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見面的時候,扈江楚特別正常的
你支個招,你且試一試,若是他中了招,那就說明他心裏有你。”
我吞了口口水,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卻極力按捺着,說:“你,你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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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由舞蹈社主辦的全校性質的假面聯誼舞會在大學生活動中心地下一層舉行,燈光音響等設備的贊助拉的都是肯出錢的大牌子,出來的效果極好。
主持人經過綜合考量,仍舊請了李迎迎和楊逸來挑大梁,畢竟他們有經驗有號召力,并且專業。
我和梅昕戴上面具進入舞池的時候,舞會早已開場。
奧莉所建議的那個可以試出扈江堯心意的招兒,具體實施計劃并沒有告訴我,只是要求我晚上務必拿出專業水準去和茂茂跳舞。
下了舞池,我一眼就看見帶着太陽神面具的茂茂。
他的身形太紮眼醒目,當他舞動起來的時候,人群和面具更加沒有辦法湮沒他的光彩。
現場此時給的是電子舞曲,強悍有震撼力的音樂似是給人以無盡的力量。
我注意到茂茂跳的是曳步,一種拖着腳走的舞步,他的動作快速有力,靈活的舞姿充滿動感活力,帶着非凡的飄逸感。
我忍不住加入其中,跟着音樂舒展身體四肢,大家都玩得很high,帶着面具的彼此互不相識,于是更加大膽地舞動起來!
茂茂很快發現了我,優美而有節奏地旋轉着來到我身邊,我們相視一眼,側滑、奔跑,将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淋漓盡致!茂茂在英國呆的時間長,融入了C-walk步法,顯得格外潇灑,很快便贏得了周遭人的贊美和叫好。我聽見身邊人的喝彩和打聽我們身份的聲音,也感受到DJ惡作劇似的将曲速調快。
漸漸地,只有我和茂茂堅持着對舞,其他人,帶着各色各樣的面具将我們圍在正中央,大聲喧鬧着、叫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燈光也起哄似的打在我們所處的區域上,跟随着我們的步伐而移動雀躍。
茂茂是典型的人來瘋,張揚地咧開嘴巴,汗水順着他的側臉滑下,他的目光緊盯着我,裏面是一種熱忱和喜悅。
我心裏一怔,堪堪避過他的視線,卻幾乎在那一瞬間,看見斜斜倚靠在活動中心門口牆邊的扈江堯。
他,怎麽會來?
這時候,恰好一曲終了,切換的下一首樂曲是fairy·tale,前奏剛一起,舞蹈社裏的孩子們便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跟着有節奏地喊道:“倫巴!倫巴!來一個、來一個!”
茂茂一個起勢,優雅地伸出手,目光澄澈,炯炯地望着我,說:“我有這個榮幸嗎?”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倫巴,又稱愛情之舞。舞姿浪漫迷人、性感熱情,步伐曼妙纏綿,講究身體姿态,舞态柔媚,步法婀娜。
我沒有想到茂茂會邀請我跳這樣的一支舞,還是,在扈江堯的面前。
他,會怎麽想呢?
會在意嗎?
這,就是奧莉說的那個試探嗎……
圍觀的人聽見主辦方帶頭起哄,馬上就跟風湊起熱鬧來,一波比一波更加高分貝的呼喊聲傳來。
我忍不住回頭看扈江堯,腳下的步子已經不自控地向他移動,扈江堯還是一副遺世獨立的樣子,在戴着五顏六色面具的人群之後,躁動着各□□緒和紛擾的這個空間之外。
他的眼裏盛着冷淡和漠然,只想是個無意間闖入了其他世界的過客,轉身離開。
即便是音樂聲和好事者的叫喊聲震耳欲聾。
那個他轉身毫不留情的畫面,仍然像是一根軟軟的刺嵌進我心裏一個不知名的角落。
突然間的悵然若失讓我腦中耳畔一片空白和死寂。
我想喊住他,張了張嘴,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我拔腿欲走,一整片的黑暗伴着眩暈的痛苦襲來,我慢慢地癱軟在地。
☆、夭壽的游泳課
我在校醫院醒來。
第一個看見的人是梅昕,她坐在我的床邊,正削着蘋果。
我想,她第一次這麽體貼,還曉得給我削蘋果吃,于是遞給她一個堪稱溫暖的笑容。
見我睜開眼,她一口叼住蘋果,咬了一大口,順手拍了我一下,疑似在我的被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汁水。瞪着眼睛說:“搞什麽啊你!吓死我們了,就這麽倒下去了!”
