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回,不想看他的抱負落空;
第四回,什麽青樓薄幸名只是他吓吓她的吧;
第五回,不忍見他求而不得失魂落魄,如果她能讓他少年時的夢成真……
這些起初都是她心底一瞬間迸發出的願望,當她愛上他的時候,就總是不停患得患失地想這些。
不過顯然她開始的不自信是對的,因為回想起這些周目中,幾次三番都是“他”在主動遷就,而她則總是任性地想撂挑子。
她想她能順利走完這些路,一定是他不忍看自己辛苦。
“胤禟。”她想着,在他懷裏蹭了蹭。
京中又下了雪,地上一片銀白。
胤禟将她抱下車,裹在自己的貂裘中,不經她腳沾地就橫抱着她走向室內。
“嗯?”
“讓你久等了。”玉榮閉上眼睛想了想,他可能等了差不多十幾年吧,真久啊。
胤禟腳下沒停,但卻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閉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樣,才忍不住停下步子,低頭吻了她一下。
起初他也嫌等待的時間太久。可他不怨,因為他也無法想象,他離世之後,她要怎樣的堅定,才覺得一個人的等候也是甘心如荠。
他張了張口,差點就要問出她後來發生的事。
暗自罵了一聲自己險些勾起她的傷心事,卻聽她自己主動交待了——
“我說要連着你的份兒好好活下去的,卻甚至沒等着圓明園那片梨花樹開到第三個年頭。”
玉榮認錯般地在他脖子處蹭了又蹭,看似認錯,實則又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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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胤禟已經抱着她到了卧房,他聽出她是怕自己追問,先賣可憐讨巧。
但他聽到心裏,留下的是實實在在的疼。
玉榮在他胸前趴了一會兒發覺他沒有反應,仰起頭一看,他的眼底正泛着紅。
胤禟目光一垂,見她看了過來,抹開一絲邪佞的笑,還翻身将她抵到了架子床上。
“那我們也來算算賬吧。”他目光低垂,眼睑遮住雙目中泛紅的異樣,聲音暗啞,帶着些不懷好意,輕而易舉地将玉榮的心思勾向了別處。
玉榮恢複記憶之後,與他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是抱抱親親,突然這樣被他壓在身下,弄得她心跳加速,大腦放空。
她太久沒跟他滾過床單了,稍來點親密動作就羞羞的不行。
“幹嗎呀?”她頭別向床帳裏,卻十分期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既然你想起來了,那咱們就好好說道兒說道兒。”胤禟半支着身子,仔細沒壓着她,手撫上她的臉,輕輕把她的頭撥了回來:“臭丫頭,說好的攻略我,可是呢?你說哪次不是我追着你求你愛我?”
他原本就是想遮掩遮掩自己的失态,結果這麽一說,反而真說起他幾分心裏的不樂意。
他多想看他的蓉蓉費盡心思接近他,為他歡喜為他愁。也許頭兩個周目她是費了心思的,可那也不是他切身經歷過的,他唯一一次真正參與的一回反而成了他沒完沒了地争風吃醋。
玉榮見他發問也心虛了。
“看爺怎麽罰你。”胤禟俯下身,幾乎貼着她的臉說道。
她求饒般地回望,卻聽他說道:“今日開始你就自己在這兒睡。”
玉榮:……
她心裏一時又失望又生氣,不依不撓地扭動起身子:“不,我要跟你睡。”
“乖。”胤禟恢複了正常的口吻,微擰着眉哄勸着:“跟我睡就會鬧我。”
玉榮果真在他身下鬧了起來,又是蹭着他的腰又是撓着他的胸口,四處點火。
胤禟:……
最後還是以他的繳械投降告終。
玉榮心滿意足地偎着他睡了一夜,卻在翌日早晨時滾下了床。
房中只有她一人,擡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才剛大亮,廊下還是一片灰藍灰藍的。
人呢?
她遲遲等到用完造反,才見胤禟從外面回來。
她湊近了去,聞到他身上清晰的皂角香和衣服上才熏好的麝香味兒,心裏起疑:“你做什麽去了?”
胤禟沒喊人進來伺候,自己動手盛了碗粥,若無其事地回道:“出去跑了會兒馬,又打了會兒拳。”
玉榮“哦”了一聲,沒再深想。
結果接下來的每一日早上醒來,都不見他的人,但等到吃早飯的時候,他就會一身清爽地出現。
玉榮有機會強逼自己早早地醒過來,發覺他的确還睡在自己身邊,只是天未亮時就會起來換了衣服出門。
若他只是晨練,玉榮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偏偏他近日還沒有預兆地開始打扮起來,每天穿的袍子一天一個樣兒,什麽繡紋什麽配飾都講究起來,連衣裳的顏色都從沉斂厚重的鴉青色、黛藍色、玄色之類變成了玉色、绛紫色,甚至還有紮眼的玫瑰紅。
她的九爺突然風騷了。
不僅風騷了,還一改之前沉悶懶散的作風,變得愈發上進、朝氣蓬勃。
他在前朝挂着個閑差,只隔三差五地去趟衙門或是內務府,平時還是打理生意居多,一會兒叫了一幫門人來開會,一會兒在書房查賬。除了正事,他也會偶爾陶冶陶冶情操了,書桌上還多了兩本琴譜。
玉榮怎會不起疑?
果然,又過了沒幾日,狐貍露出了尾巴。
玉榮從他書桌上的幾本琴譜中抖出來幾頁紙,上面寫的全是京中一些八旗妙齡女子的檔案,只是這些女子的身家都算不上特別好,多是四品、五品官員之女。
她正看着這些紙發愣呢,胤禟又從外面回來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湛藍色的袍子,腰間束着玉帶,長身玉立,顯得他這幾日鍛煉過的體型愈加健美修長。
玉榮忙看了一眼,卻沒心思欣賞,只是将那些紙夾回了原處。
胤禟見了,走上前坐下,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抿着唇看了垂目不語的她一會兒,不知他是否表現得不夠癡情,還引她天馬行空地亂想。
“我只是在想法子給瓜爾佳氏換個身份,讓她如願去老四府上。”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臀。
玉榮撇過頭去,哼了一聲:“你對她可真好。”
見她吃醋了,胤禟方笑了,眼裏柔光熠熠,配上他今日這一身裝束,要了命地迷惑人。
“小醋人兒。”他伸手将她的小臉兒勾了回來,吮住她的唇舌親吻了半天,才不緊不慢地解釋起他的用意。
瓜爾佳氏穿越前,原身已差不多發燒燒得像個活死人了,他打算跟玉雀交易,幫她換個身體,只留下“瓜爾佳氏”這個驅殼便好。至于瓜爾佳氏答應他的緣由是什麽,他已經懶得去深究了,興許她對老四還存着心思,興許是為了報複他,但雍王府總歸不是個好歸處。
他沒告訴玉榮,他這一招還有看瓜爾佳氏和年玉潤二虎争鬥的意思,省得她們精力過剩老盯着他的蓉蓉。
玉榮聽了,沒有繼續四阿哥後院的事,而是問道:“這樣會不會壞了你跟……四爺的關系?”
