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七十八
“綠葉！”她喊一聲，心裏又是驚又是怕。
那人身影一頓。
突然，一個冒失鬼撞過來，杜媽媽被撞的趔趄兩步，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再轉過頭來找綠葉時，早不見綠葉的身影了。
“綠葉，綠葉。”杜媽媽連聲喊：“綠葉，你出來，我看到你了！綠葉，你給我出來！”
街上行人詫異地望着她。
“這人瞎喊什麽？”
“還綠葉呢，那我是紅花白雲呢。”
“這人有病吧。”
“趕緊離遠點。”
“……”
杜媽媽見行人當自己是神經病一般，忙停止喊叫，收起薯餅，垂着頭一迳地向回走。完全沒有看到不遠處一雙沉靜的眼睛，正望着她，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杜媽媽一回到程府，見到程大夫人便急急喊道：“大夫人。”
此時，程墨蘭、程畫蘭、程淑蘭都在房內，交這個月的女紅。對杜媽媽此等冒失，很是驚訝。
程大夫人緩緩道：“杜媽媽，你這是怎麽了？莽莽撞撞的可不像你。”
杜媽媽頓時意識到自己失态，忙站到程大夫人身邊，道：“大夫人，奴婢剛買了胭脂水米分，美人坊坊主說都是頂好的，所以很着急給你看。”
程大夫人自然不信，平日裏杜媽媽也常去美人坊，哪次也沒這次失态，并且臉色微微發白，必是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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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蘭納罕。
程畫蘭默默觀察杜媽媽，暗覺蹊跷，杜媽媽出了趟府就這樣了？
程淑蘭面容憔悴，自明玉遭遇不測，她一直精神不濟。
“好了，你們的針線功夫都有進步。但不能止步于此。”接着又向程畫蘭，問一問雅築閣中針線進展情況，林府那邊再三催促着程畫蘭早點嫁過去，程府也沒有強留的意願，于是便越過程墨蘭，先嫁程畫蘭。
程畫蘭溫聲道：“回母親，可按時完工。”
程大夫人笑道：“那不好。那今日就到此結束，你們都回房歇着吧。”
“是，母親。”程畫蘭、程淑蘭起身道。
程大夫人看向程墨蘭道：“墨蘭，你也回了吧。”
程墨蘭看了眼杜媽媽，方起身道：“是，母親。”
三個蘭剛一走，程大夫人便看向杜媽媽，問道：“杜媽媽，何時讓你如此慌張？”
杜媽媽摒退丫鬟，才小聲道：“大夫人，我看到綠葉了。”
“胡說什麽！”程大夫人蹙眉道。
“千真萬确，我在街上看到的。”杜媽媽道。
程大夫人目不轉睛地望着杜媽媽，片刻後問：“你同她說話了？确定是她？”
杜媽媽搖搖頭：“沒有，我看到她了，想和她說話，可是她轉眼不見了。但是，綠葉的聲音我認得，她以前每天在府裏跑來跑去……”
“好了。”程大夫人打斷她，綠葉畢竟年紀，又是在大音山上那樣慘死，此刻杜媽媽說見到了然後轉眼不見，這會子又說綠葉以前在府裏跑來跑去，難免心裏發怵：“杜媽媽，你年紀大了，眼花也是正常。”
“大夫人。”杜媽媽不認為自己是眼花。
程大夫人問道：“明玉、綠葉死狀慘烈，我們都是知道的是不是？”
杜媽媽态度說了下來，沒錯，明玉、綠葉在大音山那種惡劣情況下，肯定活不了，何況她們還請了歹徒，歹徒頭兒都拿來複命，拿回事成之後的銀子了，明玉、綠葉肯定是死了的。杜媽媽漸漸懷疑可能真的是自己聽錯了，眼花了。于是，不再多言。
程大夫人轉而問道：“美人坊的胭脂水米分買來了嗎？”
“買來了，買來了。”杜媽媽道。
“那好，一會兒我淨面後，用用看。”程大夫人站起身來。
杜媽媽跟上前，說道：“大夫人，其實，美人坊的胭脂水米分，真沒四小姐的好，要不？”
程大夫人轉頭看向杜媽媽，問：“四小姐好不好？你不知道嗎？那還不都是明玉的功勞。眼下明玉不在了，沒人知道淑蘭不會美顏，我也放心很多。借着她鄉君的身份，借着她是齊府的準媳婦，正好推了那些夫人小姐們的請求，這不很好嗎？”
杜媽媽連連點頭：“反正，眼下大少爺受楚将軍重視，回頭大小姐再嫁給楚将軍的話，咱們更不用理那些子夫人小姐了。”
程大夫人笑了笑：“這事兒，還得文濤使把勁兒。”
“大少爺今日好多了，看樣子，再過個三五天，也就忘了明玉那個賤婢了。”
程大夫人點頭道：“嗯。”