又拿了包裏的小鏡子遞給我,滿臉的嫌棄:“看看你的臉和嘴巴!白成什麽樣了!”頓了頓,惡狠狠地說,“以後我監督你啊,每頓飯不許少于二兩,有葷有素還要吃一個蘋果!”
我坐起來,喃喃:“不就是有點貧血,也沒那麽嚴重啊……可能是我平時都是跳古典舞,今天有點玩瘋了,那麽激烈的舞步又是各種旋轉,所以會暈。”
“你這貧血怎麽老不好?還不就是你太瘦了!”
“我不算瘦啦,上回我和小秦搭舞,他差點舉不動我……茂茂看着比小秦還要瘦一點,可能我和他想要搭好舞,我還得減下去幾斤才行。”我說道。
“真是不能理解你們這幫跳舞的,音樂一給出來,就整個瘋了!”梅昕搖頭。
我笑笑。
我從小就喜歡跳舞,在孤兒院的那些年沒有人教我,也沒有人看我跳舞,可是每天中午院門口傳達室裏的保安大叔老婆會來給他送飯,就會收看CCTV的舞蹈世界。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跟我一樣,看見那些舞者,用鮮豔的色彩或是奇異的服裝将自己和這個世界都分割開來,只在自己的世界裏面,什麽都不管不顧,跟着音樂旋轉跳躍的。
我只知道,我看呆了,并且不顧一切地想要模仿、練習。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像今天這樣因為跳得太激烈而昏過去,之前已經發生過許多次,爸爸因為這個再也不讓我跳那麽動感的舞蹈,而我也慢慢地轉向古典舞蹈的學習。
只是這些年,我以為我的身體好了很多,才把膽子放大了一些……沒想到還是不行。
“對了,舞會還繼續進行了嗎?”我想起什麽來,說道,“茂茂呢?他們呢?”
還有,扈江堯呢。
“你不知道!簡直就跟演電影似的,我們都等着你跟茂茂來個倫巴呢,你丫突然就定住了,被人勾了魂似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外頭然後就撲街了!”梅昕激動起來,“茂茂可被你吓着了,丢了面具想抱你去醫院,結果你大哥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幾步跑過來把你抱走了,說有他在讓我們不要慌,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他現在在醫生辦公室問你的情況。哎,不過我說,你家大哥那氣場還真不是蓋的,一出現立馬秒了混血小王子啊!那幫女的,都快瘋了,跟我打聽那是不是你男朋友,我說是你哥哥之後,那一個個餓虎撲食的眼神,啧啧啧。”梅昕把最後一口蘋果吃完,接着說,“要我說她們都是白惦記,你大哥和田西貝那才是……”
“我們在一起了。”
沒等梅昕說完,我就接茬道,定睛望着怔住的梅昕,一字一句說:“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和扈江堯已經在一起了,因為我愛他。”
自從那晚之後,直到今天我才能真的讓自己信服,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上他,而不是因為我心底裏缺少陪伴和關懷。
是因為,他是扈江堯,我才要跟他在一起。
不是因為,他人不錯,又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才在一起。
病房門把手動了動,我一擡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扈江堯,他目色沉靜,裏面卻湧動着我不清楚的情緒。
他或許聽見了我說的話,可是又怎麽樣,我愛他,我心裏充滿了勇氣。
梅昕還驚訝地張着嘴巴,看看我,又看看扈江堯。
我朝扈江堯伸一伸雙臂,說:“我已經好了,我想回家。”
他走過來抱起我,語氣冷然:“我沒那麽多閑功夫,每一次都跑去看你跟別人跳舞。所以以後你要是再出這樣的事情,不會有人管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總覺得某些人很介意“跟別人跳舞”。
我望天,說:“你不管我,茂茂他們也會送我過來。”
攬在我腰上的胳膊收緊幾分,某人慢條斯理地說:“再說一遍?”
