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錦村(二)
李悅吃完午飯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據說是家裏大人叫他回去忙。既然有事自然沒人留他。
李悅走後不久天漸晚下來,也沒那麽熱了,翠花奶奶便讓翠花陪着錢老太太去看房。
稱着翠花和奶奶進門給言莘和老太太拿傘,言莘把老太太拉到一邊:“媽,你還真打算在這邊買房嗎?”
“對啊,”老太太道,“這邊環境這麽好,買下來以後偶爾也能過來住住,而且最重要的是,萬一靳宜和翠花成了,以後走親竄戚的有房子也方便,要是不成,把房子賣了也虧不到哪去。”
“那能賣得了嗎,這年頭還有誰會到鄉下來買房子的,人家要買也買地自己建啊,我總覺得靳宜和這姑娘懸得很,咱們還是別花這冤枉錢了。”言莘真是服了老太太這想起一出是一出說風就是雨的脾氣。
“你不試試怎麽就知道靳宜和這姑娘成不了,我看他們有緣得很,”老太太也有點脾氣,“你就是看不起這姑娘,其他什麽也別說了,你實在看不下去就自己先回去吧,反正這邊離S市也不遠。”
老太太發起脾氣耍起橫來言莘哪裏抵擋得住,一時只能無比憋屈的将火氣咽了回去。
由于蘇錦村已經很久沒下雨,翠花和奶奶出門都不愛打傘,因此家裏傘都不知道被放到了哪裏,最後找了好一會才找到。
“久等了。”翠花将其中一把給了言莘,另一把則給了錢老太太。
“花花,你和錢奶奶一起打。”錢老太太拉過翠花的手。
翠花忙拒絕道:“錢奶奶我不打傘,你和小青姐打吧。”
小青搶在老太太之前道:“我也不打傘,沒那習慣。”
錢老太太笑眯眯道:“小青不打傘,你和我一起打吧,老太婆手沒力氣,你讓我舉傘舉久了胳臂酸。”
這理由沒法讓人反駁,翠花只好答應,然後問奶奶:“奶奶,家裏還有傘嗎?”
這家裏就兩個人,哪裏還有多餘的傘,有也是報廢的,怎麽好意思拿出來給客人用。
翠花奶奶自然是回沒有。
小青眼見時間要耗在傘上,于是爽快道:“沒事我真不打傘。”
說着小青就走向院外,看起來一點也不怕熱一般。
翠花只好不再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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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村的确有一戶人家要賣房,那戶人家年前就搬到了縣城裏,家裏的房子自然是荒廢了。但他家房子其實還不錯,是四五年前新修的小院子,五間房子,兩間卧室,剩下的分別作廚房、茅廁和雜物間。家裏還建了高大院牆,即使久沒住人也依舊收拾得幹淨整潔。
翠花來之前給房主打了電話,之前就在電話裏溝通過。
老太太表示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房子要能讓她滿意。
在院子裏轉過一圈後老太太皺着眉不吭聲。
房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後生,因為家裏長輩去世再沒牽挂,于是舉家搬到了縣城。蘇錦村的老房子沒人要,荒廢了可惜,那房主看錢老太太這模樣不像是想要,于是一尋思就把價錢又往下降了降。
錢老太太這純屬商人頭腦,欲擒故縱,哪裏是不滿意房子,而是覺得價錢高了不值當,聽房主将價錢降了她才勉勉強強笑道:“既然先生有誠意那我就把這房子買下了。”
其實老太太心裏覺得這房子價格還能降降,但看在房主是翠花同鄉的份上不好欺負太過這才罷手。
而房主其實看在主顧是翠花帶來的份上也沒欺生,價格開得很公道。
房子歸屬問題很快談妥,錢老太太便決定直接和房主一起去縣城談合同,臨走和翠花道:“花花,我房子已經買了,先回去等這邊收拾好,以後再來看你,要記得想錢奶奶啊。”
翠花覺得這老人挺和藹可親,而且以後就是鄉裏鄉親了自然滿口答應,于是道:“我會想你的錢奶奶。”
老太太得了翠花允諾心滿意足,指揮司機上縣城簽了合同就先暫時回S市了。
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一回到S市別墅就喊腰酸腿疼。
言莘心裏覺得活該,但當着丈夫的面自然什麽幸災樂禍的情緒都不會流露出來,還有裝作無比孝順的模樣給老太太揉腿。
“靳宜呢?”老太太回來半天不見孫子出來接駕。
“去了他那個女友的老家,幾天了都沒回來。”靳勇坐在沙發上一抖報紙道。
“把他給我叫回來,”老太太皺眉,“那個秦小天得了癌症發了個短信就不見蹤影,耍他玩呢,這要真得癌症了,哪能到處亂跑,難道靳宜還不會給她好好看病放着她不聞不問嗎?”