胤禟又笑了:“我跟他能有什麽關系?”
說完,他笑容淡了,輕輕撫着她清靈的眉眼:“傻蓉蓉,官場情薄,遑論天家。之前我們兄弟幾乎沒有一個是得了善終的,就算是老十三那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後不也還是落個英年早逝的結局。”
他頓了頓,嘴邊的諷意又淡開了去:“……退一萬步講,我也做不到像老十三那樣的。真情實意也好,謹小慎微也罷,我能對他做到的只有逢場作戲、虛與委蛇。”
“即使我知道他不是前世那個雍正,可我知道我有多麽恨過那個人。”胤禟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他将自己眼中的冰錐藏了起來,看着玉榮低聲說道:“前世的我後來想過,若我死後他膽敢傷你,那我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讓他好過。”
玉榮撲進他懷裏,一時失語。
胤禟摸了摸她的頭,将她拉起來,一瞬間他又恢複了光風霁月的模樣。
“我解釋完了,你倒是說說最近疑神疑鬼的做什麽?”他沒了負擔,好似閑暇地向後靠到椅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她光滑細膩的小手。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玉榮也來了底氣:“你最近變了,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去勾引小姑娘嗎?!”
胤禟笑容一滞。
“你……”他氣結。
玉榮仍坦蕩地用目光審視着他。
“顯然這個小姑娘沒被我勾引到!”胤禟生氣地将她趕下了自己的膝頭,伸手探了探袍子,弄平褶皺。
自從玉榮恢複記憶之後,他沒有一日不心慌意亂、心裏打鼓過。除了怕她恢複記憶想起前世的事兒傷心之外,還怕她幾項對比之後更喜歡其他世界的他、更年輕的他。
雖說他自認為自己年輕的時候荒唐又混賬,可她參與的周目裏,那些九阿哥多少受他的意識影響,都一心一意地跟她相愛,他心裏哪兒說得準她到底喜歡哪個。
但總而言之,他現在對她來說的确太老了些,每晚摟着她青澀的嬌軀,他心裏一半兒因為忍耐情.欲有火在燒,另一半兒卻因為感受到年紀的差距而變得瓦涼瓦涼的。
玉榮被他趕下來,又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周身散着幾分冷意幾分駭人。但她想到他方才生氣的話,明顯是怪她沒中美男計呢,于是她當下又肆無忌憚地湊過去。
這回胤禟沒推開她,而是又将她抱回懷裏,臉色也緩了下來,低聲問:
“蓉蓉,你心裏愛的是那個我?”
玉榮看着他平靜的俊容,漸漸收起了笑鬧,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還望着他深邃的眼底發了呆。
胤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眼睫偶爾顫動一下,證明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早在上周目時,玉榮心裏就有了答案。
只是恢複記憶之後的現在,她的答案又變了。
她因為愛上他便想要參與他的全部,歷經萬千,她以為接受他的全部就等于愛上他的全部。現在,她的眼前都被他的占據着,哪裏還裝得下“全部”。
就像她最初對他怦然心動的那一剎那,西寧城外月明星稀,天高雲闊。她穿上所謂的霓裳羽衣一身芙蓉色,也只是想留住他的目光,除此之外,他們的身份、他們的命運又有什麽要緊。
玉榮俯身,雙手搭在胤禟的肩上,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多了一點明亮的星屑,望着他盈盈笑開。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圖樣了,結局太卡,一點兒沒停寫了五個小時才……
目前已修仙到兩點,來個迷迷糊糊的短小後記:
就這樣啦,為了補償今天還差個一千字多點的雙更(x)明天再貼個純糖婚後生活,可以把那個當大結局嘻嘻嘻
再然後就是前世的be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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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戲清池(糖)
康熙指婚的聖旨下來之後, 除了個別知情人士外, 胤禟要娶玉榮的事兒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畢竟這婚是他自己主動求的, 而他九爺留給衆人的印象要麽是清心寡欲要麽是生無可戀,令人委實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也會沉迷美色。
一瞬間,玉榮也因為雍親王側福晉年玉潤之妹的身份而“豔名”遠播, 宜妃見了玉榮也暗自嘀咕,萬一她家老九被掏空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但她後來一想,能掏出個孫子來也好。
胤禟沒想那麽遠, 畢竟他還沒開始過上性福的生活。
因為婚後玉榮也遲遲未來初潮,算算她這身體的年齡還不夠十四歲,胤禟只能給自己頭上潑了一盆又一盆涼水。
還能怎麽辦?忍!
色字頭上一把刀,忍字頭上也有一把, 九爺覺着他已經把自己心理閹割了。
不止他這麽覺着, 玉榮也這麽認為。
雖然現在他們來不了實錘,可羞羞的事有千萬種做法,他一個老司機怎會如此愚鈍?
他還是男人嗎?