程文濤自程大夫人哭勸一場後，漸漸回了精氣神，飯也吃了，湯也喝了，漸漸走出屋子。不過，僅僅如此，花去了半個月的時間。剛一出院子，他便去了撫霞苑，找了程淑蘭，要了顏明玉最後留下的那根簪子。
關于程文濤中意顏明玉這事，後宅的仆婦丫鬟都是知道。
程淑蘭更是沒想到程文濤會這般癡情于明玉，便将簪子交給了程文濤。
“大哥。”程淑蘭擔憂地看着程文濤，程文濤比之前消瘦太多，眼神也暗淡了。
程文濤握着簪子道：“好快，明玉都離開一個月了。我感覺我昨天還在同她說話。”當着她的面，把水袋摔在地上，她依然平靜地垂眸，一句話不說。
程淑蘭沒接話。
程文濤則默默走了。
程淑蘭嘆息一聲，回了房內，原本這時是要給程大夫人請安，結果程大夫人因為大老爺回來，所以免了她們的請安，專心陪程言煥。
卻不知，程言煥自打進門，看了程大夫人一眼，什麽話都不說，只坐下來低頭用膳。
程大夫人不由得忐忑，摸了摸臉，暗想，自從上次在王大那兒丢了一次臉，令程言煥大發雷霆導致她病了一場後，臉色不但越來越暗黃，還長了不少斑。半個月前從美人坊那裏買的擦臉膏，她日日擦，均不見好，她不由得着急，難道真的是自己老了嗎？程言煥豈不是更不願意看她了？她越想越是擔憂，越是擔憂越是睡不着，導致眼下一片烏青。
“老爺。”程大夫人主動攀談。
程言煥懶懶的應一聲。
程大夫人道：“前兒，我去了朱府朱老夫人的壽宴上，見了張府的張大小姐，端重秀美，和文濤很配。”
聽此言，程言煥總算有了點反應，問道：“張府張大小姐？”
見程言煥有反應，程大夫人有了談話的興致，一五一十地将張府的情況說給程言煥聽。程言煥連連點頭，道：“張大人為官清廉，為人耿直，想必他教出女兒也是不差的。這事兒，你再跟文濤支會一聲，回頭請個媒使去問了問張府的意思。”
程大夫人當即喜道：“是，老爺。”
程大夫人本想着程言煥會留宿，卻沒想到他膳後便站起來要走。她當即溫柔挽留：“老爺。”
程言煥回頭道：“珍娘，淑蘭是美顏師，平時你多同她親近親近也挺好。”
程言煥話音一落，程大夫人一愣，當即臉臊的通紅。
待程言煥一走，她連忙返回內室，撲在鏡前，回想程言煥的話，程言煥雖說的含蓄，但意思很明了，就是說她不注重形象說她臉色不好，讓她找淑蘭美一美，此刻她抱着鏡子，越看自己越醜，從前用點美人坊的胭脂水米分遮一遮便可，這次她塗了厚厚的一層米分，厚的幾乎風一吹便會掉落，還遮不住眼下的烏青，甚至時間一長，越發顯得臉難看。
程大夫人直直望着鏡中的自己，“呼啦”一聲，将妝臺上所有的胭脂水米分口脂口膏之裏，掃在地上：“沒用的東西！”
“大夫人。”杜媽媽小心翼翼地喊一聲。
程大夫人氣的胸口起伏。
杜媽媽道：“你別生氣，老爺這麽說，說明他是在意你的，不然的話，他可能連看也不會看你一眼。”
聞言，程大夫人一滞。
杜媽媽又道：“要不，就不用美人坊的東西了，奴婢也覺着這美人坊的水米分大不如從前。”
程大夫人漸漸有了反應，回想起秦姨娘、齊夫人、朱素錦等，明玉都可以讓她們那樣的人變美，她比她們資質好太多了，自然也能比她們美，那麽問題就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美人坊的胭脂水米分上，那就是美人坊的美顏能力不夠。
程大夫人問道：“洛城除了美人坊出名，還有哪家？”不要說程淑蘭美名在外，程淑蘭有幾斤幾兩她最清楚，可惜的是明玉死了，真是死的早了。
杜媽媽想了想，道：“大夫人，要不奴婢去燕妝買點擦臉膏回來，給你試試？”
“燕妝？”程大夫人聽也沒聽過這個詞兒，問道：“燕妝是何物？”
杜媽媽道：“燕妝是店名，具體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就在這幾日燕妝就成了大街小巷的美談。聽說是洛城新冒出的胭脂水米分店，很多人去買說是很有效果，但沒人知道店主人是誰，只知道店主人名叫玉姑娘，大家都說玉姑娘很美，但沒人真的見過，連店裏做工的也沒見過。有人說她是官家小姐，有人說她是邊疆商人，還有人說她是神醫。”
程大夫人聽着聽着，便站直了身子。
杜媽媽繼續說道：“玉姑娘管燕妝出來的胭脂水米分叫顏姑娘，她賣的就是顏姑娘，你說奇怪不奇怪？”
程大夫人連連點頭：“是，是奇怪。”
“那要不，奴婢去買點回來給大夫人試一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