靳勇聞言只好拿過桌上的手機給靳宜打電話。
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通。
“你奶奶想你了,趕緊回來吧,在外面晃着像什麽話?”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就見靳勇挂了電話。
老太太看着自家兒子。
靳勇意會,道:“他已經開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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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天口中的老家離S市不遠,就是那個“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的姑蘇城,靳宜按着秦小天告訴他的地址沿着街道問才知道根本沒有她口中的攬月巷,更沒有她口中的蘇繡繡莊明心如鏡。
所謂的蘇繡大家姜如鏡是我母親的說法自然也是在胡編亂造。
靳宜開車回來的路上神思不屬,下了高速後差點和前面的車追尾。靳宜深深吐出口悶氣,見前面路邊有個加油站便停了下來,下車走出幾步給易千金打電話,“來接我。”
“這秦小天還真是滿口謊言啊,說什麽自己對蘇繡不感興趣所以才沒學,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吧。”易千金沒找人敷衍靳宜,親自來接的他,只不過接到人後嘴碎得很。
靳宜皺眉:“她為什麽要騙我?”
“虛榮呗,”易千金很有經驗般道,“女人不都這樣,她怕配不上你,怕你家裏人反對,撒個謊将身世編得高端一點阻力自然就小一點。”
“可她對蘇繡确實很了解,”靳宜又忍不住為秦小天開脫,“說不定是家裏搬走了,而且紙包不住火她能一直騙下去嗎,我不信她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易千金用你沒救的眼神看了靳宜一眼:“你這算是徹底淪陷了嗎,已經愛到她說什麽你都無條件相信,甚至親自揭發真相都可以視而不見?”
靳宜搖搖頭,仰頭靠着座椅道:“我只是不喜歡被騙。”
“哪裏是不喜歡被騙,明明就是不相信自己被騙了。”易千金嗤笑一聲。
靳宜不耐煩,伸手削了易千金頭一下:“閉嘴吧,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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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宜回去的時候錢老太太還沒走,家裏傭人将蘇錦村的房子仔細打掃幹淨還添置了不少家具,倒是沒費那功夫重新裝修。
靳勇對老太太這麽折騰完全是放任的态度,“老人家高興就好”。但說實話,他對老太太贊不絕口的那個翠花姑娘确實是有點好奇,暗地裏和言莘打探,但言莘基本沒什麽好話。
夫妻這麽多年靳勇還不了解言莘,知道言莘這是看不上那個姑娘,但娶媳婦是靳宜的事,只要靳宜自己喜歡,人也過得去,靳勇也無話可說。
但這次,卻是老太太看上眼了,靳宜連認識都不願認識。
“我不去。”靳宜一回來就在沙發上躺屍,老太太叫他一起去蘇錦村自然不樂意。
前塵往事還沒理出個頭,哪有心思再領個冤家回來。
老太太撬不動靳宜,于是看自己兒子。
十佳孝子靳勇同志非常從善如流地板起臉:“不去也得去。”
靳宜翻個身背對着他們。
“像什麽話,”靳勇一看他這不服管教還像個愣頭青般桀骜不馴的模樣就忍不住真發了火,“起來,不就是個女人嗎,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她甩了你你就一蹶不振了,還是不是個男人?”
靳宜心煩意亂,起身上了樓。
靳勇愛莫能助地扭頭看錢老太太。
錢老太太嘆氣:“算了,我看能不能讓那姑娘來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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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半月,錢老太太終于又來了蘇錦村。
翠花和奶奶本想着去幫忙收拾一下,最後發現房子早就收拾好了,一二三個傭人打掃的打掃做飯的做飯捶背的捶背,讓翠花和奶奶的好心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果然是有錢人的做派啊。翠花只是幫忙削了個蘋果,忍不住感概。
錢老太太和翠花奶奶有老人家的話聊,聊戲劇聊老電影甚至聊文/化/大/革/命,翠花插不上話,拿了個手繃在一旁繡手帕。
錢老太太遇到翠花就忍不住打量翠花,看翠花靜若處子,明眸皓目機靈敏慧,于是忍不住問翠花奶奶道:“怎麽不讓花花上個大學呢?”
“這姑娘自己不願意上,”說到這個翠花奶奶就忍不住痛心疾首,“她考上了結果卻騙我說沒考上,後來被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錄取通知書早被她扔進了河裏,學校開學也都一個多月了。”
“怎麽考上了還不願意上的?”錢老太太皺眉。
“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裏,是我拖累了她。”奶奶心裏難受,顯然自責不已,一時眼眶都紅了。
“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嗎?”錢老太太又問道。
“女兒,”奶奶哼了聲,“她忙得很呢。”
錢老太太一時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