之前在別院住着的時候,每每晚上玉榮想要跟他發生點什麽,都被他義正辭嚴地拒絕。現在婚後名正言順了, 她晚間都撒開歡兒來纏着他動手動腳。
胤禟忍得辛苦,反而還要被她質疑事關男人尊嚴的問題,他一時怒火上湧, 冷笑一聲就解了褲子給她看。
“呀——”玉榮捂着眼躲到了被子裏。
看了那種東西真讓人臉紅心跳,身體裏癢癢。
胤禟毫不客氣地撩開了被子,一身赤.裸地躺了進去。
這夜, 玉榮算是被他欺負到哭。
婚後第一個月,風水輪流轉,輪到胤禟學會利用自身優勢,瘋狂散發他的荷爾蒙,用美男計勾引玉榮。讓她只能看不能吃,天天晚上抱着他哼哼唧唧。
而玉榮恢複記憶之後也被他徹底吃死,自從解開他開始注重打扮的誤會之後,她每每看見他颀長的身影也都着迷不已。
且據她所知,除了床上那點事兒之外,胤禟是個不喜歡出汗運動的懶漢,結果他最近也頻頻在後院裏打拳,偶爾也喊幾個兄弟過來喝酒吃肉練練布庫什麽的。
雖然他喊的都是老十、十三、十四這種武力值比他高的小弟,但這也并不妨礙他慘敗之後去玉榮面前秀一秀精壯的上半身,逗得她連連嬌聲低喊。
外間三個數字已經沐浴更衣完,整整齊齊地坐着喝茶,聽見後面傳來的嬉笑打鬧聲,一時俱無語凝噎。
十四阿哥:“九哥真變了。真輕佻,真不堪入耳。”
十阿哥:“你還沒見過咱那小嫂子吧?見了你就知道九哥為啥輕佻了。”
說完,還意味深長又賊笑兮兮地補了一句:“那是真’小’,可又能把九哥的魂兒勾沒了。”
十四阿哥來勁了:“您說得我心裏癢癢了,等會兒得讓九哥請出來瞅瞅。”
十三阿哥:“……我勸你別作。”
十阿哥:“九哥可舍不得讓你瞅,怕你吓着他的蓉蓉。”那句“他的蓉蓉”還怪聲怪調的,學着胤禟的語氣,深沉又滑稽。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十三阿哥哈哈大笑。
但不管胤禟這些混蛋弟弟們怎麽笑他,他對自個兒的顏值和風姿還是自信的很的,畢竟他當初都一把年紀了,還能靠美色吸引到年方錦瑟的玉榮的注意,繼而打敗他那時風華正茂的子侄們,贏得芳心明許。
人道是,姜還是老的辣,九爺還是老的風騷。
想通這一點,胤禟也不自卑于自己的年紀了,天天跟玉榮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貝勒不上朝。
宮裏的宜妃開始擔憂自己的預感成真了,怕胤禟掏空了身子,小兒媳婦那樣兒也不像個好生養的,沒得兩人都折騰壞了身子。
于是宜妃娘娘開始頻繁讓太醫去給兩人診平安脈。
其實他們小兩口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呢。
胤禟倒沒打算讓玉榮這麽早就生孩子——一來他需要更長久的性福生活,二來玉榮的身子看着也确實太弱了,似乎連夜夜承歡都受不來,何況生孩子。
這麽一想,九爺覺着他的金槍不倒似乎失去了意義。
但無論怎樣,給他的蓉蓉補身子總是必須的,在這一點上,宜妃母子達成了共識。
玉榮開始還配合着吃了好幾天的補品,後來天天吃也膩了,說什麽也不吃了。
胤禟臉一沉,開始親自動手動口喂她,用自己的舌頭逼着她吃進去,這才算完。
“我看你就等着我喂,是不是?”喂完最後一口,他使勁吮了一下她的下唇瓣,手上也開始不老實:“今天還沒幫你揉揉呢,嗯?”
玉榮嬌軟無力地攀着他的脖子百般辯駁,最後聽他這麽一問,安靜又溫順地半躺到了他身上,等他愛撫。
她之前嫌自己的胸發育得小,那時候她也不想讓胤禟看見自己的身體,總是偷偷按摩。後來不幸被他無意間撞見了,只好讓他開始代勞這件事。
事實證明,由他操作成效也更為可觀。
“寶貝都這麽大了。”胤禟一邊揉一邊動情地吻着她的臉。
玉榮跟着蹭了蹭,小手也摸到了他的某處,嘻嘻笑道:“你的寶貝也這麽大了。”
“……你這個小壞蛋。”胤禟咬牙切齒。
玉榮又開心地把弄了半天。
胤禟正想罰她的時候,卻見她臉色一變。
“怎麽了?”他收了手。
玉榮一臉複雜:“我……好像……來了。”
确認她來了初潮之後,兩人都默契地等待幾天之後的那夜。
玉榮倒還好,她又不是沒跟他做過,只是好長時間沒陰陽調和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老打擦邊球,讓人想得厲害。
胤禟就不一樣了,在他的意識裏,他就沒跟玉榮做過什麽過火的事,跟她吃肉的都是別的世界的老九。
TAT
所以,他的緊張激動期盼急切興奮自然要比玉榮多幾分的。
為了這一夜,他老早就開始準備。先是鍛煉,确認自己某項功能并沒有減弱,體型也跟着完美了,然後又開始擔憂玉榮那小身體受不住,又找了不少小道具什麽的。
後來太醫來例行問診的時候,聽說了他的大計劃,便試探着問道:“九爺,要不要奴才給開點藥?”
胤禟一想,也好,弄點助興的,蓉蓉就不會那麽疼了。
結果他看了太醫開的藥之後差點吐血。
誰需要壯陽藥了?!
太生氣了。
到了晚上,胤禟還黑着一張臉,讓玉榮見了心肝“撲騰撲騰”的跳。
“胤禟哥哥,你怎麽了?”他不會第一晚就想來什麽刺激的吧。
雖說胤禟現在已經不自卑于自己的年齡了,但他某次聽了玉榮習慣性喊他“九爺”時感到了不滿,然後就開始逼着她喊自己“胤禟哥哥”,尤其在床上的時候,只喊“哥哥”也是可以的。
玉榮起初紅着臉說他此舉低俗,但後來因為種種種種原因也屈服了。
胤禟才不會告訴她發生了什麽,只是迅速地開始辦事兒。
玉榮沒有他那麽激動,畢竟她早就熟悉他的身體了,連他最喜歡用什麽體位都熟記于心。
可胤禟不知道啊!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用什麽體位,因為他根本沒跟他的蓉蓉來過啊!
萬一擺錯了豈不是要被當成假的九爺?
九爺頓住了。
他想,反正自己馬上就能吃上肉了,現在回想一下之前幾個周目裏不和諧的回憶,應該也沒什麽。
于是,九爺開始在腦內播放頭兩個周目不可言說的一切,臉色變幻莫測。
幸虧之前忍住沒碰這些記憶啊!
他的蓉蓉怎麽可以這樣這樣,他又怎麽可以對她那樣那樣——
他年輕的時候真不怎麽懂得憐香惜玉啊——
可是蓉蓉也太誘人了——
現實中,玉榮還擁着他求他快點快點——當然是快點行動的意思。
可胤禟還沒總結出來他最喜歡哪個體位呢,不敢輕舉妄動。沉迷于回憶之下,他倒是真“快了”。
玉榮:……
小胤禟軟了,床上也多了不明液體。
事關男人的尊嚴,胤禟忍不住說了句粗話。
而玉榮則十分貼心地黏了過來,摟着他幫他重振雄風。
畢竟他的實力她最清楚了,一想想就情動不已。
話好像是這麽說沒錯,但胤禟并不能開心得起來!
都說了之前那些個不會憐香惜玉的不是他了!
