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生
話說賈赦的工程進展很快,利用原來的屋子,成功為迎春建造了一處軒館。
“哇,好美!”迎春看着那座精美的軒館,驚喜萬分。
原以為賈赦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可是對于修建亭院,倒別有心得。碧水中央,赫然屹立着一座精美小樓。碧水盈盈,楊柳依依,真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如果在現代,這家夥肯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建築師!遺憾的是,他在古代,只能當個老纨绔了。
司棋和繡橘連忙跑到游廊上,扶廊欄探身,湖水是掬不着的,荷葉翻卷,俯仰綠成波浪,金鯉成群,宛若紅雲鋪底。
黛玉等聽說迎春有了軒館,便相約來看。以前府裏,只有元春才有單獨的軒館,其他姑娘都被當小貓小狗似的随意圈了起來。
“好漂亮!”黛玉輕輕地撫摸着那朱紅色的柱子,輕聲嘆道。
在楊州時,她也有自己單獨的院落。可是自從進了賈家後,和寶玉等混養在一起,讓她連有點隐私都成了種奢望。
“林妹妹若喜歡,以後可以經常來玩。”迎春拉着黛玉的手,微笑着說。
如此柔弱的小女孩,誰不想保護呢。可恨二房霸占了林家的財産,還不善待這可憐無依的孤女。
探春的目光落在案上陳設的幾方寶硯上,惡毒地說:“可惜啊!姐姐馬上就要參加小選了,這麽漂亮的軒館,也不知道能住幾天。”
她都沒有單獨的軒館,憑什麽讓這“二木頭”住這麽好的屋子啊!不過迎春若小選成功,她肯定會更加憤怒的。迎春是良妾所生,有小選資格,而她乃婢妾所生,連參選的資格都沒有,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住幾天算幾天。”惜春笑道,“這屋子好,湖水映着,眼睛也清亮,想必作畫也會特別好!”
寶釵輕搖團扇,笑道:“你走到哪兒都想着畫畫。對了,二妹妹,你這軒館也得有個名字啊,這樣光禿禿的沒個匾額,實在不雅。”
迎春何嘗不想自己的軒館有個“潇湘館”之類的美名,可是自己肚子裏墨水實在有限,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個名字。
“這事就有勞寶姐姐了!”迎春笑道,“寶姐姐博學多才,還望姐姐賜名!”
寶釵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景致,笑道:“這軒館臨水而居,有清風入室,不如就叫風來水榭,妹妹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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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水榭?其實這名字好與不好迎春都不知道,只要不叫紫菱洲就行了。
“妙!”惜春拍着胖胖的小手笑道,“水榭風來遠,松廊雨過初。這名字再适合不過了。”
迎春見惜春會意,不禁有些汗顏。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本科生,居然連個還需要奶娘照顧的小丫頭都不如!這麽可愛的小萌娃,日後要出家修行,想想就覺得心痛。
“以後我們可就有地方玩兒了!”寶玉湊到黛玉身邊,陪着笑說,“二姐姐這裏清靜,又美。”
迎春一見賈寶玉,氣就不打一處來。尼瑪,一張包子臉,還想亵渎林妹妹?真不知道這兒的人是啥眼神,白白胖胖的,娘氣十足,居然都把他當成美男!果真是王夫人親生的,一個“湯圓”,一個“包子”。
“別人來行,唯獨你不行!”她一把将寶玉推開,站在黛玉身邊。
“為什麽?”寶玉驚訝地瞪大了圓溜溜的大眼睛。
從小到大,他一直被別人捧在手心裏,深得衆人歡心,還從未有人如此厭棄過他。
“為什麽?”迎春沒好氣地說,“《禮記》有雲,‘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你都十二了,還整天跟我們混在一起幹什麽?你不怕,我還怕呢!這些姐妹們的名聲都被你連累壞了,讓她們以後如何見人?”
寶玉一邊哭着一邊說:“二姐姐為何如此讨厭我?這些混賬話,怎麽跟那些‘魚眼珠子’們說的一個樣!”
黛玉見寶玉哭了,也不禁有些不高興。他們自幼一處長大,感情極為深厚。
探春拉長了臉,不悅地說:“二哥哥從小被當女孩養的,是老太太的主意。難道二姐姐覺得,自己比老太太還要厲害?”