我說:“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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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次在衆人面前暈厥過去之後,扈江堯深刻地意識到我的身體其實并不像看上去的那麽健壯。
按照他擇選女朋友的标準,我的身體素質是非常跟不上的,而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所以他只能盡力改善我的健康狀況。
具體表現在,他每天以其淫威逼着我吃下或是喝下各種奇奇怪怪的菜肴和湯湯水水,以及,勒令我每天傍晚陪他去慢跑半個小時。
最最令人發指的是,還脅迫我周末陪他去游泳。
我從小就怕水,還曾經因為孤兒院的阿姨看管不周而失足掉進院後的小水塘裏去差點淹死,被撈上來後又給我冠上調皮的名頭差點被打死。
于是後來,我一看到池塘小溪或是江河湖海都要兩股戰戰心跳加速。
第一次我被扈江堯拖去小區裏的室內泳池的時候,我就抱着池邊的杆子說什麽都不放手,一面寧死不從地叫喊:“我不游泳!最多,最多我坐邊上洗洗腳!”
扈江堯只穿一條泳褲,精壯的上半身真是勾人,要不是為了一飽眼福,我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拖到這麽恐怖的地方來!
可能是擔心一會兒會暢游在我的洗腳水裏,扈江堯說什麽也要把我拉下水,他說:“我教你游。”
我堅定地搖頭,說:“我有恐水症!”
扈江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說:“你确定你知道什麽是恐水症?”
我不解地望着他。
“恐水症,不是懼怕水的病症,那是狂犬病的別稱。”扈江堯一臉您能不能有點常識的表情說。
诶?是這樣哦……
他趁我走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我攔腰一攬,夾在腰間,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整個人就被他放進了水裏!
“哇哇哇哇我會死的!救命啊啊啊啊!”
我四肢并用,掙紮着撲騰起巨大的水花,扈江堯沒好氣地提溜着我的腰,看我表演了一會兒殺馬特版本的水上芭蕾之後,說:“這是淺水區,水深都不及你的胸,嚎什麽?”
我一聽,定了定神,就着扈江堯給的力道站穩,果然……
我有點尴尬,環顧一圈發現基本除了救生員沒有什麽游泳的人,于是氣沖沖地瞪他,說:“你耍詐!你為什麽那麽想讓我學游泳?”
扈江堯瞄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落寞,語氣淡淡的,說:“怎麽,你不願意陪我?”
在沒有我的時候,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跑步、一個人來游泳,平時也是一個人去學校和回家,現在有了我,作為他的女朋友,我怎麽還能讓他一個人呢!
我馬上愧疚萬分,在心裏痛斥了自己千萬遍,分分鐘站直身體,露出标(gou)準(tui)微笑,說:“陪!當然陪!女人都是水做的,一來到水裏我仿佛就回到老家了呢!”
扈江堯剛剛的落寞一掃而空,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閑閑地指着池邊,說:“去那邊練憋氣。”
“好……”我點點頭,再看去,扈江堯嘴角居然露出一絲……得逞似的微笑?
咦,我怎麽有種,被騙了的趕腳呢?
可惜,就算再有學習游泳的決心,我還是過不了心裏的那一關。
第N次尖叫着被扈江堯從水裏拎起來,我被嗆得眼淚鼻涕一大把,苦着臉說:“咱們……換個,換個和藹一點的運動好嗎……”
扈江堯嘆口氣,說:“你不是練舞蹈的麽,怎麽笨手笨腳的?”一面把我帶上岸,拿了大浴巾裹住我,“擦擦頭發,我去給你拿水來。”
我又不是練水上舞蹈的……
我小聲嘀咕,卻看見扈江堯身上斑駁的傷痕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去。
因為我嗆水時無意識拼命地掙紮,又張牙舞爪亂抓本能地去拉扯身邊的一切東西,這使得需要在我身邊牢牢控制住我的扈江堯凡是□□出皮膚的地方,都被我的指甲撓得慘不忍睹。
我覺得心疼,又覺得扈江堯這個想讓我學會游泳的執念有一點難以實現。
那天晚上我拿了紅藥水去扈江堯的卧室,他看看我手裏的東西,倒是好笑:“怎麽,良心不安了?”