他一生氣,一激動,下手就不由得重了些。
“胤禟哥哥……好厲害……”
最後,還是玉榮犧牲了一晚上,哭叫着吹捧了他一夜,總算讓不開心的九爺從此過了上性福的生活。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才知道“老狗逼”這個詞,可能很适合某九吧(。
到這裏基本結束啦,下面開始放番外,雖然是前世的be但是我最喜歡的一部分了(癡迷寫be的作者),然後這部分也會揭開一點跟每個周目對應的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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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不了be的妹紙還是不要嘗試了
但是看不了be的妹紙還是不要嘗試了
但是看不了be的妹紙還是不要嘗試了
·
全部寫完之後會在隔壁《封心集》寫個正式的後記,實在是沒有逼逼叨叨夠
如果下本還寫清穿的話就是寫十三了,隔壁存稿已開!
最後再次感謝大家!鞠躬!
☆、落花人獨立(慎買)
「還似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雍正三年夏。
福沛阿哥的忌日前後, 年貴妃哭了幾日,病了一場,召了玉榮進宮來陪她。
這幾年年玉潤的身體愈發的不好, 小病連連,頻繁地生育更是對她的建康雪上加霜,偏偏還沒有一個皇嗣留得住的。
她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 總算松了口,同意年家将玉榮送進宮。
自打聖祖皇帝去後,宮裏還沒選過秀女,正好明年又有大選, 玉榮虛歲十六, 還是适齡的。
年家聲名顯赫的年羹堯已經引來了皇帝的忌恨,同是在朝為官的父兄怕也難獨善其身,而年玉潤如今這個身體,縱使想使力,也使不上勁。
她有預感, 年羹堯所惹來的災禍不會小,所謂亡羊補牢尤未晚也,她以侍疾為由, 提前将玉榮招進了宮來。
依照年家的意思,這次選秀即便玉榮入不了宮,也還有怡親王、莊親王和幾個皇子阿哥, 總能找個去處的。哪怕她做不了什麽,嫁了人也可免于牽連。
然而年玉潤的想法很堅定,就是要她入宮。
姐妹同入後宮,若姐姐去了,妹妹也能借着光封個高位。譬如康熙朝的鈕祜祿皇後和溫僖貴妃、佟佳皇後和佟佳貴妃。
年玉潤目前只是個貴妃,雖遠比不上皇後之位尊,但死後為玉榮争個妃位也絕不是不可能。
她面色蒼白地倚在榻上喝完了玉榮遞給她的藥,不慌不忙地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對皇上說了,想先一步去地下等着他,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能跟皇帝合葬的後妃,品級不會低了去。因烏拉那拉皇後還活着,若她死後皇帝能追封她為皇貴妃,就已經是最高的殊榮了。
年玉潤現在吊着一口氣活着,竟然是為争着死後能得個追封的皇貴妃。
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她會告訴自己,不,不僅僅是這樣。于她而言,只有玉榮進宮,宮裏才有這樣一張與她相似的臉,皇帝才會永遠都忘不了她。
玉榮顯然只看到了這點,她不言不語地接過空藥碗,轉手遞給宮女,默不作聲地幫年玉潤蓋好毯子,行個禮就要退下。
年玉潤顯然是病得無力了,她一個氣急,急促地咳了幾聲,軟綿綿地倚倒,也沒了力氣再去拉玉榮。
“你們伺候着娘娘吧,我出去走走。”玉榮從內間走出來,身上沾了點藥香。
她渾不在意這些,只漫無目的地走着,任由衣角間的藥味兒随風發散出去。她才進宮不足半月,宮人們卻已經将她認了個全,所到之處宮女們都會齊齊整整地蹲下身請安,不曾有絲毫的怠慢。
這一切跟搖搖欲墜的年羹堯無甚關系,反倒全托了年玉潤的福。
宮中上下都覺得她年玉榮也要成宮裏的主子了。
上下天光處,空地周圍仿若被梨園環繞其中,簌簌粉白一層又一層地疊在遠處,春風一來,枝頭上的花束也跟着柔軟地擺動幾下,偶爾搖下幾片單薄的花瓣。又有春風吹起,點點粉白瞬間又變成了雪飄着。
玉榮繞着這片梨園走在漆了朱紅牆壁的回廊下,高高的花盆底落在青石面上“啪嗒”“啪嗒”地響,所以當迎面一來人身上的荷包被她手上的宮扇勾下來時,她也險些沒注意到。
胤禟走來時,廊子外面的宮女們遠遠地就跪下了,驚了玉榮一下。
她擡頭一看,只見梨花樹下驀然出現一個颀長的身影,她也未來得及審視那一身石青色的朝服,僅僅看到了一張清俊卻陰郁的臉。
轉眼間,他就像風一樣地掠過,幾乎走到了她跟前。
這時,她又看見了他眼角的細紋。
他不知怎的,也向她看了一眼,那細紋微微動了動,似乎就像單薄的花瓣一樣柔軟。
玉榮連忙跟着蹲下身去,同時也低下了頭。
她不認得來人是誰,只知以她的身份,見了人總是要請安的。
明明剛才他走到她面前只用了眨眼間的功夫,可她這會兒低頭看着他青色緞面兒的雲紋靴子一步一步靠近,又毫不停留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裏,覺着他的步履沉穩極了,也緩慢極了。
半晌,她跟着宮人們一塊兒站起來,回頭看時,園中再無他人。
她參加過宮裏的家宴,見過幾個王爺,但沒有一個是他。
而且她連他那朝服上的補子都沒看清呢。
玉榮低頭轉了一下手上的扇子,卻發現扇柄上勾着一只紫棠色的荷包,繡着細細的金線,邊角處有一朵小小的粉海棠,用米粒大的黒玉石珠串着。
她伸手摸了摸那繡線,這繡工可是比她要好得多了。
海棠。
海棠……
玉榮凝神想了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應該追上去把荷包還給他。
她轉身,腳才邁出一步,又收了回來。
這也太唐突、太不矜持了些。
她又低頭看了看那個荷包,雙手捏着,摸着薄薄的,裏面應該也沒有東西。她看了半天,似乎沒看出什麽線索能指明這主人的身份,于是又下意識地低頭,拿起來嗅了嗅,嗅到一縷淡淡的麝香。
出神間,又一陣春風吹了過來,她仿佛被風吓着了,身子微微顫動一下,匆忙看了一眼手上的荷包,遲疑着要不要将它收起來。
