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漢華章(79)

高粱葉子蛋白質含量很高, 作為禾本植物,它們的蛋白質卻不亞于豆科類植物。當然,那是專門培育出的甜高粱, 但夏安然覺得同出一源,應當也差不到哪裏去, 就算差一些也沒事, 先應付過去冬春再說,先吃飽最重要。

而且其最大的優勢還在于, 高粱可再生力強, 如果不是為了收獲高粱糜子的話, 砍掉一茬又是一茬,砍完之後連着杆和葉子快速剁碎後密封去做青貯,因為味道甜甜的, 反刍類的動物都很愛吃。

所以等到開春,中山國需要種植的作物就又多了一種。

——這都是被中山國內那些越來越多的獸類逼的。

劉小豬失去了做糖的高粱田,只剩下給牲畜們吃的高粱地, 內心別提有多悲傷啦!但話雖如此,夏安然也沒真委屈弟弟, 他特地花了大價錢給弟弟買來甜漿。

也許正所謂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現在說起糖,劉小豬還滿心怨念呢。

出息!

夏安然又好氣又好笑, 他蹭過去問劉發要了些不受歡迎的紅糖,就出去找廚匠給弟弟做小零嘴了。

為什麽不參與讨論?

當然是因為他作為知情人,早就第一時間和長沙王确定好訂單啦!別看那些哥哥們一個個叫價叫得比他積極得多,到時候都得排在他後頭。

奸詐的小國王悄悄捧着糖塊離開, 劉彘左右看看,就注意到了并沒有參與讨論的皇五子劉非。

這位在小皇子中唯一屬于硬漢類型的江都王一個人自酌自飲, 看着這些兄弟為了一點糖連狗腦子都要打出來的樣子很是嗤之以鼻。

正當此時,他感覺身邊蹭來了一個熱源,是皇十子劉彘。

幹嘛?

他挑挑眉,并不想理會,然而劉彘眨着大眼睛就這麽定定地看着他,看得劉非都有些受不了。

作為一國頂層的存在,又是一身煞氣的武将(自封),劉非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膽敢直視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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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甚?小奶娃。”他不無嘲諷地開口。

哪料劉彘眨着星星眼很認真地看着他,“五哥,九哥說你是我們當中打仗最厲害的,對嗎?”

被一句話搔中癢處的劉非頓時不動聲色地挺直了背脊,原本撐腮百無聊賴的動作也改成了更有男子氣概的昂首坐,他微微側頭,用眼角睨了眼弟弟,“自然。”

“那……”劉彘繼續向着他的兄長發射星星眼光波,“那阿兄能不能幫彘兒一個忙鴨?”

“說。”劉非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看情況。”

劉彘點點小腦袋,湊過來,用悄悄話的語氣說:“阿兄能不能和彘兒到時候一起出兵匈奴?”

哦?!這個倒是可以有!

劉非幹咳一聲,極為矜持地點點頭,“此本就是寡人所願,本王遲早要馳騁草原,至于你想要上戰場……還要多練練。”

他頓了頓,還是好奇問道:“你怎的小小年紀,就想着出兵草原了?”

“因為……”劉彘握起小拳頭,又給一個兄長說明了自己的志向,并且試圖拉人入夥,“彘兒到時候要把阿姊搶回來!還要把匈奴公主也搶回來!九哥說阿兄很厲害,所以阿兄能不能幫着彘兒一起?”

劉非愣了愣,随即嗤的一聲笑了。他伸出自己那因為習武而骨節粗大的手,按在了幼弟的腦袋上,又重重揉了兩下。

劉彘被哥哥揉得東倒西歪,最後還被阿兄拍了幾下背。

劉非看着弟弟就和無從反抗的小奶狗似的,軟軟乎乎,頓覺好玩,于是又多捏了兩下,“你小小年紀,想得倒挺多,這可別和你九哥學,心眼多長不高。話說哪來的阿姊要搶……”

他話沒說完,便頓住了,年幼的弟弟會有如此願望,自然是因為他們那即将要被送去和親的姐妹。

他立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他垂下了眼簾,感覺到了和自己方聽聞這一訊息時候一樣的無力感。

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嘆氣,“說到底,還是我們沒用……”

“阿兄,沒事噠!那是因為我們還小,”劉彘拍了拍兄長的肩膀,特別自信得說道“因為我們那時候太小了不能幫阿父的忙,等我們長大了就好啦!”

