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錦村(二)

晚上姑姑又打了電話過來,翠花接到電話下意識看了一眼奶奶。

奶奶正戴着老花眼睛看翠花今天新繡的皮頭,見翠花拿着電話看她又不接,就道:“又怎麽了?”

“沒什麽,”翠花接了電話,“姑姑。”

“怎麽樣花花,”姑姑在那邊問道,“你看着滿意嗎?”

“姑姑,”翠花又看了一眼奶奶,斟酌道,“我想一直陪着奶奶,奶奶年紀大了,我要是就這麽……我放心不下。”

“你這傻孩子,你遲早要嫁的啊,嫁了難道就不能好好照顧奶奶了嗎,你嫁給李悅,就在縣城,不過一個小時車程就能回家看奶奶,這有什麽不放心的?而且不是還有我嗎,你別忘了你的奶奶可是我媽啊。”

老年機聲音大,奶奶只是眼神不好又不是耳朵不好,翠花知道奶奶只怕都聽見了,于是索性道:“可是我不喜歡李悅。”

“不喜歡李悅?”姑姑問,“他哪裏不好嗎?”

“不是他哪裏不好,是找不到感覺,”翠花道,“姑姑,我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不喜歡的人也可以過一輩子,可這樣庸庸碌碌的一輩子不是我想要的。”

“合着你是想要轟轟烈烈的一輩子,可人又不是火,哪能燃一輩子,就算是火也有暗下來的時候不是嗎?”

翠花沉默下來,過了一會近乎哀求道:“對不起姑姑,我真的暫時不想嫁了。”

姑姑聞言也沉默了一會,之後嘆氣道:“你這孩子,算了,姑姑也不強迫你,不過當初這事不還是你讓我做的嗎,年青人變卦變得就是快。”

翠花只能抱歉道:“對不起姑姑,耽誤你時間了。”

“你是自家閨女,說這話做什麽,”姑姑又笑起來,“好了,你早點睡吧,把電話給奶奶,我和她聊聊。”

“嗯。”翠花将手機遞給奶奶,微低着頭有點不敢直視奶奶的眼睛。

老婦人取下眼鏡把電話接過來,道:“春香,什麽事啊?”

奶奶說着又揚了揚手,示意翠花去睡。

翠花有點沒精打采,垂着頭回房了。

奶奶打了電話将手機送到翠花房裏,又在翠花床頭坐着。

翠花沒睡着,于是抱着被子坐起來,借着昏暗的燈光打量奶奶:“奶奶。”

“你這個年紀,也确實是嫁得了。”

“奶奶。”翠花一驚,越發睡意全無。

“你別急,”奶奶安撫的摸摸翠花的頭,“你剛才和姑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

“嗯,”翠花點點頭,“都是真心的。”

“奶奶尊重你的想法,”老人點點頭,“女孩子要挑一點才好,找個愛惜你的,比什麽都強。”

翠花眼淚差點掉下來,想到自己前世那麽不懂事,一心想嫁出去半點沒顧及奶奶就覺得心裏愧疚。

等奶奶去睡了,翠花想了想,給自己S市工作的好朋友于夢打了個電話。翠花這個閨蜜前世嫁了個好人家,和丈夫彼此相愛,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倒是讓前世的翠花無比羨慕。

“你這樣說沒錯啊,”許是在大都市待久了,于夢的思想顯然比翠花潮流,“就是要找一個你愛的和愛你的,如果兩看相厭,那這輩子肯定過不下去,而且兩個相愛的人最後還有感情消磨殆盡的一天呢,更何況本來只是看着順眼的人。”

“花花,你要相信我。”閨蜜又道。

翠花翻個身,“嗯”了一聲,“我信你。”

“花花,你什麽時候來S市逛逛啊,我保證你能看花眼,”閨蜜又興致盎然道,“S市很多美女帥哥,還有很多在蘇錦村看不到的東西,你真的就一點也不想出來嗎?”

翠花想到奶奶,只能道:“再說吧,以後有機會了去。”

“你顧着你奶奶呢吧,”于夢哪裏不了解翠花。

“嗯。”

翠花這牽絆确實是沒法讓人任性,于夢只能感嘆道:“太可惜了。”

靳家別墅,一家人圍坐餐廳吃飯,言莘不停地給兒子靳宜夾菜,“好啦,別想啦,那女孩有什麽好,走了就走了嘛。”

靳宜聞言将筷子一摔:“你知道什麽,她得了癌症。”

“什麽?”那邊主位的老太太錢夢芳聞言擡起頭來,手指敲敲桌子,“你說她得了癌症?”

“對……對啊。”靳宜有點意外奶奶的反應這麽大。

“哎呀,”老太太得到确定的答案後眼淚說來就來,“我孫子命怎麽就這麽苦呢?”

靳宜不解:“我哪裏命苦了,得癌症的又不是我?”