“給我。”
這是玉榮第一次聽到胤禟講話,他低沉的嗓音像一道春雷,随着剛吹過的那縷風追了過來。
玉榮倏地一個顫栗,忙不疊地轉身,果然見他去而複返,隔着兩步遠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她一個擡眸又看清了他的臉,還是那副看不出表情的模樣。
也不知她是否是被他駭住了,又馬上踉跄着後退了半步,低下頭,麻利地用雙手将那荷包遞了出去。
胤禟沉默地接過來,露出一只修長的手,無名指上還戴着一只玉戒。
玉榮低着頭看得清清楚楚。
再一回神,他又走遠了,這回玉榮匆忙地擡起頭來,尚能看清他的背影。
二團紋五爪蟒,是貝子。
待他走遠後,她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問那邊又恢複嬉笑的宮女,卻換來她們一臉諱莫如深與怛然失色——是九貝子。
玉榮愣了。
九貝子啊,她聽過的。
雍正三年了,九貝子作為廉親王一黨蠅營狗茍,早已被打成肮髒鄙陋、禍盈惡稔之人,世人都避之不及。
後來玉榮單獨跟雍正見了一次。
那時年玉潤不知怎的,身體漸漸有了起色,也重新挂了綠頭牌侍寝,弄得雍正很是高興,順便一提,就提到了要獎賞侍疾的玉榮。
玉榮沒有多想,自行請了免除選秀的資格,請求雍正能放她出宮去。
距離選秀還有不到一年時間,雍正停頓了一會兒,到底是君無戲言,答應了。
玉榮不能不說松了口氣。她初見時雍正就知道他不是個會手下留情的人,但他若能高擡貴手放過她這只小蝦米,她還是會感激他的。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希望年玉潤好好活着的人,甚至比年玉潤她自己還期望她能好好活着,因此這數月來,玉榮一直盡心竭力地照顧她。
只是她臨出宮前根本不敢去見年玉潤,連聲告別都不曾有,甚至是偷偷跟着年羹堯的夫人納蘭氏溜出去的。
她知道年玉潤一定會想盡法子把她困在宮裏,她寧願被年羹堯綁去西寧,也不願留在宮裏。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胤禟也要去西寧,若她一早知道,她一定會提前因為這巧合的命運而愛上他。
胤禟是被雍正放逐出京的,可明面上他畢竟還保留着皇室宗親和貝子的頭銜,因此,年羹堯仍然在西寧城中設宴款待。
玉榮是選擇将自己放逐到西北的,她跟着納蘭氏一塊兒出京,作為家眷來到西寧城裏,不久就得知她在圓明園裏偶遇的那個九貝子也來了。
酒過三巡,胤禟又一杯葡萄酒下肚,鳳目已經開始泛紅。而年羹堯的“誠意”顯然不足于此,他設計的排場不僅有酒肉,還有美人,還有靡靡之音。
玉榮最熟悉他這一套,以往在自家府裏就見過好多回。
她偷了舞女的衣裳,丁香紫色的輕紗好似西北月夜中的一縷夢,雖然抵不上她在宮裏穿的那套鴻衣羽裳,但她穿在身上對着銅鏡繞了幾圈,認為這套衣裳也足夠了。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放着皇帝不去讨好,她非要獻媚于一個皇帝厭恨的未來的階下囚,為的就是氣死年羹堯。
年羹堯這時保存着五分的清醒,毫不大意地同胤禟端着酒杯你來我往。他側對着門口,沒有看見領頭進來的玉榮。
她換了那一身舞衣,烏發绾着嬌柔的髻,雲鬟霧鬓,燈下看來更是美不勝收。
胤禟頭昏腦漲地捏着酒杯,餘光一動,然後眼前就滿滿的都是她。
他的目光蘊含着三五分的醉意,徑直落到玉榮身上,又變得飄飄渺渺的。玉榮擡眼,發現他醉醺醺地抿着唇,寒潭似的眼睛只顧着看她。
年羹堯對着胤禟哈哈說了幾句,才發覺他的目光已全然變了,寡淡又無謂的顏色一瞬間當真變成了像醉了酒一樣熱情又火辣的紅。
這時,年羹堯驀地回頭,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在一群低着頭的舞女中間看見了仰首而視的玉榮。
年羹堯的臉頓時變得鐵青,牙根緊緊咬着,手裏捏緊的酒杯似乎馬上就要擲出去砸她的頭。
玉榮微微笑了起來,她看向胤禟,見他仍看着自己,臉上微微一紅,動了動水袖,就要起舞。
“滾出去!”年羹堯手一揮,“劃拉”一聲,一只裝着酒的瓷瓶飛出去數米遠,暗紫紅色的酒液大點小點地飛落在玉榮的裙擺上,沒見絲毫狼狽。
胤禟眉毛立刻蹙起。
他看向玉榮,見她不怒不懼,仍俏生生地站在那兒,渾身染着得勝的喜悅。
蹙起的眉頭舒展開,又蹙起,然後再沒辦法舒展開。
他知道她不想聽年家的安排,不想進宮,他看得出來。
因此,他也知道這個小姑娘在利用他,可他沒有惱怒,即使她在利用他此刻窘迫的身份,他還是沒有惱怒。
真是奇了。
她偶爾看向他的時候,雙目中盡是亮晶晶的,這樣的光彩怎麽能做得了假。如此星屑般大小的光彩落在他心上,就跟着了魔似的掀起熊熊大火。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番外不能留到正文之後,又修仙了_(:зゝ∠)_
時間線已經混亂,就當半架空吧朋友們
☆、落花人獨立(慎買)
「八駿日行三萬裏, 穆王何事不重來。」
胤禟以為他跟玉榮不會再有交集了, 也更沒想過她還敢自己主動找上門兒來。
西寧城中像樣的宅子就那麽幾處, 年羹堯占了一處,他也占了一處。
不過不同的是,他是使銀子買的。雖然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放逐到西北的, 可是還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苛待他,即使雍正也還不敢。
只要還有年羹堯在他前面安安穩穩地活着,他就還可以坦然地過一日。若是年羹堯倒了, 他這麻木的生活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他的宅子就在年家隔壁,于是他與年羹堯成了名副其實的鄰裏,福禍相依似的緊挨着。
只是這樣也就更加方便玉榮找過來了。
“我是來跟九爺道歉的。”她站在廳裏,穿着一套齊整的寬袖百裥裙, 雖然她微微低着頭, 但目光仍屢次試圖挑上來看他。
西北的夏天很熱,她額上已沁出了薄汗。
胤禟坐在上位慢條斯理地拿茶盞撇了又撇,他幾次欲言又止,想明知故問她道什麽歉,可他到底是忍住了。
