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過幾日,宮裏貼出皇榜,尋神醫入宮問診,賞千兩黃金。

皇榜上未說明是何人患病,皇上還能上朝,定不是他,那麽能讓他斥千金的貴人,不是太後雲氏,便是婉貴妃。

洛京城內議論紛紛,街上醫館的幾位郎中湊在一起閑聊起來。

“你說說,宮內太醫都醫治不好的病,咱們那兒能看好啊。”

“那也未必,太醫院的常年在宮中瞧那些貴人,哪裏有江湖上跑的見多識廣?”

“也是,要不,咱們試試去?”

千兩黃金怎麽能不叫人心動,不管是醫術高的,還是那些只懂些皮毛的,全都安耐不住了。

想要入宮醫治,首先還是得經過太醫院的審核,這樣就刷下去了不少人,最後也只剩下三人,季師傅便在其中。

隔着厚厚的床幔,三位郎中依次號脈,又問了些關于患者的問題,最後也只有季師傅能開出藥方來。

那兩位不敢輕易決斷,也是怕萬一醫治不好有個閃失,錢沒拿到反而丢了性命,畢竟這貴人的病,着實古怪。

在季師傅“對症下藥”的幾番調理下,李婉卿的怪病不到一月便康複了。

不僅病好了,整個人也容光煥發起來,膚白紅潤,墨發烏亮,瞧着倒是像年輕了幾歲。

俞厷大喜,親自将季師傅叫到禦前嘉賞。

李婉卿坐在一旁,自然替季師傅說了不少好話,尤其還專門提到了季師傅的養生之法。

她伏在俞厷耳旁,輕聲道:“陛下不知,這位季師傅不僅醫術高絕,他還會煉制秘丹,臣妾服用了幾粒,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了……”

看着身旁佳人的模樣,又想起幾月前她失去孩子時悲痛的場景,俞厷自然信了。

他忍不住問季師傅道:“朕聽聞你會煉制秘丹?”

季師傅頗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俞厷又接着問:“你的丹藥可有何作用?”

見季師傅支支吾吾,似乎不肯說的樣子,俞厷有些惱了,厲聲問道:“朕問你話,你為何不說?”

季師傅吓得趕緊跪在地上道:“回陛下,這是草民自己研制的秘丹,許多人不信這些,草民怕說了陛下也……”

俞厷擡手道:“你但說無妨,朕不會怪罪你。”

季師傅只好道:“草民今年已有七十。”

“七、七十?”俞厷瞬間瞪大眼道:“怎麽朕瞧你不過剛四十的年歲?”

季師傅淡道:“草民四十那年研制出了延年益壽的秘丹,一直服用至今。”

生老病死乃天地輪回,若是尋常人聽聞季師傅的話,定然不會輕信,可俞厷不同。

雲氏今年四十有餘,卻看着最多三的模樣,要說養顏益壽是胡說,俞厷也不會信,只是他身為一國之君,斷然不會用雲氏的那些瓶瓶罐罐。

所以一聽李婉卿提及秘丹,他便來了興趣,可畢竟是入口的東西,俞厷也不敢輕易嘗試。

他将溫辛恒叫進殿內,吩咐他下去查驗季師傅家底,同時又将季師傅繼續留在宮中,命他研制丹藥,并且滿足他所需的一切藥材。

溫辛恒交上去的身世背景,自然與季師傅所說無異,而這煉制好的丹藥,俞厷也叫兩個太醫院的院判來查驗。

經查驗後,确定無毒,且都是些補氣養身的藥物,對身體有利無害。

這下俞厷終于放心,他特地将李婉卿叫到跟前,李婉卿含笑服下一粒後,又親自喂俞厷吃下一粒。

俞厷頓覺神清氣爽,且體力異常充沛,二人一夜纏綿到天亮,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快感。

這種感受讓俞厷無法忘卻,第二日便又将季師傅叫來,問他要丹藥吃。

季師傅搖頭嘆道:“太醫院人員衆多,他煉丹時常分心,導致失敗了多次。”

俞厷一聽,立即命人單獨給他清理出一座院子,專門用來煉丹。

往後的日子裏,俞厷每日都吃下一粒特質秘丹,更加酒醉金迷,宣淫無度。

太醫院院判去請診時,趕緊就勸他勿要再服用仙丹。

俞厷昨日喝了一夜的酒,這會兒宿醉的勁兒還未過,聽他這麽一說,便責問道:“你不是說那丹藥無害麽!”

