悻而歸,但求學則是一世的,這裏學好了還能去他處求職不是。

這些人雖然自以為都是人才,但是也有不少覺得自己還需要再精進一步的。

如果能夠得到名師指點,那麽就算不應聘也罷。

當下,打聽這所學堂「教授什麽,請來什麽夫子,束脩幾何」的人比起打聽招聘情況的人還要多。

甚至于,考慮到如果應聘成功之後就要離開這兒在外頭借房子住……嗯……似乎還不如求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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