兄弟二人自是不知,現下二人的背後,穿廊的外側便站着一個男人,正是他們的老父親。

劉啓早就對兒子們聚衆開小會的行為好奇不已,再加上派出去的太子又是一去無回,他實在好奇兒子們到底在作甚,便趁着藩王尚未入京還有些空閑親自過來了。

哪兒想到他一入館閣,便聽到了兒子們的這番話。

兒子們一字一句,均化為了利刃,插入了他的心窩,萬般情緒交織,一時之間複雜難言。

帝王只覺胸口一陣郁堵,喉間的癢意洶湧而上,但他壓制住了這想要咳嗽的欲望。現在他要是出聲,定然會驚動房中的兒子們,最後他只是捂着嘴悄悄退開。

內侍春陀立刻扶着景帝去了僻靜處,并且從水壺中倒出了涼水,“陛下,水涼,且慢些喝。”

劉啓小口小口飲水,見春陀要派人去竈間取熱水忙揮揮手制止,“別去了,你們一去馬上他們就得過來,麻煩。”

“可,陛下,這水太涼,對您身子不好,不可多飲,不如我們先回宮?”春陀接過被景帝遞回來的水壺,眸含憂色。

帝王緩了一下,片刻後嘆了口氣,“先回去吧。”

“哎,陛下您小心着些,這地還凍着,滑。”內侍忙将人扶起,他小心為帝王引路,哪知走了沒兩步便聽聞一聲呼喚,“中常侍?”

幾人循聲望去,便見是皇九子拎着一個食盒正向此處走來,見果然是春陀,複又看到春陀扶着的劉啓,小國王立刻快步上前,“父皇。”

小少年将食盒放下,對着帝王作揖,“兒見過父皇,父皇長樂無極,千秋萬歲。”

“起來吧,你這是拿的什麽?”劉啓看了眼小兒子手上的漆木食盒,咳意被壓制下去後,他也有心情說上幾句了。

夏安然立時将盒子打了開來,裏頭交疊放着若幹個小漆碗,“六哥帶了好些糖來,兒便拿這喚人做了些點心,阿父嘗嘗?”

“這樣。”劉啓笑了一聲,“那為父倒是要嘗嘗的。”

他拎起一根麻花塞進嘴裏,一入口便是紅糖醇厚又帶着些焦香的甜蜜滋味,當下挑了挑眉,三兩口将它咬開,發現裏頭還是正常的麻花模樣,只不過外頭裹了糖漿。

這做法倒是稀奇。

麻花味鹹,糖液清甜,這一口下口味分層,最後口腔中便是滿口清香,叫人吃了還想吃。

“味道倒是不錯,沒想到我兒還有這一手。”劉啓贊道。

“兒子哪兒有這手藝,廚匠做的,我也只是提了個意見罷了。”小國王抿嘴一笑,然後從漆盒裏頭又拿出了一個大肚子水甕。

這東西應當是拿勺子舀水,但這裏沒勺子,夏安然便只能想辦法倒,只是如今的壺開口太大又沒有引流的小嘴,要将之倒出難度實在有些大。

春陀見小國王笨手笨腳的忙上前接過,他動作穩當,三兩下就完成了這個高難度動作。夏安然道了聲謝,然後将水遞給了劉啓,“阿父,飲水。”

劉啓伸手接過,哦喲,熱水。他小口飲下,只覺得胸腹間的不适淡了不少,茶水中也是帶着點特殊的甜味,他挑挑眉,“裏頭是放了荸荠?”

“是。”夏安然點頭,“彘兒喜甜,荸荠水煮後甘甜清香,他很愛喝。”

當然,除了荸荠之外其實也撒了糖,現在這個季節他帶到長安的自然只有荸荠幹,雖說在風幹過程中果糖和芳香物質會進一步濃縮,但糖分還是會有流失,故而幹貨自然比不得新鮮水果甘甜……

為了哄騙嗜甜但是不愛吃素的小豆丁,夏安然就往裏頭撒了糖,讓其變成了甜滋滋的果茶。

“嗯。”劉啓點點頭,也沒去問這季節哪來的荸荠,他只是伸手讓春陀又給倒了一杯,邊飲水邊招手讓小國王也坐下。

天寒地凍的,在這裏聊天?

夏安然看了看這裏四處穿風的場景,又看了一眼穿得有些單薄的劉啓,想了想還是勸道:“父皇,此處風大,還是莫要久留為好。兒看到館舍內鋪設了火炕,不如到裏頭去吃些東西?兄長們這次都帶來了好些小零嘴,味道都很是不錯。”

劉啓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兄長帶來的東西,你怎麽就知道味道不錯了?”