直接請出老虔婆,探春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好極了,差點命侍書鼓掌喝彩。在賈家,誰敢說老虔婆個錯字?
這丫頭,年紀不大,馬屁拍的倒挺歡。
“哦?”迎春笑道,“那三妹妹的意思是,聖人的話都是扯淡了?”
“你……”探春小臉一紅,氣的渾身發抖,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寶釵也低頭不語。小選在即,自己的名聲不容有半點玷污。而在賈家的這段日子,無疑會令她名聲有損。薛家,還指望她靠參選改變命運呢!
“在說什麽呢?”鴛鴦梳着雙螺髻,穿着嶄新的粉色緞子夾襖,白色細褶子裙,扭動着小蠻腰,笑嘻嘻地走了過來,“老太太正閑着無聊,想找你們解悶呢,原來都在這裏啊!”
賈赦躲着不回家,邢夫人又裝病,賈母只能派出得力心腹鴛鴦,将迎春給叫過去,讓老虔婆罵一通消消氣。
“咦,寶玉怎麽哭了?”鴛鴦見寶玉正在用衣袖擦鼻涕,不禁皺起了柳葉眉,遞過一方絲帕。
寶玉用力嗅了一下,那絲帕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嘴角不禁泛起一縷甜甜的笑容。
“好香!”他拖着兩條蚯蚓般的長鼻涕,看着鴛鴦紅豔豔的唇,笑道,“姐姐嘴上的胭脂何時賞我一口?”
黛玉見狀,厭惡地扭過頭去。
“尼瑪,公開騷擾!”迎春恨的咬牙切齒,恨不能一腳将寶玉踹到水裏,心中罵道,“林妹妹也傻,怎麽看上了你這小色鬼!”
鴛鴦似乎沒聽到寶玉紅果果的騷擾,冷笑道,“二姑娘,說句不該說的,寶玉若有什麽不是,告訴老太太便是,自然有人教導他的。話說,連老爺訓他幾句,老太太都心疼呢。”
言外之意,你算哪根蔥啊!
“不該說就別說!”迎春本來就看她不順眼,仗着是賈母的貼身走狗,整天橫行霸道的,“我讓你說了麽?主子們說話,奴才插什麽嘴!”
鴛鴦氣的小臉刷的一下子變白了,渾身瑟瑟發抖,猶如風雨中一片無枝可依的枯葉。她是誰?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鴛鴦啊!連帥哥賈琏見了他都得尊稱一聲“姐姐”呢。這個“二木頭”,居然敢說自己是奴才!
“你,你……”她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着迎春的鼻子,渾身劇烈顫抖着。
衆人見狀,都沉默不語。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劫後餘生的賈迎春,把他們的皮都雷焦了。敢給鴛鴦臉色看,難道不想活了麽?
“鴛鴦姑娘,不好了!”一個婆子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你姐姐難産,怕是不行了!”
“什麽?”鴛鴦吓的渾身一顫,身體搖搖欲墜。
探春見狀,連忙上前扶着。
當主子的還得讨好一個奴才,這“刺玫瑰”活的也蠻窩囊的!
“在哪裏?”迎春心中一緊,“快帶我去!”
出于醫生的職業道德,她必須要救每一個病人,不管對方是誰!
屋內,傳出産婦痛苦的哀號聲。
屋外,産婦的家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在古代,生孩子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情,和閻王殿只隔了層窗戶紙罷了。
“二姑娘,您不能進去!”司棋攔在門前,緊張地說,“您是還未出閣的姑娘,不能看這種場面的。”
繡橘也緊緊拉着迎春的衣袖:“進産房不吉利的。”
“那你是在哪生的?”迎春沒好氣地說。
素日裏,在鴛鴦面前,探春尾巴搖的格外歡。可是一聽說是這種事情,早就腳下抹油,跑的無影無蹤了。
“我姐姐怎麽樣?”鴛鴦緊緊拉着産婆的手,小臉蒼白,幾乎哭出聲來。
她爹娘都遠在金陵呢,嫂子又不着調,和她最親的,就是這個姐姐了。如果姐姐有什麽不測,鴛鴦真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該如何渡過。
産婆無奈地搖搖頭:“一天了,宮口還是未開,你們預備後事吧。”
“都讓開!”迎春聽着産婦痛苦的叫聲,臉一沉,“人還有救!”
