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就想呆在你身邊》
小時就識月著
楔子
城南四處都是荒地，近兩年擴建了商圈，緊接着蓋起了居民住宅，這才逐漸有了些人氣，外地人來到這裏，想落地生根，恐怕都需要提前打聽。
不遠處的塔吊夾着幾塊水泥板懸在頭頂，路上川流不息，人行道上卻只有寥寥數人，馮星辰一個人擠了四十分鐘地鐵借助導航搜到了這裏，網絡中斷，怎麽刷都定不了位，信號倒還是滿格。
周圍的樓盤都張貼着售賣廣告，她站在樹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掂着手機，琢磨着迷路了該怎麽回去。
估摸着對面攔到車的幾率更大，她把手機揣進兜裏，大步流星走向對面，剛過馬路就有輛的士從她原來站的位置蝸行而過，她正自認倒黴，眼尖瞥見後面還跟着一輛，風一樣沖了過去。
尖銳的剎車聲在身後響起，一輛黑色途觀的車主降下車窗劈頭蓋臉地罵，她渾然不覺，火急火燎奔着那的士去。
拉開車門，她自覺報上地址，“老嚴家自助烤肉。”
司機沒反應過來，着實愣了愣，“什麽？”
馮星辰放慢語速，逐字認真複述了一遍，“老嚴家自助烤肉。”
司機笑着吐槽，“還老寬家呢！姑娘你報條道成嗎？你這麽說我哪知道在哪？”
本指望着司機救她于水火，這下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附近有個國際機場，車上的呼機裏不停冒着口音獨道的方言，大概是催人往機場趕，司機趁着空擋和同事聊天，嘈雜的電流聲擾得她心神不寧，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起上回看見的路牌，激動地一拍大腿，脫口而出，“海裕路！”
司機被她吓得一哆嗦，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哎媽姑娘！你想吓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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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尴尬地扭過頭，正對上車載攝像頭，下意識拿手擋了擋。
司機被她掩耳盜鈴的舉動逗樂，關了呼機輕松道：“那玩意就是個擺設，平時都不開。”
馮星辰聞言松了口氣，收回手，正準備往後靠，司機卻一驚一乍地提醒，“坐好坐好！拍照了拍照了！”
她下意識挺直了腰板，頭頂上鎂光燈明亮地一閃。
紅綠燈旁邊測速的照相機。
馮星辰回過神恨不得把這司機捆起來揍一頓。
錘不死他！
司機笑得開懷，跟她搭讪，“高中生？”
“大學生。”
“什麽專業？”
“純繪畫的美術專業。”
這司機說瞎話的本領強，張口就來，“畫畫啊，畫畫好啊，會畫畫的人有毅力，你看達芬奇那老外畫雞蛋那麽下功夫，改天心情好了，畫幅清明上河圖！”
“……”
不知道軋到了哪滾來石頭，整個車身猛一颠簸，她不但腦袋頂到了車頂板，還因為準備說話咬着了舌頭，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額頭，舌頭麻得說不出話。
作為一名為人民服務的出租車司機，這麽記仇真的好嗎？
***
海裕路離她迷路的地方不遠，下車時還不到七點，烤肉店九點打烊，她心想還有兩小時吃回本。
千辛萬苦找對了路，站上自動扶梯的一刻，她感覺自己像升仙了。
扶梯口上守着發傳單的人，平時她都不會接的，可這回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發傳單的人是笑着的。
沒想到幾經周折輾轉到這裏，享譽城南的老嚴家烤肉店今天竟然沒營業，看到門口的鎖時她都想抄磚頭了。
最心煩的時候手機響了，她口氣不是很好，“有話快說！”
丁胥彥聽出她語氣不善，低聲問：“怎麽了？”
華燈初上，浮光掠影煞是迷離，對面更高的樓上的廣告布嘩啦作響，她也被凍得一哆嗦，朝手心哈了口氣，大概意識到自己遷怒得沒來由，語氣緩了下來，“沒吃到肉。”
那端沒回應，她還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引起了歧義，剛準備改口就聽到他跟別人說話，皺眉不滿地抗議，“打電話還分心，那你給我打什麽電話？”
丁胥彥說：“你能不能不這麽幼稚。”
馮星辰冷笑，輕輕咬了咬舌尖，往背後的金屬欄杆上一靠，攥着傳單那只手擱在上面，仰了頭，壓着肺部那股戾氣，不屑地說：“我是幼稚，可你遷就過我嗎？管我。”
他的呼吸明顯重了些，她看到顆星星。
一時陷入沉寂，馮星辰睜着眼都能想象到他蹙眉的樣子，心裏煩，沒了耐性，“打電話幹嘛？”
丁胥彥說：“朋友過生日，給你留了塊蛋糕。你在哪？我給你送過去。”
聽到這話她稍微淡定了點，語氣緩和了點，“我在外面。”
“又去哪了？”
馮星辰蹙眉，沒搭話。
他沒察覺異常，繼續教導，“你別仗着家裏有錢就到處跑一——”
馮星辰懶得和他周旋，哂笑一聲，撒謊圖清淨，“手機沒電了，以後再說，挂了。”
肚子餓，心情也煩躁。
她摸了摸癟了的肚皮，離欄杆遠了點，這才注意到手裏還攥着張紙。
西安燒烤。
她按照單子上的店名找上門的時候老板正在跟人解釋，說新店開張還不能刷卡，也不能用支付寶，只支持現金。
馮星辰搜搜口袋，只找出三張一百的紙幣。
新店，剛裝修沒多久，牆上粘了很多盤子當裝飾品，條件比她想象的還要簡陋，拿得出手的飲料只有可樂和七喜，點了之後連杯子都沒有，老板親自下堂跑，被客人呼來喝去忙得腳底生風，得空給馮星辰點的碳酸飲料配了個大碗。
點單才發現，西安燒烤不是指西安的燒烤，是西安的特色小吃和燒烤。隔壁桌點了六碗面一口香，剛剛端上來，她嗅着香氣找老板要了碗岐山面。
等飯等了二十分鐘，一直到她能吃到熟食，已經有三個客人問老板能否快點，其中一個還要求二十分鐘解決一頓飯，馮星辰默不作聲，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付完賬下樓，身上比來的時候熱了點，周圍沒什麽人，她把大衣解開，從肩頭剝離，就那麽半穿着，到路邊打車的時候才重新穿回去。
天已經黑透了，路燈照亮了路，瀝青路反着光，馮星辰左顧右盼找着的士的蹤跡，視線停留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上。
她認的出牌子的不多，那些标志在她眼裏沒什麽不同，可裏面人的面孔卻讓她心裏一悸，她連忙走上前，匆忙間一個趔趄差點摔一跤，踉跄了一步才站穩。
徐振深剛下飛機就發現感冒加重了，這會讓司機下車買感冒藥，阖眼休息了一會，睜眼時看見有人站在車邊。
他按下開窗的鍵，發現窗戶沒有動，看了看車鑰匙扭動的角度，索性推開了門，還沒開口就聽她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走得很快，第二次被絆到，走得相當匆忙。
徐振深乏力地關上門，瞟了眼她纖瘦的背影，慢慢閉上了眼睛。