“呸呸呸,”老太太啐道,“瞎說什麽?”

靳宜無言以對。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顯然是這個家當家的,也就是靳宜的父親靳勇,他夾了一塊炖得爛熟的雞肉放進老太太碗裏,“行了,媽,靳宜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命苦了,他這輩子受過半點苦,做過半點重事嗎,咱們家還沒發跡的時候,他還沒生出來,咱們家好了,他一個滾子從他媽肚子裏出來了,沒誰比他更會投胎的,要說苦,那也是我們這輩人苦,當年什麽苦事沒幹過。這你還不清楚嗎?”

“誰說這個了,”老太太瞪一眼兒子,道,“我說的是他的姻緣。”

老太太這話一出,果然家裏沒人說話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

言莘笑了下對兒子道:“你女朋友在哪家醫院你知道嗎?”

靳宜愁眉苦臉:“我要是知道我還用得着在這愁嗎?”

靳宜現任女友秦小天是S市一枚普通白領,當初能認識也算緣分,靳宜去見客戶,中途去上廁所,結果就在廁所盥洗池那遇到被一個中年胖子猥亵的秦小天。那胖子喝了酒神志不清,力氣又大,可能是見秦小天長得還不錯就生了淫邪之心。千鈞一發之際,靳宜一拳将那胖子打到一邊,将秦小天從胖子的臭嘴下救了出來。兩人就此結識。秦小天可能是看靳宜長得不錯,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于是生了結交之心,問靳宜要了電話號碼,還說以後請他吃飯。一來二去兩人便這麽勾搭上了。

要說靳宜這個人,倒不是什麽花間浪子,也不喜游戲花叢,但可能于姻緣一途當真命不太好,前兩個女朋友,一個出門逛街的時候出了車禍,當場死亡,一個出國的時候坐的飛機失事。後來一個,也就是如今的秦小天,癌症,然後只發了一條短信給他就杳無蹤影。

他已經年過而立,家裏人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本來覺着眼前這個家境雖然不怎麽樣,但是人長得端正,人品也沒什麽可指摘的,那就這麽定了吧,但沒想到,這最後居然還是出了事。

“你說這怎麽搞的?”老太太唉聲嘆氣,被傭人小青扶到沙發上後,心中一片憂慮。

小青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四五年了,打心眼裏将這個和善的老太太當自家親奶奶看待,于是安撫道:“錢奶奶別着急,只是時候未到,靳小先生以後一定能遇到命中注定的姻緣的。”

“你說的輕巧,靳宜如今可有三十一了,時候未到,什麽時候到,等他四十一?”老太太焦慮的揉額。

“那……那怎麽辦?”小青頓時也跟着茫然了。

老太太卻又似被逗笑,拍拍小青的腦袋,“你這姑娘怎麽這麽沒心眼?”

“可是不等的話,難道去街上搶?”小青不解。

“怎麽能去搶,”老太太看着電視裏神算子喊着算不準不要錢的畫面若有所思,“我們算不就行了。”

“算?”小青問道,“怎麽算?”

“對,”老太太卻像沒聽到小青的話,一撫掌,茅塞頓開般笑道,“我們算啊小青。”

“你說你奶奶要給你算命?”燈光昏暗人影搖曳的酒吧裏,一個身形微胖的年輕男人震驚的看着他對面的靳宜,“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算命這種封建毒瘤?”

這年輕男人是靳宜好友,名叫易千金,游手好閑的公子哥,他們待的這酒吧就是易千金開的。

“老人家太想不開了。”靳宜舉着酒杯晃了晃。

“不是,你想想,”另一邊一個俊秀的男人伸手攬過靳宜的肩,“你奶奶這是為你着急呢,你連着三個女朋友都出事故了,你奶奶估計得算算你是不是克妻?”

這位則叫鄭洲,已婚,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這三人紮堆,頗為臭味相投。

“滾,”靳宜推開他,“別在這胡說八道。”

“靳宜還不好找女朋友嗎,他這條件放出去,多少女的得哭着喊着往上撲,”易千金調侃道,“說實話,奶奶真心不用急。”

“不說這個了,”靳宜卻沒興致再聊這個話題,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過兩天我去秦小天老家看看。”

“這個我倒是支持你,”鄭洲也倒了一杯酒,“雖然看秦小天的架勢不像要你負責,但出于人道主義你也應該去看看,好歹情侶一場。”

靳宜沒說話,一杯一杯灌酒。

易千金擡頭看了鄭洲一眼,笑着伸手去攔靳宜,“行了,借酒澆愁愁更愁,秦小天得了癌症還能往哪走,肯定在老家,等去她老家看過了就盡知分曉,灌酒有什麽用。”

靳宜倒是聽話,任由易千金将酒杯拿走,閉着眼睛往沙發裏一靠,心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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