那當然是因為我已經蹭到過吃的了呀,昨天晚上他是靠吃各地特産吃飽噠!

夏安然一臉無辜。

見他這副模樣,劉啓笑着搖搖頭。

他伸出手指在虛空中點了點兒子,“你可知你那些兄長沒少來向我告你的狀?

什麽?他的哥哥們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面子上說我們是一起賺錢的小夥伴,背後卻在偷偷地告他的狀?

這樣的行為必須要被狠狠譴責!

夏安然立刻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狀,還特別認真地湊過去問他的老父親都是誰在背後說他壞話。

劉啓第一次遇到知道自己被告了狀,不想着立刻反省認錯的,而是要去找告他之人麻煩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連自己到底得罪了哪個皇子都不自知,他這個兒子活得也太糊塗了點吧!

對于兒子的連番追問,老父親哼了一聲,回了一句“這我可不能告訴你,你自己想”就将人打發了。

夏安然在心中将有可能打他小報告的人盤算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最近做了些什麽事情,大概有數之後他一梗脖,表示兒子想好了,兒子最近可乖可乖,完全沒有幹壞事。

如果有人告狀,那一定是黑狀!

饒是劉啓涵養再好,此時他也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自我懷疑之心——在就藩以前,劉勝是這個性格的嗎?好像不是啊,他記得兒子還挺正常來着。

所以……兒子放出去的這些時間內,這是被教歪了啊。

果然小崽子放出去的時間還是太早了嗎?

夏安然一眼一眼偷瞄景帝平靜的神色,試圖從中判斷出他心情如何。

但是劉啓的面子功夫太到家,靠着小國王只練到基礎的表情讀取技能一時半會間還真不好判定。

反倒是劉啓被自己兒子用眼角觀察他的舉動惹得哭笑不得,他伸手點了點兒子的額頭,笑罵道:“有什麽直接說,你是朕的九子,又不是九女,扭扭捏捏作何?”

“嗯……”夏安然捏了捏手掌心,稍微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劉啓一個他沒預料到的問題,“彘兒這次還會跟着兒子一起回去嗎?”

劉啓聞言稍愣,他微微側首,視線自兒子面上輕輕掃過,不答反問:“怎麽,舍不得?”

夏安然點點頭,養劉小豬這種小朋友,感情是肯定要養出來的,畢竟一個聰明會賣萌也會賣蠢的小豆丁實在可愛又好養,每天都在堆積好感度。

他嘴唇翕動,小聲嘟囔:“畢竟是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一下子要分別的話确實會不舍。”

劉啓眉毛高高挑起,看着兒子的表情帶着啼笑皆非,“你這把你弟弟當作兒子養?”

無意間說漏嘴的夏安然立馬眨巴着小眼睛擺出一副無辜狀。

這裝傻的姿态看得劉啓又好氣又好笑,他擺擺手,眉目淺淺,“那肯定不能再給你養了,你才養了一年就把他當做兒子了,再過兩年這樣的怕是要真叫你爹。”

夏安然聞言垂下了眼眸,小尾巴都耷拉了下來,表情極為失落。

見他這模樣好像真的是失去了兒子的慈祥老父親,劉啓忍不住哼了一聲,他拍了拍兒子的腦袋瓜,“彘兒到了該學習的年歲了,再不學就晚了。”

小國王微微一怔,他擡眼後對上的是老父親平靜如水的眸子。

劉啓的手還沒有從兒子的腦袋上拿開,順着他的動作摸到了小少年的發冠上,劉啓對上兒子驟縮的瞳孔,明白他知曉了自己的意思。

西漢的小皇子們是半散養,有不少到了就藩前也不過大概認了些字,基本沒有強制學習任務,就算要學習也得要八九歲以後,才開始跟着母親識字。

現在基本是沒有針對小皇子的專業課堂的。

劉彘今年不過五歲,算虛歲也才七歲,一個五歲的小孩能學什麽,又怎會來不及?

答案也只有一個——治國之學,立邦之道。

這是一門學習一輩子都學不完的功課,且沒有考不及格的權利。

不,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老父親這是打算開始重抓基礎教育了也說不定?

