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哄小團子

肖涵玉覺得,她的人生果然是充滿悲傷的。

為什麽?為什麽她就沒想到,眼前這個臉比鍋底還黑的男人,其實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南蜀太子呢?

呵呵……呃呵呵……

“那什麽……小湘湘啊,要不要先跟你皇伯父回去,姐姐改天再來看你?”

“……”

肖涵玉,你的氣節呢?氣節呢!?

不消去看其餘人等的表情,少女此刻已然在內心狠狠地鄙視了自個兒一頓。

厲無刃也沒料想她會突然畫風一轉,是以,一時間竟被她鬧得沒了脾氣。他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吐出,向着他的小侄女張開了雙臂。

“湘茗聽話,到皇伯父這兒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似乎已然恢複到方才剛到時的溫和。

湘茗郡主見她喜愛的皇伯父好像變回了平時的樣子,不由得就回頭盯着他看了。眼瞅着小丫頭臉上挂着未幹的淚痕,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自己,厲無刃頓時軟了心腸,後悔先前沒能控制住情緒,吓着了他的寶貝侄女。

悔意漸生,男子意欲彌補的心思也就濃了起來。他甚至很快調整了心緒,朝着小家夥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奈何湘茗郡主還是舍不得她的“娘親”,才瞧了他沒一會兒,她就轉回了小腦袋,依依不舍地注視着懷抱她的少女。

肖涵玉看出了她眼底的依戀和猶豫,這就識時務地幫腔道:“小湘湘乖,先跟你皇伯父回去哈。姐姐明天再去看你……還給你帶好喝的甜湯,好不好?”

她猝然記起琉璃先前哄小家夥時給出的誘惑,立馬就補充了一句。可惜,小家夥雖然眼前一亮,卻仍是黏在她的身上,沒肯撒手。

“姐姐還陪你一起喝甜湯,喝完了再陪你玩,陪你睡覺,好不好?”少女一咬牙、一跺腳,索性提出了陪吃、陪睡、陪玩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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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茗郡主皺起小眉毛,苦思冥想了一會兒,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肖涵玉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彎腰将小家夥放到地上,看着小家夥賣力地跑向厲無刃,心道這小娃娃倒是個不記仇的,才剛被男人沉着臉吓哭了一回,轉眼就心無芥蒂地重返他的懷抱了。

緊接着,她就被男人冷冷地望了一眼。

肖涵玉有點心虛——诶可是,她剛剛都已經竭力配合他了啊,他幹嗎還拿這種冷冰冰的眼神看她啊?

認為蜀國的太子有點斤斤計較,少女一邊腹诽一邊斜了斜眼。殊不知等厲無刃将湘茗郡主送回寝宮安頓了之後,随即就向身邊的影衛下達了一道密令。

身為未來的一國之君,厲無刃不知道所謂的“巧合”會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但他既然已從父皇的手中接過蜀國的江山,便須得對天下子民負責。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輕易放過。

肖涵玉并不曉得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只知道人不可言而無信。第二天上午,她便帶着說好的甜湯,在侍女緋雪的陪同下,去了湘茗郡主的寝宮。

小家夥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巴望着“娘親”的到來了。等她一見到來人的身影,便是一雙眼都亮了起來。

“娘親!”

肖涵玉頭疼:這孩子是裝傻呢,還是當真忘性大?明明昨兒個才說好,不許再喊她“娘親”的。

話雖如此,當她看着米分雕玉琢的小娃娃滿臉興奮地朝她跑來,還是好脾氣地彎下腰去,将其抱了個滿懷。

“湘湘乖不乖啊?”

“乖。”

小家夥一本正經地點了點小腦瓜,被來人抱着進了裏屋。

緋雪緊随其後,待自家主子抱着小郡主坐定後,就從随身攜帶的食盒裏端出了一碗甜湯。肖涵玉喂湘茗郡主喝了幾口,見她咂着小嘴一臉滿足,當場就被逗樂了。

“娘親你也喝。”

只是,當小家夥乖巧地表示要與她分享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點五味雜陳。

片刻,她再一次狠心拉下臉來,硬生生地說:“昨天跟你說過的話,你忘記了?”

小家夥見她臉色不好,不免吓了一跳,僵着小臉看她。

“你該喚我什麽?”

湘茗郡主總算明白“娘親”為什麽不高興了,可是……

她可憐兮兮地垂下小腦袋,蔫蔫地答道:“姐姐……”

肖涵玉捏捏她紅潤溫軟的臉蛋:“這樣才乖。”

小家夥微撅着嘴擡起臉來,略覺委屈地瞅着她。

唔,不能心軟。

肖涵玉眯起眼睛沖她笑笑,繼續揉捏她的小臉。

湘茗郡主覺着不太對頭:娘親以前從來不捏她的臉啊……

她糾結地掰了掰手指頭,然後決定不再去想。

過了一會兒,一大一小你一口、我一口地将可口的甜湯刮分了,大的那個便開始領着小的那個到屋外玩耍。

暮春時節,天氣宜人,碧玉年華的少女同一垂髫小兒在庭院裏追逐嬉戲,銀鈴般的嬉笑聲回蕩在空曠的院子裏,構成了一幅溫暖、美好的畫卷。

可惜,這光景落到有些人的眼裏,卻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一雙位于暗處的眼睛直直望着這充滿歡聲笑語的一處,盯着盯着,卻因眼睛的主人察覺到附近有人,被迫戛然而止。

“這是誰,在那邊嬉鬧?”