她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不鹹不淡地嗯了幾聲之後, 便放下茶碗示意來人送客。
他看得出她似乎有些不甘心似的,腳邁到門邊很是慢了幾拍,點點碎金色閃動在明亮的水紅色的裙擺間, 但這抹亮色還是很快消失在他眼前了。
本以為到此為止也結束了,可他又不曾想到,過了幾日他靠在躺椅上對花小眠的時候, 一只天藍色的蝴蝶風筝從年家的院子裏飄了過來,在他上方的天空中舞動着。
他眯着眼看了那風筝一會兒,心想一定是她搞的鬼。
果然,不一會兒,那幾乎與天色融為一體的蝴蝶風筝突然悠悠墜落,一飄一飄啊的,翩翩落到了他的院子裏。
他側頭看向落在離他腳邊不足數米的風筝,沒有理會,只閉上眼繼續假寐着。
但有人誠心不讓他睡覺,還沒過一盞茶的時間,就有下人過來禀報年家小姐想進來撿她落下的風筝。
胤禟閉着眼,嘴邊勾起一抹控制不住的笑。
偏就她花樣兒多。
自打他縱容了玉榮一回“撿風筝”之後,他見着她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了。
雖然他每回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可還是擋不住她今天偷偷走錯了後門、明天又送些不成敬意的小禮物親自過來賠罪,甚至有一回她出門不知怎的弄壞了轎子,怕年家知道她出去搗亂,硬是跑到他家來藏了半日,等轎子修好才姍姍告辭。
胤禟就這樣日複一日地看着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變着花樣兒地與他親近。
他被虛榮和喜悅沖昏了頭腦,以為只要自己冷着态度,她漸漸地就不會來了。
即使他每天都仰在躺椅上想:今日何時才會見到她。
他很快在西寧城裏收買了不少富商鄉紳,不出幾日到了他生辰那天,八月二十七,一群人在城中上好的酒樓裏為他擺了宴。
每年過生辰差不多都是這個模樣,一群人烏烏泱泱的,觥籌交錯,喝酒喝到夜半,就算過完了生辰。
今年還是老樣子,那群人知道他來西寧是沒有帶家眷的,還準備了幾個美女與他共度良宵。
他看了那些女子一眼,照例收下,只是差點就帶回了府裏去。
……其實帶回府裏去也沒什麽不好,他身邊盡是雍正的探子,即使他已不再愛好聲色犬馬,但這樣的生活也不失為麻痹雙方的一種方法。
……而且這樣一來,玉榮見了大概也會徹底離得他遠遠的。
可他也不想讓她輕看了自己,哪怕他在她面前幾乎是滿身藏污納垢,他還是不想她輕看了自己。
最終,他還是只身一人醉醺醺地回了他的府邸,酒精讓他血液加速,腳步虛浮。一落了轎,他迎着一陣夜風下來,心口“咚咚”地跳着,目光貌似迷離地望向門口,當真見到一道倩影伫立在那兒。
他只看一眼,就能看出玉榮今晚是精心裝扮過的,哪怕她刻意隐藏了這一點。
……也或許是他單方面地認為她今日看着愈發地美,愈發地喜歡她。
他下了轎沒有動,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提着一盞荷花燈站在那兒,望着他盈盈地笑。夜色将她的衣裙染成了淡紫色,暖調的光暈與月華映在她身上,又讓她變得像志怪小說中的小仙女一樣。
胤禟終于忍不住擡腿走上前去,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麽來了,就見她将手裏那盞精致的荷花燈塞到了他的手裏。
“九爺生辰快樂。”玉榮身體微微傾過來,幾乎緊靠着他。她低聲道了一句生辰快樂,抿住唇,又綻開既羞澀又歡快的笑。
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體香在一瞬間沖淡了他身上的酒氣,他望着那明亮的眼睛和那抹笑,幾乎又醉了一次。
可她沒給他沉醉下去的機會,轉瞬間便跑掉了,她一路跑向了年府的後門,連個回眸也不給。
無法,他只有低頭看向手上那盞荷花燈,他數了數,竟有四十二瓣花,層層疊疊,不可謂不精致。
四十二歲,他怎麽都這麽老了。
然而時間的飛速流逝和對玉榮的心動不允許他傷春悲秋,他才開始試着斂去他身上散出疏離,試着與她接近,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型。
他的福晉董鄂氏從京中來看他,但這也是源自雍正的旨意。
與此同時,雍正很快對年羹堯開始了秋後算賬,轉眼間,他已被押解回京。
董鄂氏下車時看了隔壁年府一眼,門前寂靜,臺階上積了些落葉。
胤禟沒有看,事出突然,他知道年羹堯的家眷還沒有走,如今府裏只剩納蘭氏打點着,玉榮過幾日就會跟着她回京。
他帶着董鄂氏到了內院,一路上沒有什麽下人,伺候的人被遣了個幹淨,之前對他私生活不聞不問的雍正也開始着手管控了。
董鄂氏默不作聲地看在眼裏,心裏也有幾分明白。
“在這裏待多久?”進了屋,胤禟示意她到燒了爐火的炕邊坐着,他自己則又坐到了擺在常春藤邊上的躺椅上,一株株盆栽之間,還吊着那盞重瓣荷花燈。
“明日一早就走。”趕了多日的路,董鄂氏看上去愈顯疲累老态。
“你不來看我倒好些。”胤禟意有所指。
“你我幾十年的夫妻情分,總要有始有終的好。”董鄂氏聽出了他話裏話外的“不願拖累”,扯了扯嘴角:“就算你現在休了我又能怎樣呢。八哥倒是一貫的心狠,可是八嫂……”
她嗫嚅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物,緩緩地遞到了胤禟手邊:“我之前見了八嫂最後一面。”
胤禟身形一頓。
那是一只扇形翠香囊,八福晉喜歡海棠花,那翠玉雙面镂着海棠花紋,是有“玉堂富貴”之意。下面結着幾串玉粉色的珊瑚珠,卻是有些舊了,是八福晉十五歲芳辰時他送的。
他将香囊放在手裏,摩挲了兩下方收進腰間的荷包中。又低聲說道:“你跟她不同,他應該不會為難你的。”
此處的“她”自然是八福晉,而“他”指的就是雍正了。
前些時候京裏來了消息,雍正命廉親王休妻,而已是廉親王福晉的八福晉怒然返家之後沒多久,就傳出了自缢的消息。
董鄂氏沒接話,不置可否。
胤禟卻追問了起來:“之後有什麽打算?”
“回盛京吧。”
“你身體不好,平時多注意些。”
董鄂氏竟是笑了笑,不知他是到了訣別時刻還在敷衍怎的,從口吻到用句仍是跟他每次初一十五例行問候時一樣。
……
最後,胤禟問了句:“是否怨我當年娶你?”