我摸摸鼻子,說:“我給你上藥吧,挺對不起你的。”
扈江堯随手解開襯衣,背對着我,說:“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學。”
我沒說話,沉默地給他塗藥水,沉默地幫他把衣服披上,沉默地擰上藥水瓶蓋。
扈江堯詫異地看我一眼,說:“怎麽了?”
我坐在房裏的沙發上,把頭別向窗外去,有點底氣不足地說:“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不想學游泳?”
“你知道為什麽我穿的泳衣是長褲長袖的?”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那天你還笑我封建。”
我感覺到扈江堯坐到我身邊來,醞釀出一點令人動容的情緒,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有的事情我媽媽是不是跟扈叔叔說過,你們是不是知道。”
我打算将從前的事情告訴他,有些事情我原本裝作不在意,心裏很想塵封一輩子也不要讓它們出現在陽光下,可是越是那樣,越是記得深刻。
假如能有一個人,他幫我記着一些,我可能會比較放心地忘記。
☆、你幹嘛把嘴放我臉上
我這個悲劇色彩強烈的情緒從下午就開始積攢,為了使它們真實地呈現在扈江堯面前,不要被我自帶的插科打诨屬性掩蓋,我還特意觀看了一部雖然不知所雲卻虐心虐到人心發慌的國産電影。
可是,這個時候。
扈江堯說:“我知道。”
聲音雲淡風輕,就像我在問他:“你知道為什麽會打雷下雨,為什麽有冬天夏天嗎?”而他輕飄飄地回答:“我知道。”
……
我被他這麽打斷,有點不爽,哀愁的情緒蕩然無存,我忍了忍,沒忍住,說:“你說不知道會死嗎!早知道你還要我學游泳!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負就随便欺負我玩?說,什麽時候知道的!”
因為醞釀了太久的話被他一句我知道給堵了回去,我心中無處發洩的憤懑變成了眼淚,歡快地流淌着。
我別過臉去,覺得自己這樣子有點丢份,胡亂抹了一下臉,威脅道:“反正,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解釋,我就……”
“就怎麽樣?跟我分手?”身後扈江堯的聲音沉下來。
“當,當然不是啊……我就告訴扈叔叔,你待我不好。”
扈江堯突然笑出聲來。
我惱羞成怒,轉過身去掐他的胳膊:“你居然在笑?”又指指自己臉上依稀的淚痕,“看啊,你都把我氣哭了,你卻居然笑得出來!我這個人很少哭的!”
“唔,我看看。”扈江堯斂了笑意,湊近一些,又近了一些,然後,他的嘴唇就印在了我的臉頰上。
咦……
他在幹嘛?
我臉上有什麽?
等等……
哇靠!
扈江堯,他,他,他該不會是在……
親,親,親我吧!
咕咚,我聽見自己響亮地吞下一口口水,心裏面的一根弦抖得像是馬上要斷掉!
不曉得過了多久,扈江堯一本正經地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裏羞憤欲死,卻硬撐着仰頭去看他,問:“你,你為什麽把嘴巴放在我的臉上?”
我心裏只是想發出一個“你問什麽要親老娘”的霸氣控訴,沒想到話一出口變成了這樣……
扈江堯說:“我親自己的女朋友,你有什麽意見?”
“我,我是沒有什麽意見啊……”我下意識接道,“……不對,你還沒有給我一個解釋!”
“什麽解釋,教你學游泳是為你好。适度游泳能幫你改善心血管系統,冷水的刺激通過熱量調節作用與新陳代謝能促進血液循環……”大概是看我一臉迷茫的樣子,扈江堯停止專業的解釋,轉而簡單粗暴地問,“我欺負你有什麽好處?”
我認真想了想,猜測地說:“你內心會感到開心,滿足?”
扈江堯說:“我看上去像是一個變态?”
我又想了想,還沒開口,扈江堯就慢條斯理地說:“注意你的措辭。”
我說:“你一看就是個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大好人,肯定是為了我好才這麽對我的!”
“這個措辭不錯,明天繼續跟我去游泳館。”
“啊?”