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身穿素衣,在宮女的攙扶下施施然走着,她自是聽到了那歡樂的笑聲,是以當即眉頭一皺,語氣不善地向底下人發問。

“回娘娘的話,那兒是湘茗郡主的寝宮啊。”

被稱作“娘娘”的女子當即面露冷笑。

“到底是從小沒有爹娘管教着,這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竟是沒半點分寸。”

宮女聞言,連聲稱是。

她的主子說得一點沒錯。先帝才剛駕崩沒多少日,整個皇宮都還沉浸在哀痛之中,怎能傳出這般肆無忌憚的笑聲?真不愧是宮外頭跟來的婢女,饒是有這禁宮的水土滋養着,也照樣不懂得什麽叫做“規矩”,竟任由不懂事的小主子在宮中嬉戲玩樂。

“小孩子不懂規矩,本宮可不能當做沒看見。走,過去瞧瞧。”正暗自思忖着,她聽到自個兒的主子涼涼地出了聲。

“是。”該宮女深谙主子心中所思,二話不說就扶着主子,不緊不慢地循聲而去。

不多久,少女追着湘茗郡主玩鬧的情景便映入眼簾。雍容華貴的女子擰了擰那雙好看的細眉,就那樣定定在站在院裏,靜靜地等着對方發現自己。

果不其然,一晃眼的工夫,原本正看着主子們玩樂的兩個宮人就先後主意到了她的存在。其中一個,她認得,是從廉王府陪着湘茗郡主過來的侍女——琉璃。

“奴婢叩見梅妃娘娘!”沒想過會在此地突然見到先帝的寵妃,琉璃也是驀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趕忙給來人跪下,高聲請安,順便也是提醒在場的所有人,有怠慢不得的貴人忽然造訪。

所幸自家小主子不是個只顧着瘋玩的,自東贊遠道而來的十八公主也不是個沒有眼力價的,兩人一聽到她的話,當即就頓住了腳步也止住了笑聲,皆是朝着大門的方向望去。

對上來人高貴冷豔的眼神,肖涵玉下意識地将小湘茗往自個兒懷裏護了護。梅妃見此情景,簡直好笑。

看她這身不大一樣的打扮和這張陌生的面孔,想來,她就是那個從贊國來的和親公主吧?怎麽,他們厲家的孩子,居然要靠她這個八竿子打到一塊兒去的外人來保護了?

心裏是這麽譏諷着沒錯,梅妃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只擡高了尖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視着面帶警惕的少女。

就在這時,她聽到湘茗郡主奶聲奶氣地說:“湘湘給娘娘請安。”

話音剛落,肖涵玉就驚訝地低下頭去,恰好目睹了小家夥行完了禮、晃悠起身的姿态。

少女頓覺風中淩亂:這麽小的孩子,竟然這般有模有樣的,比起她這個大人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肖涵玉忽然覺得有點慚愧。不過……

将來人高高在上的架勢看在眼裏,少女并不急于行禮。作為一個在深宮大院裏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人”,梅妃自然瞧得出她的意思。

果然是從蠻夷之地過來的丫頭,一點禮數也不懂。

正這麽想着,她身邊的宮女已經站出來替主子嚷嚷開了:“大膽,見到梅妃娘娘,為何不行問安之禮?”

肖涵玉頓時笑了。

像她們這等貨色,她在贊國的宮裏見得多了。

心生鄙夷之際,少女更是不慌不忙地開啓了朱唇:“那你呢?一個狗仗人勢的奴才,見到我堂堂東贊國的公主,為何不下跪?”

代替主子呼喝的宮女今年也才二十出頭,她沒料想對方會反将她一軍,因此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誠然,再怎麽說,眼前的這一位,也還是千裏迢迢而來的和親公主,就算自己敢仗着主子的威勢而在心裏瞧不起她,也不能忘了這“尊卑有別”啊。

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她的主子及時替她解了圍:“本宮是先帝的嫔妃,而公主将來乃是太子的側室,依公主之見,你我的輩分,孰大孰小?”

言下之意,你我同為人妾,我是長輩,你是晚輩,向我請安,本就屬分內之事。

肖涵玉心下又是一笑,面上卻是斂起了笑意,正兒八經道:“娘娘,本宮現在還是贊國的十八公主,還沒有嫁與蜀國的太子殿下。此外,本宮出自東贊的皇族正統,身體裏流淌的,是我肖家的血。我記得父皇對我說過,宮裏頭再尊貴的妃嫔,于我們肖家而言,都不過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有些甚至都入不了我肖家的族譜。怎麽?莫非在你們蜀國,不是這麽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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