他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問出這種毫無意義的話,也許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他本不該那年娶福晉的,是他硬要宜妃從留牌子的秀女裏面選了董鄂氏出來。聽說原本當時的四阿哥子嗣單薄,他府上的妾室皆出身平平,德妃有意再許他一個上三旗的側福晉的。那屆留牌子的秀女不多,上三旗的包括董鄂氏在內不過寥寥幾個。
如果不是他當年執意橫插一杠,她此刻的身份興許就大有不同了。
董鄂氏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她的目光裏沒有怨恨,也沒有悔意,只是同空氣中的塵埃凝結在了一起,沉靜而淡漠:“人各有命。你能說出這話,我也不會怨你什麽。”
胤禟送董鄂氏走的翌日清晨,天空中下着毛毛細雨,董鄂氏擡頭,看見他消瘦的面龐在朦胧霧雨的籠罩下分外柔和,只有那一雙漆黑如幕的眼睛仍似寒潭清冷。
她由他扶着上了馬車,将車簾蓋下來之前,她看了他最後一眼,動了動嘴唇說道:“來世不要做夫妻了吧。”
胤禟聽聞頓了一下,似是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好。”他答道。
董鄂氏得到他的許諾,垂下了眼眸。他最後為她整了一下被雨水打濕的鬓角,也放下了厚重的車簾。
“走吧福晉。”他低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老九視角好像沒有想象中的虐啊,殘念
☆、落花人獨立(慎買)
「臨別殷勤重寄詞, 詞中有誓兩心知。」
玉榮撞見了胤禟和董鄂氏的談話的全過程。
出于直覺, 她認定他心裏是有廉親王福晉的——他曾經的表妹。
廉親王福晉喜歡海棠花, 這事不難打聽。再想想那日她撿到的他的荷包,不就繡着一只海棠?
她心裏耿耿于懷,後來問起他時, 他竟也供認不諱。
那是他年少時一段绮麗的夢了,後來夢醒了,那份朦朦胧胧的感覺也就淡了。雖然他的名字與棠字同音, 但他知道廉親王福晉是真的喜歡海棠花,他也知道自己只是習慣了用海棠花,僅此而已。
原本兩個人好好地并肩坐在石階上,玉榮卻低着頭別開了眼去。
胤禟何嘗看不出她這小女兒心思, 他心中的熱浪翻湧了一起又一起, 好想哄她安慰她說喜歡她 ,可他開不了口,他沒有那個立場。
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兩人之間的靜谧維持了一陣兒,玉榮沒有等來他的好言好語, 心想他怎的真跟京中流言一樣說的一樣薄情冷血,連句寬慰的話也舍不得給,她都為他這般傷心了……
這樣想着, 她仰頭看了一眼遠方清冷的月亮,與她身側這人的涼薄好似交輝相應。
她好想一氣之下就這麽起身走了,他這樣給她臉色看, 她還憑什麽眼巴巴地留在這兒等他一句吝啬的哄騙?
可她舍不得。
分別的日子愈發地近了,還不知此生能否再見。
玉榮的眼眶瞬時酸得厲害,她不明白董鄂氏怎麽走得那麽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她想不明白。
這時候她還太小,只想着如果她是他的妻子,一定與他同生共死,沒有二話。
天階夜色涼如水,這夜西風幽幽,無星也無雲,偏偏還是七月七日這充滿哀思與離愁的日子,玉榮想着,若能得他一句誓言,就是随他去也值了。
“九爺。”最終還是她忍不住,伸手越過兩人之間那一尺的距離,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胤禟沒有轉頭,不敢看她。
“給我說說你年輕時候的事兒吧。”她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想聽。”
這回胤禟反倒笑了,也望着那清冷的月亮笑了。
他現在最怕想起他年輕時候的事兒,他怕他一想起來就是無垠又苦澀的恨,偏偏她想聽。
過去四十年間的片段争先恐後地用到了眼前,他閉上眼睛,不欲再看,只用了兩個字簡言概之:“荒唐。”
玉榮被他這暗啞的兩個字打擊得怯懦了,沒成想京裏那些流言竟真的不全是污蔑他的。
她一時很是傷心,比剛才得知他年少時喜歡過廉親王福晉時還傷心。她雖然嘴上不說,卻忍不住在心裏想,如果在那時候遇到他會怎樣。
說不定會因為他的“荒唐”而對他不屑一顧呢,這樣也好,省得像現在一樣抓心撓肺的。
玉榮賭氣地想着,嘴角不自知地勾起來,忍不住偷笑。
胤禟雖不敢拿正眼瞧她,卻也一直用餘光留意着。他見她笑了,非但沒有一起跟着開心,心底反倒愈加荒涼。
他也知道,若她見了年輕時的自己定會不喜。
因為他的心跟着慌了一下,反倒能開始沒話找話,萬般苦澀地開口,叮囑她回京之後不可再這麽任性雲雲,甚至還拐彎抹角地擔憂起她的歸宿,不知她會嫁什麽樣的人,說盡了言不由衷的話。
玉榮的眼眶又酸痛起來,她貪戀胤禟的溫柔,又恨透了他拿這溫柔多管閑事。到底年輕氣盛,她“哼”了一聲,說起自己年前在建福宮皇家家宴上獻舞一事,說她是多麽豔驚四座,多麽風頭無兩,京裏要娶她的王公貴族能從神武門排到東直門,哪裏要他操心。
她以為他聽了會生氣、會介意、會吃醋的,可他只是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令她十分惱怒。
胤禟雖然那時候落魄了些,但稍一打聽也不難知道她一舞驚四座,那是怎樣的風華,怎樣的難以忘懷。
他不怎麽遺憾自己沒能領略她的舞姿,還用逗她的話來寬慰自己,說自己不知見過多少名伶一舞傾城了。
他的話總是半真半假,而這句惹她不快的話卻不幸是十足真的,他盛年時當真被京中百花迷住了眼。
玉榮哪會聽不出來?不過她這會兒不因為他的荒唐生氣了,反而是因為他沒流露出對她的一丁點兒的向往生氣,很生氣。
她當即從石階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怒意橫生道,秦樓楚館那些揚州舞女怎麽能跟她比?!