院判趕忙解釋道:“陛下,那丹藥确實無毒,可若是日日服用,會讓陛下處于一種抗奮的狀态,時日久了,便會出大問題。”

俞厷蹙眉從床上坐起,裏側的李婉卿也慢慢爬起,小聲道:“陛下,不如将季師傅叫來,聽聽他是如何說的?”

季師傅被傳來後,他聽了院判的話,非但沒有半分不安,反而還笑了起來:“院判大人有些危言聳聽了,老朽服用丹藥至今,也未見出過什麽大問題,再說,這藥你不是當初親自查驗過麽,怎麽現在就不行了呢?”

院判冷哼:“這位季大夫,當初陛下叫我等來驗毒,你這藥丸裏的确無毒,偶爾吃得一顆兩顆,對身子也的确有益,可若常吃的話,便會物極必反!”

季師傅不緊不慢地問道:“那你說說看,會有什麽問題?”

“這、這,”院判頓了頓,這才答道:“長期如此,陛下反而會更加疲憊,精力消殆!”

李婉卿依靠在俞厷身旁,柔聲問道:“那陛下可覺得精力消殆?”

俞厷揉了揉太陽穴,要說精力,每次服用後,就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般,可第二日醒來,的确感覺到很是疲憊,就如同現在一般,他聽着面前兩個人争執,便有種想要撕了他們嘴的沖動。

他推開李婉卿放在胸前的手,蹙眉看向季師傅道:“朕這會兒,的确感到很是疲憊。”

院判一聽,趕忙就應和道:“陛下,此人居心叵測……”

他話未說完,季師傅上前一步拱手便道:“回陛下,敢問陛下昨夜幾時休息,可否用過酒?”

“酒是飲了,至于入眠的時間……”俞厷看向一旁的太監,太監忙道:“陛下昨日接近卯時睡下的。”

“那難怪,”季師傅解釋道:“草民的丹藥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卻不是百無禁忌的神藥,陛下幾乎一宿未眠,又飲了酒,任何人如此都會疲憊不堪吶!你說是不是啊,院判大人?”

季師傅所言不假,院判只能點頭:“可是這丹藥……”

季師傅忙又道:“若不是服了這丹藥,怕是陛下會更加難受,陛下可仔細回想一下,昔日酒醉不眠後的感受,再和現在做做對比。”

李婉卿在一旁應和道:“的确有些不适,可若是說疲憊不堪,那倒是不至于,看來這丹藥還是有些用的。”

院判着急道:“陛下,飲酒不眠固然傷身,可這所謂的仙丹……”

“院判大人,”季師傅道:“草民的丹藥無毒無害,陛下疲憊也是因為飲酒不眠的緣故,為何你偏要抓着草民不

放?”

院判也知酒醉傷身的道理,可俞厷想要飲酒,這誰敢去勸,往日飲酒還有個度,可吃了這丹藥便精神亢奮,連宿的喝,這時日久了,身子哪裏受得了,所以他只敢說丹藥的事。

見他不語,季師傅無奈搖頭道:“草民知道,自己身為宮外郎中,不如宮內的太醫們位高,草民拿了千金,又得陛下賞識醫術,惹得大人不悅,可也不能這般随意污蔑草民吧,若是如此,那不如陛下放草民出宮吧。”

李婉卿一聽,趕忙拉了拉俞厷的手。

院判也忙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嫉妒你似的,你這丹藥……”

“夠了!”俞厷越聽越煩,重重一掌拍在床榻上,呵斥道:“張院判退下,日後不用你請平安脈了!”

張院判見俞厷惱了,也不敢再辯駁,忙躬身退了出去。

俞厷又對地上跪着的季師傅道:“起來吧,朕信得過你,往後你來請平安脈。”

季師傅領旨退下,臨走時,俞厷又問他要了丹藥。

至此之後,再無太醫敢反駁季師傅的丹藥,俞厷也更加荒淫無度,白晝不分,朝政也完全不聞不問。

溫良忠這邊身子剛剛好了些,見此情況,又是一身忠國公府,進宮來勸阻。

俞厷連他面都未見,硬是讓他在殿外跪了幾個時辰,最後人又暈了過去,被擡回了溫府,這一次徹底病倒。

遠在邊漠的溫實淵聽聞此事,也寫信回來勸阻。

俞厷性情越發乖張,且容易暴怒,見到溫實淵的信後,他直接下令收回兵權。

李婉卿在一旁,剝了顆葡萄遞去俞厷唇邊,柔聲細語道:“陛下,邊漠可不能沒有将帥鎮守啊。”

俞厷冷哼:“溫實淵一把歲數,要不是邊漠這麽多年無戰事,不然就現在的他,還有何能力領兵作戰?”