劉啓緩緩收回手,男人瘦削且蒼白到青筋凸起的手又藏到了袖子下頭。

看着兒子努力保持鎮定實際卻一副心神動搖的模樣,劉啓輕輕笑道:“這麽喜歡帶孩子……不如把十一、十二帶回去?”

父親一句話就把小少年的神魂給震了回來。

夏安然無語地看了眼親爹,小表情滿滿都是無奈,他毫不猶豫拒絕了這個似真似假的建議。

養一個崽都要禿頭了,還養兩個……而且他剛還了王美人的崽,又把王美人妹妹的娃帶走,這是嫌自己的小辮子不夠多以後王美人不好報複啊。

劉啓輕笑一聲,見兒子表情已經整理好,便放下了漆盞,他一邊整理因連番動作而有些微淩亂的袖擺,一邊漫不經心道:“你那些東西,草原上的人很是喜歡,這一點你做得很好。”

夏安然聞言眼睛一亮,老爹這是已經成功将人手插到草原上了嗎?劉啓自然不會回答兒子這個問題。在成功吊起兒子的胃口後,他又一次不發一言起來。

夏安然猶豫了下,心裏頭實在好奇,便慢慢蹭到了老爹身邊捏起了拳頭。

不就是給老父親敲背嗎?

這一點劉小彘能用,他當然也能用啊!

被敲了個猝不及防的劉啓頓時哭笑不得,他連連擺手示意春陀将人扒拉開,看兒子表情還帶着些委屈,頓感氣不順。

他站起了身正要批評,卻恰好吸入一口涼氣,嗆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他就感覺到背後傳來了兒子砰砰砰的敲擊動靜,還有春陀的驚呼以及勸阻聲。

劉啓在心裏頭想着這臭小子手勁也太大了,這年頭哪有人給他順氣是用拍擊的。但別說,也許是臭小子拍打的方法還真有些用,這次劉啓只咳了幾聲就停下了。

等重新站直後,劉啓便對上了兒子寫着擔憂的眼眸。這樣明明白白的擔憂實在是太難得了,自從幼子們離京後,他便很少看到這樣的情緒了。劉啓心下一軟,順着春陀和夏安然攙扶的力道站直,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進去吧,天也暗了,估計彘兒都要等你等急了。”

夏安然抿抿唇,知曉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問詢時機,有些話在某些氣氛時候能說,有些則不能,而現在就是不适合再追問的時候。

錯過就錯過吧,該他知道的他總會知道,對此夏安然心也很大。他随後只是輕輕問了一句中山國未來幾年的産量當如何安排,在得到劉啓回複盡管生産的時候,他心中頓時一定。

見劉啓有離開的架勢,小皇子忙傾身拜送,也就是此時,背過身子往前走的帝王忽然頓住了腳步,“勝兒。”

“兒在。”

“有時間……便去看看你南宮阿姊吧。”劉啓背對着他,語調亦是極為平緩。

夏安然無法從他的話語中得知帝王的心情,便也只能輕聲應諾。

帝王繼續說道:“朕的幾個孩子,就屬你看的通透……劉勝,父皇再問你一句,你之心願……可有改?”

此處為竈間到廳堂的穿廊所在,此時亦不是飯時,不知是侍從們躲懶去了還是被帝王先一步揮退,此時這裏并無外人,唯有劉家父子并春陀,三人立在了寒風中。

夏安然作揖的動作尚未起來,此時也像是冰雕一般僵在了半空中。春陀眼觀鼻,鼻觀心,活像一尊石像,毫無存在感。

寒風拂過,卷起一地碎雪,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劉啓沒有得到回答也不催促,更不回頭,他只靜靜站在那裏,想要給兒子一個能夠好好想清楚的空間。

這個問題事關重大,其牽扯到的也不僅僅是劉勝一個人,所以他想要得到的,是兒子完全想透徹、想明白之後的答案。

涼風聲帶來了他九子的回答,一并帶來的,還有不知該說是慶幸還是遺憾的情緒。

皇九子,中山王劉勝的回答依舊如初。

他只願意做輔君之臣。

劉啓無聲地嘆息,他在得到這個回答後便緩步向前走去,不發一言,也不做停頓,姿态自然到讓人情不自禁地懷疑帝王究竟有沒有聽清楚他的回答。

夏安然緩緩直起身,目送着漸行漸遠的清瘦背影。此時寒風瑟瑟,卷起了劉啓的袍子翻飛,從小國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父親瘦到幾乎沒了肉的身子板。