這下倒真把胤禟唬住了,又後悔又內疚,責怪自己言語輕佻侮辱了她,跟愣頭青一樣不知道讨女孩子歡心。
他終于毫無顧忌地伸手去拉她,但她卻不領情了,轉身飄走,說什麽也要跳一段給他看看,不能被他輕看了去。
這時候胤禟關心則亂,甚至沒想到她這是年輕人的争強好勝,還一門心思地擔憂自己傷了她的心,追着她的步子來到中庭。
可還不等他表露一番情意,玉榮已經伸展開衣袖,在月下邁出了舞步。
他一時怔住,卻又在下一秒驚慌失措。
玉榮還未跳上幾步,不知是心急了還是氣急了,氣息一個不穩,腳下錯了一步,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胤禟一個反應不及,她已經面朝地跌了下去,在地上摔了個結實,裙子上到處都是灰塵,十分狼狽。
她的手掌抓住覆滿地面的塵沙,緊緊握住。
胤禟的居所早就無人打掃了,他自持衿貴,也不會做清掃這樣的事情,寧可這庭院跟他一道兒消沉。
到如今,他們兩人的落魄竟也都融為一體了。
玉榮低頭看着地面,緩緩坐了起來,腳腕處還是鑽心的疼,疼得她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不願意在心上人面前示弱的,可這一刻她實在難過到手足無措,就像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兒,不管是痛還是傷心,哭泣是他們唯一的辦法。
建福宮那個晚上,她是多麽的傲氣,傲到渾不在意她的霓裳舞點亮了多少人眼睛中的顏色。
因為她不在乎。
現在她只想讓他看看她最美的一面,上天卻毫不留情地讓她跌倒在塵土裏。
原來女為悅己者容就是這麽個意思,她算是明白了。
她淚眼朦胧地看着他追過來,也不顧灰塵弄髒他的衣服,半跪在地上将她小心扶起,縱是她滿目的淚水也模糊不去那一臉的焦急。
這一刻,她一把抓住他的臂膀,終于忍不住用懇求的語氣問他,為什麽不隐姓埋名,為什麽不肯逃開旋渦活下去。
胤禟伸手捂住她的嘴,卻被她打開。他知道這裏遍布雍正的眼線,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呈在皇帝的禦案上,玉榮也知道。
可他們都因為各自的緣由而無所顧忌。
胤禟看了玉榮一眼,又恢複淡漠的模樣。他說:“我身上始終流着聖祖皇帝的血,我姓愛新覺羅,這不是他可以随意侮辱的。”
雍正給他改了名字,還是誠親王和恒親王兩個兄長給拟的名。玉榮不懂滿語,如此剛好可以不用聽胤禟受到了怎樣的侮辱,人都要走了,他們還想怎樣呢?
胤禟将玉榮從地上扶了起來,知道她扭傷了腳,卻還是狠心将她撇在一邊,似乎是怪她折辱了他的自尊與驕傲,口吻依然冷漠地聲稱道:“我輸得起,我不需要茍且偷生,而且是聽着他的辱罵茍且偷生。”
玉榮別過頭,眼淚已經幹涸,入目的只有西北透明一樣的夜幕,清晰又昏沉。她心裏空落落的,不知該痛恨雍正,還是該痛恨命運。
翌日,仍是晴空萬裏。
玉榮以為她會徹夜難眠,誰知枕在他身邊卻能睡得異常安穩,一個噩夢也沒有。
這日是他啓程去保定的日子,玉榮死皮賴臉地陪了他一夜,說什麽若他趕她走,就是下輩子不願跟她在一起的意思。
胤禟雖然笑了,眼眶卻是酸的。
今生遇到他的女子下輩子都不會想再見到他了,怎麽就她不一樣。
玉榮不知他在想什麽,只是紅着臉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裳,雖是平民穿的粗布料子,可她卻還是像對待貢綢一樣小心。
臨去前,她大着膽子偎進他懷裏,環住他精瘦的身子,喃喃念了一句:“生離不可聞,況複長相思。”
這一別就是再也不能知道他的消息了,生死面前,相思之情又算得什麽。
只是胤禟聽了不這樣想,他只惦念着這樂府詩的下一句,連忙将她從自己懷裏拉了出來,神色嚴肅地看着她,生怕她尋了短見。
玉榮見他哆嗦着唇,一時竟笑了:“想什麽呢?我當然想好好活着的。”
要與他分別實在是太難了,所以她昨日還有似梁祝般的決絕,不能生同衾也要死同穴。可今日一在他身邊醒來,卻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是你教會我要懂得尊重生命的,我當然要好好活着。若是死了,才是與你真正的天人永別。”
死了,就是誰也不記得誰了。
一月後。
夏日,一片炙熱,蟲鳴喧嚣。昏暗的牢房內滿地狼藉,角落裏蜷縮着一個模糊的影子,周遭寂靜無聲。
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愛新覺羅胤禟卒于保定看守所。
三百裏外的京郊,玉榮單手提着素色的百裥裙,穿過有些荒廢了的園林,按着記憶中他說的地點,找到一大片荷花塘。
他說這裏的荷花在盛夏時開得尤其美,現在卻只剩下殘荷片葉了。
玉榮蹲下身,将手上拿着的荷花燈小心放入水中。今年她也用了心思紮的,去年是粉色的,今年是白色的,共是四十三片花瓣,比去年多一瓣。
“胤禟生辰快樂。”
「最是人間留不住。」
雍正七年夏。
怡親王趁端午節時回了一趟府上。他太忙了,總是在圓明園住着,很少回王府。難得回來一趟,見了他的福晉兆佳氏也不忘囑咐道:“下面的人新送來幾筐荔枝,你待會兒拿些給年貴人送去。”
他依稀記得玉榮喜歡吃這個。
那時上奏雍正的密折裏,沒少奏呈九貝子揮金如土驕奢淫逸,其中有不少出項是為了年家小姐頻繁購得嶺南荔枝。
兆佳氏一聽,怔了:“年貴人三月前就去了啊。”
怡親王驟然驚愕,随即又馬上質問道:“怎麽不告訴我?”
他這幾年脾氣愈發大了些,兆佳氏實在忍不住,肅聲道:“爺,她再怎樣也是皇上的人!”
這些年他一直惦念着宮裏這位,似乎找到了寄托似的,牽腸挂肚似的念着,因為他很喜歡她,像喜歡年輕時的自己一樣喜歡。
他愣了,沒想到自己竟真的被誤會了。他低聲道:“我只是受人所托罷了。”
他還記得胤禟在他腦中留下的清晰的話——
“你和老四真是好啊。”
……
“可他未必會領你的情。事後該怎麽處理,他大概不會交給你。”
……
“不過你這個情,我領了。”
……
“我的人怕是留不下幾個。若能留幾個最好,若留不下,還煩請你幫我照看着她。”
……
“我只是想幫她過她想過的生活。”
……
這麽一說,他倒是有些想起來三月前的事。那時圓明園的梨花開得很漂亮,皇上還叫他去賞花,中途皇後遣人來了一趟,但那傳話的奴才并沒讨着賞,而皇上聽了一下也就繼續跟他議論起軍國大事了。
……
後來他輾轉看了一眼那記憶中的少女留下的遺物,是一張小箋,短短一行小字,一樣刺破了他的當年舊事,讓他見之怆然。
“如何與君別,當我盛年時。”
作者有話要說: 可算是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