過了幾天,我發現了另外一件不妙的事情。
我胖了。
比起原來,足足胖了四斤。
在和茂茂第一次練習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一點。
再對我進行托舉的時候,茂茂顯得是那麽吃力,我甚至能聽見他的關節發出聲音……
茂茂有點尴尬地摸摸腦門上的汗,說:“是我不夠強壯。”
“我回去就減肥,肯定來得及。”我抱歉地對他說,我的體重很好控制,基本上吃得多就馬上長肉,幾天少吃點,又能馬上瘦下來。
可是這一次,好像和以往的情況,不太一樣……
夜宵時間,扈江堯把炖好的湯盅給我之後,就回了自己房裏。
要減肥,夜宵那是萬萬不能碰的。
我只能偷偷把它們倒回鍋裏去……
可是蹑手蹑腳跑到廚房去,卻發現鍋碗已經被清洗掉了。
那就……給扈江楚吃好了。
可是,最近那家夥卯足了勁要追梅昕,下定了決心健身減肥,愛情的力量這麽偉大,扈江楚那個個性不僅不會吃,沒準還會痛心疾首地說我阻撓他追求人生摯愛……
難道要把它們倒掉嗎?
偷偷倒掉,扈江堯也不會知道的吧……
這麽想着,我端着湯盅,慢慢移動到洗手間去……
“你在做什麽?”
魔音灌耳!
我吓了一跳,一回頭,果然看見扈江堯站在樓梯口!
“你,你怎麽在那兒?”我結巴地問。看見他手上的空水杯,也曉得他是下樓來倒水的……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嗯?”他漫不經心似的掃了我手中的東西一眼,漫不經心地朝我緩緩走來,漫不經心地問。
可是!
他整個人都在表達着八個字!
坦白從寬!抗拒,哼哼!
俺,招,了。
“我,我這兩個禮拜能不能不吃這些了?我要和茂茂跳舞,我已經,已經胖了好幾斤了,他都舉不動我了……”我解釋道,卻發現某人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了……
“茂茂?上回舞會上和你跳舞的男人?”
“是啊……”
“那次來找你的那個?”
“對啊……”
“很好。”扈江堯精簡地點評完,繞過我就去倒水了。
這氛圍……怎麽有點,詭異呢?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我颠颠地跑過去問。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扈江堯抿着唇,認真倒水。
“你,你是不是不喜歡茂茂?”我觀察了他一會兒,說,“你是不是,有點,有點吃醋?”
“當”的一聲,扈江堯将水杯按在桌上。
我後退半步,心想完了完了我居然問出來了!
我真是秀逗了,怎麽能問這種話呢!頂多自己想想就好了呀……
我問了這種話不是自取其辱嗎!
扈江堯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吃醋嘛……
“你有意見?”
诶?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等反應過來,立刻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沒意見!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反正我也不喜歡他!”
扈江堯的臉可疑地紅了一瞬,說:“所以你還要減肥?就你這身子骨?”
“不減了!真的托舉不動我就換人好了呀,舞蹈社有那麽多好苗子!”我抱着湯盅,馬上打開蓋子來喝了一口。
“……”
我從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是每個人都不能因為對方而變得不像自己,不管是多深的感情,都要給彼此留足空間,留足原則。
可是現在的我,卻在不停打臉,像是中了什麽魔咒一樣,把從前鄙夷的、不屑的都貫徹得淋漓盡致。
偏偏,我還心甘情願。
如果這個時候的我,可以淩駕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或許會發現,我正在一個名叫扈江堯的深潭裏,泥足深陷卻不自知,或者,自知卻不能自拔。
不知道有一天,我徹底地把自己陷進去的時候,會不會迎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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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打算聖誕節那天和扈江堯出門壓馬路看電影,然後給他戴上我親手買的圍巾。
不過我媽打算聖誕節的時候邀請田西貝到家裏來玩,扈家父子都同意了這個打算。
于是我自己的打算在還沒有說出口之前就遭遇滑鐵盧。
在和我媽出門逛街置辦要挂在聖誕樹上的裝飾物的時候,我媽問我:“你見過貝貝嗎?”