“有救?”産婆頗有意味地看着迎春,怪怪地笑道,“姑娘,你生過孩子麽?會接生麽?你打聽打聽,京城裏大半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呢!”
這産婆是從外面請來的,并不認得迎春,吹起牛來也從未考慮過上稅這一說。
産婦的婆婆也搖搖頭:“生死由命,姑娘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要預備後事了,姑娘們還是請回吧。”
鴛鴦也不相信迎春的話,只是痛哭不己。
“救我,救我……”産婦在屋內痛苦地哀號着,“我不要死……”
迎春不禁目光一緊,做為一名專業的婦産科醫生,豈容有産婦在她面前等死!
“滾開!”做為跆拳道黑帶高手,那産婆豈是迎春的對手,被一腳踹倒在地,“司棋、繡橘,給我守住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司棋、繡橘聽了,連忙如門神般守住了門口。
鴛鴦猶豫了一下,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
迎春踏着産婆的衣裳沖進了屋子。
屋內光線昏暗,一十□□歲的少婦躺在炕上。她臉色蒼白,眉宇間和鴛鴦極為相似。一看到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産婦眸子裏掠過的那縷生機瞬間消失了。
迎春迅速檢查了一下,宮口未開,寶寶大小适中,情況遠沒有産婆說的那麽嚴重,完全可以繼續順産。如果實在不行,那就只能順轉剖了。作為一産科醫生,她還是堅持能順則順。
“別怕,沒事的!”她迅速從空間取出縮宮素,替産婦輸液。
“這是什麽?”産婦驚愕地看着迎春手裏的東西。
迎春一邊輸液一邊說:“替你接生的過程,希望你能夠保密。”
産婦茫然地點點頭:“如果姑娘真能救我母子性命,鷺鸶願做牛做馬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屋外,所有人都豎起耳朵,靜靜地聽着。
良久,一聲嬰兒的啼哭終于從狹小的屋子裏傳了出來。
“生了,生了!”鴛鴦懸着的心終于落到了地上,她一個箭步沖了進去,“姐姐生了!”
迎春滿頭大汗,疲憊不堪地抱着剛出生的嬰兒,笑道:“快來看,寶寶好漂亮!”
“男孩女孩?”産婦的婆婆也擠了進來,瞪大眼睛。
迎春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你怎麽不問問你兒媳怎麽樣了?”
産婦的婆婆一臉沒趣,這才瞟了眼血人般的兒媳。鷺鸶雖然臉色蒼白,看起來非常疲憊,不過精神尚好。
“姐姐!”鴛鴦接過了嬰兒,抱到産婦面前,“快看,好漂亮的小女孩!”
一聽是女孩,産婦的婆婆頓時拉長了臉,不悅地說:“折騰了一天,還是個丫頭片子!”
“丫頭片子怎麽了?”司棋冷笑道,“難道你不是女的?”
被打倒在地的産婆也鑽了進來,一臉不屑地說:“未出閣的姑娘還接生,真是天大的笑話!傳出去,你這輩子甭想嫁人了!”
鷺鸶一臉愧疚地說,“因為我,連累了姑娘。”
迎春搖搖頭,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鴛鴦沉着臉,冷冷地看着屋內所有人:“今天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此事若宣揚出去,別怪我翻臉無情!”
夜色己深,司棋躺在屏風外的小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近日迎春的種種反常,讓她不禁心生疑慮。
“怎麽還不睡?”迎春聽到司棋翻身的聲音,不禁問。
司棋猶豫了一下:“姑娘,自從您病愈後,性子似乎變了許多。”
她自幼和迎春一處長大,迎春是什麽性子又豈會不知?還有什麽接生,她是從哪兒學的?
迎春不禁微微嘆了口氣:“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難道還要像以前那樣任人揉搓不成?看看三妹妹,別說奴才了,連琏二嫂子都得給她三分薄面。病了這一次,我也想通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大房的人,再也不能任人欺負了!還有你和繡橘幾個,我總得為你們打算一下。将來,我想把你們都放出去,自行婚配。”
司棋一聽,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坐了起來,眼淚嘩嘩的流了一地。
脫奴籍,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賴家為賈家鞍前馬後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自由身,羨慕的一衆人口水都流了一地。
聽了這話,她恨不能咬破手指,雙手奉上血書,來表示自己的忠誠,永遠跟着迎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