李婉卿點頭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陛下也是時候培養忠于自己的年輕将帥了。”

李婉卿的話恰到好處,整個溫家,除了溫辛恒以外,基本皆是先帝提拔的人,那個溫良忠還總拿先帝來壓他,與其說他們忠于他,不如說他們忠于的是先帝。

想到這兒,俞厷氣得一把将桌上的美酒果盤推翻在地,殿內宮人立即雙膝落地。

“都給朕滾出去!”俞厷咆哮道。

很快,殿內只剩下他和李婉卿。

俞厷掏出一顆丹藥仰頭服下,氣也稍稍順了一些。

李婉卿望着一地的葡萄,有些惋惜地道:“哥哥知道陛下愛吃葡萄,這些可是他特地差人從西域送來的,真是可惜了。”

俞厷睜開眼,看着地上晶瑩剔透的葡萄,暗忖着。

李曻年輕,且又是李婉卿的親哥哥,整個李府都在京城,他絕不敢有二心,的确是可用之人。

于是李曻便接替了溫實淵的位子,即刻趕往了邊漠。

俞厷身子日漸虛垮,可每當吃一粒季師傅的丹藥,便又會奇跡般恢複,一日不吃,還會百般難受,後來他不顧勸阻,一日要服用四五顆。

季師傅見他如此癡迷,還鬥膽勸阻了一次:“陛下,若是這般大劑量,怕是……”

俞厷懶得聽,直接打斷道:“你只管煉丹,有任何問題朕恕你無罪!”

俞厷要丹藥不殺季師傅,但旁人他卻絲毫不手軟,那個張院判壯着膽子勸過一次,直接叫俞厷拔劍當場砍死了,随後直接将季師傅提至太醫院院判之位。

就這樣,年底俞厷徹底病倒了。

他瘦的眼窩都有些凹陷,龍袍在他身上就像個床帳,就是如此,他還要日日服用仙丹。

季師傅早就與他說過,他就是不聽,如今只能用人參來吊住他一口氣。

這日季師傅來送藥時,李婉卿正在一旁守着俞厷,二人眼神快速交流。

李婉卿将俞厷扶起,伺候他喝下湯藥。

季師傅沒有退下,欲言又止,俞厷虛弱地擡眼看着他道:“可、可是有何事?”

季師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臣在太醫院整理舊案時,發現當初正是太醫院有人與太後勾結,才使皇後小産。”

此時的李婉卿已是皇後,她聽後,手中的湯碗瞬間掉落。

俞厷氣得本要将那勾結的太醫叫進來親自問責,可他身子太過虛弱,再加上氣惱,便一直咳嗽,最後都咳出了血來。

李婉卿便勸道:“陛下,這件事本就是後宮之事,不如交給臣妾來吧?”

俞厷倒在床榻上,剛剛服下一粒丹藥,此時眼前正在勾畫美景,便只是喉中輕輕“嗯”了一聲,揮手讓她退下。

當天夜裏,李婉卿激動地撲在俞厷榻邊,滿臉皆是淚水,她握着俞厷地手,顫着聲道:“孩、孩子,還活着!”

她告訴俞厷,那太醫招人了一切,當初雲氏叫他拿了一具死嬰來換走了他們的皇子,那太醫将小皇子給了一個專門負責往宮外運送宮屍的太監。那太監不忍将孩子捂死,出宮将他交給了一位無子的村婦。

俞厷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且那位還愚笨不堪,早前練馬時,還摔壞了一只腿,現在走路一拐一瘸,日後怎能稱帝。

現在得知又有一位皇子在世,俞厷大喜,叫人立即去将皇子尋回。

小皇子連夜被帶回宮中,為以證真身,便當着史官和太醫的面,滴血認親。

孩子本就是俞厷的,不管如何驗證,都沒有任何問題。

再說這一雙眉眼,也像極了俞厷,若說不是親生,都無人能信。

俞厷立即封小皇子為太子,賜名俞埝。

開年這日,朝內忽然接到急報,赤巾軍再度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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