她口中的貝貝顯然是田西貝。
我說見過。
“那個姑娘扈宇跟我說過幾回,我之前在婚禮上也見了,很漂亮伶俐的。而且,像是很喜歡我們江堯。”
我頓了頓,說:“啊,可能吧。”
我媽掩嘴笑道:“雖然她的身份對于扈家和我們來說,有點尴尬,可是畢竟咱們也不是看不開的那種家長,貝貝要是真的能跟江堯走到一起,也是一段好姻緣。”
我說:“可是大哥不一定就會喜歡她啊。”
我媽說:“你還小,不懂這感情啊,就是女追男隔層紗,女孩子主動一點,男孩子保準就會感動的。當時我跟你爸,就是我主動的。我覺得他們這事挺靠譜的,貝貝之前考研,在扈家住過一段日子,江堯對她很照顧,沒準兩個人都有感情了。”
“她既然住過一段日子,他們還沒有在一起,那就說明也許他們不來電呢。”
“那可不一定,江堯身體不好,聽說貝貝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小姑娘,在扈家住的時候,總給扈江堯熬粥,還做很多體貼的事情。”我媽說,“這點你就要跟人好好學學,女孩子還是體貼賢淑一點比較招人疼。”
我有點懵,說:“大哥,他身體不好?我怎麽不知道?”
我媽恨鐵不成鋼地看我一眼,說:“你看你,這住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吧,都不知道關心關心你哥哥,他曉得關心你,煮東西也多幫你煮一份,還總帶你出去跑步游泳,你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麽?”
我愣愣地說:“因為我貧血?”
“知道不就完了,江堯他小時候也跟你一樣,貧血體弱,需要調理,所以一直都很注意飲食運動,才能有現在的健康。但底子總歸是不夠好,有一個能夠照顧他的女朋友,我跟你扈叔叔都覺得比較好。”我媽說道。
對啊,一般人怎麽會這麽在意進食各種補粥藥膳,一般人怎麽會那麽嚴格地規定自己進行鍛煉,除非是養成的一種長期習慣所致。
而為什麽會有這種習慣呢……
因為原本身體不好,因為曾經體弱多病。
确實,扈江堯他從來不做像是打籃球這樣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激烈運動,也從來不嘗試不健康的飲食,他不喝咖啡,最喜歡喝白水,他極少吃油炸食品,那天被項盼盼下了藥更是緩了好久才醒過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身體其實不好。
他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而我,根本沒有在意過。
☆、聖誕節的定情信物
進家門的時候,我就聽見屋裏隐約傳來的笑聲。
田西貝已經來了。
我站在玄關換鞋,一擡眼就看見田西貝拿着一條鐵灰色的羊毛圍巾套在扈江堯的脖子上,言笑晏晏。她說:“雖然很多顏色都跟你很配,但是我曉得你會喜歡這個顏色的,怎麽樣,好不好看?聖誕快樂!”
我突然想起我的衣櫃裏那條酒紅色的圍巾。我最喜歡看扈江堯穿酒紅色,那會顯得他格外有魅力。我原本打算自己織,可惜針腳總是密的密疏的疏,難看得很。
只好去商店裏買一條回來。
扈江堯說:“我确實最喜歡這個顏色,它很好看。”
原來他最喜歡這個顏色,我又不知道。
扈江楚在一邊開心地指着自己收到的禮物,接着說:“我也很喜歡我的禮物!”轉向我,問道,“小糖糖,你送我什麽呢?”
我把手裏的袋子放下,盡量笑出來,說:“我送你一個擁抱好不好?”
扈江楚切一聲說:“太沒有誠意了吧!你是不是沒有給我們準備禮物啊!”
我說:“聖誕節是外國人過的節日,我幹嘛給你們準備禮物?”
田西貝笑道:“唐唐說的也對啦,只不過我想着江堯哥哥和江楚應該會比較需要這些,而且我也很喜歡呢就忍不住買了!聖誕節不過就是個由頭而已啦。”
我媽笑起來,說:“是啊,這男人就是粗心,快要過冬了卻不記得添置保暖的衣物,要是有個女朋友能顧着就好多了哈哈!”
田西貝的臉紅撲撲的,說:“我其實是買早了,阿姨這麽體貼肯定會給江堯哥哥他們置辦這些的!”