劉啓身體不好,他年少時會軍武,亦擅騎射,但是國事勞力,家事勞心,他欲穩固朝綱平衡朝堂,幾乎日日不得安眠。

去歲連番經歷了要送女兒去匈奴和親,開創這萬世帝王中唯一一個将王女嫁給蠻夷的“第一罵名”,秋天又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

連番打擊下,劉啓的身體狀況便一路直轉其下。

然此時諸藩王入朝,他哪怕是裝也必須裝得健康無恙精力充沛,因此,他不得不飲下虎狼之藥。

虎狼之藥自然有巨大的副作用,味道苦澀難言只是其一,也已經是最輕微的一項,是以帝王現在喜甜,兒子做的甜麻花便很得他心意,剛才就多吃了幾根。

而現在,甜味過去,苦意又翻騰而上。

劉啓面不改色,他忍耐功夫到家,只要他不願意,旁人絕對不能看出他心中想法。

便是春陀也不能。

春陀是真的不明白中山王為何會有如此之說,陛下的意思已經極為明确。

春陀甚至毫不懷疑只要中山王願意,陛下就會立刻召其進京就近培養,便是不入京,只要帝王下令,傳位給一個藩王也不算多大的事。

唯一的抵抗力量便是梁王,但陛下如今大權在握,軍權亦是收歸,如果真的拿出中山王這些年的功績來,未嘗不能和梁王一拼。

梁王最大的優勢是七國之亂。

而中山王所做種種均是于社稷有功,于民生有利,誰更占優還不好說。

但是中山王偏偏拒了。

春陀這些日子均都貼身伺候陛下,當然多少能猜到些陛下在想些什麽。

陛下對太子不滿意,不僅僅是因為太子有個難纏的母家,還因為太子的性格軟弱,可以堪堪守國,卻不能開疆。

劉榮沒有什麽錯。

他仁孝,善良,上能孝順長輩,下可友愛弟妹,也不缺好學之心。

作為一個長兄,這便足夠了,但作為一個帝王,平庸就是他最大的過錯。

尤其在他的敵人是梁王的時候。

長信宮的老太後一心想要梁王即位的一個理由便是劉榮性子羸弱,還需要磨練。而就算是春陀也毫不懷疑,如果梁王即位,劉榮根本就無法在他的這位叔父下頭走上幾個來回。

劉榮這棵樹苗本身實在過于孱弱,而就算景帝再怎麽費盡全力,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枝丫替劉榮盡數清除,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

劉啓為什麽會選擇想要開始培養劉徹?

這一點,夏安然不知道,春陀也不知道。

但春陀猜測可能正是因為方才陛下聽聞了小殿下們的閑談,劉彘殿下小小年紀,便有馬踏草原之大宏願,而心生觸動吧。

雖說少年不識懼滋味,但以劉彘殿下的年歲能夠說出如此雄心壯志,也足夠令人側目了。

春陀雖在心中猜測不斷,但在面子上卻絲毫不漏,他默不作聲地跟在景帝身後,随着他緩緩步上回宮的馬車。

夏安然提着籃子遠遠看着父親的背影,直到其完全不見才有些惆悵地回頭,哪只他一扭頭就看到了正歪着腦袋躲在牆角的劉彘,當即被吓了一跳。

也是他過于專心了,竟然連小豆丁走過來的動靜都沒注意到。

夏安然沖着弟弟招招手,然後牽起了弟弟有些寒涼的手爪爪,又揉搓了一把将它焐熱,“何時過來的。”

劉彘抿抿唇,跟着兄長一步一個腳印地向着廳房踱步,“從父皇讓阿兄去探望南宮阿姊開始。”

夏安然點點頭,“等到明天阿兄便上表請入未央,到時候彘兒便同阿兄一起入宮吧。你也有好些時候沒有見到王娘娘了吧?”

劉彘乖巧應聲。

二人回到了宴會堂內,哪知一進入便發現兄長們已經打成了一團,而且彼此都是用拳頭肉搏。

看着這一場景,夏安然莫名想到了将近一年以前,韓嫣和張骞二只菜鳥在地板上滾來滾去互啄着的場面,和此時所見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你們年齡也只有三四歲嗎?

當弟弟的情不自禁腹诽。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們(打小報告)

哥哥們(暗中記仇)

叔叔們(明着記仇)

叔叔們(打小報告)

夏喵(叉腰):我不管,我啥都沒幹過,有人說我壞話就是他的錯!

劉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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