“那哪有女朋友的貼心吶!”
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為什麽我有點心情低落,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着電視節目。
沒一會兒,扈江堯和田西貝向我走過來,田西貝的臉上綻放着美麗的笑容,一點點腮紅襯得她整張臉容光煥發。
田西貝往扈江堯的方向靠了靠,說:“對了江堯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同學有多讨厭,之前你帶我參觀校園,被我同學看到了,你猜他們說什麽?竟然,竟然說我們在一起了……唐唐你給評評理,我和江堯哥哥可是堂堂正正的呢。”
我點頭說:“你們确實堂堂正正,為了表示你們之間清清白白,我覺得大哥不應該戴那條圍巾以免別人誤會。”
正在試穿田西貝送的那雙鞋子的扈江楚聽了我的話,趕緊擔憂地說:“那我是不是也要避避嫌?萬一梅昕看到了誤會,這可怎麽辦!”
……
田西貝沒想到我會這麽說,整張臉僵了僵,柔柔弱弱地看向扈江堯說:“江堯哥哥,別人又不知道那是我送給你的,才不會給別人誤會呢……而且你都沒有圍巾,快到冬天了該多冷啊。”
扈江堯沒有應她的話,站在我面前,低下頭問我:“你真的什麽都沒有準備?”
我笑笑,說:“我忘記了。”
扈江堯嘆口氣,說:“我就知道,你一向迷糊。”
我咬咬唇,沒說話。
扈江堯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小的軟布袋子,遞給我,說:“早就想給你,打開看看。”
我有點發呆,擡頭不确定地望着扈江堯。顯然田西貝也有點發呆,同樣不确定地看着他。
“呆子。”扈江堯低聲嘆一句,自己打開小布袋,取出一枚造型別致的胸針來,猛地一看像是一棟沒有天花板的屋子,細細分辯又好像是一直沒有蓋子的盒子。
對于這樣的造型,按照我的鑒賞能力,只能說它是設計感十足、發人深思。
扈江堯輕巧地幫我別在胸前,說,“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的頭獎獎品,我認為用它來做定情信物很有意義。”頓了頓,威脅地看我一眼,說,“你認為呢?”
诶?
定情信物?
扈江堯的聲音不大,但我保證這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包括在廚房的扈叔叔和我媽。他們使用了一只骨碟來傳達內心的激動和不平靜。
而扈江楚把嘴巴張得仿佛能夠吞下他手裏的那雙鞋子。
我沒想到扈江堯會選擇今天向大家宣布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情,事實上自從我被他喂胖了五斤而不能參加校運會開幕式的舞蹈表演之後,我就一直覺得自己和扈江堯之間的一些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然這是好的變化。
今天這一切遲早都會發生,讓大家早一點知道也省得我們藏着掖着。我理了理心緒,說:“我也認為這很有意義。”說完之後為自己的鎮定大大點了個贊。
“江堯……哥哥,你,你們……”田西貝的聲音像簡諧運動波譜一樣上下顫抖着,我看見她眼裏水光粼粼,一副泫然欲泣的小表情。
扈叔叔蹲在地上清理骨碟的碎片,我媽匆匆跑出來,震驚的模樣和那年我跟她說我一不小心把隔壁周小寶的胳膊打折了的時候如出一轍。
我下意識一顫,又仔細想了想,發覺這一回我沒有做錯事,馬上挺直了腰杆看回去。
扈江堯完全沒有關心一下被自己一句話震驚的所有人,坐到我身邊來,胳膊不知什麽時候突然長在了我的腰上,淡聲道:“我和唐唐打算在一起。”
“為什麽?”
異口同聲的是三個人,他們分別是扈叔叔、我媽、田西貝。
我覺得他們不約而同看向的人都是一直沒怎麽吭氣的我,于是說:“可能是因為,因為這就是傳說中的日久生情……”
扈江楚表情古怪地瞅瞅我,說:“那我以後,是叫你妹妹,還是叫你嫂子?”
我瞥他一眼,說:“你有叫過我妹妹嗎?”
他聽後立刻釋然。
“你們,是認真的嗎?”我媽眼中的擔憂馬上讓我想到了一些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